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任填強年輕,但是這笑聲讓任填強停住了腳步,因為那笑聲他太熟悉了。許部長是一把手,他的上級,對於許部長的一切,他全都瞭如指掌。許部長是不苟言笑之人,誰讓他笑得這般無拘無束呢?看來,許部長辦公室裡的不是一般人。只是,這個人是誰呢?這樣的問題讓任填強心煩意亂。
等一下讓小李打聽一下究竟是誰來了,打定主意之後,任填強正要邁步過去,碰巧許部長的門打開了,身材高大的許部長笑著走了出來。
見許部長走出來,任填強就準備迎上去,卻見王子君竟然跟著走了出來。看著臉上帶著淡淡笑容的王子君,任填強的心裡咯登了一下。
任填強不得不佩服這傢伙的心機,別看這傢伙名字起得好,但是動起心機來,卻讓任何人都不敢小覷他。任填強覺得自己最討厭他時常掛在臉上地笑了,笑容雖然燦爛,卻總覺陰森森的,讓人反覆想起「笑裡藏刀」這個詞兒,不過這樣也好,可以時時警醒自己,對這個傢伙多加小心。
任填強之所以對王子君刮目相看,是因為阮震岳就是被這個年輕的傢伙搞垮掉的,阮震岳原本已經有了安排,王子君居然趁他根基未穩之際,斷然下手,愣是把阮震岳弄得蹉跎了好幾年。
儘管這並不能說明王阮之間的競爭,王子君就一定能取得革命性的最後勝利,但是至少,讓阮震岳深切的體味了一番死海茫茫不知何處是彼岸的迷茫。相信這樣一段經歷會讓他對王子君的手段有了銘心刻骨的記憶。
當時圈子裡有很多傳言,大家眾說紛紜,但是總結出來的結論卻是殊途同歸,完全一致:別看這傢伙年輕,智商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子君書記,以後在工作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只要能提供的便利,我保證全力以赴,絕不會讓你失望。」許部長並沒有看到任填強,用力的搖晃著王子君的手,言辭鑿鑿的保證道。
王子君此時卻已經看到了任填強,他笑著和許部長握了握手,感謝道:「許部長,多謝您對我們密東省的支持,我一定將您的支持向岑書記匯報,讓他代表密東專程來感謝您。」
兩個人說話之時,任填強就已經來到了兩人的身邊,這個時候,他不開口也不行。因此,就笑著先向許部長打招呼道:「許部長,王書記也在呀。」
「任部長您好。」王子君向任填強打了個招呼,就笑著道:「許部長,我得向您提個建議,任部長工作能力強、凡事處理得比較到位,這是大家眾所周知的事實。但是,您也不能看著誰能幹,就一個勁的給人家安排工作,鞭打快牛啊!老人家說過,要勞逸結合嘛!」
許部長微微笑著,聽完王子君的話,哈哈大笑。
又說了幾句客氣的話,王子君就準備帶著齊甲國離開,許部長笑著道:「子君,你回來一趟不容易,多陪陪老首長吧,至於工作上的事情,就讓甲國和填強聯繫,他們兩個把方案拿出來,你再過目。」
王子君走了,任填強看著那在淡淡的雨絲中消失不見的車子,心裡有點發涼。
「填強部長,對地方上的工作,我們要多支持啊!」許部長拍了拍任填強的肩膀,轉身回了辦公室。
躺在位於密東省委家屬院的房間裡,王子君的心還是京城。莫老爺子的病情雖然暫時得以穩定,但是醫生的話,還是讓人不敢有絲毫放鬆。
儘管王子君很想留在京裡多陪陪老爺子,卻被莫老爺子給趕了回來。說你的戰場在密東,你窩在我這裡有什麼用?!王子君看看時而糊塗,時而清醒的莫老爺子,萬般無奈,只得回來。
在京裡的日子,王子君並沒有再見到阮震岳,但是卻聽不少人提起過他。在三號領導身邊工作的他,再次開始了自己的舞台。
對於阮震岳向他流露出來的善意,王子君全盤接納了,但是,他是不會當真的。對他心存芥蒂的阮震岳,怎麼可能會突然間變得大度起來呢。
所謂相逢一笑泯恩仇,應該只是說說而已,就算破鏡重圓,那條裂痕也在的。更何況,兩個人都是風頭正勁,有著共同的目標,成為朋友幾乎是不現實的。
頂峰寂寞,那是因為頂峰的位置上只能站一個人。
官場裡孜孜不倦地向上攀登的人像蜜蜂或者螞蟻一樣多,你必須得從蜂群或者蟻窩裡脫穎而出,讓自己成為蜂王或者蟻王,才有可能俯視眾生,掌控一切。
「嘟嘟嘟」
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王子君的平靜,他拿起電話接通,就聽裡面傳來了齊甲國興奮不已的聲音:「王書記,規劃下來了,準備修建一條貫穿咱們密東省的國道。」
王子君知道這個消息,其實比齊甲國要早,但是他並沒有告訴齊甲國。此時聽到齊甲國的匯報,當即笑著道:「甲國,你可是給咱們密東省的交通事業做了一件大好事,我明天一定向省委為你們交通廳請功。」
「哎喲王書記,這件事情是您一手促成的,要說功勞,您可是大大的,交通廳可不敢沽名釣譽喲!」齊甲國很清楚,這件事情之所以有這樣一個結果,王子君的作用當然是無法忽視的。
「行了,這件事我心裡有數,你只管安心工作,下邊的事交給我。」王子君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你在京裡多呆幾天,爭取工程早日動工。」
齊甲國答應了兩聲之後,還想說剛才的話題,王子君這邊已經掛斷電話了。想到王子君電話之中的語氣,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心中暗罵自己真的有點愚鈍,依照王子君現在的級別,又怎麼會在意這點小小的功勞?更何況,王書記又不是那種攬功歸己、推過於人的人。
再說了,就算自己幫著王子君請功,又能請到什麼功?在密東,有什麼東西能配得上獎勵王書記?
王書記叫我甲國,而不是甲國廳長,這可是一個好兆頭啊!
晚飯的時光,王子君準備自己做點飯。趙曉白剛才來匯報過了有好幾個飯局,都被王子君推辭了,因為他今天實在沒有這個心情。
廚房裡的東西是準備好的,但是冰箱裡面能吃的東西好似除了麵條還是麵條。一個單獨居住的男人,生活簡直是一團糟。
「咚咚咚」
輕輕地敲門聲,讓王子君將手中的麵條放下。來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就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有點侷促地站在自己的門前。
這個人怎麼沒印象呢?狐疑之下,王子君還是把門打開了。
「王書記,您真在家啊,我看您家裡亮著燈,想過來看一下。」那人一見到王子君,因為激動臉色有點潮紅,搓了搓手,笑著道:「我住您對門。」
王子君聽說是對門鄰居,當即笑著道:「我剛剛回來,進來坐吧。」
那中年人一聽讓自己進家,激動得越發不知所措了,看見王子君要給自己倒水,立馬搶過來道:「哎喲王書記,這可使不得,還是讓我來吧。」
「沒事兒,哪有讓客人自己倒水的。」王子君說話之間,笑著將一杯水放在了來人的對面。
中年人開始的時候還有點緊張,但是隨著王子君和氣的交談,他也從容了不少。從交談中,王子君知道這個人叫焦更超,是省政府督查室的一位副處長。
和焦更超的談話,王子君控制的很好,說的都是一些家長裡短的事情,因此,談話的氛圍顯得十分平和。
「王書記,自從您住進來之後,我們整個小區的管理檔次提高了不少呢,你瞅見那保安了嗎,原來只是早晚各一趟巡邏,現在變成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巡邏了!」焦更超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容向王子君說道。
對於這個家屬院以往的情況,王子君並不知道,但是對於焦更超的話,王子君並不覺得意外,自己住進來了,如果治安的情況差了,那才是自己要注意的問題呢。
「王書記,您吃飯了嗎,我家裡剛剛燉了一隻野山雞,要不,到我家裡喝點雞湯?」焦更超把這句話說完,緊張地看著王子君,王子君的身份在這兒擺著,這樣的邀請有點太唐突了。
野雞湯,王子君不由得有些心動。他雖然不想出去應酬,但是能到對門吃點東西,總比自己在家裡吃麵條強得多。更何況,以後和焦更超家住對門,增加一點交流,也是好事。
想到這裡,王子君笑著道:「哎喲,我正愁沒地兒吃飯呢,讓你這麼一說,我都聞見雞湯的香味啦。」
焦更超萬萬沒想到王子君竟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激動之下,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這話要是讓其他人說出來,不說是個饞貓,也會讓人覺得賤兮兮的,但是王子君坐在這個位置上,能這般的爽快,那就是沒有官架子,願意與民同樂一下了。
焦更超的家和王子君的房子佈局一樣,焦更超的老婆是醫生,很乾淨利落的一個人。聽到焦更超對王子君的介紹時,激動得手足無措,趕緊給王子君倒水,還要出去再去買幾個菜。王子君制止了焦更超老婆買菜的舉動,說自己就兩個肩膀抬著一張嘴來了,別的不求,能喝一碗鮮雞湯就行啦。
雖然王子君說的簡單,但是焦更超的老婆還是迅速進了廚房,整個四個下酒菜,然後將一口砂鍋端了出來,隨後端出來的,還有一道白菜豆腐湯。
「王書記,要不咱們少喝點酒?」焦更超看著王子君,眼中帶著一絲期待。
王子君看著焦更超兩口子的樣子,笑了笑道:「那咱們就喝三杯,晚上喝多了酒,並不是一件好事,咱們還是以吃為主。」
三杯酒並不多,但是喝的挺慢,焦更超拿出來自己珍藏了十幾年的劍南春,味道很純正。喝酒說話之間,王子君和焦更超一家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滑嫩可口的野雞肉配上山菇,吃上一口就讓王子君有一種鮮到心肺裡的感覺。他一邊喝著湯,一邊笑著道:「這野雞不是家養的吧?」
「不是,這是零隆市的一個同學送給我的,現在啊,也只有零隆市的山裡才能夠找到這種原汁原味的東西了!」焦更超雖然和王子君坐在一起,但是神色中仍有些謹小慎微。
這道白菜豆腐湯燉得真有一種暖暖的味道,王子君真想大呼過癮。焦更超的老婆在一旁抱怨地道:「更超的工作什麼都好,就是出差這一點我不喜歡。不瞞您說,這一出差就是五六天,今天上午才回來。」
焦更超對於老婆的心直口快有點不自在,畢竟王子君是領導,你在領導跟前抱怨工作辛苦,豈不等於埋怨領導不夠體恤下屬麼?
「你知道什麼啊?這不是出了安全事故,蘇省長也去了嘛!」焦更超說話之間,朝著媳婦道:「這兒沒有醋了,你去拿點兒過來。」
聽焦更超說到蘇省長,王子君神色就是一愣,不過隨即他就將這種神色掩飾了過去。
焦更超的老婆平時對焦更超怎麼樣王子君不知道,但是現在對焦更超,卻是十分配合,當即站起來朝廚房裡走,邊走邊嘟囔道:「以往出的事不比這次嚴重?也沒過蘇省長去過,這次不過傷了兩個人,就在那兒呆了四五天,真是的!」
王子君聽了這句,心不由得就是一沉。他並沒有問過蘇省長沒有去京裡究竟是什麼樣的安全事故,聽焦更超老婆的話,卻讓他的心中一下子變得陰沉了起來。
自己在任填強那裡受到的禮遇,讓王子君完全聯繫在了一起。雖然其中有很多情節他還沒有想通,但是他覺得這件事情,那是越來越有意思啦。
「王書記,她在醫院難得說句話,一進家門就嘮裡嘮叨的,您別在意。」焦更超朝老婆看了一眼,生怕給王書記留下不好的印象。
王子君笑著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她這是心疼你呢。」
焦家的這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鮮美的雞湯喝得差不多的時候,女主人又做了一些菠汁手擀面,那叫一個筋道,王子君破例吃了兩碗,這樣的晚餐量幾乎打破了記錄。喝了一杯茶之後,王子君就告辭了。
打開家門,王子君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了,焦更超老婆的話,始終在他腦子裡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