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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松巖這天連軸轉地參加了四個會議,最重要的一個會是下午國務院八部門聯合召開的環保工作電視電話專題會議。會議下接三十一個省、直轄市自治區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開設的分會場。姜松巖副省長作為Z省環境保護工作的主管領導,帶領省相關部門負責人參加了會議。會上姜松巖匯報了Z省沿江低碳生態圈建設情況。
會後環境保護部一位副部長打電話告訴姜松巖,國務院認為Z省的做法不僅僅是對所轄長江段環境的簡單治理,有示範和推廣價值,部裡也有在沿江全線打造低碳生態鏈的打算。他問姜松巖能不能在Z省再多做一些實踐和嘗試,譬如在加強環境保護法制建設的同時提高工作透明度。姜松巖說他有這方面的打算,如果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首肯,他會著手搞出一部《Z省的環境保護》白皮書。副部長說那就太好了,那將會是國內第一部省級環境保護白皮書。
這位也有過空降地方工作經歷的副部長還與姜松巖聊了聊在地方上工作的經驗,他說空降幹部搞不好就成為孤軍,即使沒有當過兵的人也知道,打仗時是需要空中和地面火力支援,需要強有力的大後方,左右翼也不能受敵。孤軍則首尾難以相顧,很容易吃敗仗。副部長說,曾經的經歷讓他知道其中五味,他希望姜松巖在地方上一定要注意上下和周圍的關係。
姜松巖想起來,翟中將也對他提到過「孤軍」這句話,與副部長不同的是,翟中將直接認為姜松巖就是孤軍。他告訴副部長,他在這邊的情況還可以,Z省的班子很團結,大家對他的工作非常支持。隨著工作的進一步開展,問題大概也是免不了的。
晚上姜松巖在機關餐廳就的餐,最近一段時間他好像特別願意待在辦公室裡,很晚回家心裡才踏實。工作任務繁重是一個方面,其他的原因也應該有,但他說不清楚自己。
九點鐘的時候蔡未末來了一個電話,她要來電話都是在這個點兒,知道這時候差不多是姜松巖一般性工作完成但還沒有休息的空隙。
蔡未末的工作又調整了,不再擔任政法委書記,去泊州市開發區管委會當書記。照她說這是努力的結果。姜松巖當然知道她所說的努力是什麼意思,開玩笑讓她什麼時候替他努力努力。
問到她為什麼不想幹政法委書記,她說這個職務需要太多的嚴肅表情,而她最怕的就是嚴肅。這個理由姜松巖相信,她以前在電話裡對此抱怨過。
蘇迪南一家到泊州以後,蔡未末和姜松巖的通話更多了。蘇迪南不一定是話題,更多的是蔡未末說自己的事,或者問到姜松巖Z省這邊的情況。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曾經的上下級關係已經很淡了,蔡未末有姜松巖辦公室、個人手機和家裡的電話號碼,她慢慢地成為姜松巖可以聊工作也可以聊生活的女人,這種角色在他的生活裡幾乎是唯一的。
蔡未末與蘇可可的關係也很好,她打姜松巖手機,他是在家裡接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很得體的幾句話以後就請求蘇可可將電話接一下。往往是蘇可可接到電話後,他就被替代了。她們能夠聊得很投機,好像什麼都說得來。蘇可可對蔡未末在弟弟蘇迪南事情上的傾力相助非常感激,在她眼裡蔡未末是個大好人,是姜松巖所有部下裡最好的、最值得信賴的一位。
姜松巖從辦公室出來,見送他回家的小武夾著一本書,瞅一眼想知道是什麼書,小武將夾著的書拿到手上,不好意思地說是閒書,看著玩的。姜松巖要過來看了看,是作家王躍文的小說《蒼黃》。
出了大院姜松巖對小武說:「《蒼黃》是現在最紅的官場小說吧?」小武點點頭,說官場小說寫得都很假,但王躍文的寫得紮實、好看。
姜松巖說:「官場小說不是閒書,現在的暢銷書是寫什麼人,就是什麼人在看。」小武笑了。
姜松巖說:「可能我的說法還要修改一下,是想做小說裡這種人的人在看。寫白領的小說,真正的白領是不屑一顧的,看的是偽白領或者想做白領的人;寫官場的也是這樣,你說拿部寫副省長的小說來給我看,我會感興趣嗎?」
小武說,官場小說只寫到省部級,再往上就沒有人敢寫了。他還說要是有寫省長的,可能也會有省長看,看看人家怎麼玩弄權術的,或者怎麼貪腐的,也有意思。
姜松巖的腳步慢了下來,他想起上次小武送他回家時說過,他與其他領導相比,生活是簡單的。這時候正是問他的好機會。
小武沒有想到姜松巖還記著他說過的這句話,略加思索說:「首長,您除了公務活動,基本上沒有自己的應酬、交際什麼的。因為你的這種簡單,我也就很清閒。」
姜松巖問他:「這樣對你來說,是好還是不好?」小武說,好,也不好。
一聽小武這麼說,姜松巖就要他將不好的方面仔細說一下,不要有什麼顧忌,就當做是閒聊。
小武說:「我們給領導做司機的最怕清閒,一閒頭就疼,就不知道該幹什麼,就要想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領導。領導只要你開車,其他什麼事情都不要你做是可怕的事,說明你不被看重。我一起退役的戰友到地方上給公安局長開車,只三四年就發達了,他就是什麼樣的事情都為領導做,連領導上洗手間斷衛生紙都送過。好處是實實在在的,先當上局辦公室的科員,再副主任,再到車管所做所長,現在是交警大隊的大隊長。
「我以前在廳裡開車沒日沒夜地忙。不說隨領導下去有的一份好處和他們給我的什麼,領導說要安我到省銀監會安保處,就這個當兒『被提拔』,給您開車來了。
「我不是說您耽擱了我,這是組織上的安排。是我請您關心著我,想著我。我也要進步,不想開一輩子車。我看到別人給領導開車有出息了,就著急。鐵打的兵營流水的兵,哪一天您回北京,到中央去了,我不知道會被發落到什麼地方去呢。」
都說十個司機九個油,這一個司機是姜松巖所配的司機當中最出格的一個,這番話等於向他攤牌——他需要被看重,他什麼事情都可以為領導做,因為他要前途。讓他暢所欲言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
姜松巖只有告訴小武,他以前的司機可都是有前途的,在泊州的司機小李後來考上公務員,現在監察局當副局長,人家可不是利用閒暇時間看官場小說看出來的。說遠一點兒,在平江時候的司機現在也是民政局優撫科的科長了。
回到家蘇可可告訴姜松巖,兒子的那樁事已經處理好,全都退給了人家。她說得模糊是不想將腕表的事情說出來,那樣就複雜了。
姜松巖說:「這就好,沙老太說了什麼,有沒有不高興?」
蘇可可想,姜松巖知道她是將錢和東西送到了沙家,當沙老太的面給了柯易平。看起來他料事如神,但他卻怎麼也不會想到兒子賴了錢不給,還將腕表與人換了,更不會想到錢都是從她這兒,從家裡出的吧?
蘇可可說:「沙老太的話很少,但表態說不能讓你為難。沙紅霞也說柯易平這事做得不好。」
姜松巖倒不在乎沙紅霞和柯易平的態度,他只關心沙老太。他說沙老太話少就是不高興,十分生氣的時候還發抖。沒有刺激到她就好。
蘇可可拍了拍包,說讓柯易平打了收條。姜松巖沒有要看,交代蘇可可收好。說姜曉松下次回來的時候,他好好地就這件事與他談談。
蘇可可說:「誰料到他們將錢送到孩子那裡啊?真是階級鬥爭新動向。」
還了錢以後最有怨氣的應該是她,背著姜松巖她給兒子發了一則短信,再次統一口徑,不能在他父親面前說穿幫了。
2
席鳴一到省裡來開兩天會,他約姜松巖晚上吃飯,說要是沒有時間的話喝茶也可以,有工作要匯報,也很想與他聊聊。
姜松巖爽快地答應席鳴一,吃飯、聊天都可以,就是範圍不要大,人越少越好。還有,時間要由他來定。
席鳴一得寸進尺,說反正就他們兩個人,還不如到姜松巖家裡。他要送一件禮物,去家裡更方便。
姜松巖遲疑了一下,說去家裡倒也可以,只是不要帶什麼禮物。葉弘的事情剛處理完,聽說送東西他就心有餘悸。席鳴一說是小東西,一件不大的根雕,托人從越南買了帶過來的。姜松巖想推掉,就說擱不下,他住的幾間房加起來沒有席鳴一的辦公室大。席鳴一說根雕很小,也不值錢,就兩百多人民幣買的。這麼一說,姜松巖才放心了。
通知蘇可可準備一下時她慌了,什麼地方不好吃飯,要到家裡來幹什麼,不知哪一年在家請人吃飯的。
姜松巖讓她就照上次沙老太做的那幾樣,不要做什麼仿膳,來點兒貨真價實的。蘇可可笑了,說他想借來人做回饕餮大餐。
晚上七點席鳴一如約而至,送姜松巖的根雕用一張破破爛爛的報紙包著捧在手上。
「我這是能讓人看到,我送姜省長的就是個木頭玩意兒。」席鳴一邊解釋邊揭開報紙亮出他的禮物,一尊連底座加起來不足60公分高,依樹根紋理雕塑,外形敦實有力的奔馬。
姜松巖看了連聲誇好,說是匹鬃毛獵獵的好馬。蘇可可接過去要放書房裡去,姜松巖讓她就放在客廳,說好看著長精神。
坐下來後,姜松巖要蘇可可先盛兩碗米飯來給他們墊一下,然後再喝酒。他還記著上次在關港市對席鳴一說的,到雲邑他家裡可以好好地陪著喝。
席鳴一瞟了一眼放桌上的紅酒問:「就喝這個啊?」
姜松巖說:「就這個,我在家裡吃喝沒得挑,今天因為你來,算法外開恩了。」
席鳴一笑了,說他的準備工作白做了,為了喝酒已經事先吃過一點兒。
姜松巖一個人吃米飯,端起飯碗時想起什麼,站起身來拿過一張報紙給席鳴一看。
席鳴一接過報紙沒有看,放在桌上,笑瞇瞇地看著姜松巖。
姜松巖嘴裡有米飯,嘟囔著說:「看過啊?」
席鳴一說:「看過了,我包東西的報紙就是。」
姜松巖說:「明天,你在會場上目標就大了,現在媒體主導注意力。」
席鳴一面前的報紙是一份著名的南方週報,在當天以罕見的通版篇幅刊登了一篇由四名記者采寫的報道:
做事有方,陞官無術
——關港市民談「關港現象」和「席鳴一現象」
這篇文章以中央黨校專家談「關港現象」為切入點,由關港市民回顧席鳴一主政關港市以來發生的巨大變化,探討「關港現象」,進而熱議「席鳴一現象」。
從這篇文章可以看出,關港市的市民對曾經的市長,現在的市委書記還是非常滿意的,因為關港市的巨大變化是發生在他任職的近十年之內。普通老百姓說不出席鳴一的改革舉措有多好、施政能力有多強,也報不出連年居省內增長速度第一的GDP是什麼樣的一個數字,但他們細數了席鳴一給關港市帶來的各種各樣變化以後,也有樸素的看法,慶幸有一個在關港市待得時間長的好領導。撰寫這篇文章的人,用一種老百姓慶幸自己市委書記在這裡待的夠長,為民謀利夠多的角度,含蓄地切入了對於席鳴一久不提職的官場政治現象的探討。
對於他們這樣一個有能力、有政績的領導久久得不到提拔,老百姓也有看法。有市民說,關港市現在什麼都不比兄弟市差,就是這方面不盡人意,十多年了沒有進省領導班子的,市委書記不動,下面也起不來。還有一個怪現象,省裡調配的幹部多,地方上得到提拔的少。
他們覺得席鳴一不被提拔就像一個好球員沒能夠上場打決賽一樣,他們為他憤憤不平。
也有人認為席鳴一的現狀與那年省人代會有人聯名推舉他為副省長候選人有關。在他們看來這件事不奇怪,只要有人號召,關港市會有超一半的,五百萬的人去推舉他。
記者問到有些人,如果有一天席鳴一果真提拔了,被調走了,大家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眾口一詞的是:「捨不得!」這是關港市很有特點的一句口語,「捨」不被念為捲舌音,而是重重地讀出來。
更有人擔心,新來的、或者提拔起來的市委書記不如席鳴一,對關港市的將來發展有影響。對於繼任者來說,關港市現在的成就會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高度。
……
席鳴一將面前的報紙折成四開,展開來後又折起來。姜松巖快快地扒下一小碗飯,擱下飯碗就端起酒杯。
席鳴一和姜松巖碰杯以後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問有沒有白酒。聽姜松巖說家裡沒有白酒,就裝著不相信的樣子說:「副省長家裡無白酒,真是驚天大笑話,怎麼也會有人提兩瓶上門來。」
姜松巖說:「現在誰還提個煙酒什麼的上門啊?要送就是紅包或者藝術品之類的。」他指了指席鳴一帶來的根雕,笑了。
席鳴一也笑了,說自己已經入門了,東西送對了。他問端菜過來的蘇可可家裡有沒有料酒,蘇可可說有做菜用的二鍋頭。席鳴一說二鍋頭最好,有勁兒,一定要蘇可可拿來給他。蘇可可見狀就要出去買一瓶白酒回來,席鳴一站起來勸阻。沒辦法,蘇可可只得將廚房的二鍋頭拿來給他。
席鳴一不讓姜松巖給他斟酒,自己給高腳杯倒滿,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大口,指著面前的報紙說了起來。
「這,對我沒什麼好處。我知道!拿到報紙看時,我膽戰心驚。
「怕什麼?怕有人把關港市的問題說到位,揭我的短處。
「說到關港市局部發展不平衡的問題。這是我的心病,我在任上要解決的。那次省人代會以後,李盛文差點兒沒選上,對我有意見是免不了的,利用他手上的權力插手關港市的許多事情,特別是對他老家寶川市的事情,到了斤斤計較的程度。誰都知道,他老人家要將寶川市打造成關港市的特區。在有些事情上我不是沒有堅持,放手、直至聽任不是意氣用事的結果,是不得已而為之。省人代會以後有一段我非常難過的日子,孤軍奮戰的日子。」
大概是看到了姜松巖突然變化的表情,席鳴一停了下來,問姜松巖是不是覺得他是在諉過推職給自己找理由。
姜松巖搖了搖頭,他是在聽到席鳴一說到「孤軍」的時候有了感觸,這已經是第三個人在他面前很有感觸地說到這個詞。當然,翟中將和副部長是針對他而說的。他告訴席鳴一,他不怎麼認同「孤軍」的說法。
「我們是為黨和政府工作,我們黨現在是執掌政權的、強大的,我們的隊伍也不是身陷敵占區,敵人也不是日本鬼子或者國民黨反動派。」
蘇可可怕姜松巖的話讓席鳴一坐不住,她感到他陪著客人大口喝酒後說話不像平時有彈性,變得有點兒生硬了。
她對席鳴一說:「我們家老薑這是調侃,在北京待過的人最容易沾上這個習慣。」
席鳴一併沒有因此跳過寶川市的話題,他說寶川市的現狀讓他很後悔,他已經調整了工作思路。
「對寶川市這幾年我是有私心的,也就只對你說說。除了我去向省領導檢討,沒有人好追究我的責任。
「說到我的話題,考察到我,大概都繞不過推舉風波,我沒有做投機者,沒有在人代會上搞名堂,在這件事上我對得起選民,無愧於我的代表資格,也無愧於我的黨員身份。
「事後我想,要是政情允許競選,我一定會堂堂正正地去競爭。那樣的話,我不至於輸得不明不白。
「我還是挺住了,在關港市這個舞台上,我的努力使黯淡的政治前途有了些許的亮色。我是希望組織上看到我的努力的,非常希望。這張報紙上有關港市老百姓對我的評價,我也想組織上對我工作有肯定和評價,這比提升我職務還重要。」
姜松巖說:「我知道有一種說法,說提升問題是個人從政的重要問題。越重要的問題,越不是檯面上解讀的。提升了,對你的評價都是可信的。不提升給你的理由也會很多,但決不是代表組織上的那個人對你所說的理由。明說和說白了是兩個不一樣的概念,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不明白。」
「你這是說的大實話!」席鳴一將大半杯酒像喝水一樣喝掉,看著姜松巖,希望他說下去。
「你一定要相信組織,四中全會決定上講,『要讓想幹事者有機會,想幹事者有舞台,不讓老實人吃虧,不讓投機鑽營者得利。』」
「你在鼓勵我。」席鳴一意識到了。
姜松巖誠懇地說,「我也就是趕上了,有這麼一個機會,到了目前這個崗位上。」他還想說,關港市的出色讓席鳴一的個性有了光彩,關港市是個非常有發展潛力的城市。但這些都多餘了,面前的報紙上說了,關港市的老百姓說了,那是席鳴一的口碑。
席鳴一告訴姜松巖一件事,他是幹部子弟,父親曾任南方某直轄市的市委書記。現在已經沒有人在意他幹部子女這件事了,但當時是有的。在他剛到關港市當代市長的時候,因為這種身份人代會上差點兒沒有通過。
「我到關港市以前已經在雲邑市下面的一個區做了兩年區長,我到關港市工作父親可能對誰打過招呼。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解放戰爭時在這裡打過仗,對當地的老百姓說過會來建設這裡。我也算子承父業,像我這種情況來Z省的不是一個,調北京的省委陶書記也是這種原因從山東過來的。」
不知不覺席鳴一已經將七八兩二鍋頭喝得一點兒不剩,蘇可可給他端過來一杯剛沏的茶。姜松巖將話接了過來,他說前段時間關港市的化工企業關停並轉七十多家,主要的集中在寶川市。減排的目的達到了,下面更難的是增效;要讓這些企業起死回生,有很多工作要做。省政府在環境治理方面有一些政策補貼,有一些項目準備金;寶川市要錢的報告雪片一樣飛來,寶鼎集團的葉弘甚至還做了點兒小動作。這些款子要給好、用好,對於困難大的企業要幫要扶,對於曾經嚴重危害環境的企業,像寶鼎集團那樣的,在依法處理了以後,要一視同仁地給以幫助。他希望席鳴一有機會的時候找葉弘談談。
席鳴一說他下面在寶川市有兩個動作:一是請進來,邀請一批院校、科研所的專家教授到企業去把脈,由專家教授根據看到的企業情況開方子、出主意,找出路;二是走出去,帶這些企業的負責人到長三角、珠三角地區進行考察,在招商引資的時候著力推介這些企業,為他們牽線搭橋。
姜松巖說這就好,沿江低碳生態圈是一個形式,真正圈起來的、建設的應該是環保發展理念。
送席鳴一出門的時候姜松巖說:「我手上的很多工作可能都會從關港市做起,因為關港市的龍頭地位,也因為我請你喝過酒、收過你的東西了。」
席鳴一警覺地問,都是些什麼事情,能不能透一點兒給他?
姜松巖告訴他,省國土廳將就違規用地情況約談幾個市的市長,他不主持,但會旁聽。關港市可能是第一個。
「柿子撿軟的捏呀?」席鳴一帶有些不滿說。
「我瞭解情況,你的柿子是硬的,但有軟的部位。」姜松巖說完笑了。
3
席鳴一走後,蘇可可顧不上收拾桌子,拿起那張報紙認真地看了起來。
看完了她輕歎了一口氣,說這篇文章一定會被人認為是軟廣告,是在借別人的口表達席鳴一的一些訴求。
姜松巖問蘇可可這話怎麼講?蘇可可說姜松巖不會沒有感覺,這篇文章對席鳴一其實是沒有好處的,這樣的內容要是組織上安排撰寫的,或者是發表在大的黨報上,那另當別論。
她說:「我要是站在某些人的角度看,他這是搞個人宣傳,為自己的境況鳴不平。關港市城市形象宣傳搞得很出奇,我早就聽人說過。他們在央視都打過廣告,我們在高速路上公路上,一進Z省撞眼睛的就是關港市的路牌廣告。席書記要是借媒介這個渠道搞點兒動作不是沒有可能。」
姜松巖說沒有那麼複雜,城市形象宣傳是城市管理者的重要工作,利在提升城市的知名度,對旅遊、招商引資都有好處。
蘇可可問到他,有沒有看出席鳴一要與他見面,想單獨聊聊的目的?
姜松巖說想單獨交談的想法他也有,要是不想的話,見面都可以推掉,更不要說請到家裡來吃飯。
「你說這張報紙出來席鳴一有沒有壓力?」不等姜松巖回答,蘇可可說,「有!他希望宣傳自己,就怕到最後也要考慮到副作用,否則他為什麼要到你面前說說這件事?」
見姜松巖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接著說下去,「他覺得你們惺惺相惜!由於過去的事情,他覺得在省委、省政府的領導中間沒有能夠說這方面事情的人,你是可以說的。或許他還想你做他往上面的傳話筒。」
「你為什麼要想這麼多?」姜松巖面有慍色地問。
蘇可可說:「因為我閒,因為我是副省長……家屬。」
她是想說因為她是副省長太太的,低調了一下。稍停頓了,她說:「我覺得我要多關心一些事情,替你想到一些事情。」
姜松巖站到餐桌前,緩和了語氣說:「你現在做得已經很不錯了。這麼一桌子菜,味道好極了。我再也不會說沙老太的飯好吃了。」
蘇可可看到他動手收拾桌子,用手擋開他,說沒有他的事。他樂得輕閒,進了書房。
待廚房和衛生間裡都沒有動靜,客廳裡也沒有電視的聲音時,姜松巖從書房出來,到衛生間洗漱了準備休息。
蘇可可還沒有睡,在就著床頭燈看報紙,是當天的《雲邑日報》。姜松巖不喜歡蘇可可在床上看書的習慣,見她現在除了看書又多了看報紙,就叮囑她看完以後去洗手。
蘇可可馬上就丟下了報紙去洗手,回來時對姜松巖說:「你說席鳴一……」
姜松巖打斷她:「不說席鳴一,還不想睡的話我們說點兒其他的。」
蘇可可不滿地說:「你以為我想說席鳴一呀,他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是要說你。」姜松巖問要說他什麼?
蘇可可說:「席鳴一說他在孤軍奮戰,你對人家說什麼大話啊?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他還能夠認識到自己。可你,你就不覺得在這裡也是孤軍奮戰?你說,像你這樣的空降幹部在Z省,上不接天,下不著地的,不是孤軍是什麼?」
姜松巖沒有理會她,她帶怨氣地說:「你要定位好自己,做這麼個扛旗打傘的副省長,幹出什麼大成就來都是人家省長和書記的……」
姜松巖臉氣得煞白:「你怎麼這麼說話?」這是他第四次聽見「孤軍」了,他已經敏感得要起雞皮疙瘩了。
「我這是好話,我是提醒你身處的環境。你還意識不到自己的孤軍身份,我瞭解你的性格,即使覺得自己是孤軍也會去奮戰。這是危險的,會頭破血流的。孤軍最好的出路是化敵為友,減少自己的孤立。」
「哈哈哈……」姜松巖笑了起來,「你是要我做投降派,去作為同類項被人合併啊。」
姜松巖以非常嚴肅的口吻告訴蘇可可,他的處境沒有這麼複雜和嚴峻,不要杞人憂天,更不要以世俗的甚至厚黑的觀念來影響他。
「我服務的是Z省人民政府,有中國共產黨Z省省委的領導。」
蘇可可十分不滿地說:「你不要對我義正詞嚴,我是你老婆。只有我,沒有其他人能夠這樣對你掏心挖肺地說這些……」
「好好好,我接受你的棒喝,真是醍醐灌頂啊!感謝你,稱職的副省長家屬。」
姜松巖還是他的原則,不與蘇可可激辯。他說:「也不要說我了,我們說說你妹妹蘇怡怡吧?」
「蘇怡怡怎麼了?」蘇可可對他搬出這樣的話題有點兒不解。
姜松巖剛才在書房上網查看他私人郵箱郵件時,有一封蘇迪南的信,說二姐蘇怡怡離婚了。照蘇可可的口氣,她一定還不知道這件事。
蘇可可聽姜松巖說了蘇迪南來信的內容,沒有對妹妹離婚表示看法,倒是對弟弟將這件事告訴姐夫而不告訴她生氣。
「蘇怡怡不敢對我說也就算了,蘇迪南知道了也不對我說。這個勢利小人,得知消息竟然先告訴你。」
生了一會兒悶氣她又說:「看來,好多事情我非過問不可了。」
回過頭來看姜松巖,他已經睡熟的樣子。
姜松巖沒有睡著,他閉上眼睛假寐是想安靜下來。收到的郵件有兩封,夏霓也來信了,說的也是離婚的事。她和趙鵬程也已經協議離婚,決定離開平江。
一個晚上得知兩個人離婚的消息,而這兩個人和他的家庭生活和情感是有聯繫的,讓他不得不想一下如何對待這兩件事。
蘇可可儘管對妹妹的離婚沒有說什麼,但她肯定有一肚子的話,要是說起來,就怕要說到天亮。
夏霓本來說不離婚的,現在這麼突然地離婚,為什麼呢?
蘇怡怡是因為婚外戀,為了那位麻醉師離婚;夏霓呢,她會不會有相同的原因?畢竟她是個出眾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