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中交易

1

一段時間內,趙剛變得沉默寡言,不怎麼愛說話。朱士強知道,趙剛因為趙祖民和孩子的事情,還沒有完全從悲痛中走出來。

有時候,朱士強看到趙剛專心致志開車的樣子,竟然有些心疼。在朱士強面前,趙剛畢竟還是一個晚輩。但作為一個男人,必須要經歷這樣的歷練,他才會變得堅強起來。所以,更多時候,朱士強都不去打擾他。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妙藥,他會慢慢好起來的。

自從當上教育局長以來,朱士強就覺得身上彷彿壓了千斤的擔子,他一刻也不敢放鬆。前不久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實驗高中食堂發生了食物中毒事件,50多名學生吃了午餐後,發生了不同程度的嘔吐、腹瀉、頭暈等現象,被緊急送往了醫院。更可怕的是,此事竟被學生家長捅到了報社和電視台,先後有數家媒體要求前來採訪。

朱士強立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馬上採取緊急預案,首先跟各大醫院聯繫,對所有中毒學生進行緊急救治,確保學生們的生命安全。接著立即將相關情況對主管的副市長孟祥生進行了匯報,孟祥生得知這個情況之後,當即嚴厲批評朱士強:「怎麼搞的嘛,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如果學生真有個三長兩短,你我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朱士強知道他這話並非危言聳聽,嚇得冷汗都下來了,連連點頭稱是。

孟祥生瞪了朱士強一眼,說:「現在問題的關鍵不光是救治學生,那些新聞媒體也要打點,一定要把他們的嘴巴捂嚴了。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影響就大了,到時候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朱士強連連點頭說:「我明白,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允許教育系統的任何人私自接受採訪,對外口徑也要保持一致,就說是天氣炎熱,食物保鮮期短,可能稍微有些變質才導致拉肚子。」

孟祥生說:「這樣還不行,你以為那些新聞媒體那麼好打發呢?他們找這樣的新聞熱點還找不到呢,你三言兩語就想將他們搞定,怎麼可能呢?得趕緊妥善安置一下才行。」說完,孟副市長立即撥通了市委宣傳部副部長胡邵東的電話:「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胡邵東是市委宣傳部專門負責對上協調的副部長。接到電話後5分鐘,他就敲開了孟祥生的門。胡邵東點頭哈腰地問道:「孟市長找我有事?」

孟祥生虎著臉說:「省裡不少新聞媒體來我市採訪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胡邵東膽戰心驚地回答:「不知道啊,什麼事?」

「實驗高中學生集體食物中毒的事情。」

胡邵東趕緊回答道:「一般負面新聞採訪,他們很少通過我們宣傳部,都直接到被採訪單位去。」

孟祥生打斷道:「我找你來就是要你想想辦法,怎麼能把這件事壓下去,讓他們不要報道,盡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胡邵東說:「好,我明白,馬上去辦。」

胡邵東剛要走,又被孟祥生叫住了。「你等一下。」然後將頭轉向朱士強,「士強,你去配合邵東。需要用錢的時候,就由你們教育系統來出。」

朱士強爽快地答應下來,此時此刻,別說是讓他出兩個錢,就是讓他給人跪下他也會毫不猶豫。只要能將此事圓滿解決,他就燒高香了。

回到教育局後,許多媒體的記者都在教育局會議室裡等著採訪。副局長徐向友等幾個領導正賠著笑臉與他們耐心周旋著,見朱士強和胡邵東走了進來,幾個人趕緊迎了上來。

胡邵東一進屋,就跟各路媒體的記者打招呼。這些記者他多半都認識,早在他當新聞科長的時候,就與記者們來往甚密。胡邵東熱情地與記者們一一握手,並問候道:「大家辛苦了。」然後招呼大夥兒坐好。記者們見到胡邵東,也不好意思太為難他,局面變得漸漸可控起來。

胡邵東說:「我知道大家這次來是為了採訪實驗高中個別學生出現的腹瀉事件,在這裡,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其實這只是一次誤會而已,絕對不是所謂的食物中毒。學生們之所以出現嘔吐,是由於天熱導致的食物輕微變質,並不像某些家長說得那麼嚴重。不過,我們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這件事。我和朱局長剛從孟副市長那裡回來,已經向市裡作了匯報,市裡啟動了相應的應急預案。目前,所有出現腹瀉症狀的學生都已經得到了有效救治,沒有出現不良後果。在這裡,我感謝媒體朋友對這次事件的關注,希望大家在報道相關情況時,能夠客觀公正一些。」然後,胡邵東又轉頭看了看朱士強,「下面就由朱局長針對這次事件的相關情況,再跟大家做一下詳細說明。」

朱士強表情嚴肅地說:「我們市教委一向對學生的食堂衛生問題高度重視,並且制定了嚴格的規章制度,確保食品衛生符合安全標準。這次實驗高中出現的學生集體腹瀉事件,經初步調查,是由於食堂管理人員失職所引起的。我們局黨委對相關責任人一定嚴肅處理,絕不姑息。另外,我剛剛得到消息,大部分出現腹瀉狀況的學生目前症狀已經消失,可以重返課堂學習。還有3名學生在醫院進行觀察治療,已無大礙。」

採訪終於結束了,胡邵東看看時間已近中午,就招呼大家道:「中午我們在教育賓館為大家準備了豐盛的午餐,請各位記者朋友們隨我一起到樓下用餐。好久沒跟大家見面了,正好藉著這個機會跟各位好好敘敘舊,溝通一下感情。說實話,長時間沒見面,我很想大家啊。」

還好,記者們之前都跟胡邵東有過交情,大家誰也不好意思不給他面子,就紛紛隨著他前去赴宴了。朱士強按照最高的接待標準準備了酒席,還給每個記者準備了豐厚的禮品。酒桌上,胡邵東和朱士強一個勁兒給記者敬酒。雖然那些記者大多是20多歲的年輕人,但是胡邵東和朱士強卻不得不與他們稱兄道弟。為了達到收買他們的目的,朱士強敬了他們一杯又一杯,最後酩酊大醉。

終於送走了那些難纏的記者,朱士強才算長出了一口氣。一上車,朱士強就癱在了座位上。趙剛見朱士強喝多了,就將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問道:「朱叔,要不要喝點水?」朱士強擺擺手說:「不用,我沒、沒事,我今天高興。」朱士強真是喝多了,一邊說著,一邊居然咧著嘴嘿嘿笑了起來,「我跟你說,這個世界沒有你朱叔擺不平的事情。今天局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不是也讓我擺平了嗎?」朱士強說著,將腦袋歪了過來,問道:「趙剛,你說句公道話,你朱叔是不是挺有能力的?」

趙剛很少見朱士強喝成這個樣子,「嗯,您的能力還用說嗎?不是我誇您,您別說當局長,就是當個副市長也綽綽有餘。」

聽趙剛這麼一說,朱士強又來了勁頭兒,也忍不住自誇道:「我跟你說啊,今天的事情這要是換了別人,指不定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但是只要有我朱士強在,再大的事情也能變成小事,最後就會沒事。你知道我今天給每個記者多少紅包嗎?」

趙剛搖了搖頭。朱士強伸出了五個手指頭,趙剛說:「五百?」朱士強說不對。

「五千?」趙剛張大了嘴巴。

朱士強說:「嗯。這幫記者,只要錢給到位了,他們什麼都能幹得出來。你想讓他們怎麼報道,他們就怎麼報道。」朱士強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起來。

趙剛笑了笑,然後將車子發動起來,歪過頭來問朱士強:「朱叔,您要去哪兒?回家嗎?」

朱士強說:「不、不回家,去富華小區。」說完之後,朱士強拿出電話,給孫盈盈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之後,朱士強旁若無人地跟孫盈盈調情:「你在哪兒呢?」

「我在單位呢。」

「你回來唄,我、我這就去你那兒。」

孫盈盈小聲地說:「我上班呢。」

「你必須回來,現在就回來,我想你了。」

孫盈盈聽出朱士強喝多了酒,就問:「喝多了吧?沒事少喝點,小心你的身體。」

「沒事,我今、今天高興。」

「好吧,你等我,我馬上回去。」

「嗯,一會兒見。」

說完,朱士強掛了電話,微閉著眼睛,滿足地靠在座位上,嘴角掛著微笑。

不一會兒,富華小區到了。趙剛將車子停了下來,對朱士強說:「朱叔,到地方了。」

誰知道後面卻沒有反應,轉頭一看,朱士強居然在車裡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

趙剛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著該怎麼辦的時候,他聽到了敲車窗的聲音,抬頭一看,原來是孫盈盈趕過來了。趙剛打開車門,孫盈盈看到朱士強睡著了,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居然喝這麼多。」然後推醒了朱士強,「快起來,別睡了,小心感冒。」

朱士強睜開眼,看到是孫盈盈,嘴裡「嗯」了一聲,掙扎著想要下車。誰知剛一欠身,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居然哇地一口吐了出來。孫盈盈趕緊往旁邊一閃,一股濃烈的酸味蔓延開來。孫盈盈使勁地捶著朱士強的後背,嘴裡埋怨道:「你真是不要命了,喝這麼多幹嗎啊?」

朱士強吐完之後,踉踉蹌蹌地下了車,「沒事的,我沒、沒喝多。」趙剛趕緊也下了車扶住他,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

孫盈盈對趙剛說:「你幫我把他扶到樓上去吧,我弄不動他。」趙剛說:「嗯,好的。」然後用力地架著朱士強,把他送到了樓上。

孫盈盈家住在三樓,這是一個近120平方米的大房子,房間內的佈置十分豪華。這還是趙剛第一次到孫盈盈的家裡來。

朱士強醉得幾乎人事不省,趙剛把他輕輕地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孫盈盈拿來清水和毛巾,耐心地為他清理著衣服上沾染的穢物。

趙剛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朱士強喊:「盈盈,你過來。」孫盈盈以為朱士強想要什麼東西,就走了過去。誰知朱士強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一把摟住孫盈盈,嘴裡嘟囔著:「我愛你,盈盈。別離開我。」

孫盈盈礙於趙剛在場,拚命往外掙扎,顯得十分不好意思。朱士強見孫盈盈往外掙扎,就睜開了眼。看到趙剛還沒走,他就迷迷糊糊地撒開了手,又一下子躺倒在沙發上,嘴裡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趙剛趕緊跟孫盈盈打招呼道:「孫姐,我走了。朱叔就交給你了,你安頓他睡一會兒吧,等睡醒了就好了。」說完,也不等孫盈盈回話,就知趣地退了出去。

趙剛從孫盈盈家出來之後,深有感觸。剛剛孫盈盈耐心地為朱士強擦拭衣物的樣子,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賢惠的妻子。在這個特殊的三角關係中,只有宋桂玲顯得很可憐。趙剛甚至猜想,孫盈盈那套裝修一新的大房子應該是朱士強買的。在這套房子裡,孫盈盈以後會不會再給朱士強生一個孩子呢?……

2

朱士強酒醒後,似乎意識到在趙剛面前失態了。第二天,他在車裡主動跟趙剛說:「我昨天真是喝多了,做了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

趙剛一邊開車,一邊附和道:「嗯,你是沒少喝,都吐了,是孫姐幫你收拾的。」

朱士強說:「我沒失態吧?」

趙剛知道朱士強是指他摟住孫盈盈的事情,就說道:「沒有啊,我把你送到孫姐那兒,我就回家了。你吐了這事別人也不知道,就我和孫姐在場,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趙剛之所以將朱士強喝吐了作為失態的事情來說,就是想讓他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言外之意就是,他摟抱孫盈盈這件事,他趙剛根本就沒當回事兒。

朱士強對趙剛的回答很滿意,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也很無奈,什麼場合都得參加,什麼酒都得喝。有些時候明知道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但是也沒有辦法,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趙剛對朱士強說的這一點深表認同,這就是大多數領導幹部的無奈,既要把工作幹好,又要把酒喝好,必要的溝通和交流少不了。趙剛想:「真是有得必有失,這人世間的一切都是平衡的。你享受榮華富貴的同時,可能也在失去健康,所以聰明的人一定要懂得節制自己,不斷提高生活的質量。」

自從趙祖民去世後,趙剛就一直住在老房子裡。他也沒有主動給張蕾打電話,對於張蕾,他心裡只有怨恨,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憤怒和不滿。趙剛固執地認為,如果沒有張蕾,他絕對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地步,趙祖民也不會過早去世,這一切都是張蕾造成的。

住在娘家的張蕾卻天真地以為,趙剛還會像上次那樣向她屈服,總有一天,趙剛會去接她回來。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趙剛去,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張蕾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現在,她的身體已經徹底養好了,也重新回到了單位上班。時間久了,她覺得生活很無聊,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張繼山時不時地催她趕緊回去,繼續跟趙剛過日子。但她媽媽的態度卻相反,她告訴張蕾,不能這麼輕易回去,總要給趙剛點顏色看看。可是左等右等,趙剛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張蕾的媽媽有些著急了,整日裡嘟囔著:「這趙剛也夠狠心的了,媳婦流產了,非但不來看一眼,連電話也不打一個。這是怎麼了,難道真不想過了?」

一提到離婚這件事,張蕾其實也很著急。別看她在氣頭上時總把離婚掛在嘴邊,可一旦真的談到這個問題,她心裡仍然很害怕。她並不想和趙剛離婚,她還是很愛趙剛的。以前,她之所以跟趙剛鬧矛盾,也多半是趙祖民的原因。如今,趙祖民已經去世了,她覺得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矛盾了。

本來,她還以為能借助這次流產的機會,整治一下趙剛。誰成想非但沒整治到趙剛,還讓自己陷入了被動。現在張蕾是騎虎難下,她本想跟趙剛繼續乾耗下去,可時間長了她又有些耐不住,擔心趙剛真的變心了。想跟趙剛重歸於好,可礙於面子,她又不肯主動提出來。她一天天地煎熬著。

有一天,張繼山又催張蕾回去。張蕾不耐煩地說:「啊,你說讓我回去就回去啊,你知道趙剛怎麼想的,他要是不歡迎我怎麼辦?」

「不會的,趙剛不是那種人。如果你不好意思,我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接你就是了。」

說完,張繼山拿起電話就要給趙剛撥過去。張蕾的媽媽卻在一旁阻攔道:「你還有沒有點尊嚴,還要打電話求他來接?應該是他自己主動來接才是,分明是他對咱們家小蕾不好,才導致小蕾流產的。」

張繼山在旁邊呵斥老伴道:「你快閉嘴吧,小蕾和趙剛之所以搞成今天這樣子,跟你有直接關係。要不是你總在旁邊說風涼話,也不至於造成今天這樣的後果。咱們當家長的,要多維護孩子的婚姻才是。你倒好,反倒激化矛盾。我就搞不明白了,你這樣做對小蕾有什麼好處?難道看她離婚了你才滿意?」

張繼山的一番話說得張蕾媽不吭聲了,她小聲嘀咕著:「我就是對他們老趙家有意見,連媳婦都照顧不好……」

張繼山沒再理她,直接撥打了趙剛的手機。

趙剛一看是岳父打來的,猶豫了一下,想想還是接了。

「趙剛,在哪兒呢?」

「爸,我正開車呢,有事嗎?」

「方便說話嗎?」

「嗯,您說吧,沒事。」

「我沒什麼事,就是想讓你抽空把小蕾接回去。」

趙剛愣了一下,「哦,等我忙完這一段時間吧,最近單位事情很多。」

聽到趙剛這麼說,張繼山也愣了,「嗯,那好吧。」

「爸,那沒什麼事兒我掛了,正在開車呢。」

「你等一下,趙剛,爸有兩句話想要對你說。」

「嗯,您說吧。」

「我知道你跟小蕾之間有些事情責任不全在你,小蕾也有責任,她被我慣壞了,所以有些事情希望你還是擔待些。」

趙剛沉默了一下,「嗯,爸,我知道了。」

張繼山撂下電話後,心裡十分不好受。通過剛才的電話,他已經感覺到了趙剛的客氣。這不是一個好兆頭,趙剛很可能已下定決心,不想再和張蕾生活在一起。

張蕾的媽媽還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道:「怎麼你反倒跟他道歉起來了?分明是他不對,關咱們小蕾什麼事情?」

張繼山惱怒地說道:「你就省省吧,我看趙剛能不能接受小蕾還不知道呢。這次即便你要跟人家過,人家還不一定跟你過了呢!」

「不過就不過,他又有什麼好?離開他,沒準兒小蕾能找一個更好的呢!」

張蕾一直在旁邊沒有吭聲,不過內心卻掀起了巨大的波瀾。雖然她不知道趙剛在電話裡說了什麼,但是她能從張繼山的表情裡判斷出,趙剛似乎並沒有接她回去的意思。

張繼山把目光投向張蕾,嘴裡說道:「要不,你自己回去吧。這小兩口吵架也是經常的事情,別放不下自尊,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張蕾嘟著嘴說:「我才不呢,他不來接我,我就不回去。」

張繼山也生氣了,「那你就等著吧。」說完,張繼山一甩袖子走了。張蕾委屈地跑進了臥室。

3

朱士強現在在教育局可謂是如魚得水。在他的權力王國裡,沒有人敢不聽他的話。當一個人手中有了權力之後,自然巴結的人也就多了起來。全市各個中小學校的校長、局屬各單位的大小幹部,以及各個學校的老師,都奢望能和朱士強攀上關係。

別人對朱士強畢恭畢敬、唯命是從的同時,也對趙剛萬分客氣。甚至有一部分人還希望能通過趙剛和朱士強拉上關係,趙剛自然也成為了他們巴結的對象。

有一次,趙剛認識了一個小學老師,名叫邵敏,長得頗有幾分姿色。她是中海市師範學院英語系畢業的,因為家是農村的,沒有什麼關係,畢業後被分到了鄉下中學教書。後來找了一個在鑄造廠上班的老公,總算在市內安了家,但是工作一直調轉不過來。她老公家也是一個普通的城市職工家庭,沒有什麼關係和背景,幫不上她什麼大忙,一切只能靠她自己。邵敏花了百般心思,托了無數關係,都沒有把工作調進城裡。

當聽說趙剛是教育局長朱士強的司機時,邵敏立馬就對趙剛另眼相看起來,想方設法地和趙剛套近乎。邵敏跟趙剛年紀相仿,所以兩個人在一起也比較容易溝通。跟趙剛認識後沒多久,邵敏就給趙剛打電話,約他出來吃飯。

趙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就禮貌地回絕道:「改天吧,又沒幫你做什麼,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

沒想到邵敏卻很大方,說道:「朋友嘛,吃一頓飯有什麼。」

趙剛一想,也是啊,僅僅是一起吃頓飯並不代表什麼,想想也就答應了她。其實趙剛心裡也很好奇,他不知道邵敏跟他接觸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憑直覺,趙剛感到邵敏對他這麼熱情一定另有原因。果然,吃飯的時候,邵敏就跟他提起了自己的身世和境況。說到動情處,她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看著邵敏一把鼻涕一把淚,趙剛對她充滿了同情。但趙剛知道,他幫不了她。她這種情況整個中海市有很多,雖然他有這份善心,但他沒有這個能力。趙剛有些後悔,他不該來赴這個「鴻門宴」。

趙剛充滿歉意地說:「很可惜,我只是一個司機,沒有能力幫你。」趙剛又試探地問,「對了,你找過局領導嗎?」

邵敏說:「我又不認識他們,找誰去?我倒是找過局裡的一個領導,他說類似我這樣的情況,全市太多了,照顧不過來。一旦開了這個口,別人怎麼辦?所以,暫且只能這樣了。」邵敏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趙剛看到邵敏哭得那麼傷心,趕緊安慰了她幾句。邵敏也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了,趕緊擦了眼淚,苦笑了一下說:「算了,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你千萬別誤會,我找你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吃一頓飯而已,並不是非要你幫我什麼忙。」邵敏舉起了酒杯,「來,喝杯酒吧,為了我們的相識,乾杯!」說完,她一仰脖,將一杯酒一飲而盡。

這頓飯趙剛最終沒有讓邵敏花錢,因為他覺得自己沒幫上忙,如果還讓她付錢,他的心裡會很不踏實。趁著上洗手間的間隙,趙剛搶先把賬給結了。

從這以後,邵敏跟趙剛的聯繫緊密了起來。她時常從鄉下老家帶些特產送給趙剛。趙剛剛開始總是推辭,邵敏總是說:「你拿著吧,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城裡買不到的,都是綠色食品。」趙剛也就不再客氣,將東西收下,同時也回贈她一些禮物。

這天,趙剛跟朱士強去外面應酬回來。剛到家,還沒來得及脫衣服,邵敏的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她哭哭啼啼地問趙剛:「你在哪兒呢?」

「我在家。」

「你能出來一下嗎?」

趙剛關切地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我心情不好,你出來陪我說說話吧。」

趙剛猶豫了一下,說:「好吧,那你等我,我去接你。」說完,他又下樓直奔約好的地點而去。

見面後,趙剛驚訝地發現,邵敏的眼眶淤青,頭髮凌亂,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趙剛問:「這是怎麼了?」

邵敏哭著說:「他把我打了。」

趙剛吃驚地問:「打了?為什麼啊?」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因為一些生活瑣事。我忙於期末考試,孩子就由他媽來照顧,結果老太太眼神不好,一不小心把孩子手燙傷了。我說了她幾句,他就跟我吵了起來。」邵敏邊流淚邊說,「其實我就是沒時間,我要是離家近些,我完全可以自己帶孩子。」

趙剛只好安慰說:「好了,別傷心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是的,就是因為不是什麼大事,所以才讓人傷心。」說到這裡,邵敏抬起頭,充滿渴望地問趙剛道:「趙剛,你能不能幫我調到城裡來,就是花點錢我也認了,一萬塊夠不夠?如果不夠,那就兩萬?我不要求進入好學校,只要在市區就行。不教英語,就是教音樂、美術我也願意。行嗎?」邵敏的語氣顯得很急切。

趙剛為難地說道:「這不是錢的問題,你也知道,咱們教育系統調動一個人很難,我沒有那麼大的能力。」

邵敏的眼神倏忽就黯淡了下去,她低下了頭,目光中充滿了絕望。

趙剛說:「你別著急,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邵敏哭著說:「還能有什麼辦法?該找的人都找了,該想的辦法都想了,還是不管用,我是真的沒轍了。」

趙剛看了看表,說:「時間不早了,我還是先送你回家吧。眼下你先把夫妻矛盾解決好,這些問題解決了,其他問題才能解決。」

「不,我今晚不回去了。」

「你不回去,你住哪裡啊?」

「你不用管我,我就這麼待一個晚上算了。」

「你還是回去吧,你不回去我不放心。」

「沒事的,時間很晚了,你自己回去吧。謝謝你今晚陪我。」

趙剛看邵敏鐵定了心不回去,就小心地詢問:「要不你去我家住吧?」

邵敏看了看趙剛,猶豫了一下,說道:「方便嗎?」

「就我一個人,沒什麼不方便。」

「你老婆呢?」

「回娘家了,今晚不回來了。」

邵敏點了點頭,就說:「那好吧,謝謝你。」

趙剛沒想到自己會把邵敏領到家裡來,說句心裡話,他也很矛盾。不過看邵敏實在可憐,他就動了惻隱之心。反正都是朋友,他把握好分寸就是了,誰還沒有遇到難處的時候?

邵敏到趙剛的家裡之後,被屋內豪華的裝修吸引住了。她慨歎道:「你住這麼大的房子啊?」

「嗯,結婚的時候買的。」

「就你們小兩口住?」

「是的。」

邵敏難掩內心的羨慕,四處張望著。

趙剛找來碘酒之類的藥品,讓邵敏把眼眶淤青的地方擦一擦。邵敏很感動,趙剛真是一個細心的男人。

趙剛親切地問邵敏:「你丈夫怎麼打你這樣狠?不就是因為一點小事嗎?」

邵敏說:「你不知道,我家那個男人沒有多少文化,就是一個大老粗,脾氣也不好,一吵架就動手。」邵敏歎了一口氣,「不過人挺不錯的。平時我們也不吵,可誰知……」邵敏一邊擦著碘酒,一邊說:「當初就覺得他家是城裡的,我才嫁給了他。我家是農村的,還分到鄉下中學教書。我不想永遠生活在鄉下,就想著嫁個城裡人,興許還能調到城裡來。」

趙剛問:「那你現在後悔嗎?」

「不後悔,沒什麼可後悔的,他對我挺好的。說實話,如果我能調到城裡來工作就好了。我們之間的矛盾,很多時候都是因為這個破工作,在鄉下來回跑太不方便了。」說到這裡,邵敏停了一下,又用那種渴求的眼神看著趙剛,「如果誰要是能幫我把工作調到城裡來,我會做牛做馬報答他。」

趙剛避開邵敏的眼睛,他似乎從那眼神中讀出了一種別的東西來。

「對了,你們小兩口的日子過得還好吧?看你們家這麼富有,你們生活一定很幸福。」

趙剛苦澀地笑笑,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

邵敏看趙剛不吱聲,就說:「怎麼,不方便說啊?如果不方便我就不問了。」

趙剛想了想,說:「沒什麼的,其實跟你差不多,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有些時候,幸福是表面的,更多的不幸都掩藏在內心深處。」於是,趙剛就把張蕾怎麼跟趙祖民合不來,她怎麼把趙祖民逼出家門,以致最後趙祖民怎麼突發疾病,張蕾酒後流產等事情都說了出來。趙剛敘述得很平靜,邵敏睜大了眼睛,她很驚訝,沒想到外表陽光的趙剛居然還有這麼一段「曲折」的婚姻。

「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些。」

趙剛笑了笑說:「沒什麼的,都過去了。」

「謝謝你的信任。」

「對了,你沒吃晚飯吧,我給你煮點麵條吃吧。」

「不用,我不餓。我想洗個澡,可以用你家的衛生間嗎?」

趙剛點了點頭。邵敏鑽到衛生間去了。等她出來時,趙剛已經為她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邵敏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感激地說:「我不餓的,還麻煩你給我煮麵。」趙剛說:「沒事,挺方便的,又不費事。」邵敏看著那個形狀規則的荷包蛋,說:「手藝不錯哦,荷包蛋打得比我都好。」趙剛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天天吃這個,還能不好嗎?」

邵敏聽了,感覺很心酸,說:「真是難為你了。」

趙剛苦笑了一下,說:「你吃吧,吃完把碗放到池子裡就行,明天早上我洗。我先去睡了,你住隔壁房間吧,被子我已經給你鋪好了。」

邵敏點了點頭,「嗯,你去睡吧。」

趙剛走進了臥室,脫了衣服就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半夜,趙剛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的身邊躺著一個女人,女人的肌膚有一點涼。她輕輕地愛撫著他,先是撫摸他的胸膛,然後用冰涼的嘴唇親吻他的臉頰。女人的身體很滑膩,她整個人都貼了上來。趙剛有一點動情,他已經好久沒有接觸女人了,他太需要激情的性愛了。趙剛翻轉過身子,將女人整個摟在了懷裡。他把手伸到了女人的胸前,果然摸到了兩個飽滿的乳房。可是這似乎不是夢,趙剛猛然驚醒,將床頭燈打開。邵敏一絲不掛地睡在他的身邊。趙剛懵了,支支吾吾地問道:「你、你怎麼睡到我的房間來了?」

邵敏也被趙剛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旋即冷靜下來,回答道:「我怕你一個人寂寞,所以來陪陪你。另外,我一個人住也有些害怕。」

趙剛有些慍怒,正色說道:「請你自重些,我沒想過要和你怎樣,你出去吧!」

可能是趙剛的語氣有些重了,邵敏很尷尬,眼淚流了下來,「你是不是以為我是一個很輕浮的女人?」

趙剛沒有說話,只是憤怒地看著她。

邵敏說:「其實,我只是感覺你人好,很喜歡你,所以沒能控制住自己。另外,我真的想你能幫我調轉一下工作,我沒有什麼能報答你的,給你錢你又不要,只能用我的身體……」

「你一直都這樣嗎?想找人幫忙就用自己的身體去報答別人?」

邵敏抬起頭,淚流滿面地說:「你別侮辱人好嗎?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吧,可能是我誤解你了。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現在請你出去,去隔壁的房間睡。」

邵敏傷感地點點頭,隨手拿起衣服,起身低著頭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趙剛一個人了,他慢慢冷靜下來,迷迷糊糊中就睡著了。早上,趙剛被鬧鐘的鈴聲吵醒,他穿了衣服走出臥室,邵敏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早餐。

「快去洗洗吃早餐吧,一會兒你還要上班。」邵敏的眼睛紅腫,很明顯,昨晚她一定哭了。

趙剛洗漱完畢之後,坐到餐桌前,開始狼吞虎嚥起來。邵敏在他對面坐著,卻沒有動筷子,只是怔怔地看著趙剛。

「你看著我幹什麼,怎麼不吃?」

「你吃吧,我吃不下。」邵敏低下了頭,「昨晚的事情對不起。」邵敏的臉紅了。

「沒什麼,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不,你是一個好人,是我讓你難堪了。」

「沒有,快吃飯吧,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去上班。」

「真的,你就是好,這白送上門的你都不要。不像有些人,變著法兒地想要,不給就為難我……」

趙剛聽到邵敏的話裡有話,他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她,「怎麼?誰為難你了?」

邵敏停了一下,好像在猶豫著。後來,她終於鼓足勇氣說道:「是我們校長,他總是騷擾我,處處為難我。後來他答應幫我調轉工作,我就依了他,可是直到今天,他也沒幫我辦。」

趙剛聽了,憤怒至極,他將筷子一下摔在桌子上,「竟有這種事情?你們校長是誰?」

「算了,我不想再追究了,也不想理他了。我現在只想著能早點調回來,不要再整天看到他。」

「這個混蛋!簡直就是衣冠禽獸!」

邵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趙剛,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我之所以對你說,是真的信任你,也許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不過沒有關係,過了今天,我就不再打擾你了,徹底地在你的生命裡消失。」說完,邵敏站起身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轉身就要走。

趙剛說:「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吧。」

邵敏苦澀地笑了一下,「不用,我一個人走,反正車站離這兒又不遠。」

邵敏走後,趙剛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總覺得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感覺十分沉重。

由於晚上沒睡好,趙剛開車時哈欠連天。朱士強問道:「昨晚沒休息好吧?」

趙剛點了點頭,「嗯。昨晚上了一會兒網,打了一會兒遊戲,就睡晚了。」趙剛不想把他和邵敏住在一起的事情說出來。朱士強「哦」了一聲,問道:「張蕾還沒回來啊?」

「沒呢。」

朱士強問:「你怎麼想的?」

「順其自然吧。」

「我的建議還是盡量不要離,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容易。」

「我知道了,我會慎重選擇。」

沉默了一會兒,趙剛開口道:「朱叔,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朱士強說:「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跟我還客氣什麼?」

趙剛猶豫了一下,然後下定決心說了出來。「是這樣,我有個同學,家是農村的,畢業後分到了靠山鎮中學,但是家卻安在了城裡。她孩子還小,家裡生活也不富裕,婆婆身體也不好,為此兩口子總吵架。她找了我好多次,想調回市裡工作,都被我拒絕了。我不好意思跟您開口,怕給您出難題。」趙剛看了朱士強一眼,觀察著他的表情。

「她是教什麼的?業務水平怎麼樣?」朱士強表情平靜地問。

「哦,她是教英語的,業務水平非常棒,一直教重點班。」趙剛又補充道,「對了,她說如果能調回市區,不要求進入重點學校、重點班級,隨便教什麼都行。」

「哦,正好市實驗小學缺英語老師,既然她要求不高,就讓她回來教小學英語吧,有問題沒?」

趙剛聽了很高興,說:「沒有問題,那我替她謝謝你了。」

「謝什麼,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跟我說,既然別人都辦了,也不差你這一個,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行。」

趙剛忙不迭地點頭說道:「嗯嗯,我知道了。」

趙剛萬萬沒想到朱士強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他,他興奮極了。將朱士強送到單位後,趙剛就給邵敏打電話,告訴她工作調轉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邵敏聽了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個勁兒地問:「這是真的嗎?」

趙剛說:「當然是真的,我剛才在車上跟朱局長說的,是他親口答應的。」

邵敏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眼淚汩汩地流了出來。她聲音哽咽地說:「趙剛,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你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感謝什麼啊,這些日子你就辦理調轉手續吧。有什麼需要我的,給我打電話就行。」

邵敏高興地說:「嗯!」

能夠幫邵敏調動工作,趙剛心裡也十分高興,這是他找朱士強辦的第一件「大事」。他沒有花一分錢,也沒有要邵敏一點好處,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就把事情辦成了。

趙剛現在可是深刻領會了給領導開車的好處,這叫近水樓台先得月。別看他只是個司機,可關鍵時刻朱士強還是很給他面子。正如朱士強那句話所說:既然別人都給辦了,也不差他這一個。司機在某種程度來說,就是領導最親近的人。但是反過來說,趙剛也知道分寸的重要性。朱士強的最後一句話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他告訴趙剛要把握分寸,也是提醒他該辦的事情辦,不該辦的事情絕對不能辦。

雖然這次幫邵敏調轉工作趙剛並沒有從中獲得任何好處,但是他卻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起碼幫邵敏脫離了苦海,她再也不用兩地跑,還免受了校長的騷擾和糾纏。邵敏後來幾次找趙剛吃飯,趙剛都拒絕了。年底的時候,邵敏從老家帶了幾隻老母雞給趙剛,以示感謝。趙剛也找機會跟朱士強匯報了那個色狼校長利用手中權力占女老師便宜的事情,朱士強聽了十分慍怒,最後找了一個機會把校長撤職了。

4

就在邵敏借宿趙剛家的第二天,張蕾終於一個人回家了。她在娘家住了很久,張繼山每天都催她回家,雖然她的媽媽一直不太願意她就這麼回去,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張蕾自己也有些心慌了。

這天,她趁著趙剛上班的時候一個人回家了。當她打開家門時,心情十分複雜。她已經快半年沒有回來了,一切還是那麼熟悉。張蕾走到臥室,房間裡靜悄悄的。牆上掛著她和趙剛的結婚照,照片中的她臉上掛著甜蜜的微笑,趙剛也是那麼的陽光帥氣。張蕾突然決定原諒趙剛,好好和他一起生活。

張蕾輕歎了一口氣,開始默默地打掃房間。當張蕾收拾到洗手間的時候,她注意到她的浴帽被人用過了,趙剛從來都不用浴帽的。地上還有幾根女人的長頭髮,女人特有的敏感告訴她,家裡一定有女人來過。

一股無名怒火從心頭湧起,張蕾心想:「我說他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來接我呢,原來在外面有了女人,居然還領到家裡來了。」張蕾越想越氣,她的火暴脾氣又上來了。等不及趙剛下班,她就一個電話打了過去:「趙剛,你這個混蛋,你給我回來,我有事問你。」

趙剛正在單位閒坐著看報紙,忽然被張蕾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不禁惱怒萬分。好久都沒跟她打電話,還沒見面就開始罵人,這個女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儘管趙剛並不想見張蕾,但是聽說她正在家裡,還有事要問他,恰好手頭沒事,趙剛想想就開車回去了。

一進屋,張蕾正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面前放了一個垃圾袋。趙剛問:「你這麼急著找我回來幹嗎?」

張蕾惱怒地指著地上的垃圾袋,「瞧瞧你幹的好事,居然還把女人帶回家裡來了。我說怎麼對我不冷不熱呢,原來外面有女人了啊!」說完,也不等趙剛解釋,張蕾就瘋了一樣衝上來,對著趙剛又抓又撓。

趙剛一把將張蕾推坐在沙發上,嘴裡吼道:「你瘋了呀?」張蕾坐在沙發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趙剛低頭瞅了瞅垃圾袋,原來裡面有女人用過的浴帽和一些頭髮。他立刻明白了,這一定是昨晚邵敏留下的。早上他起床就出門了,忘記扔掉垃圾了。趙剛叫苦不迭,難怪張蕾誤會,他這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趙剛將心一橫,心想:「算了,隨她怎麼想。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張蕾擦了擦眼淚,說:「既然你外面有人了,我就成全你,咱們離婚!」

趙剛苦笑了一下,說:「好吧,隨你。」

張蕾說:「你給我從這房子裡滾出去,這房子是我買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趙剛想了想,說:「好的,我答應你。」

張蕾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趙剛會答應得這麼痛快。

趙剛問:「你還有什麼要求,都一併提出來吧。」

「家裡所有的存款也都歸我,是你背叛我在先,所以你要補償我。」

趙剛想了想,然後下定決心說:「好的,我也答應你。」

張蕾有些絕望,「難道你就不想解釋一下嗎?」

趙剛平靜地說:「沒有什麼好解釋的。」趙剛看了張蕾一眼,「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單位還有事。」拉開門,趙剛又補充了一句,「明天你要是有時間,咱們去把離婚手續辦了吧,我等你電話。」

趙剛光噹一聲把防盜門關上的瞬間,張蕾傻眼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趙剛會這麼絕情。看著趙剛毅然決然離去的樣子,張蕾「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沒過幾天,兩個人悄悄地離婚了,張蕾甚至都沒有告訴她的父母。趙剛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房子和存款他都沒要,全都給了張蕾。

當趙剛終於回到原來的老房子時,心裡覺得很踏實。看著牆上趙祖民的遺照,趙剛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淚。

朱士強過後很久才知道趙剛和張蕾離婚的事情。那天,他在車上問趙剛:「你真和張蕾離婚了?」

「是的,離婚證都領了。」

朱士強半天沒說話,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說道:「其實,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好心給你介紹一個對象,沒想到最後還離了。」

「沒什麼,我知道你是好心,朱叔。誰也不希望我和張蕾走到今天。」

「其實後來你說要離婚,我都沒有勸你了,因為我也看出來,張蕾確實不適合你。」

趙剛沒有說話,關於這段婚姻,趙剛覺得朱士強有一定的責任。若不是當初朱士強的極力攛掇,他是不會和張蕾走到一起的。當初,趙剛也是礙於朱士強的面子,怕忤逆了他的好意,被他看成是不知好歹,才答應和張蕾交往。誰知如今……

朱士強說:「你不要著急,等有合適的我再幫你介紹。現在離婚也不算什麼大事,尤其是男人,離婚也能找到好對象。」說到這裡,朱士強歎了一口氣,「我都不知道再見到張主席的時候該怎麼說。真沒想到,你和張蕾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趙剛沒有說話,心想:「直到今天你還想著張主席呢,看來我的推測是對的,當初你極力撮合這段婚姻,就是為了討好張繼山。如今弄巧成拙,反倒覺得對不住人家了。」

趙剛決定,如果再婚,他也不能再相信朱士強的介紹了。他介紹的女朋友都跟權欲搭上關係,即使兩個人在一起,也並不是真正的兩情相悅,這樣的婚姻注定不會幸福。

5

對於趙剛失敗的婚姻,朱士強似乎感覺對趙剛有所虧欠,就有意在其他方面對他補償。朱士強對趙剛越來越「大方」,不但在車的保養和用油方面隨他撈取一些好處,平時也給他創造一些賺錢的機會。比如,趙剛偶爾會往重點中學安插兩個學生,從中撈取幾千塊的好處費,朱士強就會對趙剛網開一面。每年開學的時候,往好學校安排一兩個學生,或者給孩子調個好班,家長都會給趙剛送一些錢或者禮物以示感謝。

本來趙剛對金錢的慾望不是太強烈,一直以來他也不缺錢花。可是自從爸爸去世、他離婚之後,他就有了一種危機感。家裡的存款越來越少了,房子也該換一套新的了,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趙剛就覺得有必要廣開門路,多賺點錢。一開始,他只收些禮物,慢慢胃口大了起來。其實趙剛也不想這樣,但是給領導開車以來,整天浸淫在名利場,他見識了太多阿諛奉承、行賄受賄的事情,看著領導們在談笑之間就賺了大把大把的鈔票,趙剛的心理也慢慢發生了變化。別人能如此,他為何不能?

雖然趙剛僅僅是一個司機,但是他不甘心就這樣一輩子「沒落」下去。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沒有了親人。漫漫人生路,都要靠他自己,沒錢怎麼能行呢?經歷了趙祖民的離世和婚姻的變故,趙剛已經變得不那麼相信感情了,他覺得只有金錢和權力更實際。趙剛變了,雖然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但是他自己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

轉眼間,朱士強來到教育局任職已經三年了。

在這三年裡,朱士強經歷了很多事情。如今,他已經牢牢地穩固了他在教育系統的地位。如果說剛開始他還有所顧忌,那麼現在的朱士強已經不那麼謹慎了。不該收的紅包他也收了,不該喝的酒他也喝了,甚至有那麼兩次,他還利用公款出國玩了玩。旅遊回來後,朱士強還跟趙剛介紹國外的情況,還把他和泰國人妖的合影拿給趙剛看。只見朱士強一手摟著一個濃妝艷抹的人妖,臉上綻放著誇張的笑容。說實話,趙剛從照片上看不到絲毫美感,但是朱士強看起來卻十分的滿足。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自從和張蕾離婚後,趙剛至今也沒再找女朋友。不是沒有人追求他,只是他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恐懼感,他不敢輕易地走進婚姻了。而且,在他的心裡,還隱隱藏著一個人,那就是小蘭。有時候,路過計生局門口的時候,趙剛會有意放慢車速,看一眼小蘭曾經的店舖。雖然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但是趙剛總是幻想著小蘭就在店裡等著他,幻想著他推門走進去的時候,就能看到小蘭的笑臉。

一想到這些,趙剛就感到無比心酸。他曾經試圖尋找小蘭的下落,但卻杳無音信。趙剛常常望著遠方發呆,他知道,因為一時的貪慾,他失去了今生的摯愛。

倒是朱士強和孫盈盈的感情比較牢固。好些年了,他們一直都維持著這種聯繫。趙剛有時也很納悶,他們之間是真愛嗎?如果是愛,為什麼不生活在一起呢,何苦這樣整日裡偷偷摸摸?後來趙剛找到了答案,作為黨員領導幹部,朱士強是不能出現生活作風問題的。如果因為這個問題離婚,對於朱士強的仕途會產生不好的社會影響。朱士強和孫盈盈深知這一點,所以孫盈盈並不要求朱士強離婚,朱士強當然也不會輕易離婚。更讓趙剛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就連宋桂玲也默認了他們這種關係。宋桂玲對朱士強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但她並沒有去打破這種平衡。最初,趙剛並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後來發生的一件事,終於讓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朱士強出國了,趙剛那幾天就閒了下來。他從未感到如此的放鬆,每天在家睡到大中午,起床後就在電腦前打電腦遊戲,直殺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可是這樣的好日子過了沒兩天,就被宋桂玲的一通電話打亂了。宋桂玲想去省城買衣服,讓趙剛送她去。

趙剛是真不願意動彈,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機會,卻又要陪宋桂玲到省城買衣服。趙剛甚至有些惱怒,但惱怒歸惱怒,他還是開著車去了宋桂玲家。

接上宋桂玲後,她還禮貌地說了一句:「實在不好意思,又得麻煩你陪我跑一趟。」

「沒關係,反正我在家也沒事。」趙剛賠著笑臉違心地說。

發動起車子,趙剛不緊不慢地開著。到省城大約有兩個小時的路程,趙剛想,反正也不著急,不到天黑她是不會回來的,所以乾脆慢悠悠地開車。趙剛覺得陪宋桂玲簡直就是一種煎熬,可沒有辦法,誰讓她是領導的老婆呢?

在車上,趙剛發現宋桂玲跟往日有些不一樣,她不像以前那樣,一上車就打電話,或者嘮叨個沒完。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坐在後座上,顯得心事重重。

趙剛正好圖個清靜,他打開車載CD,放上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車內飄著靈動的音樂。無意中,趙剛發現宋桂玲正熱切地注視著他。趙剛趕緊縮回目光,專注地開車。

省城終於到了,趙剛將車停到了一家商城門口,以前宋桂玲也經常去那裡購物。下車的時候,宋桂玲說:「你陪我一起進去吧,正好幫我參謀一下。」

趙剛下了車,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商城。按照趙剛的意思,只要陪她逛逛就行,宋桂玲如果徵求意見,他就一個字「好」。可是進了商城趙剛卻發現,適合宋桂玲的衣物還真不多,她實在是太胖了,能穿的衣服本來就不多。當宋桂玲徵求趙剛意見的時候,趙剛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試來試去,也沒買到一件合適的衣服。倒是商場裡的服務員看著這一老一少似乎有些奇怪,大家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趙剛,似乎在懷疑趙剛是宋桂玲養的小白臉。

後來,趙剛看宋桂玲這樣試下去也不是辦法,乾脆變被動為主動,以他男人特有的眼光告訴她應該試哪件衣服,哪些衣服更適合她。果然,採納了趙剛的建議後,宋桂玲很快就選中了幾件稱心如意的衣服。宋桂玲很高興,拉著趙剛到男士專區,非要給趙剛選一件衣服不可。宋桂玲為趙剛挑了一件價格昂貴的西裝,非要趙剛試試。趙剛拗不過她,只得試了。那西裝穿在他身上,就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樣,十分合身,就連過往的顧客都忍不住多瞅幾眼。宋桂玲很高興,很快就買下了。趙剛一看標籤,嚇了一跳,居然要5000多塊錢。趙剛很想拒絕,宋桂玲卻早已刷卡付錢了。

回來的路上,宋桂玲的心情極好,一路上哼唱著歌曲。回到中海市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趙剛將宋桂玲送到樓下,正準備走時,宋桂玲說:「上來吧,幫我把東西拎上來。」

趙剛只好拎著東西隨宋桂玲上了樓。上樓後,宋桂玲說:「你在這兒吃了飯再走吧,我去弄點吃的,很快的。」很快,宋桂玲從廚房裡端出了好幾樣美食,有三鮮水餃、醬牛肉、油炸花生米、蒜薹炒肉和鳳尾魚罐頭。宋桂玲拿出了一瓶紅酒,說:「喝點吧,反正晚上沒事,也不用出車。」

趙剛推辭了一下,宋桂玲將葡萄酒打開,給趙剛倒了一杯,然後說:「你別跟我客氣了。其實我挺不喜歡喝酒的,但是也分跟誰,如果是我討厭的人,我一口也不想喝。如果是對脾氣的人,卻多少能喝一點。」

宋桂玲舉起了杯子,看著趙剛說:「來乾一杯吧,謝謝你今天陪我逛街,還買了這麼多衣服。」宋桂玲喝了一大口,心有感觸地說:「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宋桂玲滿含深情地看著趙剛狼吞虎嚥的樣子,眼裡充滿了愛慕。

「對了趙剛,為什麼離婚這麼久了,你還不找女朋友呢?」

趙剛抬起頭,嘴裡一邊嚼著醬牛肉,一邊回答道:「不想找,我覺得現在一個人挺好的。」

「那你不想女人啊,你這麼年輕,離開女人怎麼行呢?」宋桂玲繼續問道。

趙剛一愣,他沒有想到宋桂玲問得這麼直接。

也許宋桂玲也意識到自己問得太露骨了,就解釋道:「沒什麼的,我們都是成人了。沒什麼不好意思。」

趙剛笑了笑,沒有說話。

宋桂玲繼續著她的雷人話語:「其實不怕你笑話,我以前有一個好朋友,跟你年紀差不多,他對我很好。」宋桂玲喝了一大口酒,「嗯,是的,我想你一定會笑話我,不過我不介意。其實我早就看開了,這年頭什麼叫好,什麼叫壞?我覺得只要自己過得瀟灑就行。既然他在外面有女人,為什麼我就不能在外面有男人?他能找年輕漂亮的大姑娘,為什麼我就不能找年輕帥氣的小伙子?只要你有錢,就什麼事情都能辦到。玩唄,看誰能玩過誰!」

趙剛睜大了眼睛,他難以掩抑內心的震撼,他沒有想到宋桂玲竟然是這樣一個放蕩的女人。

宋桂玲喝完了酒,又起身從抽屜裡找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著,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煙圈。宋桂玲繼續說道:「其實不瞞你,我今天早上很不開心,因為我接到了他發給我的短信。他說,他要結婚,讓我今後不要跟他聯繫。」宋桂玲苦笑了一下,「其實我不是離不開他,只是心裡不舒服而已。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心裡還是很痛。這些年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錢,卻還是得不到他的心。不過也難怪,像我這樣的女人,誰會愛上我呢?大家只是逢場作戲而已,我心裡比誰都清楚。」宋桂玲的眼睛裡含滿了淚水。

趙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宋桂玲接著說道:「你陪我喝喝酒吧,其實我今天原本很不開心,但是有你陪我就好多了。」宋桂玲看了趙剛一眼,充滿柔情地說:「你和他很像,都那麼年輕帥氣,富有朝氣。我喜歡和你們年輕人接觸,跟你們在一起,我覺得自己也變得年輕了。你別以為我家那口子是什麼好人,其實他幹的那些勾當,我比誰都清楚。這些年要不是為了孩子,為了他的事業前程,我早就跟他離了。」宋桂玲恨恨地說,「其實我們之間早就沒有感情了,前些年也沒少吵架,後來都膩煩了。我也看開了,跟誰都是過,婚姻有時候就是一種形式,自己的夢自己圓吧。」說到這裡,宋桂玲又一仰脖,一杯酒又被她喝完了。轉眼之間,一瓶酒就這樣沒了。宋桂玲站起身,又去櫥櫃裡拿出一瓶。

趙剛勸道:「你少喝點吧,別喝多了。」

「沒事,難得我心情好。」宋桂玲舉起酒杯,「趙剛,其實我一直都很看好你,當初你朱叔讓你開車的時候,我還說了不少好話,那時候我就相中你了。」

趙剛趕緊說:「謝謝你了。」

宋桂玲一揚脖又喝了一杯,她醉眼朦朧地說:「趙剛,你今晚陪陪我好嗎?我好寂寞……」

趙剛有點發懵,他開始後悔了,剛剛不該跟她一起上樓,更不應該在她家吃飯。如今倒好,這下可騎虎難下了。

宋桂玲是真的喝醉了,她又哭又笑,整個人坐立不穩,一下子從凳子上滑落下來,癱坐在地板上。趙剛趕緊上前扶住她,嘴裡勸道:「別再喝了,你喝多了。」

宋桂玲嘟囔道:「沒事,我今天高興。」她嘴上說著高興,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趙剛用力將她抱起,好不容易把她弄到了臥室。趙剛剛想離開,卻冷不防被她一把抱住。宋桂玲的眼裡釋放出火辣辣的渴望,嘴裡喃喃道:「趙剛,你別走,陪陪我好嗎?」

趙剛有些不知所措,他真想用力甩開她,可她不是別人,她是領導的老婆,趙剛得罪不起。他只得強行掙脫出來,然後將宋桂玲摁倒在床上,嘴上說道:「嬸,你喝多了,快休息吧。」說完後,趕緊逃出了臥室。

終於來到了外面,趙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輕鬆多了。剛剛發生的一幕讓他感到噁心,也許是酒精的作用,趙剛有一種強烈的嘔吐感。他蹲在角落裡嘔了半天,還是沒有吐出來,便重新站起身,鑽進車裡,駕著車回家了。

一連幾天,趙剛都感覺不太舒服。宋桂玲的舉動讓他始料未及,他不知道今後該如何面對這個女人。如果得罪了她,顯然不會有好日子過。但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朱士強。趙剛越想越煩,本來以為會有一個愉快的假期,沒有想到卻因為這件事被搞得一塌糊塗。還好,後來幾天宋桂玲沒有再給趙剛打電話,不過趙剛的心裡始終有些忐忑。

終於挨到了朱士強回來的日子,趙剛特意去機場接他。一路上,趙剛的心裡七上八下。朱士強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同,氣色和神態都很好,一路上談笑風生。

趙剛本想把朱士強送到家就回去的,結果朱士強一定要留他一起吃飯,宋桂玲也誠意挽留,趙剛只得留下了。宋桂玲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依舊熱情地和趙剛打招呼。朱士強很興奮,給大家講了很多在國外經歷的事情,還送給宋桂玲一條鉑金項鏈。

最後,朱士強又從皮包裡拿出一條領帶和一個錢包,遞給了趙剛,「這是給你的。」趙剛趕緊接了過來,並表示感謝。

朱士強說:「謝什麼,又不是外人。」

趙剛樂呵呵地笑了。他看了宋桂玲一眼,宋桂玲正給朱小蕊夾菜。娘倆兒親熱地依偎在一起,不知在說著什麼悄悄話。

趙剛很驚訝,他沒有想到宋桂玲竟然會這麼淡定。要不就是宋桂玲這樣的事情經歷多了,在她看來這壓根兒就算不得什麼。或者是那晚她確實喝多了,她做過什麼已經不記得了。

趙剛也糊塗了,看著朱士強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他心裡感慨萬千,這看似幸福的背後,暗藏著多少玄機啊!這麼一想,趙剛是越發地不想結婚了。

6

朱士強這些日子除了工作之外,最大的一塊心病就是朱小蕊的高考問題。朱小蕊在中海市實驗高中上學,這是全省的重點高中,每年都有數百名學生進入重點分數線。朱士強的希望是朱小蕊能考上清華大學。

朱小蕊原來的學習成績沒有這麼好,自從朱士強當上教育局長之後,中海市實驗高中就把她當做公主一樣重點「保護」起來。不但把她調入了尖子班,而且每一科都安排了專門的輔導老師,給她創造最好的學習和生活條件。在這樣的精心「呵護」下,朱小蕊的學習成績突飛猛進,高中二年級就殺入了學校前十名。但是,按照這樣的成績,想要考入清華大學是沒有希望的,朱士強能不著急嗎?

著急的不止是朱士強,中海市實驗高中的校長和老師們也著急。他們都想趁機巴結朱士強,如果朱小蕊能順利地考入清華大學,那麼朱士強自然就會對他們刮目相看。然而,就朱小蕊目前的成績來看,想要考入清華大學是不可能的。於是,一個驚天陰謀就這樣形成了。

學校在高考安排考號的時候做了手腳,安排了全校學習最好的幾個考生分別坐在朱小蕊的前後左右,這樣便於她抄襲。同時,還安排一個流動巡考的老師負責給朱小蕊傳遞信息。

高考的那兩天,朱士強如坐針氈。每一科考完,他都會迅速給朱小蕊打電話,問她考得怎麼樣。終於所有科目都考完了,朱士強特意請相關人員一起吃了一頓飯,當時趙剛也在場。雖然誰也沒提作弊的事情,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成績終於出來了,朱小蕊如願以償地考入了清華大學。中海市實驗高中很快得到了朱士強的回報,校長和相關老師都升了職。

朱小蕊考上大學之後,前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整個教育系統大大小小的幹部幾乎全都來了。朱士強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雖然他也請客了,但是他很謹慎。擺酒宴招待客人的時候,他從來都不集中擺,今天在這個飯店擺幾桌,明天在那個飯店擺幾桌,不顯山不露水,還把禮份子全都收了。趙剛給朱小蕊買了一台筆記本電腦,花了將近一萬塊錢。

趙剛現在對錢是越來越敏感了。俗話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以前趙祖民在世的時候,全家的開銷都由趙祖民負責,趙剛在錢上根本就不聞不問。可現在不同了,當了家之後才知道日子的艱難。可是光憑開車弄點油錢是不夠的,充其量只能混個小康,也發不了大財。後來,趙剛發現了一個賺錢的渠道,他迷上了炒股。

那段日子正趕上牛市,趙剛在股市狠賺了一筆,這大大堅定了他炒股的信心。於是,他每天都會關注股市行情。一天,朱士強看到趙剛在看K線圖,就問了一句:「你最近炒股呢?」

「嗯,我只是隨便玩玩。」

「那東西能賺錢嗎?小心別套進去。」

「還不錯,我投了一些,不到一個月就漲了差不多50%哪。」

朱士強有些不相信,「真的?」

「我騙誰還能騙你嗎?是真的。」

朱士強聽了,就難免有些動心。朱士強現在有塊心病,錢越來越多之後,他的煩惱也多了起來。錢太多,他又不方便都存在銀行,只能投資。朱士強已經以親友的名義買了兩個門面房,效果還不錯,房價都有所上漲,每年的租金收入也很可觀。但朱士強不敢把所有的錢都投到房產上,他擔心房價總會有暴跌的一天。

聽說趙剛炒股賺錢之後,朱士強心動了。但心動歸心動,朱士強卻沒有立即行動。他是一個謹慎的人,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朱士強是不會輕易出手的,他繼續觀察著股市的動靜。

那些日子,趙剛就像著了魔一樣,張口閉口都是股票。原本趙剛投入了20萬,後來變成了30萬,最後又變成了50萬……趙剛不斷續寫著炒股神話。人一旦有了錢之後,慾望就會膨脹起來。趙剛已經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他將全部的資金都投入到了股市裡。

趙剛還動員朱士強也投資股市,朱士強聽說趙剛已經賺了很多錢,也放心多了。畢竟炒股不同於賭博,不至於一下子賠得血本無歸,大不了被套牢,什麼時候漲了再賣出。反正他手頭的錢也不著急花,而且有一大部分都是他攢的私房錢。於是朱士強就回答道:「我倒是想試試,主要就是沒有時間。」

趙剛想了想,說:「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幫你盯盤。」

老實說,朱士強對趙剛的人品倒不懷疑,只是對股票這東西究竟能否賺錢心裡沒底。為了穩妥起見,朱士強只拿出10萬塊讓趙剛小試牛刀。沒想到,大約兩個月後,那10萬已經變成16萬了。這無形中又堅定了朱士強投資股市的信心,於是他又投入了30萬到股市裡,全部由趙剛操控。

趙剛全心全意地替朱士強管理著股票賬戶,他甚至比管理自己的賬戶還要上心。他知道,這是巴結朱士強的一個好辦法。只要他能替朱士強大把大把地賺錢,朱士強就沒有理由不對他好。

表面看來,朱士強和趙剛的關係已經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兩個人的感情也達到了巔峰狀態。

《官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