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何見璋的脾氣,張齊寶心裡很清楚,知道這個老頭兒就是一根筋,很少誇獎人,自己今天也沒做什麼事情,他誇獎自己幹什麼?莫非這老頭兒遇上了什麼天大的喜事不成?可是他進王省長辦公室的時候,曉白還說他臉色很嚴肅啊。
心裡揣測不已,可是此時已經不適合再考慮這個問題了,在王子君走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張齊寶也跟著走了進去。這樣的場景太熟悉了,但是今天,張齊寶卻有一種手腳無處放的感覺。
「王省長,您喝水。」張齊寶猶豫了一下,端起茶壺就準備幫王子君倒水。
王子君本來不想喝水,看張齊寶把水都端到跟前來了,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好喝了一口。
「省長,今天沒有什麼會議吧?」張齊寶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是決心和實施起來還是有區別的,他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
王子君看著表現不太正常的張齊寶,笑了笑道:「有沒有會議,還不是你這個秘書長說了算?如果我忘了,你記得通知我就是了。」
王子君的調侃,讓張齊寶的嘴角勉強抽搐了一下,臉上卻是一種比哭還難看的神情。
「秘書長,你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喲。」王子君朝張齊寶瞄了一眼,笑著說道。
咬了咬牙,張齊寶還是將那封信遞給了王子君道:「王省長,這是我今天在辦公室接到的信件,您看一下。」
王子君順手將那封信接過來打開,掏出裡邊的照片看了一眼,笑著道:「你是想讓我看這張照片嗎?」
「省長,這張照片能送到我這裡,其他領導那裡肯定也會有的……」張齊寶說到這裡,結結巴巴地道:「省長,我覺得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刻意為之,您看,我們該如何……」
本來張齊寶想要說澄清,但是話到嘴邊,又飛快的嚥下去了。萬一這事是真的呢,如果自己說澄清,王省長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在諷刺他呢?王省長雖然位高權重,但是畢竟太年輕了,再加上人長得風流倜儻,感情的森林裡如果桃花燦爛,實在是太正常了!
王子君看著張齊寶臉色的變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齊寶秘書長,這件事情剛才何省長已經和我說過了,用不著大驚小怪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用理它。」
張齊寶看著王子君的笑容,心裡安穩了不少。但是他並不能完全放下心來。畢竟這件事情在這裡放著,它真的能像王省長說的這麼雲淡風輕嗎?
隨著張齊寶的離開,王子君的臉有點陰沉,對於這張突然出現的照片,他的心裡很是憤怒,雖然他不知道是誰搞的事情,但是針對的對象明顯是他。
將何見璋留下的照片又看了兩眼,王子君笑了笑,開始低頭看他的文件。
王子君這邊能坐得住,岑勿剛那邊卻有點坐不住了。此時,他的辦公室裡正坐著康則正以及組織部長汪清明,兩個人也都是一副神色嚴肅的樣子。
「岑書記,我覺得在這家事情上,我們應該做出回應,不然,風言風語傳的多了,對王省長的影響不好嘛。」汪清明喝了一口水,沉聲地說道。
岑勿剛沒有說話,只是用目光看向了康則正。康則正沉吟了瞬間道:「岑書記,我們已經從外圍調查了這件事情,但是很遺憾,沒能找到照片上的女子。」
「我覺得,應該向王省長瞭解一下這件事情,不能讓這件事情再懸空起來啦!」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康則正沉聲地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作為紀委書記,康則正的意見有著一定的份量,岑勿剛猶豫了瞬間,就沉聲地道:「這個我再考慮一下。」
就在這時候,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岑勿剛的神色間有點不大高興。他正在研究問題,還有人敲門,這秘書跑到哪兒去了?
門子被推開,走進來的是副書記文成途,文成途朝著汪清明以及康則正笑了笑,然後沉聲地說道:「岑書記,我有件事情,希望和您單獨談談。」
「是不是因為照片的事情?如果是的話,咱們就不用單獨談啦。」岑勿剛朝著汪清明以及康則正一指道:「他們兩個,都是為了這件事情來找我的。」
文成途雖然早就知道,但是此時臉上的神色卻變得更加的嚴峻道:「岑書記,我接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原以為只是一個司空見慣的惡作劇,沒想到這張照片流傳的這麼廣,我們不重視不行啊!」
在岑勿剛的對面坐下來的文成途,也點著了煙,一時間,整個房間裡變得煙霧繚繞。
岑勿剛看著吸煙的文成途,喝了一口水道:「這件事情,你有什麼意見?」
「岑書記,我覺得這件事情再這麼壓著,只會讓流言發酵,議論會更多。不如召開一次民主生活會如何?會議上我們可以讓王省長就這件事說明一下,省得別人拿這種事情胡亂猜測。」
文成途提到民主生活會,讓岑勿剛的眼睛瞇了起來。這個照片本來就捕風捉影,什麼問題都說明不了,但是在民主生活會上如果王子君說不清楚,或者是說的前言不搭後語,那樣產生的後果對王子君更加不利。
身為密東省這艘大船上的船長,如果因為這點莫須有的罪名就對自己的副手含沙射影的旁敲側擊,這水平未免有點太次了!岑勿剛發自內心的不願意。
就在岑勿剛猶豫的時候,康則正道:「書記,與其我們這樣絞盡腦汁的想解決這個問題,還不如敞開心扉和王省長談一談,王省長的人格我還是比較相信的。按道理說,這應該只是一個誤會。您說呢?」
康則正的話說得慷慨激昂,可是聽在文成途的耳中,卻讓文成途看康則正的神色嚴謹了不少。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提議只是讓岑勿剛心動的話,那麼康則正的話,則讓猶豫不決的岑勿剛下定了決心。
「那就召開這個民主生活會吧!」岑勿剛沉吟了一下,接著道:「既然是民主生活會,那就不要太嚴肅,就咱們幾個常委,大家隨心所欲,暢所欲言談一談。」
事情做出了決定,辦公室的氣氛變得輕鬆了不少,文成途知道自己雖然在向岑勿剛靠近,但是論及關係,依然沒有其他兩人親近。在他看來,康則正在岑勿剛心目中的地位,遠遠不及汪清明。別看汪清明跟他稱兄道弟,叫得相當親熱,但是實際上,同盟者未必同類,這可能是康則正政治上不成熟的地方。文成途冷眼旁觀房間裡的氛圍,雖說時不時的插句嘴,但是說話卻有些保守。
岑勿剛跟著閒聊了幾句之後,就朝著康則正問道:「康書記,零隆市的事情有沒有什麼進展?」
「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書記,據最新調查的結果顯示,之所以出現這種工程質量問題,主要問題出現在建設方。零隆市張莊村城中村改造的工作,零隆市通過招標方式確定了建設方為鼎悅集團。」
康則正說到這裡,吸了一口氣接著道:「鼎悅集團因為工程量太大,在承接了城中村改造項目之後,又找了幾家建築公司,並和這些建築公司簽訂了建設合同。出問題的這些樓房,就是這幾家建築公司的老闆和監理方以及零隆市質監站的一些腐敗分子相互勾結,使用假冒偽劣的建築材料導致的。」
「涉案人員對這件事情有交代嗎?」岑勿剛吸了一口煙,目視著康則正道。
康則正點頭道:「對於自己的違法行為,開始的時候建設方的幾個老闆一直狡辯,但是隨著我們將鐵的證據拿出來,他們就老實交代了,而各方的證據都能夠指明,這次給他們這種違法亂紀行為提供保護傘的就是零隆市的質監站主任。」
岑勿剛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之後,恨恨不已道:「這件案子,還要繼續深入調查,我的意見只有一條,那就是一定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在不放過一個犯罪分子的同時,也不冤枉一個好人!我不干涉你們的辦案過程,但是,我要求盡快出結果!這麼一個民心工程,他們給弄成豆腐渣了,不揪出來這些喪盡天良的傢伙,我寢食難安喲!」
「岑書記請放心,我們會按照您的指示辦案的。等查明事情真相,第一時間給您匯報結果。」康則正聽完岑勿剛的指示,心裡忽然湧過一陣感動。不管怎麼說,岑書記的政績觀裡還是人民的利益大於天的。這在片面追求政績,出了成績吹滿天、出了問題捂緊了的今天,岑勿剛卻反其道而行之,這怎麼能不讓人敬佩呢?
對於康則正的表態,岑勿剛很滿意,他點了點頭道:「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文成途離開了岑勿剛的辦公室,心中卻是一陣歡喜。此時,他腦子裡想的,全是民主生活會上的情景。這件事情就算是王子君再推,他相信總會有些東西露出破綻來的。如果這件事情鬧大了,勢必會給王子君在密東的工作造成一定的影響。
甚至有可能將王子君調離呢,畢竟王子君是那位看重的人,對於有風險的事情,他肯定會提前給予預防的。想到這些,文成途的心裡就不無羨慕。
人這一輩子,一旦涉足官場,自身能力固然重要,但是能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個人才華,站在一個盡情施展才華的舞台上,有一個能看重你、信任你的伯樂,實在是太重要了!
都說打鐵還需自身硬,在宦海沉浮的過程中,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裡掌控著,任何一個你想像中的救世主都是獨木橋,獨木橋只能架在小溪上,任何一條大河都會把它衝垮的,還是練就一身中流擊水的本領吧,唯有如此,才可以浪遏飛舟!可是,文成途卻覺得,縱觀王子君的從政生涯,他的伯樂還是在關鍵時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的。那句話怎麼說的?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嘛。
就在文成途滿腹心事的往辦公室走的時候,迎面有兩個年輕人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悄聲的議論道:「你說的是真的嗎?那照片不是人家合成的?」
「當然是真的,我哥還是計算機專家呢,他們中心昨天一天什麼事都沒有干,就是在核實那張照片了。你說,這種事情誰敢胡來啊!」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那走在前面的年輕人就嘖嘖地說道:「真是沒想到啊!」
「有什麼大不了的,這也很正常嘛。自古以來都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你也不看看是什麼樣的美女。位置高就沒有七情六慾了?面對尤物不動心的,我覺得只有一個佛祖。」
「你說的也對,那小娘們兒就是夠漂亮的,要是我,我他奶奶的也把持不住。」
「行了,你那德行誰不知道,買條寵物狗都恨不得買成母的!」
兩個人吃吃的笑,正說得興致勃勃的時候,猛的一抬頭就看到了正低頭走來的文成途,只是剎那間,這倆人就尷尬得面紅耳赤了。他們走的是普通幹部走的樓梯,一般情況下,是沒有領導從這裡經過的。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見了文成途。
文成途對於他們而言,那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領導,如果兩人的悄悄話被文成途聽去的話,處分倒不至於,但是坐上冷板凳卻是肯定的。
「文書記您好……」走在前面的那人結結巴巴的向文成途問好。
文成途沒有說話,只是意味深長的朝倆人看了一眼,扭頭朝另一邊走了過去。
此時的文成途,臉上雖然嚴肅,但是心中卻並不生氣,這兩個人說的也有道理,人都有七情六慾,雖然王子君不是一般人,但是他畢竟是人,脫離不了人的範疇。更何況倒在王子君懷中的女子,的確挺漂亮的。
想到那個女子,文成途心中升起了一絲疑惑,他覺得那個女子自己有點面熟,只不過遮蓋了一半的臉,一時間想不起來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如果能夠確定是誰,這件事情就好說啦。
搖了搖頭,文成途大步流星的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