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可可有一句非常想說又不敢對外人說的話,這就是她成就了丈夫姜松巖,沒有她就沒有姜松巖今天的副省長位置。
在姜松巖還只是市委書記的時候,蘇可可就對弟弟蘇迪南說了這句憋在心裡的話。蘇迪南沒有忘掉姐姐說的話,五年後在得知姐夫姜松巖升任Z省副省長時,向姐姐祝賀的他,換了種說法表達這個意思。
蘇迪南說:“姐姐,這是你的成功!沒有你,怎麼說也不會有姐夫的今天。”
蘇可可聽弟弟這麼說百感交集:“是又怎麼樣,都說夫貴妻榮,誰又知道你姐姐的不容易,知道我為他到今天這步吃過多少苦?”
蘇迪南說:“也確實只有家裡人才知道姐姐的辛苦。”
蘇可可交代弟弟,千萬不要對外人這麼說,也交代他不許在姐夫面前流露出這種情緒。那樣會讓他感到不舒服,剛到Z省工作的姐夫壓力挺大的。
2008年末,中央從部委選派七名幹部充實五個省份的領導力量,此為民間所說的“幹部空降”。姜松巖名列其中,此前他身為環境保護部某司司長。在空降的幹部當中,姜松巖是最年輕,職務提升幅度最大的一位。
較早的時候以及國慶節過後,姜松巖在中央黨校和國家行政學院分別有一段時間不長的學習,這是中組部為他們所做的任職準備。那時候姜松巖還不知道自己具體的去向,蘇迪南在環境保護部的網站上得知姐夫被免去司長後,吃驚地打電話詢問情況。蘇可可告訴弟弟,情況是好的。她不好說得太具體,情況好到什麼程度,她和姜松巖都還不知道。
這個謎在一個多月以後被揭開,得知姜松巖是赴Z省任副省級領導後,蘇可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要知道Z省是經濟發達省份,沿江臨海,與老家所在的A省毗鄰。她還是不好告訴蘇迪南具體的情況,只說姜松巖是到了Z省,具體的工作還沒有定下來。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知道姜松巖還要過一道坎兒,要等到Z省的人代會通過了,那時他的職務才真正算數,否則他還是一個省長助理。要知道,蘇迪南倘若一高興提前說出去,影響多不好。這時候,她有很多的擔憂。
有意思的是,蘇迪南很快從網上搜集到信息,得知姐夫是先當上了過渡一下的省長助理。他安慰姐姐,說姐夫的副省長任職絕對沒有問題,省人代會只是走一下程序,就像當初姐夫到泊州市當代理市長時一樣。
蘇迪南不無遺憾地說:“姐夫要是回A省工作多好。”
“是啊,回A省多好!”蘇可可似乎也有同感。
姐弟倆通電話的時候是在晚上,姜松巖在家裡,他聽見了蘇可可的附和或是感慨,他眉頭一蹙,有點不悅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蘇可可看到姜松巖的反應,放下電話後對丈夫說:“其實,不回A省好。不到這個Z省來更好!”
姜松巖打量她一眼,問她為什麼這麼說?
蘇可可說:“這些年隨著你調來調去的,我被折騰夠了,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帶著情緒,她跑了開去。
姜松巖衝著她背後輕聲說:“誰叫你當幹部家屬的?”
不知道蘇可可是否聽到他這句話,但她沒有對他的話有所回應。
當幹部家屬就要承受這些,也因為這一點,許多幹部對家屬懷有歉疚。姜松巖嘴上雖這樣說,心裡卻懷有歉意。
姜松巖的副省長任職很快就宣佈了,就像蘇迪南說的,幾乎沒有懸念。
此後不到一周,本該沉浸在喜悅之中的姜松巖和蘇可可竟然為一件小事鬧得不愉快起來。
事情的起因是蘇可可要在這個時候回老家平江市一趟,而姜松巖不同意。他說要回去可以但要在五一長假的時候,或者等在北京讀研究生的兒子放暑假後一道回去。
以前即便是在北京,蘇可可說要回家就回家,姜松巖從來不打攔頭板。這時候,他這麼做,想必是因為任職剛下來,有許多的顧忌。蘇可可不會想不到他的這層意思,卻一定要回去。
蘇可可有個特點,一旦姜松巖不由著她,就用不說話來發洩對他的不滿。這樣一來,姜松巖撐不過三天就會答應她的要求,順著她來。當然,在這樣的記錄裡蘇可可沒有讓姜松巖去做違法亂紀的事情,過分一點兒的也在他能夠接受或容忍的範圍之內。
蘇可可故技重施,只一個晚上姜松巖就鬆口了,他同意蘇可可回平江。不過,這次不是簡單的妥協,他警告她以後再也不許搞死活不說話這招,要比以前更注意自己的身份,他交代道:“你現在是副省長的家屬,看著你的人比過去更多了。”
蘇可可只高興姜松巖答應了她回平江的要求,對他的警告並不在意。她馬上收拾東西,為回家做準備。她的行李很簡單,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將姜松巖在她回家這段時間所要穿的衣服準備好,這是她的一項不可替代的家務或者是工作。
在他的衣服當中,襯衣是備得最多的,每週有五件可以換穿。牌子就兩種:國外的是阿瑪尼,國內的是雅戈爾;顏色就一種:白,亞光白,最多有隱約的條紋。這些衣服都是在洗衣店裡洗的,衣領、袖口熨燙得整整齊齊。她喜歡姜松巖常年不變的著白襯衣,穿深藍、藍灰西服或者類似顏色的便裝外套。在她眼裡,這樣的著裝讓人賞心悅目。儘管這是公務活動中常見的著裝,普遍的色調,但由於她的傾心,姜松巖的著裝是質地精良的,他的白襯衣永遠是潔淨的,每天一換。
蘇可可第二天坐上了回平江市的直達快車。途中,她收到姜松巖兩個字的短信:“低調。”
他是不喜歡發短信的,選擇這種方式,是覺得短信比在電話裡說要婉轉一點兒,還是能夠讓蘇可可記得牢靠一點兒?
可能兩者都有吧。
蘇可可的回復比姜松巖的更短,只一個字:“好。”
2
平江市在A省的腹地,從Z省省會雲邑市直達的這趟快車,到達平江市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多一點兒。
蘇可可從車窗裡看到站台上接她的弟弟蘇迪南,他也看到了她,隨著還沒有停下來的列車緊跑了幾步。兩年沒有見到蘇迪南,他的身體發福了,胖了兩三圈。到車廂裡找到蘇可可時他氣喘吁吁的。
蘇可可沒有多少行李讓蘇迪南幫著拿,又不想擠在人堆裡出去,就讓蘇迪南在她對面空下來的舖位上坐一會兒。
她拍了拍蘇迪南肩頭,警告他:“你又胖了!我們家歷史上沒有你這麼胖的人物。”
蘇迪南笑呵呵地回答:“這都是閒的、沒事幹的後果。以後工作有擔子了就會瘦下去。”
蘇可可搖搖頭,蘇迪南就是這樣,時時刻刻藉機會找話題,談他工作的事,讓你知道他是多麼不順心。
蘇迪南混得也確實糟糕,連單位的車都用不到,出了車站急忙站到路邊去叫出租車。出租車司機聽說是短途都不想跑,他只有不時地回頭對蘇可可聳肩,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蘇可可裝著不在意,待他轉過身去的時候,眉頭是皺著的,心想這樣的情況要是被熟人看見多不好意思,副省長的夫人在路邊等著坐破破爛爛的出租車,多丟人啊!
總算有一輛出租車願意載他們,打開車門見髒兮兮的座椅,蘇可可下不了決心坐上去。蘇迪南推了姐姐一把,他怕已經顯得不耐煩的出租車司機撇下他們。要知道,在平江市出租車是沒有“拒載”這一說的。
平江市是一個規模較大的縣級市,為諭懷市所轄。平江市的火車站在郊區,車要跑十來分鐘才到市裡。
蘇迪南不時地從前座上回轉頭來,介紹市區的一些變化。平江市的城市規劃是在姜松巖手上完善的,他的“生態和健康城市”理念應該說具有一定的前瞻性,這使得平江市的一些基礎設施建設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滿足可持續性發展的需要。簡單地說,平江市很少有像周邊城市那樣的在基礎設施上的推倒重來和修修補補的事情。十年前,還在中央領導人位置上的龔老在平江市視察時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剛回過故鄉的龔老,對泊州市城市建設東一鎯頭西一棒槌、不注重古城保護的做法很不滿意,於是便有了對姜松巖的評價和賞識。
坐在出租車裡蘇可可只對街上見到的人感興趣,她聚精會神地看著窗外,偶爾遇到一兩個熟人便興奮得不行,實實在在地覺得自己是回家了。
以往蘇可可回平江市都住在妹妹蘇怡怡家,這次住到了蘇迪南家。她安頓下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給要好的同學和姐們兒、妹們兒打電話。有一個人是蘇可可最想聯繫的,可她就是沒有打電話,她知道這個人馬上就會得知她回來的消息,馬上就會跑來找她。
蘇可可離開平江近十年,與這些要好的同學和姐們兒、妹們兒的關係一直沒有斷。她們接到蘇可可的電話都大呼小叫,高興蘇可可成了省長夫人,高興蘇可可還想著她們,有腿快的馬上就跑了來。蘇迪南的家裡很快便賓客盈門,像過年,像辦喜事一樣地熱鬧起來。
蘇可可的弟妹秋芬請了假在家,忙著招呼客人。來的人雖說是女流之輩,卻都是平江市檯面上的人物。秋芬從工廠裡下崗後經蘇可可活動,安排到市圖書館做管理員,有了一個事業編製的工作,來的人當中就有管圖書館的市文化局唐局長的太太。秋芬端茶送水的當兒對誰都討好地笑一笑,巴結的樣子毫不掩飾。她有她的算盤,沒準什麼時候就會有事情找到她們。
蘇可可瞟到秋芬的樣子心裡很不自在,極不喜歡她的小家子氣,想這些人根本不值得給巴結臉色,顧著客人的面她不好說秋芬什麼。
手機響了,蘇可可看了看,沒接,只顧著與眼前的人敘舊;再響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有點兒不耐煩地說:“又是田鈴的電話。”
聽說是田鈴的電話,邊兒上人不吭氣了,安靜了下來。田鈴是市委羅書記的太太。
蘇可可接了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很響:“姐姐你回來了呀?也不通知我一聲,我好去接你。”
蘇可可說:“我兩腿好好的,哪敢驚動您的大駕?!打個車就回來了,平江市的交通建設還是很好的,很方便。”
“你看,你看,還是對妹妹有意見了。你要告訴我回平江來,我會到平江界的路邊去迎候你,代表平江人民表示歡迎總行吧?什麼……坐火車回來的,那我開車上火車站的站台上去接你。”
“我一個人回的,也享受你的政治待遇啊?”蘇可可瞄了一眼剛進門的人,笑了一下,用右手示意自己接著電話。來人是蘇可可的同學,在審計局做副局長,她輕手輕腳地到一邊,和其他人低聲地打招呼,像是參加會議遲到了。
田鈴客氣了一番後言歸正傳,說她老公羅恭達晚上要給蘇可可接風,是私人宴請,務必光臨。蘇可可說吃飯就算了,回來最忙最苦的就是嘴,給個時間她要去拜訪一下羅書記,給父母官請安。
田鈴說:“姐姐你饒饒我,什麼父母官,要折我的陽壽不成?我不打電話了,我馬上過來。”
坐著、站著的一幫人聽說田鈴要來都要走,連剛進門的審計局副局長也說下午再來。
蘇可可不高興了:“你們這是幹什麼呀,不就是來個市委書記的太太嗎?!她和我,和你們還不都一樣?沒有誰該有特殊化的地方。再說,當一輩子的官太太啊?”
聽蘇可可這種口氣,一個妹們兒或者姐們兒馬上漲了精神:“就是!我們大大小小的也還是個幹部家屬。”
邊上站著的秋芬臉微微紅了一下,退了出去。誰也沒有注意到她,話還是接著說下去。有人說:“蘇可可,你做我們的太太官,有你罩著,我們就是在家裡也不怕了。”
有挑她話的馬上接茬,“怎麼,你在家裡還怕,還是被領導啊?沒有自己提拔一下自己……”
跟著起哄的人都笑起來,蘇可可也笑了,笑得矜持一點。在這一群笑聲雜拉,像小交響樂團在調試樂器的女人中,她知道自己要有所不同。她們說的這些話裡是有故事的。她不去探問,她覺得自己真的和過去不一樣了,身份會給人許多制約和改變。
儘管這樣,當田鈴來的時候,一幫人還是腳底抹油找借口溜了。
蘇可可和她一番寒暄後說:“田鈴,你大概沒有和群眾打成一片,到我這裡來的人聽說你要來,都忙不迭地走了。”
田鈴鼻子裡哼了一聲說:“要說怕我,不太可能。一定都是從班上跑出來的。否則這樣幹嗎呀?”
蘇可可拿出送給田鈴的禮物,一枚紫色花朵造型的SWAROVSKI水晶擺件。田鈴接過去就表現出愛不釋手的樣子,將這塊水晶對著亮光左看右看,說真是玲瓏剔透,感謝她的精心和周到。蘇可可說:“當然,送你的嘛,特地在王府井施華洛世奇旗艦店挑的。”
在北京的時候蘇可可喜歡逛大賣場和品牌店,手癢的時候多,看到好的東西就想買,買下來把玩一陣兒覺得沒意思了,就想著送人。當然,也不是隨便送的。這次回來給田鈴一件好一點兒的,給妹妹兩件還可以的,給秋芬的那件就稍差一些。
秋芬給田鈴沏了茶戰戰兢兢地端過來,蘇可可看她那個樣子又有點兒難受,也正好借她婉拒田鈴。她說秋芬一大早就去農貿市場買了雞鵝魚鴨,還做蟹粉獅子頭,把手指都劃破了。
田鈴見秋芬手指上果然纏著一塊濕乎乎的創可貼,她口氣有困惑,也有一點兒愛憐地說:“這些東西哪是在家裡做的?”
“你看,秋芬都忙成這個樣子,我是不是該在家裡吃飯?要不你留下來嘗嘗秋芬的廚藝?老羅要是能夠一起來更好,我們熱烈歡迎,讓他與民同樂一回。”
蘇可可看起來是與田鈴協商,其實是拿了主意給田鈴。
這麼一來,田鈴否也不是,從也不是,她感到了為難。
“姐姐你說,這請客的人客沒有請到,倒被客反請了,羅恭達不把我頭罵臭啊?”她很快想出辦法,“要不這樣,秋芬做的菜都下冰箱,放不下就給我現在帶回去。你和你弟弟一家都到我們那裡去。反正都是家裡人,就這麼定了。我到點兒來接你們。”
田鈴話說完就找了個要急於去單位的借口,她這是怕蘇可可再說出什麼拒絕她的理由來。
一會兒羅恭達打來電話,請蘇可可晚上一定光臨,“你,我請了。拜託你約一下你弟弟、弟妹。是不是要我親自和他們說一下?”
對羅恭達可不能像對田鈴,蘇可可必須區別,她連聲說:“不用,不用。我讓他們去,一定去!”
接完電話,蘇可可將在廚房裡忙活的秋芬叫出來,讓她做些簡單的飯菜中午吃一下就行,晚上把放學的孩子送姥姥家去,三個人一起去赴羅書記的宴請。
蘇迪南接蘇可可回家後又去上班了,中午回來後聽蘇可可說羅書記請客,馬上說他妻子秋芬就不去了,抱怨秋芬那個樣子捧不上台盤。
蘇可可聽了蘇迪南的話惱了,數落他也順便帶了秋芬:“你以為你上台盤啊?你們兩個是一個極左,一個極右。你太高看自己,秋芬則把自己看得低得不能再低。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那樣就不要我千里迢迢地趕回來替你們操心了,是不是?”
母親在世時蘇迪南與蘇可可頂撞是家常便飯,母親去世以後不敢了,學乖了,他連說“是是是”。
蘇可可交代蘇迪南和秋芬,晚上在飯桌上盡量不要說話,做到不卑不亢。她問蘇迪南有沒有將那份《整合文化資源,拓展文化產業》的建議書寄給羅恭達,蘇迪南說早寄了,十五頁紙一張也沒有拉下。蘇可可說那就好,再關照蘇迪南,羅書記不提這件事就不要說。
蘇迪南納悶:“這豈不是錯失了難得的機會?”
蘇可可有點兒惱怒,“你怎麼拎不清呢?並不是什麼場合都適宜談你的事,難怪你一個文管會下面的小辦事的做了四五年沒動靜。”
晚上田鈴乘了市政府的豐田迎賓麵包車來接蘇可可和她弟弟一家。
晚宴上羅恭達果然隻字未提蘇迪南建議書的事,田鈴很會搞氣氛,飯桌上推杯換盞,敘舊表新,倒是其樂融融。蘇迪南和秋芬也沒有明顯的不自在和不當之舉,但一桌羅恭達特意安排的家鄉土菜卻讓蘇可可吃得不是滋味,其原因是泊州、北京和現在的雲邑市的生活讓她的口味變了。對於這一點,姜松巖無可奈何地說過,她是口味變得複雜了起來。
結束後田鈴說時間還早,邀蘇可可去喝茶。蘇可可知道這一定是羅恭達的安排,還有後戲,就讓蘇迪南和秋芬先回家。
羅恭達的秘書安排了一處僻靜的茶樓在等他們,坐下後羅恭達的話明顯地比在飯桌上多了,神態也放鬆了不少。
羅恭達是姜松巖離開平江市以後從外地調來的,但他對姜松巖在平江的政績如數家珍。他感慨,姜松巖要是回A省就好了,甚至直言不諱地說:“我喜歡姜副省長這樣的領導。”
蘇可可說:“李書記和彭省長是希望姜松巖回A省的,彭省長和姜松巖在中央黨校做過三次同學,平時聯繫很多。李書記和姜松巖的關係就更不用說了。”羅恭達說他知道,李書記是龔老重用的幹部,而姜松巖是龔老極其賞識的。
田鈴說:“我現在就盼星星、盼月亮,盼有龔老這樣的貴人在羅恭達的面前出現。做幹部就像爬台階,哪是一級級地爬上去的?非坐電梯,坐直升飛機,或者火箭不可。”
蘇可可岔開話,說姜松巖在Z省的工作擔子很重,又人生地不熟,她都替他擔心死了。
羅恭達笑了笑,說蘇可可有所不知,空降幹部從某種意義上說相當於過去的欽差,雖是副手但沒有人不顧忌他,誰都知道他是直通中央的,比別的副省長更能做主。中央派他們下來通常是加強某方面工作的。
田鈴插話說:“空降幹部都被指派在有實權、有特權的崗位上……”
羅恭達看了田鈴一眼,這種眼神蘇可可再熟悉不過了,姜松巖對她也經常用。田鈴馬上就給自己踩了剎車,不再說什麼,以倒茶來掩蓋自己的尷尬。
委婉地,羅恭達問到姜松巖分管的工作。蘇可可說她具體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他負責城建、交通、環保、能源、安全生產和沿江開發什麼的,下面好像還有水務什麼的一串兒工作,她都不想去細問,反正與她不相干。
羅恭達說:“姜省長真是實力派,分管的都是重要工作,平江市以後要仰仗姜省長的大力支持和幫助,希望他能夠對家鄉多有關心。”
蘇可可代替姜松巖表態,說家鄉的事一定是頭等大事,重中之重的事情。只要能夠做到的,姜松巖會不遺餘力。
羅恭達說平江是個出人才的地方,蘇迪南就是一個很有想法能幹事情的人。他收到了蘇迪南的建議書,想讓蘇迪南在事業上大幹一番。
蘇可可趕緊說:“迪南書生意氣,只怕是不切實際的想法,我還不知道他有這樣的舉動,這麼為難羅書記。”
羅恭達說:“他的建議很好,你告訴姜省長,我舉賢不避親,要破格使用他。下面只要公示不出問題就行了。”
蘇可可一副為難的樣子:“姜松巖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認為是我找羅書記要照顧了。”
羅恭達欠了欠身子,爽快地說:“你讓他來怪罪我好了。”
臨結束,羅恭達要了姜松巖的電話號碼。他和田鈴一起將蘇可可送到蘇迪南家樓下。
蘇可可上樓後蘇迪南家的門就打開了,開門的蘇迪南說秋芬一直站在窗前等著她回來。蘇可可打開包,看看姜松巖有沒有給她靜音狀態的手機來電話,一看沒有,就告訴蘇迪南她與羅恭達喝茶的情景,告訴他調整工作的事差不多了。
蘇迪南想去市旅遊局當個副局長,姐姐出馬,這麼簡單的一個回合就有結果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蘇可可說:“提個副局長在市委書記手上算什麼事啊?你姐夫提拔的人你數都數不過來。要是在泊州,哪要我勞心費神地幫你出主意,還親自出馬?早就有人替我辦了。”
蘇迪南說:“我看還不如將我們一家子遷到泊州去,最好是去Z省,倚著大樹好乘涼。到人家鍋裡來撈,就怕只有稀的,還要看人家的臉色。”
蘇可可說蘇迪南真會順桿爬,竟然想到泊州市去,到處搬家有什麼好的?她感慨地說:“這些年,我被折騰死了,就想在什麼地方安定下來。”
3
接下來的兩天裡田鈴一直陪著蘇可可,拉著她在平江市最高檔的女子養生館做保健和美容。田鈴知道,平江的條件和北京以及A省的省會雲邑市是不能比的,心虛的她就口口聲聲地說是帶蘇可可逛養生保健的大排檔。
田鈴的慇勤蘇可可是理解的,她不是沒想過田鈴和羅恭達的用心。人家一個市委書記的太太,在平江市也是呼風喚雨的人,低下身段來討好她,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但她認為這是作為官太太所必須具有的“懂事”,基層幹部家屬總要經歷的一個過程。要知道,當年姜松巖在下面的時候她也充當過此類角色,要不她蘇可可今天回平江怎麼會有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覺。現今官場上重要的就是編織關係,網羅親信。山不轉水轉,姜松巖要是哪一天回A省可就不是副省長,而會是省裡的主要領導。或者,姜松巖再被提拔,回北京去……那是蘇可可不敢往下想的。近一段時間,她上網最熱衷的就是搜一些省部級以上,甚至是國家領導人的簡歷,將姜松巖的簡歷在某一位名下套一下,覺得怎麼看也還像那麼回事。
蘇可可這次回平江主要是為弟弟工作的事,羅恭達在茶樓的一番話,讓她覺得蘇迪南的事情是不成問題的。她想,這種事你羅恭達不辦,趙恭達、宋恭達大概會搶著辦。就是蘇迪南也知道,他還有泊州市、雲邑市可去,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這樣的心理下,蘇可可對田鈴的態度就有了些偏差,接下來就出了點兒她沒有意識到而田鈴受不了的小狀況。
那天,蘇可可手機響了,她在接電話時順手就讓田鈴替她拎一下包,然後拿著電話走了開去。
要知道,田鈴是平江市的第一夫人,她帶蘇可可出席的場合沒有人不認識她,蘇可可不知不覺流露出的輕慢讓田鈴很不是滋味,她當時恨不能將蘇可可LV包的帶子掐斷。
都說女人有小心眼,而如果是一個有心計的女人犯了小心眼,那這個小心眼就會銳利無比,能夠去扎人的心窩子。
於是田鈴就在蘇可可面前說到了夏中天。
說的時候她繞了一個彎子,把夏中天編到一件事裡,像是無意之中提到他。蘇可可這就知道了夏中天的病情,知道他已經身患癌症、病入膏肓。
夏中天是平江市前市委書記,他當年一手提拔了姜松巖。田鈴之所以來這麼一招,是因為她知道蘇可可、姜松巖與夏中天有著非常複雜的關係。
哪知道蘇可可並沒有像田鈴想像的那樣表現出難堪,她立即要去醫院看望夏中天。
田鈴勸蘇可可還是不要去。蘇可可許是看到田鈴臉上的複雜表情,問她:“你也知道老薑和夏書記有矛盾?”田鈴嗯了一聲。
“老書記都病成這樣了,我要去看他,就是老薑知道這件事也會看他的!”蘇可可自言自語,決心已定的樣子。
田鈴告訴蘇可可,夏中天並沒有住在醫院,得知醫院診斷他為胰腺癌晚期以後,他問醫生還能夠活多久,醫生哪敢告訴他真實情況,他就吵鬧著要回家。羅恭達帶著全體常委去勸他也沒有用,夏中天就是要躺在家裡等死。他還給家人下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見。
蘇可可說:“不管怎麼樣,夏書記他一定會見我的。”
田鈴聽了這話心裡很吃驚,臉上倒是沒有流露出來。她打電話給羅恭達的秘書,讓他準備一下,一會兒陪姜副省長太太去探望老書記夏中天。
田鈴對蘇可可說,她就不跟著去了,讓羅恭達的秘書陪。蘇可可說誰陪也不要,就她一個人去。她向田鈴要夏中天家的電話,田鈴沒有,就打電話給羅恭達的秘書找號碼,也告訴他不用陪同了。
蘇可可沒有立即去夏中天家,而是回蘇迪南家換了套衣服,她不想著休閒裝去看一個病榻上的人。她到什麼地方都不辭勞苦地帶著一兩套正裝,以便出席重要場合時穿,這次行李箱裡就有一套淺灰色西裝。
秋芬勸蘇可可不要在這時候去看病人。蘇可可問她為什麼?她說,要死的人才天黑了以後趕去看。
蘇可可想起來,本地是有這種忌諱,責怪自己怎麼就忘了,還真虧了秋芬提醒。她決定第二天上午去。
這個夜晚蘇可可浮想聯翩,輾轉反側沒有睡好。像俗話說的那樣,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第二天上午蘇可可正要動身,接到田鈴打來的電話。這些天她的電話總是不斷,蘇可可也就沒有想到她這時打電話來的真正用心。
田鈴是想知道蘇可可昨天去夏中天家的情況,蘇可可沒有待她問就主動說了,昨天沒去成,今天正要去。
田鈴讓蘇可可先忙,事情完了以後告訴她,有興趣的話她要帶蘇可可去郊區住一個晚上,泡泡有名的甑山溫泉,或者由她安排一個酒店,請蘇可可要好的朋友和同學聚一下。
蘇可可回來後總是被過去的同學、好友宴請,正想著是不是要回請一下,田鈴居然替她想到了。她有點兒小感動,覺得田鈴很是細心周到。
平江市區的出租車還是比較多的,出門就可以叫到。夏中天住的月桂園在湖邊,出租車司機聽說蘇可可要去那裡,說月桂園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蘇可可讓司機在一個路邊的水果店停下,想買一個果籃。想到單身一人去,必須自己拎著,她猶豫了一下,打消了念頭。
月桂園的連體別墅十分醒目,紅色的牆體,白色斜屋頂錯落有致。到了坐落在最東邊的,屋頂上爬滿野薔薇的一戶門口,蘇可可認定是夏中天家。她站在門口,用手機打了田鈴提供給她的夏中天家電話。
接電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蘇可可說:“我是來看望老書記的,已經在門外。”
中年男人說:“老書記病重,不方便見人,謝謝你的好意。”
蘇可可說:“我從雲邑市來,叫蘇可可,麻煩你轉告一下。”
中年男人說:“好的,我一定會轉告,你請回吧。”
蘇可可急了,“麻煩你現在就稟告一下,我是姜松巖副省長的家屬蘇可可,特地來看老領導的。”
中年男人一聽,馬上換了口氣,請蘇可可稍等片刻,他馬上告訴他爸,還解釋一句,“我是他女婿。”
門一會兒打開來,探出一張中年男人熱情洋溢的臉。他飛快地掃了蘇可可一眼,連說“請請請”,將門敞開來迎蘇可可進去。
進了院子蘇可可聞到野薔薇的香味,太熟悉的味道,她使勁抽著鼻子嗅了嗅。
中年男人壓低聲音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老爺子聽說你來要從床上坐起來,精神一下子就好了。”他在前面引路,將蘇可可帶到夏中天的家庭病房前。
從房間裡出來一個端著洗臉盆的年輕女子,對著他們淺笑一下,說:“你們進吧,老書記這時候精神還不錯。”
蘇可可停頓一下,讓夏中天的女婿先進去,聽見他在裡面說:“蘇大姐看你來了。”
沒有聽到應聲和招呼她的聲音,蘇可可緩緩地走進去。
偌大房間,一張大床,床頭斜靠著一個輸液的枯瘦老頭,他碩大的頭歪垂著,一絲頭髮也沒有,竹節一樣的手隨便地攤開著,像一個巨大的怪嬰。他的喉結上下滑動著,像要戳破皮膚。
蘇可可到面前時這顆無力的頭抬了起來,她見到了深陷的眼窩裡豁然閃亮一下的眼珠,以及慢慢黯然的神情。
她眼睛一熱,難道這就是當年那個的威儀凜然的市委書記夏中天?儘管有心理準備,她還是不能夠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I’m dying,but I know(我要死了,但我知道).
夏中天緩慢地,斷斷續續地用蘇可可曾經輔導他的英語說。
蘇可可沒有用英語應答他,她說:“沒這麼容易,你夏書記是不會這麼輕易倒下的!”
夏中天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意,搖搖頭,不再說什麼。他女婿示意蘇可可坐到病床前的一張椅子上,蘇可可輕輕地坐了過去,將病床上糾纏著的輸液膠管理了一下。
慢騰騰地走進來一個花白頭髮身體臃腫的老太婆,她看也不看蘇可可一眼,獨自坐到落地窗前的籐搖椅上。蘇可可轉過身去想和她打招呼,她居然旁若無人地瞇起了眼睛。
這是夏中天的妻子俞霞,多年不見,她同樣讓蘇可可吃驚,竟然胖成一團,像要爆胎的米其林。
過去,蘇可可到夏家時俞霞也這樣,不理不睬。那時候不是旁若無人,是眼中無人。對於俞霞的這種態度,夏中天對蘇可可這麼說過:“她是個家庭婦女。穴壁而窺,見不盈尺,可以不理她,當著沒這個人。”
夏中天的女婿退了出去,夏中天顫巍巍地向蘇可可伸過手來,蘇可可手迎過去,讓他一把握住。他用雙手摀住她的手,身子一陣輕微的顫動。
“就想,就想你來……”
蘇可可的眼睛濕潤起來,她不知道說什麼好,把另外一隻手也放進夏中天的手心裡,任他握著、摩挲著,甚至撫摸著。
夏中天閉起了眼睛,不知是為現在的情景而陶醉,還是冥思過去。他一直沒有鬆開蘇可可的手。
這種狀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近一個小時。蘇可可想告辭,可她覺得難以啟齒,這種情況下的見面其實等於提前的“告別儀式”。但她不能待很長時間,這樣的時刻感覺有些荒誕和恍惚。她覺得需要做的做到了,輕聲地說了聲:“您保重!我要走了。”她說的是“我要走了”,而不是“我再來看你”。
蘇可可抽出雙手時很艱難,感覺得到夏中天的極不情願。
夏中天喃喃地,有氣無力地說道:“好好的,好好的!你和小姜……都要好好的!”
蘇可可點著頭,慢慢地退著走了出去。
客廳裡,夏中天的女婿拿一個簽名簿在等著蘇可可,他介紹自己:“我叫趙鵬程,我愛人是夏霓。”說著他請蘇可可寫上名字,留下電話號碼。蘇可可幾乎是機械地做了他要求的事。
出了夏家,蘇可可回頭望了一眼牆上的薔薇,想起夏家過去的老房子,那時比這更茂盛的野薔薇,將牆壁裝扮得如錦屏一般。那時候她時常偷偷地摘幾朵野薔薇藏在口袋裡帶回家,一路走一路香。干了的野薔薇還可以用來泡水洗手。
坐上出租車的蘇可可伸出自己的手,望著發呆。
她有一雙無數人羨慕的,白皙漂亮的手。她的手指修長、圓潤,像玉筍一樣。
田鈴說過這樣的手是可以做手模的,她曾經建議蘇可可將這雙讓她眼紅的手去上一份一百萬元的保險。
晚上,蘇迪南聽說蘇可可去看了夏中天後有點兒遺憾,說早知道就好了,有事情要找夏中天。蘇可可問蘇迪南是什麼樣的事,他吞吞吐吐的,趕上蘇可可接田鈴的電話,就再沒有能夠細問他。
4
蘇可可回平江市成為田鈴的一件大事,忙前忙後不說,一天下來還要和羅恭達談論一下。
蘇可可去看夏中天這日,田鈴問羅恭達:“你說蘇可可是真的不知道人家議論她和夏中天的事,還是裝著不知道?都說這些事瞞不住人,紙包不住火;按理說姜松巖這個做老公的應該是最後一個知情者,可他都知道了,蘇可可還這麼做……是不是她對夏中天感情特別深?”
羅恭達說:“假如這事情並不存在呢,為什麼不這麼想?誰也沒有親眼見過,依我說就是捕風捉影的事。”他其實並不這麼認為,只是換了一個角度看問題。
田鈴說:“那就很難解釋姜松巖和夏中天的交惡,外人都知道他們有隔閡、有矛盾。姜松巖許多年不回平江市,自打他調出去以後就再沒有回過家,蘇可可每次回家都是隻身一人。這怎麼解釋?很不正常啊!”
縣、市黨政一把手之間有矛盾是常見的事,姜松巖在平江時是常務副市長,夏中天是市委書記。夏中天培養了姜松巖,將他從環保局監測站站長一步步提拔到常務副市長,要知道這在平江市等於坐了直升飛機。姜松巖對夏中天應該感恩戴德才是,可他出了平江就不再理睬夏中天,形同過河拆橋,這不用說在官場,在一般的人際交往中也是要遭非議的。有目共睹的是,姜松巖和夏中天在省裡開會也不接觸,是姜松巖故意避著夏中天。有人證實,有幾次夏中天甚至挪位置、換桌子,想接近姜松巖,姜松巖就是不搭理他。羅恭達知道一件事,在姜松巖擔任泊州市委書記以後,平江市曾經想與泊州市結對子,搞優勢互補。剃頭挑子一頭熱,事情就是沒有結果。
姜松巖這樣,無法不讓人想到他與夏中天的關係,聯繫到坊間蘇可可與夏中天的緋聞。
羅恭達說:“即使夏中天傷害過姜松巖,一個身在仕途的人,撲騰在官場的人,也不能做得這麼明顯。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這是羅恭達想不通的地方,田鈴倒是替姜松巖想出理由,她說:“世上有三不讓,妻不讓,是第一條。這樣的事情難免讓人失態。”
羅恭達帶些憤慨地說:“屁,你根本不瞭解官場。為陞官發財迎合、討好上司,有些人不用說讓出老婆,送老婆到人家門上都爭先恐後。”
田鈴半天沒有吭氣,想必她也知道官場上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
羅恭達說:“姜松巖也是自己傷害了自己,為什麼不找個心理平衡呢?要知道,吃他一隻蘋果的人可是給了他一棵蘋果樹,或者是一座蘋果園。他要蘋果多的是!”
田鈴說:“你就知道姜松巖不會動別人的蘋果?到他這個位置,女人投懷送抱的多得要排隊。我才不相信他會坐懷不亂呢,何況他的遭遇,最容易給自己做這樣的事情找理由!”
羅恭達說:“你要相信幹部隊伍中還是好人比壞人多,況且我們是受黨教育多年的人。姜松巖是一個以穩健著稱的幹部,我沒有聽過他有這方面的緋聞。”
他這樣說大概是怕田鈴借題發揮敲打他,當幹部要穩健是他的口頭禪。田鈴若有所思,說好在羅恭達沒有姜松巖的經歷,她田鈴也沒有像蘇可可那樣有什麼話被人在背後指著說。
“你做夏中天可以,但絕對不允許讓我去做蘇可可!”田鈴沒有忘了警告丈夫一句。
羅恭達將話題轉到蘇迪南身上,說蘇可可的忙他還是要幫的,這樣的事情做一些沒壞處,雖說沒有直接的好處,落個人情在這裡放著也是好的。姜松巖是環境保護的專家,在省部級幹部當中像他這樣有專業,也有基層和上面工作經驗的幹部應該說是前途無量的。
田鈴還是希望羅恭達在以後的仕途上遇到龔老那樣的貴人,一句話就讓人青雲直上,跟另投胎似的。“當官不能像老男人早鍛煉跑步那樣慢騰騰的,要像運動健將,像劉翔那樣跨欄。”她經常這麼和羅恭達念叨。
“李書記不是團系的。他是龔老的人。”羅恭達突然說了一句。
“那又怎麼樣?龔老連在電視上都很少看見了。我看李開平這個省委書記也差不多到頂了。”田鈴有點兒不以為然。
“有的事情你不懂。不要亂說!”羅恭達說說就有了教訓的口氣。
提到李開平書記和龔老,羅恭達想到姜松巖與他們的關係這一層,這個時候他要是在辦公室,會在紙上寫下這三個人的名字,用筆將他們圈起來,或者畫一個彼此之間的關係圖。
這個夜晚羅恭達失眠了。他想,做個小縣級市的書記,身居一隅不怕,要有胸懷,要有出幽升高的理想才是。自己遇不到姜松巖那樣的好事,也要努力。用一句革命語錄來要求自己,那就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