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雖然挺丟人,但是何凌然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必須得忍著。因此,儘管鍾傅辰話說得十分過頭,他也只能賠著笑臉。
不過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鍾傅辰竟敢無視自己,而且,甄天益嘴角掛著的那一絲不經意的冷笑,更是讓他怒火中燒。
試問你甄天益算個什麼東西?一個為了錢不惜拋妻離子的小白臉兒,人渣,也配笑話自己?但是在當時這種情況下,他還真是無話可說,只能被甄天益這種人恥笑。
這讓他相當的不舒服。
可是他沒想到,事情居然傳到自家老爺子耳朵裡去了,這不舒服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哼,你說說你,為什麼就不能幹點正事?你有多大的本事啊,就敢給別人攬工程?你覺得你那張臉就那麼管用?」韋燕歸的聲音不高,但是罵人的力度卻是不輕。
在韋燕歸劈頭蓋臉的罵聲中,何凌然一句話都不敢吭。他知道韋燕歸不待見自己,要不是老婆還算是一心一意地跟著自己,想來,在這個家中,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還得靠著這老頭子生活,他又怎麼會忍氣吞聲地受這種窩囊氣?無奈事事比人強,在這件事上,還真得委屈自己。這年頭就是這樣,在一個副書記跟前,只能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兩分鐘之後,韋燕歸才將臉上的怒氣收了回來,他指了指對面的板凳道:「坐吧。」
可是何凌然不敢坐,這頓劈頭蓋臉的訓斥,讓他覺得,自己還是站著比較好一點,最起碼態度還算是誠懇的。
「你爸讓你坐,就坐吧,又不是外人。」韋燕歸的老婆端著一盤剛洗好的蘋果走了過來,輕聲的對何凌然說道。
對於這個丈母娘,何凌然是充滿了感激的,很多時候韋燕歸教訓他的時候,岳母大人都會端著水果,藉機來替他求求情。
「哼,不給他個教訓,就不知道自己吃了幾碗乾飯。王子君是什麼人?那是省裡面的三把手!那是被上邊當成省長培養的!你竟敢大包大攬的在這個人跟前充大瓣蒜,也看想想自己是什麼德行!」韋燕歸朝著老婆一揮手,不耐煩的想要趕她走。
他老婆怕韋燕歸,再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給女婿丟了個眼色,讓他好自為之吧。
何凌然老老實實地聽著,不敢還嘴,但是心裡卻有點不服氣。畢竟自己只是找了李白羽,並沒有跟王子君正面接觸。
「那件事情是不是已經定了?」韋燕歸沉吟了瞬間,餘怒未消。
「是的,已經定了。」何凌然不願意讓韋燕歸接著訓斥,回答的特別乾脆。
韋燕歸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的他來回踱了幾步,臉色緩和多了:「以後記住這個教訓,下不為例,摻和這種事情容易惹事非!」
「爸,我知道啦。」
看著女婿離去的身影,韋燕歸在露出一絲厭惡的同時,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這件事情女婿是有點魯莽啦,但是卻也給他了一個機會。雖然他不會直截了當地讓自己去面對,但是王子君既然敢膽大妄為,那麼事情總是有曝出來的那一天。
別以為你現在討好了人,等過些日子,就有你好受的!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韋燕歸心裡舒服多了。這些天來,王子君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以致於他覺得自己每根弦都緊繃著,現在,總算開了個口子,可以讓自己放鬆一下了!
王子君哪王子君,到底還是年輕啊,這麼急功近利,不是智者所為。
「韋書記,剛才三缸市市委書記童浮游打來電話,說他們市裡黨員重點工程建設示範基地效果不錯,希望能當面向您匯報一下進展情況。」秘書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恭敬的意味。
韋燕歸點了點頭,他朝著秘書笑了笑道:「你給童書記回個電話,就說我這幾天沒空,我會安排組織部的同志去驗收一下,如果確實典型突出,我就組織全省到他那裡去開現場會。」
秘書張廣客答應一聲,並沒有離去,而是在猶豫了一下才匯報道:「韋書記,彤錄市的高市長昨天來了省裡,他想向您匯報一下工作,您看……」
張廣客的話只是說了一半,韋燕歸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高大和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之人,這次他原本是準備讓高大和出任彤錄市的市委書記的。無奈定好的調子還是走樣了,組織部長汪清明和他意見向左,在王子君四兩拔千斤的推動之下,居然把差不多已經定下來的事情,給推翻了。
儘管高大和也算進了一步,成了市長,但是市長和市委書記之間的差別,韋燕歸心裡是明白的。事情出來之後,高大和就心急火燎的打過電話,希望來省裡看看他,被他給拒絕了。
這次高大和過來,想必揣的是同樣的心思吧?韋燕歸這麼想著,就沉聲對秘書安排道:「你給高市長說一聲,就說晚上一塊吃飯吧。」
能和韋燕歸一塊吃飯,那絕對是一種榮耀。張廣客明白韋燕歸的意思,心中為高大和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歡喜。
他之所以和高大和親近,是因為高大和給他辦了不少的事情。現在高大和求到他的面前,他卻給高大和辦不成什麼事情,這讓他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挫敗感,現在,進言終於被韋書記聽了進去,張廣客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等秘書離開,韋燕歸就開始思索著如何和高大和吃這頓飯。雖然他知道高大和絕對不敢對他有半句怨言,但是作為一個領導者,安撫一下下屬的情緒也是一項必不可少的工作。
想到高大和,他不由得想到了常委會上那次折戟沉沙。本來已經定好的事情,竟然因為王子君的幾句話給翻了過來,這讓他相當的不甘心。
想必,這件事情過後,王子君在密東的影響力上升的可不是一個台階吧?甚至有的好事者,竟敢說他這個主管副書記和王子君相比,差了不少。
韋燕歸自忖自己是一個心胸博大之人,他認為妒賢嫉能是一種極不自信的表現。試問,如果你對自身實力、威信底氣十足,又怎麼可能會覺得己不如人?
就是這麼一個心胸博大之人,想起來這件事,對王子君居然有一種控制不住的憤恨!
不過幸好,這傢伙百密一疏,做事不知道檢點,竟然弄出了這麼大一個把柄!韋燕歸相信,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紙裡包不住火,遲早會露餡的。現在王子君看似討好了那個人,但是實際上卻是給自己埋了一顆定時炸彈。關鍵是這個東西啥時候能炸出來!
最好是在換屆選舉的時候,如果王子君不能夠得到多數票的話,那作為副書記之一,他韋燕歸的機會將不是一般的大。
「咚咚咚」
輕輕地敲門聲響了起來,韋燕歸說了一聲進來,就見省委副秘書長陳生凱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陳生凱是專職服務於他的副秘書長,也算得上他的心腹之人。
「韋書記。」陳生凱並沒有立即坐下,而是先往韋燕歸的水杯裡添了點水,然後才笑著在韋燕歸的對面坐下了。
對於陳生凱這種小慇勤,韋燕歸並不是太喜歡。韋燕歸認為,大凡喜歡被拍馬屁的領導,都是些沒有什麼思想內涵的人,否則,怎麼可能被這些小兒科的東西糊弄得心花怒放呢?
在韋燕歸看來,到什麼山頭唱什麼歌,一種級別的人,就應該做一種級別的事情。陳生凱既然是自己的副秘書長,最應該做的事情,並不是幫著自己倒水,而是給自己積極的出謀劃策,在大事上為自己分憂。是作參謀,而不是當這種提鞋倒水的酒囊飯袋!
可惜,這位一直在省委機關工作,根本就沒有基層工作經驗的陳秘書長,在大事情上的能力太過於有限,這讓韋燕歸很是不滿意。
「生凱過來啦,坐吧。」韋燕歸雖然有點不喜歡陳生凱,但是在表面上,對他還是一副委以重用的模樣。這讓陳生凱對他可謂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有事沒事就往他這兒跑。
陳生凱簡單的匯報了兩項工作之後,就有些八卦地說道:「韋書記,我今天聽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向您匯報一下?」
「什麼事情,你說吧。」打小報告的人雖然不招人喜歡,但是當領導的還需要選擇性的聽一下。
陳生凱見韋燕歸看向自己,頓時來了精神。臨來之前,他已經將聽到的這些信息醞釀了一番,此時更是很費力的表現:「韋書記,現在省委大院都在傳,說王書記把全運會籌備最為值錢的廣告業務,通過大包的方式承包給了一家京裡的公司,這一下子咱們密東省至少損失好幾個億。」
韋燕歸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就是大變,而陳生凱還以為韋書記心中高興呢。
他雖然大智慧欠缺,但是小聰明確實不少。這些年之所以能夠升上來,就是靠著極善察言觀色的小聰明。
自己的老闆韋燕歸對於新來的王書記不是太對盤,這是大多數人都能看得出來的,畢竟韋書記是密東的三把手,這位王書記一來,硬生生的就把韋書記從三把手的位置上擠下去了。
雖然職位沒有變,但是排名對於領導來說同樣的重要。這事放在誰身上,誰也舒服不了。
更何況高大和乃是韋書記的心腹愛將,下去就是為了擔任一把手的市委書記,現在倒好,就因為王書記輕飄飄的兩句話,愣是讓一個市委書記變成了市長,雖然也是提拔,但是市委書記和市長的區別,那是誰都能感受得到的。
「韋書記,我還聽說,現在告狀信已經寄到了不少領導的辦公桌上,那個,岑書記對這件事情非常生氣!」
「夠啦,陳生凱,你是省委的副秘書長,讓你當這個秘書長,就是讓你踏踏實實的工作,不是讓你傳播謠言的,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你說到我這兒就算到此為止了,如果你再敢傳揚出去,我會建議省委發揮你的特長,把你安排到宣傳部門工作!」韋燕歸突然站了起來,聲色俱厲的對陳生凱說道。
陳生凱沒想到韋燕歸竟會這般生氣,一時間他有點不知所措。他就有點不明白,韋書記這是怎麼了,這麼點事情,值當得他這般生氣嗎?更何況,這個辦出這等事情的,還是王書記呢!
難道,韋書記和王書記的關係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般?陳生凱在心中升起這個想法的瞬間,就把這個臆想給否決了。如果王書記和韋書記的關係真的好的話,他為什麼會幫著汪清明呢?
可是,若非如此,又該作何解釋呢?陳生凱腦子轉動的瞬間,就給自己找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韋書記並不是和王書記關係好,而是要避嫌。畢竟作為領導,他的思想覺悟要比自己等人高一點,不是嗎。
大徹大悟之後的陳生凱,趕忙站起來笑著道:「韋書記您批評的對,以後我一定注意,絕對不再傳播這等謠言。」
韋燕歸見狀,臉色並沒有緩和,陳生凱能跑到他這裡說王子君的壞話,說明什麼?至少說明自己看不慣王子君,他是知道的。難道剛才自己的一番心理活動,陳生凱也能猜到?韋燕歸一向討厭那些處心積慮琢磨領導心思的下屬,這麼一個心機深沉之人,會讓你防不勝防啊。
想到這裡,越發對陳生凱厭惡,擺了擺手道:「你先走吧!」
在陳生凱兩步一回頭的無比留戀中,韋燕歸的心裡充滿了疑惑。這會是誰呢,居然把這件事提前給傳出來了,難道自己反覆叮囑那小子的話,被他當成耳旁風了麼?
想到自己的女婿,韋燕歸的心就是一陣的火熱。他知道現在最大的可能,就是何凌然把這件事情捅了出來。這個越發有點無法無天的傢伙,根本就沒有將自己的話當回事兒。
儘管他也準備將這件事情爆出來,但是並不是現在。畢竟事情還沒有做出來,爆出來並不會對王子君造成什麼影響和傷害。更何況這個時候爆出來,受影響最大的,就是鍾傅辰了。
鍾傅辰會怎麼想,他一定會覺得這件事情是有人在針對他,而在密東,知道這件事情,並且最有可能做這件事情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韋燕歸的女婿何凌然。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