他的挑釁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很是管用,被激將的那位仁兄當下就不服氣地說道:「知道那個在臨湖市被冤枉找小姐被從樓上掉下來的警察嗎?沒能搶救過來!真是有點可惜啦。今天東宏市公安局要給那位開追悼會,段聞棟昨天就過來了一趟,想要請李書記參加,也算是給家屬一個安慰吧。」
「嗯,段局長也算體恤下屬,這個想法也是好的。」雖然是別人的事情,但是這些在政府機關工作了多年的小人物,一個個臉上也露出來可惜的神色,更有人問道:「李書記同意了沒有?」
「如果同意的話,段聞棟還會這麼早過來嗎?」那在同伴中找回了面子的人朝同伴們看了一眼,不屑地說道。
「李書記為什麼不同意?這又不是什麼壞事情。」一個對姜存明充滿了同情的年輕人,忍不住大聲地說道。
而幾個老成持重的人,此時卻是不再發表言論了,甚至有人已經昂頭挺胸的朝著前走。就在那年輕人有點不解的時候,他身邊一個跟他在同一辦公室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侯,這裡面涉及到領導,你不要多說。」
「那這麼說,這次段局長又是白跑一趟咯?」小侯看著自己身邊熟悉的人,輕聲地問道。
不過他這個問題,那個同科室的人並沒有給他答案,只不過從那人的臉上,小侯已經知道答案是什麼。
猶如那人所猜的那樣,坐在辦公室裡的李紅舫面帶為難地道:「聞棟局長,對於小姜同志的事情,我也表示十分難過。我已經要求各部門,一定要按照最高的規格,對小姜同志的家屬進行安撫,但是今天我實在是有點太忙,根本就沒有空,你看看,這裡面有好幾項工作,都是竇書記安排我今天上午都要見到成效的。」看著李紅舫那張滿是笑容的臉,段聞棟的臉抽搐了一下。不用看李紅舫手中的文件,也知道這些文件都是真的,只不過作為一個體制內的人,他更清楚領導的時間同樣一如女人的乳房,那是擠擠就會有。
而當領導不願意幹這件事情的時候,那卻是怎麼都擠不出來。李紅舫不參加這次追悼會,並不是說他沒有時間,實在是他不願意參加。沉吟了瞬間之後,段聞棟還是輕聲地道:「李書記,您知道姜存明是在辦案的時候犧牲的,作為市局的一把手,我希望能夠給這個早早為了工作而獻出自己性命的年輕人一個高規格的儀式,也讓他的家人感受到組織的關心,李書記您是咱們東宏市政法系統的領導,您的出席一定會讓……」
「老段,你的心思我理解,實際上我也很是願意參加姜存明同志的追悼會,但是你也知道,最近省裡面對於經濟工作抓得比較緊,就是我頭上,都有招商引資的緊箍咒,現在有客商從米國過來,我要是不陪著的話,一個上億米元的項目,就有可能就此擱淺。」李紅舫撓了撓頭,有點苦惱地道:「有時候啊,我都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兩半來用啊!」
看著抓頭皮的李紅舫,段聞棟的心中有些冷笑,但是他還是進一步爭取道:「李書記,您看招商引資的事情能不能換一位領導先頂替一下?」
「聞棟啊,工作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這樣吧,我給鄧副書記打個電話,讓他參見一下。」李紅舫不願意和段聞棟糾纏下去,拿起電話就撥了出去。
看著李紅舫將事情安排給政法委的鄧副書記,段聞棟的心中一陣的黯然。他倒不是覺得鄧副書記的級別在自己之下。實際上從他來說,他只想給這個年紀輕輕就離開這個世上的年輕下屬辦一個風光的葬禮,也算是給活著的家屬一個交待吧。
但是就在這種事情上,依舊有不小的困難。他看著已經端起茶杯慢慢喝茶的李紅舫,只能站起來道:「李書記,如果要是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走啦!」
李紅舫巴不得段聞棟這個時候離開,他也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道:「聞棟廳長,這次我實在是有點抱歉,你老弟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以後有機會,咱們兄弟好好的喝一杯,算是哥哥在這件事情上給你賠罪啦!」
段聞棟笑了笑,他最終還是和李紅舫握了握手,離開了李紅舫的辦公室。
作為一名從警多年的警察,段聞棟的心理素質還是比較過硬的。但是就算如此,他還是有一種想要罵娘的衝動!
「什麼玩意!」狠狠地吐了一口氣,段聞棟轉身就朝著樓下走去,但是他走了兩步,腳步再次變得遲疑了起來。姜存明父母和妻子的身影,不斷地在他的身邊晃蕩。他那裡去的腳步,又不由得停了下來。
如果找不到市領導參加,這次追悼會一定會失色不少。雖然姜家的親屬不一定在乎這個,但是怎麼說這也是自己能夠給親屬最大的安慰。
再去找一下李紅舫,段聞棟搖了搖頭。他知道就算是自己這次將嘴皮子磨破,恐怕這位李書記也不會答應自己什麼。而不去找李紅舫,拿去找誰,誰又會冒著得罪陳家和的危險,跟著自己去參見追悼會。
雖然在這件事情上,陳家和什麼話也沒有說過。但是現在的官場,已經變得大多數人都在猜領導的意思。而這種猜出來的心思雖然沒有半點的科學依據,但是卻被很多官場中人樂此不疲。
「段局長,怎麼樣?」跟著他來的局辦公室副主任陳瀟名來到段聞棟的身邊,輕聲的說到。
段聞棟搖了搖頭道:「李書記今天太忙,實在是安排不出來時間,他安排了鄧副書記過來。」
鄧副書記,陳瀟名對於這位鄧副書記並不陌生,知道這是一個在政法系統內部和稀泥的人物。他的位置和李紅舫比起來,實在是差的有點太遠啦!
「局長,要不咱們請王部長一下?」陳瀟名知道自己領導和王部長的關係,帶著一絲忐忑的向段聞棟請示道。
段聞棟的心中,其實也想著王子君,但是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咱們還是不要給王部長添麻煩啦,再說這件事情還到不了王部長的距離。」
陳瀟名也感到自己說的有點魯莽,雖然王部長來局裡面的時候和藹可親,但是現在的王部長是省委領導,從哪一方面來說,都不應該參加這次的追悼會。
「行了,我去看看陶市長有沒有空,如果陶市長能參加也不錯。」段聞棟定了定心神,朝著自己最得力的屬下說到。
陳瀟名聽段聞棟要去找主抓政法的副市長陶念超,張嘴想要阻止,但是卻又將要說的話嚥了下去。
陳瀟名在下面的車中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鐘,就是不見段聞棟走下來,他心中很清楚這一次段局長可能又是白走一趟,但是他心中還是為段局長的所作所為感動。
能夠為了自己的部下拉下臉去求人,這怎不讓人感動!更何況段聞棟那是一個不喜歡求人的人,而現在只是想要讓自己的兄弟喪事辦的風光一點,就將自己的臉完全拉下來,這之中的酸苦,陳瀟名是可以理解的。
陳瀟名想著段聞棟求人的模樣,又有點心酸。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一根煙剛剛要點上,就聽司機道:「陳主任,您看那是不是陶市長?」
陳瀟名一驚之下,差點沒有將自己手中的煙掉在地上,如果是以往的時候,他怎麼都要給這個讓自己慌張的小子一個教訓。但是現在,他的目光卻是緊緊的朝著司機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見從市政府辦公樓外,一個中年人正在快步的走出來。在中年人的身後,跟著兩三個人。雖然距離有一點遠,但是從哪體型上,陳瀟名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就是主抓政法工作的陳副市長。
陳副市長出來啦,那段局長呢?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是陳瀟名還是快步的下了車,朝著市政府辦公樓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市政府辦公樓的樓梯口,陳瀟名看到了正慢慢下樓的段聞棟。此時看到段聞棟,他覺得段聞棟整個人顯得蕭瑟的很。他想要上前和段聞棟打個招呼,又怕打斷了段聞棟的思考。
在段聞棟的腳本能的在最後一個台階上往下伸的時候,陳瀟名快步的來到段聞棟的身邊,將段聞棟扶了扶道:「段局長,您沒事吧?」
「沒事,就是想點事情想的太專心。」受驚了的段聞棟看著陳瀟名,露出了一絲笑容的道。
「段局長,剛才年支隊長打過來電話,說是看您什麼時候到追悼會的現場去?」陳瀟名看著段聞棟的神色,心中念頭閃動,就沉聲的朝著段聞棟說道。
段聞棟稍微遲疑了瞬間,就摸了一下頭道:「看來我在這裡耽擱的時間太長,老年這傢伙催人啦。咱們那就快點過去吧,咱們也不能讓家屬們久等了。」
上了車之後,陳瀟名很想問一問陶市長是怎麼回答的,但是他心中思索了一下,還是沒有敢問。而段聞棟好似看出他的心事一般道:「我剛剛和陶市長說了一下情況,陶市長對這件事情很重視,只不過今天上午有個會需要陶市長發言,他走不開,所以就安排了趙秘書長代表他去參加追悼會。」
趙秘書長是市政府眾多的副秘書長之一,主要工作就是負責好和陶市長相關的工作。可以說是市政府安排給陶市長的大秘書,但是這位趙秘書長的份量和陶市長相比,還是差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