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警官兵和廣大幹部群眾的共同努力下,第二次青浪河倒灌的洪峰,已經被我們擋住,現在我們採訪一下某部連長……」
王子君眼睛通紅的坐在臨時搭建的指揮部內,靜靜地聽著已經多年沒有用過的收音機播報的新聞。
這一個晚上,他基本上就沒有睡覺,安排工作,調拔各類物資,商談工作方案,一直忙活到現在。餐霞市險情不斷,是一個多災區。王子君對餐霞市的幹部說:「你們要給我好好檢查,不許出絲毫漏洞!險情不排除,大堤就是你們的辦公陣地。到時候洪水來了,你們上去當人牆也得把洪水堵住了!要死,也得幹部先死,絕不能死老百姓!再苦再累,也得給我堅持到底!」
王子君是個敢說敢做的人,餐霞市的幹部怕他發脾氣,紛紛帶著工具到了大堤,和群眾一道,同甘共苦,參與了最繁重的勞動,往大堤上搬運石頭。手套一戴,膠鞋一穿,就義無反顧地下去了,一個個糊得像泥猴兒似的。
「王省長,這是剛剛熬好的粥,您先喝點兒。」趙曉白端著粥,快步來到王子君的身邊道。
作為王子君的秘書,一般情況下趙曉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可是現在,他頭髮蓬鬆,眼睛發紅,這兩天精神高度緊張,快把他熬垮了!
看著趙曉白的形象,王子君笑了笑。他接過粥喝了一口,一股小米的甘甜,登時充斥在了他的心肺之間。
「大堤上的早餐準備的怎麼樣啦?」王子君放下碗,輕聲的對趙曉白問道。
「省長,後勤問題有一個常務副市長專門主抓,大堤上的軍民已經吃上飯了。」趙曉白一邊解釋,一邊把一包搾菜放在了王子君的面前。
王子君點了點頭,快速的將粥喝下去後,他朝著趙曉白道:「走,咱們再過去看看。」
「省長,您還是休息一下吧,等會兒還有工作。」趙曉白實在是不願意讓王子君再到大堤上去,不但因為王子君這一天都沒有休息,更因為大堤上存在著危險。
王子君擺了擺手,沒有讓趙曉白接著說下去,就大步的朝著外面走去。
雨已經沒有開始時來勢兇猛了,但是依舊下的稀稀拉拉。抬頭看看天空濃雲低垂,王子君的眉頭又皺了一下。
「這雨什麼時候能夠停下來?」用皮靴踩在泥濘的道路上,王子君朝著趙曉白道。
看到王子君走出來,指揮部四周的人都圍了上來,李韶憑穿著雨衣,來到王子君身邊大聲道:「省長,目前餐霞市的城市積水正在往外排,出了一些問題,我們去那裡檢查一下吧。」
去檢查城市積水?王子君看著李韶憑的臉,就明白他這是準備給自己說什麼。朝著李韶憑擺了擺手,王子君的目光還是看著趙曉白。
「省長,氣象台說今天下午雨就能停下來。」趙曉白說完,就朝剛過來的張齊寶擠了擠眼睛。
張齊寶很快就明白了趙曉白的意思,那是要他力勸王子君不要再去前面的大堤了。他雖然知道王子君並不好勸,但是此時也只能迎著頭皮頂上來道:「王省長,剛才何省長回來,說是準備就物資統一調配開一個小型會議,請您主持一下。」
「你給何省長說,讓他大膽的工作就行了,我相信他!」王子君朝著張齊寶看了一眼,沉聲的道:「咱們到大堤上再看看去。」
大堤上,此時已經站滿了人,不論是武警官兵還是從各地趕來的幹部群眾,都在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王子君來到的時候,本來有人準備招呼一聲,卻被王子君招手攔住了,他站在堤壩上,看著那滾滾的洪水,臉色越加凝重。
雖然現在堤壩依舊能夠攔得住洪水,但是和上一次王子君過來的時候,洪水明顯在上漲,這種情況下,如果再來一次洪峰的話,很有可能就要出現潰壩了!
而這種情況一旦出現,堤壩下面的村莊和餐霞市,將是一片汪洋。
「嘟嘟嘟」
電話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趙曉白剛剛拿起電話,就見李韶憑已經將電話接通了。喂喂喊了幾聲之後,李韶憑的臉上就變得難看起來,就聽他大聲的朝著電話那邊吼道:「你再說一遍……」
等李韶憑放下電話,他就快速的來到王子君的身邊匯報道:「王省長,剛剛水利廳那邊打來電話,說再過兩個小時,將有一場大的洪峰從咱們這裡經過。」
「能頂得住嗎?」王子君看著堤壩,大聲的朝著李韶憑問道。
「王省長,應該可以。」李韶憑說到這裡,又沉聲的朝著王子君道:「請王省長放心,我一定站好這班崗!」
王子君看著滿臉凝重的李韶憑,點了點頭。而李韶憑這時卻沉聲的朝著張齊寶道:「張秘書長,我和丁市長在大壩上負責,請您和王省長在後方指揮。」
張齊寶面帶感激的朝著李韶憑點了點頭,作為秘書長,他要對王子君的安全負責,這個時候,王省長實在是不適合留在大堤上。
王子君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眾人,笑了笑道:「大家按照各自的分工,各司其職,各負其責,我留下來看看。」雖然王子君的話說的很柔和,但是話語之中,卻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
就在李韶憑準備再勸的時候,趙曉白的手機響了起來,趙曉白剛剛接通手機,就迅速來到王子君的身邊道:「王省長,是岑書記的電話。」
王子君從趙曉白手中接過手機,就聽電話那邊岑勿剛有點聲音沙啞的道:「子君省長,我剛剛聽水利廳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餐霞市還要有一場洪峰?」
「嗯,這次洪峰還不小。」
王子君的話讓岑勿剛沉默了瞬間道:「能頂得住嗎?要是頂不住的話,就盡快做出決斷!」
岑勿剛口中的決斷是什麼,王子君心中清楚,他點了點頭道:「岑書記放心,如果有情況,我一定以最快的時間做出反應。」
岑勿剛儘管不喜歡這個年輕的搭檔,但是,對於王子君的能力,還是蠻欣賞的。有心囑咐幾句,又覺得自己的囑咐實在有點畫蛇添足的嫌疑,因此,又把這話嚥了回去。
「子君省長,餐霞市的工作,就指靠你了!隨時跟我保持聯繫,有重要情況打我電話!」說完這句話,岑勿剛就掛斷了電話。
王子君將手機遞給趙曉白,沉吟了瞬間,然後揉了揉臉道:「走吧,我們去看望一下奮鬥在一線的同志。」
河堤很長,足足有二十多里,王子君一路走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趙曉白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不斷給圍在他身邊的人鼓勁,好像他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氣一般。
十里地的路程,讓趙曉白覺得兩條腿像灌了沿一般,剛才一不小心踩空,若不是有人及時拽住他,趙曉白覺得自己簡直可以摔個嘴啃泥!自己比王省長年輕十幾歲,還是這麼一個疲憊的狀態,王省長怎麼撐得住呢?
「王省長,我想……」就在趙曉白想事情的時候,就看到有人迅速跑過來,這個人穿著一身黑色雨衣,根本就看不清臉。
當這個人要來到王子君的身邊時,腳下的一塊泥一劃,整個人就朝著地上重重的摔了過去。
王子君看來人要在自己的地上摔倒,趕忙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帶,這人一下子改變了方向,整個人就朝著王子君頂了過來。
這人的身軀雖然有點嬌小,但是衝撞力卻是一點不小,被這人猛的一衝,王子君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撞倒在地上。
好在他反應迅速,身子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站穩了腳跟。而這時,那跌跌撞撞的從堤上爬起來的人也揚起了臉,晶瑩的眼眸內,已是眼淚汪汪。
「你這丫頭,怎麼四處瞎跑亂轉?快,到指揮部那裡去,那裡最安全!」王子君看看剛剛跌了一跤,弄得渾身上下像泥猴一般的文魚兒,哭笑不得。
文魚兒窘迫萬狀,委委屈屈的哭了:「我才沒有瞎跑亂轉,我這是深入採訪第一線,我怎麼能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呢!」
「哈哈,好好好,文大記者也有自己的職責。不過,你可千萬得注意安全!」王子君沖文魚兒點點頭,大笑著說道。
本來跟著王子君疲憊了一天的工作人員,此時都笑了起來。他們大多都知道文魚兒的身份,所以對這個率真的姑娘頗有好感。
文魚兒嬌嗔了一聲,不過最終她還是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朝著王子君道:「王省長,我是日報社的記者文魚兒,請問我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
「不行,我現在要工作,另外魚兒,叔叔給你個建議,新聞的三大要素是時效性、新奇性、重要性,你要想寫出好新聞,那就得掌握第一手資料,那篇最可愛的人你學過吧?好好想想,叔叔覺得你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記者。」王子君說話之間,朝著對面一指道:「孩子,你應該深入到他們中間去,而不是盯著我一個人!」
看著義正言辭的王子君,文魚兒心裡有些不快,不過她不得不承認,王子君的這番說法無疑是正確的。
文魚兒又急又氣,伸出一隻手指,頗為嚴峻地對王子君說:「誰是孩子?王省長,我警告你,以後不准再說我是孩子!你再批評我,我就不理你了!」
就在文魚兒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就見有人快速的跑過來道:「王省長,洪峰再過十分鐘,就要過境啦!」
零隆市委辦公樓上,塗奮鬥正看著一份資料。不過他的心中,此時並不太平靜,青紗河的水形成倒灌的消息,讓他坐立不安。
青紗河貫穿整個密東,零隆市的大發展,青紗河也是做了大貢獻的,可是現在,塗奮鬥對於這條母親河,卻是一點都愛不起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塗奮鬥的思緒,他說了一聲進來,就見市長苗躍虎滿眼血絲的走了進來。苗躍虎此時穿的並不是他以往穿的皮鞋,而是一雙都是泥水的皮靴。走在乾淨的地板上,可以說是一步一個腳印。
塗奮鬥喜歡乾淨,可是此時,他也顧不上這些了,在苗躍虎走過來的時候,他迫不及待的問道:「苗市長,怎麼樣啦?」
「因為青紗河倒灌,咱們沒有太大的問題啦!」苗躍虎端起也不知道誰放下的半杯水,直接喝了下去。很顯然,苗市長此時已經口渴壞了。
看著苗躍虎的樣子,塗奮鬥快速的走出來幫著他倒了杯水,本來這是秘書的工作,可是秘書已經讓塗奮鬥派出去跟著市委機關的人上了大堤,他只能自己來。
塗奮鬥放下水杯,臉上的神色變得異常難看,青紗河的倒灌,責任就在零瓏市,如果不是零隆市河道治理不行,造成了青紗河排水不暢的話,就不至於形成倒灌。
而水利廳,則是在兩三個月前,已經就此事做出了安排。只不過當時塗奮鬥和苗躍虎並沒有太重視這件事情。他們兩個一個覺得青紗河已經二十多年沒有這麼大的水,另外還覺得的這是王子君在作秀,他們可沒心思陪著玩。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是讓兩個人覺得無比的熬煎,儘管此時他們零瓏市受到的威脅並不是很大,但是就是因為他們的原因,讓餐霞等市的情況不容樂觀。在這種事情上,追究責任幾乎已經成為了一個定局。
「岑書記打電話了嗎?」看到塗奮鬥不說話,苗躍虎接著問道。
「岑書記那邊還沒有打電話,不過剛才秘書長打電話問了一下情況。」塗奮鬥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根煙,點著狠狠的吸了一口,沉聲的沖苗躍虎問道。
苗躍虎清楚塗奮鬥口中的秘書長是誰,沉吟了瞬間,就帶著一絲迫切的道:「秘書長說岑書記對咱們工作的意見了沒有?」
「沒有。」塗奮鬥狠狠的吐了一個眼圈,然後沉聲的朝著苗躍虎道:「我本來想要和秘書長匯報一下這件事情,可是秘書長沒有給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