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權力平衡的角度去分析,如果這次真是遂了王子君的意願,那麼現在這套方案,儘管不是大錯特錯,至少也是做了一番無用功。汪清明這麼一想,看向岑勿剛的目光越發忐忑。
岑勿剛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汪清明,勉強笑了笑道:「我知道啦!」
汪清明此時的心裡充滿了忐忑,對於岑勿剛的脾氣,他是很清楚的。雖然岑勿剛此時表現的若無其事,但是實際上,岑書記肯定是盛怒之中了。
這個王子君,有點得理不饒人了!沉吟了瞬間,汪清明就輕聲的建議道:「岑書記,要不,我去找文書記,請他出面向王省長徵求一下意見?」
讓文成途出面,這是汪清明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雖然他對文成途很是有些看不起,但是這個時候,不得不承認,文成途畢竟比他高了那麼一級,這點優勢就凸顯出來了。
岑勿剛沉吟了瞬間,還是笑著道:「清明部長,你去忙吧,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就行啦。」
從汪清明內心而言,他是很願意幫岑書記解難分憂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他能駕馭的了。進岑勿剛辦公室的時候,他就想著最好將這件事情推出去,此時見已經達到了目的,就順水推舟道:「岑書記,那您忙著,我先過去了。」
看著離開的汪清明,岑勿剛歎了口氣,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後站起了身來。王子君會沒意見嗎?他這句沒有意見,那是等著讓自己過去呢。
想到王子君這個態度隱含的意思,岑勿剛簡直想拍案而起。他甚至想把汪清明叫過來,你王子君不是沒有意見嗎,那好,那就照原來的方案推行下去好了!
可是,這麼一意孤行的後果,岑勿剛能夠想的到。
自己現在,還真是作繭自縛啊!這件事情該怎麼辦?讓文成途跑一趟嗎?
王子君這次應該是鐵了心的非要讓自己低頭,要不然他也不會給汪清明如此一說。如果自己不找他商量一下,那麼他將青紗河的事情推動下去,因為他岑勿剛作為密東省的掌舵者,對於青紗河存在的隱患,他是難辭其咎的。如此以來,這個方案也就費了大半。
一個費了大半的方案,特別是重點被廢掉的方案,推行起來,還有什麼意思呢?
岑勿剛歎了口氣,目光投向了窗外。古今中外,大凡立大志、成大事者,必有虛懷若谷的坦蕩胸襟和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的豪邁情懷,為了密東的發展,自己向他低低頭,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可是自己這次去低頭,雖然一般人員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岑勿剛相信,那些有資格坐在椅子上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中,方英湖走了進來。作為秘書長,他此時不得不過來。看到岑勿剛望著窗外的時候,方英湖沉聲的道:「岑書記,誰拉的屎誰去處理乾淨就是了,您犯不著為這事憂心忡忡。」
方英湖這話,只有一半是真心的。而這一半真心,主要是因為對王子君行為的不滿,還有就是他秘書長的位置。越是在這個時候,他越不能裝作不知道,汪清明這個時候可以走,但是他卻不能離開。
誰讓他是秘書長呢。在外人看來他的工作十分簡單,就是跟在岑書記的後面,他需要自己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做自己應該做的事。這種事,說起來十分簡單,甚至單調,沒有任何技術含量。但是實際上,方英湖總覺得他壓力大的很。
話說多了,領導覺得你不自量力,指手畫腳;說的少了,就是心有千千溝壑,沒有為領導設身處地的出謀劃策了。這個度,其實是很難把握的。
在這件事情上,方英湖深知自己是沒有資格替岑書記決策什麼的,但是,他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建議說出來。說對了,說明自己可以為領導建言獻策;說的不對,領導一笑而過就行了。憑著自己一個下屬的智商,怎麼可能比自己的老闆更英明呢?依照方英湖的官場經驗,他堅信一個有缺陷的下屬似乎比一個成精之人更容易博得領導的信任。
岑勿剛回頭朝著方英湖看了一眼,然後笑著道:「英湖啊,現在可不是賭氣的時候,既然咱們輸了,就應該輸得起,你說是不是?」
看著岑勿剛的笑臉,方英湖就感到自己心中越加的不舒服,他幫著岑勿剛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低聲的說道:「書記,您讓汪部長過去找他,就已經給足他面子啦,他現在這樣,是不是有點蹬鼻子上臉哪?」
岑勿剛並沒有回應汪清明的話,但是和王子君兩次商議換屆工作的情景,卻在他的腦子裡不斷的閃過。那個時候,應該自己步步緊逼才對。
王子君是嚥不下這口氣,這件事情如果放在自己的身上,恐怕自己也嚥不下這口氣吧!
可是,讓自己去找王子君,岑勿剛就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燒,自己這一輩子,就算年輕時代,好像也沒有這般的窩囊吧?心裡這麼想著,岑勿剛背在身後的手掌,不由得用力握了握。
「岑書記,要不,我和文書記一起去?」方英湖看著陷入沉吟的岑勿剛,再次建議道。
岑勿剛遲疑了瞬間,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那你和文書記說一下,就說是我的意思,你們兩個去向王省長徵求一下換屆工作的意見。」
方英湖點了點頭道:「岑書記請放心,我一定將這件事情辦好。」
岑勿剛看著滿臉堅定的方英湖,心裡湧過一絲愧疚。雖然方英湖只是秘書長,但是他同樣擔任著省委常委,這種低三下四的去求人的事情,他怎麼可能願意去呢?
走到方英湖的身邊,岑勿剛用力的拍了拍方英湖肩膀。方英湖對於這個任務本來還不怎麼舒服。但是岑勿剛手掌拍動他肩膀的動作,讓他頓覺全身漫過了一絲溫暖的洪流,一時間,竟有一種士為知己者的悲壯。
「岑書記,您也不要往心裡去,這件事情雖然他又過去啦,但是您知道,一個人不可能總是運氣這麼好的。」
岑勿剛也笑了笑,他想要順著方英湖說上兩句,可是他心中卻出現了自己站在青浪河堤壩時的情景,當時如果不是王子君提前在這件事情上抓得緊,恐怕彤錄市那邊絕對不會簡單過關。從前兩天水利廳送來的水利資料上,岑勿剛可是知道當時倒灌的水,青浪河可是比青巖河要大的多。
想到王子君在青巖河那邊指揮時的畫面,岑勿剛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方英湖不知道岑勿剛在想什麼,他知道岑書記好面子,有些事情雖然心中有,卻不願意說出口。現在這個時候,自己留在這裡,那就是等著岑書記感謝自己,更不合適。
「岑書記,剛才過來的時候,文書記打過一個電話,說有點事情要和我說一下,正好我過去,拉著他過去一趟。」
岑勿剛看著方英湖鄭重的神色,點了點頭道:「你去忙吧,有什麼事情,隨時給我通報。」
「嘟嘟嘟」
方英湖剛剛走出辦公室,岑勿剛放在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號碼,頓時就有一種氣不打一處來的感覺。在沉吟了瞬間,他還是沉聲的接通電話道:「我是岑勿剛。」
「岑書記,我是零隆市的塗奮鬥,我和躍虎市長有些工作想要向您匯報一下,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哪!」電話那頭,塗奮鬥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討好。
對於這個以往自己最賞識的幹部,此時岑勿剛的心中並沒有什麼好感,他沉吟了瞬間,沉聲的說道:「好了,我這兩天有點忙,你和方秘書長聯繫吧!」
「岑書記,我知道這次我們的工作沒做好,我們這幾天正在對照不足查問題……」塗奮鬥的話語之中,充滿了對自己工作失誤的批評。
岑勿剛聽著自己老部下的檢討,心裡不由得一軟,儘管這時候零隆市出的簍子讓他深感被動,但是塗奮鬥在零隆市的工作,還是有目共睹的。
別的不說,就拿塗奮鬥將零隆市的工作一年推上一個台階,這就是了不得的成績。作為一個領導,可以允許下屬幹出成績,就不能允許人家犯點錯誤嗎?
想到了塗奮鬥的工作,岑勿剛在沉吟了瞬間,這才道:「好吧,你下午過來吧,下午三點半,我有半小時時間。」
在塗奮鬥的感謝聲中,岑勿剛掛斷了電話。他心中想著塗奮鬥這些年的工作,心中又升起了一個念頭:雖然他們做錯了,批評一下也就行了,通報之類的處分,還是……
離開岑勿剛的辦公室,方英湖就朝著文成途的辦公室走去。他心中清楚自己這個時候拉著文書記過去,文書記肯定會不舒服。不過此時,他也顧不了這些了。更何況,這次的蛋糕,你文成途也瓜分了一下,現在有了麻煩,你總不能連個屁都不放吧?
所謂有權利就有義務,如果光給你義務,不給你權力,你文書記能夠答應嗎?
作為秘書長,方英湖服務的應該是兩位書記,但是不論是從職責上還是從關係上,方英湖首先要維護的就是岑勿剛的威信。至於文書記,可以維護的時候,方英湖絕對不會含糊,但是主要是第二條和第一條有了衝突,那麼就要自動按照第一條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