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來到密東之後,汪清明雖然早就完成了站隊,堅定的和岑勿剛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但是他從來不曾小覷過王子君。
此時,想到岑書記三個字,汪清明激動的腦子登時平靜下來。可是偏偏王子君不是那種喜形於色的領導,話語不重,不會疾言厲色,可是聽的人,卻會虛汗直冒。看著悠然自得喝茶的王子君,汪清明突然間對他的用意心領神會:王子君不是沒有意見,只不過這個意見,他不想給自己說而已。
自己是組織部長,不想跟自己說,那準備給誰說呢?他打這個政治啞謎是什麼意思呢?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汪清明就明白了過來,看著滿臉笑容的王子君,心裡就一陣發冷。
這個人,打得不是那個主意吧?!
可是心中就算明白,汪清明也不能說出來,他知道,就算自己說出來,王子君也沒心思聽下去,因此,還是很識趣的說道:「王省長,那我就將您的意見向岑書記反饋一下。」
汪清明想到的東西,就是王子君要表達的意思。有那麼一刻,他對汪清明的悟性,還是比較滿意的。當下對汪清明笑了笑道:「那就辛苦清明部長啦!」
將汪清明送到門口,看著汪清明離開的身影,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汪清明這次來的這麼快,是誰的意思,王子君清楚的很。為什麼讓汪清明過來,王子君更清楚。
但是這件事情,他絕對不會給汪清明談。
要談,也要讓先將這件事情挑起來的人過來談。
你不是想利用換屆工作上重新樹立自己的權威嗎?那就你自己過來談吧!
王子君的笑容,汪清明並沒有看到,但是王子君的心思,汪清明卻是已經感受到了。不由自主的替岑書記擔了一份心。儘管岑老闆是密東省的一把手,但是要撐起這個權力的天平,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大家一直議論紛紛,各種猜測,密東官場將會有一次大調整。事到如此,醞釀了這麼長時間,還是光打雷不下雨,至今沒有看到任何動作。這是否說明,不是岑老闆不動作,而是他還沒有想好怎樣動作,或者說,他還沒有擺平王子君呢?
此時,汪清明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事已至此,自己該怎麼辦?
直接向岑書記說,岑書記會是什麼反應呢?他會不會覺得自己辦事不力呢?
一個個念頭,讓汪清明有些心煩意亂。唉,自己這個組織部長,真是權利有限,責任無邊哪。
這件事情,還不能拖,從王子君辦公室出來,汪清明就確定了這一點。自己只是一個傳話筒,如果拖得時間長了,對自己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奶奶的,不管了,先將自己的事情做好,至於其他的,讓他們互相掐去吧!
咬了咬牙,汪清明也沒有回組織部,低著頭朝著常委樓走去。以往的時候,只要汪部長出來,那都是猶如彌勒佛一般,笑意籠罩四方。而對於這位顯得平易近人的領導,其他同志也都願意親近。
畢竟能夠和組織部長打一個招呼,雖然不見得能讓汪部長記住,但是總歸能混一個臉熟不是嗎。
可是今天,那些本來準備和汪部長打招呼的人,看著汪部長陰沉的臉色,一個個都知趣的躲開了。汪部長估計心情不爽,這個時候去打招呼,豈不是熱臉貼在冷屁股上?
汪清明不知道,他陰沉的臉色,在外面形成了一片議論。不過就算知道,他也顧不了這麼多。
汪清明雖然打定主意見岑勿剛,但是最終還是沒有直接去岑勿剛的辦公室,而是漫步來到了方英湖那裡。
方英湖是岑勿剛的大管家,有些事情,先和他商量商量,總比自己什麼都不明白的亂闖強得多。
方英湖在汪清明來的時候,正好在辦公室。在汪清明敲門走進來的時候,方英湖正訓斥下面的一個處長,他揚著手中的一份材料,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將那個處長訓的臉紅脖子粗,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
看到汪清明走進來,方英湖那本來還充滿了嚴霜的臉,頓時變得好似向日葵一般的燦爛,他朝著那處長擺了擺手,示意讓那處長出去之後,就笑瞇瞇的對汪清明道:「汪部長,您大駕光臨,是不是有什麼工作要指導啊!」
汪清明和方英湖之間的競爭不大,兩個人的關係還算不錯。汪清明在方英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道:「方秘書長,要指導工作,也是你省委辦公廳指導我們組織部,我可不敢乾坤倒轉、以下犯上哪!」
「哈哈,汪部長你這是拿我開涮哪!」方英湖說話之間,就將手中的文件朝著岑勿剛面前一放道:「現在辦公廳的工作效率越來越低下了,一周前的東西現在都沒辦妥,我都不好意思說!哼,人心惶惶,心思都不在工作上!」
說到這裡,方英湖朝著汪清明笑了笑道:「汪部長,辦公廳的同志,現在最想見的就是你了,您可得趕緊做出決斷,省的這幫年輕人胡思亂想。」
方英湖嘴中的胡思亂想是什麼,汪清明自然知道。要是平常的時候,汪清明少不得和方英湖閒扯幾句,可是現在,他實在沒這個心思。
「哎,老兄啊,我快煩死啦!」汪清明揉了揉眉頭,輕聲的道:「說不定我要休息休息。」
方英湖愣了一下,瞬間就看出來汪清明的異樣。平時,汪清明向來是意氣風發的汪部長,今天確實有點不對勁哪。
「你要想休息,找書記請假去,我可幫你分擔不了什麼啊!」
方英湖想要將汪清明推走,可是汪清明既然已經來啦,自然不是那麼容易被送走的,他朝著方英湖苦笑了一聲道:「秘書長,我也很想將換屆的工作弄完好好放放鬆,可是現在不好弄啊!」
「怎麼?出問題了?」方英湖雖然是用疑問的口氣,但是他心中其實已經感到了問題的所在。
「是,有點問題,很讓人為難哪。」汪清明說到這裡,沉聲道:「方秘書長,今天岑書記把我叫過去,讓我就換屆方案的問題,再徵求一下王省長的意見。」
方英湖沒有開口,對於岑勿剛為什麼這麼做,他心知肚明。現在,有些事情的主動權已經不在岑老闆這裡了,如果王子君推動起來,岑書記將會顯得非常被動。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互相妥協,才能夠保持山省穩定的大局。相信岑書記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心裡應該非常不舒服吧?
可是現在這種事情,哪裡有事事都如意的,岑書記雖然位高權重,也不能保證在這種事情上,就一直能夠旗開得勝。不過這個王子君的運氣,還真是夠好的。
汪清明應該是為了這件事情頭疼,雖然方案只是薄薄的兩三頁紙,但是這裡面涉及的人事調整非同尋常,莫非汪部長已經許諾過人家什麼,因此不想調整嗎?
「汪部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辛辛苦苦弄出來的方案,再作調整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是我還是覺得,既然岑書記讓你去做,你就放手工作就是了!」
方英湖說的是肺腑之言,但是汪清明卻苦笑一下,這個方英湖,真不知道是裝糊塗還是智商不夠啊。
「秘書長,別的我汪清明不敢說,但是落實書記的指示,還是不過夜的。就在我來你老兄辦公室之前,我已經去了王省長的辦公室。」
方英湖心中暗道莫不是王省長在這件事情上提的要求讓老汪難做啦,那你向岑書記匯報啊,跑我這裡幹什麼。現在王子君掌握者主動,獅子大開口也不是什麼大事。
畢竟有些事情,還是談談才行的。
「汪部長,咱們省剛剛取得了防汛工作階段性的勝利,在這個我們整個密東都要慶祝的時間。岑書記希望一切工作都能夠順利的開展,就算有什麼磕磕碰碰,商量一下跨過去就是啦!」方英湖組織了一下語言,說的冠冕堂皇。
如果不是聽了水利廳的事情,汪清明還會覺得方英湖說的是金玉良言。
「方秘書長,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該怎麼做。只不過是……是王省長沒有提意見。」
方英湖愣住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作為省委秘書長,方英湖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東西。就拿這份方案來說,實際上應該知道的人就不包括他,但是無論是岑勿剛還是汪清明,都沒有瞞他的意思。所以他對於方案的內容,也是清楚的很。
這份方案,王子君怎麼可能沒有意見?要知道這裡面調整的人,可都是和他親近的。
他要是沒有意見,那真是怪事了。
可是現在,他就是來了一個沒有意見。
心中念頭閃動,方英湖就已經想到了什麼,他朝著汪清明看了一眼,然後聲音低沉的道:「他是那個意思?」
方英湖的話,說的含糊其辭,但是他相信,汪清明已經聽懂了。
「他應該是那個意思。」汪清明幽幽的回答。
「他想幹什麼?莫非他覺得……」方英湖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作為省委秘書長,方英湖跟岑勿剛的感情非同一般。此時聽到王子君的想法,竟有一種主辱臣死的感覺。雖然這種情況已經不時興了,但是他心中卻憋得無比的難受。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汪清明,方英湖這個時候才明白汪清明為什麼來找自己。苦笑了一聲之後,他只能道:「你還沒有給岑書記說吧?」
「沒有,我現在不知道該如何向岑書記匯報這件事情,所以來你老兄這裡商量商量。」
汪清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目視著方英湖,他知道方英湖實際上也不能給他什麼肯定的答案,但是一些事情,有一個人商量,總是比沒有人商量強得多。
「老兄,你讓我真的為難啊,要從我的角度而言,那就是愛咋咋地。可是你覺得這句話我能說嗎?」方英湖苦笑了一聲,站起來從抽屜裡掏出了一盒煙,抽出一根點上之後,又讓了讓汪清明。
汪清明本來不想抽,但是看著方英湖吞雲吐霧的模樣,也抽出一根點上。只是一會時間,方英湖的辦公室,就已經煙霧繚繞。
「他這是得勢不饒人啊!」將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煙摁進了煙灰缸內,方英湖嘴中恨恨不已的說道。
汪清明不吭聲,但是他心中卻暗道:得勢不饒人嗎?自己要是王子君恐怕也會有這種反應,畢竟王子君在這件事情上,被折騰的不輕。
可是這種話,他心裡這麼想,表面上是不能說出來的。只能點頭道:「現在這種情況,你說該怎麼辦?」
方英湖笑了笑道:「我說怎麼辦?這件事情我是不適合指手畫腳的。汪部長,這件事情,我看你還是向岑書記匯報吧,該怎麼做,還是請岑書記決斷的好。」
「嗯,方秘書長,我看你現在也沒有什麼事情,不如跟我一起將這件事情向岑書記匯報一下吧!」汪清明沉吟了瞬間,笑呵呵的朝著方英湖說道。
方英湖看著汪清明的笑容,擺了擺手道:「這件事情,還是你自己給岑書記說吧,我這裡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一下,再說去的人多了,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汪清明看著方英湖的神色,暗自後悔不迭。他來這裡,不就是想聽聽方英湖的分析,希望對自己有所幫助嗎?這樣的事,憋在心裡,真是讓他難受至極。可是跑到方英湖這裡,有什麼價值和意義呢?此時此刻,汪清明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政壇祥林嫂一般,碰上一點難事,就來求爺爺告奶奶來了!作為密東省堂堂的組織部長,自己就這點心理承受能力嗎!
自慚形穢之間,暗暗告誡自己,以後遇到任何麻煩事,都一定要自己設法解決。人處官場,千萬不能把誰當成依仗的拐棍,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這根拐棍是否靠得住,是否替你出餿主意或者關鍵時刻出賣你。
想到這裡,汪清明沖方英湖笑了笑道:「那我等一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