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官員,最需要的品質,可能就是從容了。無論處於什麼境況,都得有大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從容。一個官員,如果失去了從容,就難免顧此失彼,就難免應對失措。戚福來不無鬱悶的想到,看來,自己真是極不善處逆境,在這個落魄的當口,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官位,還有應有的淡定與從容。以致於越想做什麼,就越是無法找到正確的突破口。
感慨之下,對褚言輝真是佩服不已,只覺褚言輝不是「偽君子」,而是「真小人」。本來沒有硬傷的事情,在他一步步操縱之下,愣是做成了一種必死的局。
王子君來南江,戴著無數的光環,在這些光環下,他同樣要受到束縛。上層的重點保護,就是他的束縛之一。
在上層眼中,南江也就是一時的得失,為了一時的得失,相信那些培養王子君的人,不想讓他在這裡繼續被束縛下去。
現如今他們所求的,不就是將王子君調走嗎?
離開戚福來的家,褚言輝的臉色有點發紅,儘管他一直保持著雲淡風輕的模樣,但是實際上,他心裡也有些緊張。
畢竟說服戚福來是他這次行動中最為重要的一環,倒不是戚福來能怎麼樣,而是他要拿戚福來做藥引子,跟他的父親攤牌。
坐進他那輛普通的桑塔納,褚言輝頭往後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今天他一反常態的沒有親自開車,駕駛座上,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
「褚總,是不是可以開始行動了?」那司機扭頭朝著褚言輝看了一眼,沉聲地問道。
「開始吧。」褚言輝說話之間,好似想到了什麼道:「鄭威均找到了沒有?」
「還沒有發現他的具體方位,但是已經斷定,他去了北方的某市。」那人說話之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他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嗯。」褚言輝點了點頭,敲了敲車窗,好一會兒才道:「鄭威均的事要快刀斬亂麻。只是,這傢伙畢竟是個小威脅,真正的麻煩還是那個人。」
中年人點了點頭,將車子發動之後,這才道:「最近我們損失了好幾筆生意,如果再這樣下去,咱們的生意就沒辦法做了。」
對中年人的匯報,褚言輝置若罔聞,好像沒有聽到一般,他疲憊不堪地躺在靠背上,好一會才幽幽地說道:「有些事情怪不得我,是你逼我逼得太緊,我現在對你做的,只能禮送出境了!」
下午,王子君還在辦公室處理著文件的時候,俞江偉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那就是趙地超的家屬跑到省委上訪,鬧得非常不像話,整個機關大院裡傳得沸沸揚揚的。
「王部長,他們說趙地超是被逼自殺的,還說趙地超仗義執言給自己的老領導說了幾句公道話,就被停職檢查了,他們要為趙地超討回一個公道……」俞江偉說到這裡將話嚥了下去。
王子君抬起頭,他看著俞江偉,淡淡的追問道:「他們要什麼?」
「要上級對您有一個公正的處理!」俞江偉說出來這句話之後,又不滿道:「這趙地超明明是醉酒後失足落水,和您有什麼關係?他們這是無理取鬧!」
王子君擺了擺手,然後站起來道:「人死啦,家屬情緒激動這是人之常情,說點過頭的話也可以理解。我們對其極盡安撫就是了。」
俞江偉雖然對王子君一向言聽計從,但是此時,心裡卻有點憋氣。從參與接待趙地超家屬的信訪局工作人員口中,知道趙地超的幾個親屬,口口聲聲把趙地超的死歸結到了王部長的身上,還嚷嚷著要還趙地超一個公道之類的話。
對於趙地超的死,俞江偉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是他覺得這些人簡直就是無理取鬧。就在他為王子君抱不平的時候,葉承民辦公室打來電話,讓王子君去他辦公室一趟。
王子君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朝樓下走去,剛剛下樓,一股大風就迎面而來,本來晴朗的天空,變得陰沉起來。
起風啦!
「子君,趙地超這件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他的死,純粹就是一個意外。現在臨湖市警方已經做出了判斷,你在這方面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葉承民坐在王子君的對面,輕聲安慰道。
「謝謝書記對我工作的理解,對於趙地超同志的死,我也覺得非常遺憾。趙地超敢於提出不同意見,在工作中也有不少建樹,又少了一員幹將,真是可惜啊。」王子君看著葉承民的神情,輕聲地說道。
葉承民點點頭:「嗯,意外事件,總是避免不了的。」
王子君和葉承民歎息了片刻之後,就把這個話題給放到了一邊。他們兩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交流了,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趙地超身上。就幾個人事問題交換了意見之後,葉承民就輕聲地道:「對於李釗炯的安排,你要多徵求徵求褚省長的意見。」
王子君點了點頭,腦子裡反覆揣摩著葉承民的言外之意。對於李釗炯的安排徵求褚運峰的意見,但是在財政廳這個位置上,葉承民卻當機立斷,不想有任何的妥協,看來,在南江,葉承民表現得越來越強勢了!
離開葉承民的辦公室,還沒走到樓下,屈振興就追了過來,手中提著一盒茶葉道:「王部長,這是葉書記前兩天去行市參加經濟促進會的時候,哲省的領導送的茶葉,正宗的龍井,他知道您喜歡喝茶,讓我給您送過來。」
看著屈振興手中的茶葉,王子君心中念頭閃動,嘴上卻輕聲地道:「振興,幫我謝謝葉書記。」
手裡提著茶葉,王子君思索著這次和葉承民的談話,葉承民在南江的表現,已經從以往的平和開始轉變。一把手的強勢與霸氣,也開始逐漸顯現出來了。
想想葉承民在南江的表現,王子君不得不承認葉承民在平衡方面是個高手,儘管他好像處處都尊重了褚運峰的意見,但是,只要他想運作的事情,心裡早就提前做好了計劃。不動聲色之間,已經將南江的局勢掌握了大半。
而現在,正是他完全樹立一把手權威的時候。
想起葉承民的囑咐,在李釗炯的安排上多徵求一下褚運峰的意見,王子君當下就拿出手機,開始撥打佘小強的電話。
電話撥通之後,王子君向佘小強說了想和省長見面。對於王子君要和褚運峰見面這種事情,佘小強自然是不敢擅自作主,客氣的請王部長稍等之後,就迅速向褚運峰作了匯報。
兩分鐘之後,佘小強就打來了電話,說褚省長請王部長到辦公室。
王子君來到褚運峰辦公室的時候,佘小強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了,看到王子君過來,不無歉意道:「王部長,不好意思,褚省長辦公室裡還有人,請您在我這裡稍稍休息一下。」
對褚運峰辦公室有人王子君並不覺得意外,作為一省之長,褚運峰辦公室裡要是沒有人匯報工作,那才是讓人驚異的事情,王子君坐在佘小強的對面,有說有笑的和佘小強聊天。
佘小強和王子君也算是熟悉,但是兩個人不可能涉及什麼正題,因此,沒多久,佘小強就覺得如坐針氈,尷尬極了。好在沒多久,褚運峰辦公室的門就打開了。佘小強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站起來,沖王子君點點頭,朝房外走了過去。
「褚省長,您可得為我們家地超作主啊!他死的冤枉啊!」就在佘小強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就聽有人哭訴道。
這是一個已步入耄耋之年的婦人,聽到這聲哭訴,王子君就發現佘小強的身軀明顯停頓了一下。王子君心裡明白,卻把頭扭向窗外,只當沒有看到。
一分鐘之後,王子君來到了褚運峰的辦公室。褚運峰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後面,而是坐在一邊,在王子君走進來的時候,朝王子君深深地看了一眼。
王子君迎著褚運峰,和他坦然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有率先說話,卻從各自的神色中看到了不少東西。
「王部長,您請喝茶。」佘小強快速把茶杯放在王子君的身邊,恭敬地說道。
王子君接過茶杯,吸了一口氣道:「褚省長,我過來是有件事情需要向您請示。」
「子君部長,剛才從我這出去的是趙地超的老母親,也是我上中學時的一個老師。」褚運峰並沒有問王子君有什麼事情,而是輕聲的向王子君說了一個事實。
褚運峰出其不意的一句話,讓王子君愣了一下,看了褚運峰一眼,並沒有說話。
「趙地超這件事情我也聽說啦,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他的死,只能由他自己負責。」褚運峰說到這裡,有點感慨道:「他醉酒固然不對,但是這個人工作能力還是有的,很可惜啊!」
王子君點頭道:「喝酒誤事,省長,我覺得我們經常提到的禁酒令,應該動真格的抓一抓了。」
「這個我贊成,回頭由你們組織部門和紀檢部門聯合拿出來一個方案,下次常委會,咱們和葉書記就這件事情通一通氣。」
說完這件事情,褚運峰就不再說話,他總不能感慨一番,認為趙地超此番為戚福來說話,純粹是馬屁拍到了牛腿上,以致於弄到最後落得個命喪黃泉的後果,倒成咎由自取了。這樣的話只能心裡想想,卻不能說出來的。
但是他不說話,王子君卻不能沉默,這裡畢竟是褚運峰的辦公室,他是來找褚運峰匯報工作的。
如果你故意避其鋒芒,那我也只能主動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