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開挑釁

改天再娶你

蘇一瑋剛理出了一個公車改革和修建安居工程的頭緒,準備安排時間召開一次市長辦公會,先在會上議一議,沒想到市雙擁辦來電話說,省「雙擁領導小組」下午來我市檢查驗收雙擁工作,關書記請你11:30到市政府招待所迎接他們,中午一起吃飯,到時關書記也去。市雙擁領導小組的組長是關天宇,關天宇讓他去,他再忙也得去。更何況西川市是省裡樹起來的全國雙擁模範城,已經連續奪了兩年冠,市委的目標是爭當雙擁城,奪得三連冠,決心很大,口號很響。今年是第3年,也是關鍵的一年,關天宇決心很大,蘇一瑋當然也不能在這件事上掉鏈子,必須和市委保持高度一致,緊跟市委的步伐,否則,就意味著其他一些他不想掉鏈子的事也有可能會掉鏈子。

關天宇是市雙擁辦的組長,副組長是王天壽、衛國華和軍分區司令員王懷孝。王天壽死了,他理所當然就成了副組長。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也許這是一個很虛的榮譽,有沒有都無所謂,但是對於領導者來說就不一樣了。這一榮譽不僅能體現出一個領導的能力和水平,更重要的還可以提升這座城市的品格,為招商引資、旅遊開發都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所以,在「精神文明城市」「衛生模範城市」「最佳人居城市」「全國雙擁城市」等榮譽稱號的爭奪上,各地州市之間的競爭十分激烈。當然,表面上是為城市爭光,暗地裡誰都清楚,那是各地的一把手在相互較勁,相互比高低。而這種高低之分,必然會為他們的陞遷起到積極的輿論作用。

西川市這幾年的確在這方面花了不少力氣,也投入了不少財力、物力。一向低調的關天宇平日只重實際,不求虛榮,在雙擁模範城的爭奪上卻一直異常積極,這使蘇一瑋大惑不解。也許這與關天宇出身軍人家庭有關,他的骨子裡就有一種與部隊、軍人割不斷的情結。

11:30,蘇一瑋趕到市政府招待所時,關天宇也剛到。關天宇一看蘇一瑋來得很及時,自然高興,點了點頭,嘴裡沒說什麼,那表情已經溢於言表了。蘇一瑋說:「關書記來得早?」關天宇說:「也剛來。」然後,又說:「一瑋,因為工作的變動,你現在成了雙擁領導小組的成員,領導小組的副組長,我現在只給你打一聲招呼,等到正式會議上再任命你。所以,以後還要多支持雙擁工作,爭取奪得三連冠。」蘇一瑋點著頭說:「那當然,在書記的正確領導下,肯定能奪取三連冠。」關天宇就笑著說:「這幾天省雙擁領導小組來我市檢查驗收工作,我們都得全陪,你就把別的事先放一放。」蘇一瑋說:「沒問題,一切服從市委的安排。」

正說話間,衛國華也來了,蘇一瑋就馬上上去同他打招呼說:「衛書記好,上次去市委,順便去拜訪你,沒想你不在。」衛國華微笑著伸過手來握了握蘇一瑋的手說:「聽秘書說過,恰巧那天我去參加一個會議。這次南方之行成果纍纍,應當祝賀。」蘇一瑋說:「哪裡,這都是在市委的正確領導下才取得的。」關天宇接了話說:「哎,一瑋,國華,等雙擁領導小組檢查驗收完了,我們開一次常委會,把一瑋這次招商引資的情況做個通報,然後再確定我們下一步的工作目標。」蘇一瑋說:「好的,好的。」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明顯地感覺到衛國華的臉上露出一縷難以察覺的失意來。他知道,那種失意正好說明了他的成功。

中午接待完了省雙擁領導小組的成員,蘇一瑋還沒來得及休息,下午又陪他們到駐地部隊去視察。坐在車上,車一晃,他就感到困了,只好微微閉了眼,想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但是,又睡不著,腦子裡就亂想了起來,想這省裡來的領導比他們還要辛苦,風塵僕僕地來,沒來得及休息,又要下到基層去。而基層的領導也辛苦,為了迎接這一次檢查,還不知準備了多長時間,花費了多少精力與時間?他是從基層出來的,知道基層領導的難處,為了迎接上面的檢查,光這準備工作就得忙好幾天,為的就是得到上級領導的一句表揚話。如果這樣倒也罷了,倘若有哪點做得不夠好,讓上級領導批評了,那就麻煩了。檢查一結束,你就準備挨批,上級批下級,下級批基層,基層的頭兒再批評具體幹事的,幹事的沒地方發火,回到家裡再拿老婆孩子出氣,一層批一層,搞得層層都不愉快。還有這樣一種情況,你忙死忙活了好幾天,等待著上級領導來檢查,沒想到情況卻有了新的變化,上級檢查參觀團不來了。這樣也很掃興,就像新娘子打扮好了等著新郎來娶,新郎卻打來電話說:「今天有點忙,不娶你了,改天再娶吧。」類似這樣的情況蘇一瑋沒有少遇到過,什麼滋味他都嘗過。所以,他總覺得檢查也好,或者是節日慰問也罷,如果刻意而為之,實際上就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奇怪的是,從省裡到市裡,從市裡到縣鄉,似乎層層效仿,你不斷地應付視察,又不斷地檢查下面的工作,既是一個被檢查者,又是一個檢查者。在這種關係的互換中,蘇一瑋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奈。他原想等有了一定的權力好好改一改,等他有了一定的權力,才覺得不是這回事,你不檢查下級的工作,怎麼去指導他們的工作?上級不檢查你的工作,又怎麼來指導你的工作?雖然落俗,但不俗又有什麼創新?總不能再回到從前去微服私訪吧?古時沒有電視,沒有傳媒,上司來到基層微服私訪誰也不認識,倒也能真的瞭解到一些社情民意,現在的領導都恨不得天天在電視上露頭臉,在報紙上露姓名,在電台裡露聲音,你就是想下去微服私訪也會被人認出來。

來到駐地部隊,官兵們早就列好了隊,等待著首長的檢閱。記者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們一出場,攝像機、照相機的鏡頭就對著他們閃了起來,他便學著電視上看到的領導人檢閱部隊官兵的樣子,邁著穩健的步伐,揮著手臂,隨同其他領導一塊兒走過了長長的隊列。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一個經典笑話,有一位首長檢閱部隊,首長說:「同志們好!」士兵回答說:「首長好!」首長拍了拍一位士兵的胸部說:「這肌肉練得很好嘛!」士兵突然一個立正說:「報告首長,我是女兵!」想起這個笑話他就忍不住想笑,但是,他拚命地將面部肌肉一拉,還是硬硬地將笑藏到了心裡,隨首長們登上了主席台。

他的屁股剛剛坐穩,周小哭手拿著話筒,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衝著他調皮地笑了一下。他也衝她笑著點了點頭,便突然想起了前兩天周小哭給他發來的一條手機短信:「以想念我為榮,以忽略我為恥;以關心我為榮、以冷落我為恥;以讚美我為榮,以貶損我為恥;以聯繫我為榮,以忽悠我為恥。希望你能自覺地以新一代的榮辱觀嚴格要求自己,並對照執行!」

他看完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覺得這一代人真是了不得,敢想也敢說,敢愛也敢恨,真讓你熱不得冷不得。笑過了,他也給她寫了一條:「收到,謝謝!」正準備發送時,又覺得這分明是在批公文,哪是給自己的小情人發短信?可是,太熱情了他又不敢發,怕成了別人手中的把柄,豈不是自找麻煩?這樣想來,就改成:「很好笑,謝謝!」覺得也乏味,但還是一摁鍵發了出去。沒想到不一會兒,她又發來了一條信息:「國家忽悠國家,叫外交;政府忽悠百姓,叫政策;百姓忽悠政府,叫犯罪;領導忽悠百姓,叫號召;百姓忽悠領導,叫搗亂;領導忽悠領導,叫交易;百姓忽悠百姓,叫生意;父母忽悠孩子,叫教育;孩子忽悠父母,叫欺騙;男人忽悠女人,叫調戲;女人忽悠男人,叫勾引;男女互相忽悠,叫愛情;我們也忽悠一下,叫祝福!」看過了,心裡不覺一笑,這小妖精,不知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段子?細細想想,說的還不無道理,概括性還很強,挺經典的。看來民間還是有高人,寥寥數語,透過紛繁雜亂的社會萬象,竟把世態說透了。可是,這樣的段子,他只能偷偷地看看,一笑了之,切不可發給別人以作傳播,也不宜留在手機內。他又看了一遍,刪除後,才又想到這周小哭是不是真的想他了?他想,只要發一條信息約她,她保證會高高興興地答應他。其實,他也想她,也想她那泥鰍一樣光滑如脂的身體,想她那肆無忌憚的嚎叫和呻吟,想與她再來一回顛鸞倒鳳欲仙欲死。但是,他還是克制住了。他實在怕掉進去,因小失大,毀了自己的政治前途。

此刻,當他在這種場合遇到周小哭時,別有一番感受,就在一笑還一笑中,止不住地一陣陣心跳,也有點意外的高興。雖然他們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從她的眼神裡,看到了久別後的喜悅,也看到了兩個人的默契。

檢閱完備,省軍區領導開始講話了。這位領導的口頭表達能力很不錯,幾乎不看稿子就能把雙擁的道理講得頭頭是道,而且語言鏗鏘有力。他坐在主席台上認真地聽著,覺得很受益。處處留心皆學問,會議上也是如此,通過別人的發言、講話,可以學到自己所缺少的東西。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他悄悄拿出來一看,是周小哭發來的一條信息:「發一條短信讓你笑一笑。語文課上老師提問:同學們,昨天咱們學了『軟』這個字,還記得它的音怎麼讀嗎?一男生答:『日完軟。』老師說,發音不太標準,請會念的同學補充回答。一女生起來回答:『日完俺軟。』看到同學們竊笑,女同學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說:『我答錯了嗎?』」蘇一瑋默默笑了一下,心想這鬼丫頭,上學的時候恐怕就是很調皮很活潑的女生,沒準兒段子中回答問題的那個女生就是她。隨即回了短信說:「那小女生是你吧?」發出去後,心裡不免一陣自得。拿眼看去,角落處的周小哭正默默觀察著他,大概收到了他的信息,她突然打開手機,看過後悄悄地笑著,等再抬起頭,目光有些挑釁般地看起了他。他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悄悄拿出一看,她又發了一條:「我是那女生,你就是那男生了。」

下台的老市長

蘇一瑋連著陪了幾天,陪得很難受,好不容易送走了他們,秘書長李家昌又來告訴他說:「老市長丁有聲住進了醫院,檢查結果是癌症晚期,需不需要去探望一下?」蘇一瑋幾乎不假思索地說:「應該的,你安排安排,我們一起去看看老人家。」

蘇一瑋與老市長丁有聲沒有任何直接的交往,丁有聲當市長那會兒,蘇一瑋還在鄉里當鄉長。鄉長與市長之間的差別,就像小學生與本科生的差別差不多,無論是年齡還是職務都不在一個檔次上,自然沒有多少工作上的交往,更不存在私人感情。蘇一瑋後來到縣裡當副縣長時,丁有聲已經從市長的位子上退下來了,現在算來已經十多年了,老人一直留在西川。像這樣級別的領導幹部,剛退下時,還是很受人尊敬的,一是他的虎威未盡,二是經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幹部還在重要崗位上,老人雖然不在其位,卻也能呼風喚雨,活得倒也風光自得。

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領導幹部換了一茬又一茬,調的調了,升的升了,很多人該退的都退了,新領導不理舊朝臣,歷屆黨政領導除了年頭節日禮節性地去看看,平日根本沒有時間顧及他們,更談不上關心照顧了。而這些領導幹部,如果能有一顆平常心倒也罷了,如果量小的,想起台上時前呼後擁,風光無限,下台後冷冷清清,沒人理睬,心裡極不平衡,很容易就會抑鬱寡歡,病由心生。聽說丁有聲的身體這幾年一直不太好,究竟與他的心情有沒有直接的關係就說不准了,但是,丁有聲的脾氣不好誰都知道。在台上時,脾氣不好了人們不但不計較,還會心存敬畏。在中國傳統的習慣裡,人們總覺得領導的脾氣是隨著官位增長的,地位越高,脾氣越大。當領導就得發脾氣,那是一種威嚴,如果不發脾氣反而不像領導。當然,如果你不是領導了,還像領導那樣亂發脾氣就不好了,傷了別人且不說,更多的還要傷你自己。因為你面對的對象早已不同了,別人也不會像過去那樣尊重和寬容你了。大概丁有聲沒有搞清楚這個道理,或者是沒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總是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搞得大家反而對他看不慣。

蘇一瑋與他住同一個小區。一次星期天,蘇一瑋步行去市場買菜,路過小區的老年活動中心時,聽到一陣吵嚷聲,他循聲看去,便見丁有聲正臉紅脖子粗地與另一位牌友吵架。那位牌友是一位退休工人,過去在建築公司上班,他一點也不讓丁有聲,丁有聲說他偷了牌,他說丁有聲誣陷好人,輸了你就掏錢,輸不起就不要來這裡玩。丁有聲說:「誰輸不起?是你胡日鬼,還說我輸了牌?」對方說:「誰胡日鬼了?你給我講清楚,你以為你還是市長,想怎麼胡說就怎麼胡說?今天說不清楚,我饒不了你!」蘇一瑋聽得頭皮子一緊,趕緊離開了,生怕讓丁有聲看到了下不了台。

過後,蘇一瑋就常想,等將來我老了,退休了,是不是也和丁有聲一樣,為了幾塊錢的輸贏,與別人爭得面紅耳赤各不相讓?人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些事兒誰也說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卻讓蘇一瑋想了很久,如果丁有聲當年不那麼廉潔,能為自己撈下一筆,他還會那麼斤斤計較幾塊錢的得失嗎?如果他能抱著平常人的心態,還會那麼盛氣凌人地指責對方嗎?

現實就像一面鏡子,有時候不僅能照出當下,還可以從中觀照到你的未來。他不想當20年後的另一個丁有聲,所以,就必須從現在起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當一個清醒的市長。

蘇一瑋在李家昌的陪同下來到了醫院,剛下車,工作人員就拎了早已訂好的水果籃和花籃跟在了身後。蘇一瑋自然對李家昌的安排很滿意,覺得他真是個難得的好秘書長,心細,考慮問題周到。但是,無論李家昌對他多麼關心,他總覺得他與李家昌的關係遠遠沒有他與趙守禮那麼貼心。所以,他就一直想辦法讓李家昌升一個格,讓趙守禮來當秘書長。上次他向關天宇提到了李家昌的事,關天宇最後還是沒有明確表態。他只好給李家昌悄悄透露了一點信息,讓他也主動一點。李家昌聽著頻頻點頭,那樣子彷彿他見了馮副書記。蘇一瑋想,人心都一樣,熬到了這個份兒上也不容易,能幫的忙還是幫一幫,他畢竟對自己不錯。

來到病房裡,蘇一瑋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丁有聲骨瘦如柴,臉色蠟黃,看樣子是活不長久了。丁有聲向蘇一瑋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來。蘇一瑋就坐在了他的旁邊,拉起他的手說:「老領導,聽說你住院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看望你來了。」丁有聲輕輕地晃了一下手說:「謝謝蘇市長來看我,老了,老了,不行嘍,這一次怕是走不出醫院了。」丁有聲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裡空蕩蕩的,一片蒼茫。蘇一瑋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濕潤了,就說:「老領導不要有任何負擔,好好養病,請放心,你一定會好的。」丁有聲彷彿孩子般地點了點頭。蘇一瑋看著面前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誰能想像到他就是曾經在西川叱吒風雲的丁有聲?誰都有這樣的過程,誰都會有今天,只是時間問題。而對丁有聲來講,這個時間來得委實有些太早了。

告別了丁有聲,蘇一瑋的心裡一直很沉重。下得樓來,突然看到迎面一個女子搖曳而來,那女子穿著一身潔白色的連衣裙,裙裾一飄一飄的,飄出了無限的風韻,也飄出了迷人的誘惑。蘇一瑋的心裡不覺一動,沒想到醫院的大樓裡,竟有如此動人的女子?待那女子來到近處,他不由吃了一驚,原來是鍾晶晶。自從他招商引資回來後,他們只通過電話,也用短信聯繫過,卻一直沒有見過面。此刻看到鍾晶晶,他的心不由得一陣激動,但是,又礙於其他人的面,不好搭話,只當沒有看見。鍾晶晶也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怕影響了蘇一瑋,將頭一埋,也假裝沒有看見,快步走向台階,匆匆進了醫院。

蘇一瑋的心咯登了一下,她到醫院做什麼?是看病人,還是為自己看病?好久沒有見她了,他應該主動打個招呼,問問情況才是,為什麼要故意假裝是陌生人呢?好多事兒就是這樣,突如其來時往往潛意識代替了思考,所做出的決定都是本能的。他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做賊心虛的一種表現。他如此,她也如此,倘若兩個人從沒發生過什麼,即使他不打招呼她也會打的。回到辦公室,蘇一瑋還想著鍾晶晶,不管怎麼樣,打一個電話問問還是應該的,否則讓人家心裡怎麼想?

高高的台階

鍾晶晶上醫院是為自己做檢查。

鍾晶晶最近情緒一直不好,不好的原因不為別的,主要是她的月經沒有按期來。這對於一個離婚的單身女人來說,無疑是一件非常頭疼的事。

這幾天,鍾晶晶不知道掰著指頭算過多少遍了,每算一次,心裡就慌一次,算得越多,心也就慌得越厲害。按著時間算下來,危險應該出在她與蘇一瑋最後一次上床時,可是,當時還在安全期呀,沒想到安全期也有不安全的時候,這使她感到非常恐慌,甚至還有些害怕。這幾天,她就像彩民盼望中大獎,股民盼望牛市來臨一樣盼望著她的寶貝來臨。白天盼,晚上盼,幾乎做夢也在盼。夢中驚醒,趕快去上衛生間看來了沒有,一看,乾乾淨淨的,一點跡象都沒有,不免更加失望,心裡也越發得煩躁不安,瞌睡全無,就睜了眼再算。算來算去,時間還是那個時間,仍然沒有期待的結果。

她為此非常後悔,後悔自己只圖了一時快活,忽略了必要的措施。可是,這其中也有好多難以處理的問題,一是他本來很少來,來了你再忸怩作態,怕敗了他的興。二是她怕準備了安全套讓他來戴,他會不會認為我這個女人太放蕩了,什麼東西都準備得這麼齊全,莫非與別人也有一腿?這樣想來,她就打消了一切準備,沒想到問題就出在了這裡,怨不得別人,只能怨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按時間推算下來,已超過10天時間了。在這10天裡,她盼著月經也盼著他,月經不來他來也行,兩種盼,哪怕來一個也算是個慰藉,她的心情也許會好一些。可是,它沒有來,他也沒有來,心裡自是鬱悶透頂。偶然,她也發一個信息給他,他回短信說忙,有空了一定來看她。她相信他的話,等著,盼著,又過了好幾天,還是等不來。她又發信息,他還是那句話。她就開始埋怨他了,覺得男人總是自私的,虛偽的,他想你的時候,恨不能把你吃了,恨不能鑽進你的身體裡不出來;痛快過了,新鮮過了,就把你放在一邊不管了。她有時候也在自省,我為什麼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呢?他本來就是有家之人,不屬於你的,你為什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樣守候下去,你能得到什麼?你又想得到什麼?還不如找個愛你的人,成天與你耳鬢廝磨相守到老,那才是真真實實的日子。這樣的人不是沒有,要找,也能找得到。她覺得王文達就是一個。憑著女人的敏感,她知道王文達一直默默地愛著自己。如果她真的與王文達成了一家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雖然王文達比她大10歲,大10歲又有什麼不好?大了才知道關心人疼愛人。王文達說能力有能力,說長相也有長相。但是,一旦下決心的時候,她的腦海裡就立即出現了他。她知道,她還是沒有忘掉他。如果一個人的心裡不乾淨,還裝著另一個人,即便她與別人相處,也不會處出好的狀態,更處不出好的結果。所以,她又把想法悄悄收了回來,埋在了心底,等到什麼時候,她覺得對他徹底死心了,從心裡斷了他,她再同別人相處。

有時候她又想,女人與男人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女人的心事在男人身上,男人的心事卻在事業上,尤其是官場中人,尤其像他這樣的高級幹部,更是把事業看得比什麼都重。因為他們得之不易,也就分外珍惜,如果稍有不慎,就會從高高的金字塔尖上摔下來,所以,他不得不謹慎,不得不注意外界的影響。真正的愛,並不是成天的耳鬢廝磨,而在於內心的廝守,在於心裡是不是真正裝著對方。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又不由得為他開脫。

今天,是月經期的第12天了,她盼望的結果還沒有來,她已熬到極限,如果再這樣下去,非崩潰不可。她只好厚著臉皮上醫院檢查,如果檢查出真的懷了孕,她就趁早拿掉,免得再繼續給她增添壓力。沒想到,她一走進醫院的大門,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想起了他曾經給予過的關愛,想起他攬著她的小腰兒說的那些纏綿的話,她的心又有了新的變化,如果……可能,為他生一個又如何?最好是生一個女孩,長得漂漂亮亮的,等她長大了,他從位子上退下來了,不再影響他時,再告訴他,這是你的女兒。這樣想著,就來到了醫院的大廳,不經意抬頭看去,她差點叫出聲來,日夜思念的人兒,竟不期而遇了?一時間,她激動緊張得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是上去同他打聲招呼,還是迴避開?她猶豫了一下,正準備向他問一聲好,沒想到他卻突然別過了頭,與一位下屬說著什麼。她突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臉不由得騰地一紅,趕快一埋頭,幾乎像逃命似的快步錯過他,登上了高高的台階。

她沒有想到,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竟會這樣無視她的存在。男人,這就是男人,需要你的時候,你比他的娘還親;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是一個陌路人,看到了你也假裝沒有看到。

她傷心至極,也委屈至極。我何苦來著?剛才還想著給他生個小孩,生個頭!如果真的懷孕了,我今天就流產,流得乾乾淨淨的,永遠不再讓他沾身了。她越想越生氣,越生氣就越委屈,真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哭一場。

排隊掛號的人很多,她跟在了長隊的後面。不知是誰打了個嗝,一股難聞的大蒜味直刺鼻翼,差點讓她背過氣去。她拚命地扭過頭,那味道還瀰漫在她的周圍,讓她無法躲閃和迴避。一陣噁心襲來,她趕快摀住嘴向衛生間跑去。嘔吐過後,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來到洗漱台,淚水竟不知不覺地掛在了睫毛上。望著鏡中的自己,她一臉茫然,輕輕捧起了一捧水,剛要去洗臉,手機卻響了。拿出一看,是他,竟是他……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了,淚水嘩地一下湧了出來……

鈴聲還在清脆地響著,這是她喜歡的鈴聲,每次響起,只要從視窗看到那個熟悉的代號,她就止不住心跳加快,止不住熱血沸騰。可是,現在,她卻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委屈,甚至還有一股不知該向何處發洩的怨恨。她使勁地摁了一下鍵,拒絕與他通話。

手機一下安靜了,冰冷地躺在她的手裡,彷彿失去了往日的靈性。

她突然感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空虛,整個人兒像被掏空了一樣,輕飄飄的不知身在何處。她開始為剛才的舉動後悔了,明明自己心裡盼望著他的電話,為什麼來了電話又要摁斷呢?我過去不是這樣的人啊,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種樣子?她真希望他的電話再一次打來,這次打來,她再也不會掐斷了。

等了半天,手機再沒有響起。她拿起了手機,小巧的手機在她的手中乖巧地躺著。多少次,她沒事的時候就把玩著它,這是他在情人節特意送給她的禮物,惟其如此,她才這麼珍愛。此刻,睹物思人,想著剛才她掛了電話,他要知道是她故意掛了,肯定會生氣。要不要給他打過去?她正猶豫著,突然手機又響了,她一看正是那個讓她激動過無數次的號碼,趕緊拿起來。她本想讓它稍稍響一會兒再接聽,以顯示她的沉穩,或者說並不太在乎他,但是,她做不到,電話突然中斷了怎麼辦?就急急忙忙地摁了接聽鍵,將手機湊到了耳朵上,然後輕輕地「喂」了一聲。

立刻,電話那頭傳來了她期盼的聲音:「晶晶,你是不是不方便接聽?」

她說:「剛才有點,現在方便了。」

他說:「剛才……看到了你,因為同去的人很多,怕影響你,就沒有打招呼,你不介意吧?」

哪能不介意?不介意才怪!你不打招呼,我打總行吧,你卻別過頭不理人家。還好意思說別人不介意。不過,經他這麼一解釋,心裡感到舒服多了。她便幽怨地輕輕「嗯」了一聲。

他說:「晶晶,聽你的聲音,是不是不高興?」

她說:「沒有……沒有不高興。」

他說:「晶晶,你到醫院裡去做什麼?是去看望病人,還是你自己哪裡不舒服去做檢查?」

她的淚水又一次止不住地湧了下來,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他急切地又問:「你怎麼啦?晶晶,你怎麼啦?出了什麼事?」

聽到他越是這麼關心,她心裡就越發難受。她真想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但是,她還是沒有說出來,一是現在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即使出來了,真的懷了他的孩子,也不應該告訴他,那是你咎由自取的,何必給他的心理上造成不必要的壓力?這樣想著,便哽咽著說:「沒事的,沒事的。是感冒傷風了,吃點藥就好了。」

他這才說:「那你多注意關心自己,別忘了按時吃藥。等忙完了,過幾天我就去看望你。」

她流著淚,拚命地點著頭,連著「嗯」了幾聲。

電話掛許久了,她還不忍放下手中的手機,耳邊響著一片盲音,心裡說不清是幸福,還是憂傷。

看著鏡中的她,明顯比剛才多了幾分嫵媚,還多了幾分姣美。她心裡狠狠地說了一句:「真像個狐狸精。」說完了,竟兀自笑了起來。

她洗漱了一下,出得門來,正要去排隊,卻看到了張麗娜。本想迴避一下,沒想張麗娜也看到了她,張麗娜十分誇張地「喲」了一聲說:「晶晶,是你呀?還是這麼漂亮,一點都沒有變。」

她就笑著上前打招呼說:「麗娜姐,你也上醫院來了?」

張麗娜說:「我的大牙鬆動了,想拔掉。上次去內蒙演出時痛壞了,當時恨不得拔掉它,就是沒有時間拔。你呢?到醫院裡檢查什麼來了?」

鍾晶晶彷彿覺得被張麗娜看穿了心事一樣,臉不覺一紅,便說:「我的胃不太好,來檢查一下。」

張麗娜說:「問題不大吧?」

鍾晶晶說:「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偶爾有點不舒服。」鍾晶晶怕她無休止地問下去,就扯開話題說:「麗娜姐,你們這次到內蒙演出還好嗎?」

張麗娜說:「能好到哪裡去,跟草台班子差不多,只夠混個工資。還是你好呀,調到了局機關,旱澇保收且不說,也用不著受那種苦了。哎,晶晶,你是什麼人幫的忙?能不能給我也幫一下,哪怕到時候花些錢也行。」

鍾晶晶的臉又一次飛紅了,就急忙掩飾說:「我是找了省裡的一位親戚,他不知道費了多少周折,才通過關係給我調動了一下。麗娜姐,你還求什麼人,你家那口子現在不成局長了嗎?讓他給你想個辦法,調一個好些的單位不在話下。」

不談王文達張麗娜的情緒還算可以,一提到王文達,張麗娜的情緒馬上灰暗了下來:「你還不知道?我最近跟他分手了。不分手是一家人,現在分手了,我也不好意思去求人家,再說了,求也未必能求得成。」

鍾晶晶想想張麗娜也是,王文達這個人也不錯,不好好過日子還挑三揀四個啥?但是,想想自己也是離婚女人,還不知道以後咋辦,哪裡有資格去說別人?就故意說:「我還不知道你們離婚了。麗娜姐,你們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呢?」

張麗娜說:「一言難盡。等哪天有空了,我們姐兒倆好好聊聊。晶晶,我們掛號去吧。」說著,眼圈就不由得發紅了。

鍾晶晶一聽張麗娜要與自己一起去掛號,心就虛了。她怕張麗娜拔完牙再來婦產科找她,讓她知道自己懷孕了多丟人,恐怕不到半日,就傳遍了所有的熟人,於是便故意推說單位有急事,今天不看了,改天再來看。

西川滑鐵盧

這幾天,蘇一瑋的事情比較多,活動日程安排得滿滿的。早上,他要到火車站為5000名輸往海濱市的勞務人員送行;下午,又要為車改的事組織召開各單位一把手會議;明天要到幾家大企業去搞調研;後天又要去參加安居工程的修建規劃會。

蘇一瑋趕到火車站,廣場上已經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片人,有送人的,也有被送的,送人的大部分是家長,被送的基本上是他們的子女。看著一幕幕告別的場面,蘇一瑋的心不禁為之一顫。

這次一共輸出5000名,將來還有第二批、第三批。第一批輸出的,大都是城鎮戶口的獨生子女,從小在家裡嬌生慣養,第一次出遠門,從北方到南方,能不能適應?家裡不放心,他也有些擔心。大部分的父母都趕到火車站來送行,看著有的家長一邊抹眼淚,一邊叮囑孩子的樣子,蘇一瑋的心裡也不是個滋味。最初敲定這件事是基於安置待業青年的工作來考慮的,他覺得現在待業青年一年一年在增多,而就業門路又很有限,大批待業青年無所事事,成天游手好閒,不僅給家庭帶來了壓力,也給社會帶來了隱患。如何安置他們?讓他們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事幹,這是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不是他這個代市長能夠解決的,他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為他們鋪路搭橋,把他們輸送到經濟發達地區去磨煉,去體現他們的人生價值。然而,當他目睹著這一幕幕分別的場面,卻感到了內心深處的刺痛。如果我們西川經濟發達了,他們會找不到工作嗎?他們會背井離鄉嗎?固然,外出闖蕩能夠磨礪人,也能夠開闊人生的視野,但是,如果一味地勞務輸出,這只能算是這個地區的悲哀。古時多戰,哪個國家戰敗了,就給戰勝的國家輸出勞動力,對於輸出國來講,這將是莫大的恥辱。雖說今非昔比,此非彼也,但是,其中暗含的道理卻也相似,那便是經濟弱小的趨附於強大的,落後的趨附於先進的,貧窮的趨附於富裕的,北方趨附於東南沿海。

送行儀式上,市勞動局局長請他為大家講幾句話。他走上簡易的主席台,面對著5000名外出務工人員,面對他們的家長,動情地說:「各位青年朋友們,今天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來為你們送行,我的心情和你們的家長一樣,既高興,也難過。高興的是,你們終於有了一次外出的機會,可以到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鍛煉自己,磨礪人生,體現人生的價值。古人說得好,好男兒志在四方。趁著你們年輕,到外面闖蕩闖蕩,對你們以後的人生必有好處。當然,我們也擔心,你們能不能適應南方的氣候,能不能適應那裡快節奏的生活?我想,這是對你們意志的一次大考驗,如果能戰勝自我,能經得起考驗,必定為以後漫長的生活道路打下堅實的基礎。我相信你們,相信你們會做到,也能做到。同時,也希望你們學有所成,將來再回到自己的城市,自己的故鄉,來改變我們經濟落後的面貌。等我們西川的經濟強大了,我們的工廠增多了,不愁我們的子孫後代找不到工作,也不愁吸引不了外地的青年來我們這裡打工。」

蘇一瑋的話一講完,整個廣場就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有的家長竟然抹起了眼淚。

回家的路上,蘇一瑋一直在想,他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從安置了這麼多待業青年的角度說,他做了一件有益於西川老百姓的事。但是,從長遠的發展來看,從西川的將來看,這無疑是西川的一次滑鐵盧。作為一市之長的他,真有點愧對西川父老,但是,他又不得已而為之。

他又想起了丁有聲奄奄一息的樣子。這些天來,他的腦子裡始終徘徊著丁有聲的影子。他由此想到了生,想到了死,想到了活著的意義,也想到了捨與取,更想著趁自己在位時,幹幾件有意義的事,不求千古留名,但求今生無憾。

下午召開各單位一把手會議,主要是討論確定在西川市推行公車改革的事項。

這一個階段,蘇一瑋多次組織召開了市長辦公會,成立了公車改革領導小組,他任組長,劉東陽和李家昌為副組長,幾經討論,拿出了一個公車改革暫行辦法討論稿。這次就是要提交大家討論,在廣泛徵求大家意見的基礎上最終形成方案,然後貫徹實施。

會議由蘇一瑋主持。看大家來齊了,蘇一瑋才說:「現在開會。在開會前,我有必要再強調一下紀律,我們每次開會,總有那麼一兩個人遲到,過去如此,今天仍然如此。你們諸位都是單位裡的一把手,我不知道一個不守時的領導,如何帶出一個紀律嚴明的隊伍?你們都是領導者,我不再多說了,點到為止,下不為例。另外宣佈一條紀律,請大家關了手機,有什麼事回去打。」蘇一瑋說著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關了機,然後放到了桌子上。過去已經養成一個壞習慣,每次開會,領導在上面講,有人卻在下面用手機同別人講。蘇一瑋非常反感這一點,這像個啥?簡直像個生產隊,哪像政府官員的會議?他有時候也說幾句,可是,說得輕了,他們不在乎,說得重了,他又覺得犯不著,一把手都不說,怕得罪人,我又何必招人煩?現在不同了,他是代市長,該說的就得說,看不慣的陋習就得讓他們改。

等大家關了手機,他才說:「今天召集大家來,重點就是討論我市公車改革的試行方案。我之所以下了這麼大的決心,主要是這次去海濱招商引資對我的觸動很大。我從我的老同學、海濱市市長劉信明那裡瞭解到,海濱市共有六百多輛公車,公車改革後,每輛車可節約10萬元,全市一年節約6000萬。西川當然無法與經濟發達的海濱比,他們的工資數額遠遠地高於我們,僅一個司機一年的工資福利加起來就是八九萬,我們的只有兩三萬。當然,他們給在職公務員的補貼金也高,正處級每月的車補就相當於我的工資,這些我們做不到,但如果就按這種比例算下來,至少也能節約5萬元。5萬元也不是一個小數字,全市三百多輛公車,算下來也能節約一千多萬,對於一個經濟並不發達的地區,一千多萬能做多少事呀。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是一份全國人大代表的調查報告,我不妨念給大家聽聽。調查顯示,每年一輛公務車的運行成本(含司機工資、福利)至少在6萬元以上,有的甚至超過了10萬元。地方公車消費占財政支出的比例在6%~12%之間,有的地方甚至更高。公車私用的現象嚴重,公車使用中,辦公事的僅佔三分之一,有三分之一的是領導幹部及家屬私用,還有三分之一屬於司機私用。同時,公車使用效率極低,造成了非常大的浪費。資料表明,社會其他運營車輛每萬公里運行成本為8215元,黨政機關則高達數萬元;每輛出租車的使用效率為公車的5倍,而運營成本僅為公車的13%左右。這份人大代表聯名提交的提案還提到,威海市於2004年9月進行了公車改革,是全國第一個進行公車改革的地級市。威海市有公車350輛,車改後節約交通費用1800萬元,平均每輛車節約資金近5萬元,節約比例近41%,改革成效顯而易見。同志們,這些調查數據,也許更能幫助我們痛下公車改革的決心。現在有的部門領導工作上不攀比,卻在公車上攀比成風,你買一輛奧迪,我就想辦法買一輛比你更好的,超編製、超標配備使用轎車的問題越來越嚴重了,這種屁股底下的腐敗,已經到了非遏制不可的時候了。」

說到這裡,蘇一瑋有意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從每一張臉上,蘇一瑋看到了他們對這件事的重視,也看到了對他的尊重。他接著又講:「公車改革目前有三種形式可供我市借鑒。一是取消公務用車,按職務發放交通費用補貼;二是取消各部門公務用車,實行集中統一管理。由政府組建公車出租公司,按企業模式運營管理,向公務人員按職務、級別和工作需要發放公車券,超額自負;三是保留各單位現有公務車,但車輛報廢後不再換購新車,逐步取消公務用車。由政府引導,成立專門的出租汽車公司,保障政府部門的公務用車需要。經過市長辦公會多次討論,又廣泛聽取了社會各界的意見,我們將要執行的是第一種形式,除了公檢法這些特殊的單位之外,其他的處級單位要統統納入公車改革的範圍之內。現在,就請車改領導小組副組長劉東陽同志宣讀《我市公車改革的試行辦法方案》。」

劉東陽看了一眼蘇一瑋,點了一下頭,就開始宣讀了起來。他剛念了一句,不知道是誰的手機響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朝手機響的方向看去。只見白金本掏出手機看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笑說:「不好意思,有個重要的電話。」說著拿到外面去接。蘇一瑋感到一陣不快。他覺得白金本這樣做,明顯地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是對自己的不尊重。他為什麼會這樣呢?蘇一瑋突然想起上次給關天宇講過,想把白金本調到氣象局去當局長,這件事是不是通過別的渠道傳到了他的耳朵中,他由此對自己有了看法,故意而為之?按說,這樣的話只是他與關天宇兩個人的談話,關天宇不可能告訴白金本的。是不是關天宇與衛國華交流意見時,說出了他想把白金本調到氣象局的事,衛國華又把這件事傳給了白金本?這樣也有可能,因為他早就知道,白金本是衛國華一手提拔起來的,自然事事護著白金本,就像他護著趙守禮一樣。這本來也無可厚非,但是,如果你要公開地向我叫起板來,那我也絕對不會客氣。

無論如何,不管白金本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他既然目中無人,敢在公開場合挑釁我,那我也決不能心慈手軟,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要是不把他這種囂張氣焰壓下去,鎮不住他,以後誰還會把你當回事?誰還會在心裡服你?

蘇一瑋這樣想著,白金本還沒有回來,一直到劉東陽快念完了,他才悄悄地走了進來。蘇一瑋便突然打斷了劉東陽的聲音,衝著白金本問:「白主任,你的電話打完了?」

白金本一看蘇一瑋一臉嚴肅的樣子,心裡先自怯了三分,就悄聲說:「對不起,剛才有個重要的事情,接過後我就把手機關了。」

蘇一瑋說:「關了幹什麼?你可以隨時接聽呀。如果你覺得你的事比我們的會議還要重要,你完全可以不參加會議。」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見他沒有回嘴,就又說了起來,「誰給慣下的這種壞毛病?目中無人,你不尊重你自己,也不知道尊重別人。別人在上面講話,你在下面接手機,成何體統?你們一個個都是領導,都是管人的人,如果你組織會議,你的手下都在接聽電話,你又作何感想?」蘇一瑋不說則已,一說就不由得激動起來,但是,他還是努力克制著自己,回頭對劉東陽說:「好吧,你繼續宣讀。」

人往往就是這樣,批評人的時候,自己雖然痛快了,但是無形中也跟著別人生了氣。

劉東陽宣讀完後,大家討論了一陣,蘇一瑋一看快到下班時候了,還有好多人沒有發言,就宣佈下午繼續討論。散會後,蘇一瑋來到辦公室,一查電話,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他一一翻看,突然看到了省城的一個電話號碼,很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的,再一細查,豁然一驚,這不是馮副書記辦公室的電話嗎?

蘇一瑋當上代市長後,雖也給馮副書記打過幾次電話,向他表示過感謝,但是,也僅僅是口頭上的感謝,實際行動上再沒有表示過。他還想著,等這一個階段忙完了,找個機會上省城再好好報答一下他老人家。聽說省委郝書記要調到中央去,羅省長要當書記,而馮副書記有可能當省長。這可是一棵大樹,是他生命中的貴人,他怠慢誰也決不能怠慢了他。馮副書記一般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凡來電話,必有要緊事。蘇一瑋急切地想知道馮副書記打電話找他有什麼事,剛準備撥電話,有人敲門,他說了一聲「進來」,進來的人卻是白金本。蘇一瑋心裡極為不高興,你就是來找我,也要找個時候,就冷冷地說:「有啥事?」

白金本說:「蘇市長,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今天確實是我不對,但是,我不是有意對你不恭的,請你別誤會。」

蘇一瑋想著與馮副書記通電話,對白金本的到來本來就很反感,現在再聽了他的這些話,更是反感。你早是幹什麼的?你早就應該知道你這樣與我作對沒有什麼好處,是不是看鬥不過我,後悔了,服軟來了?為了不想讓他再繼續嗦下去,就突然笑了一下說:「哪來的誤會,過去的就過去了,我也批評你了,只要你不記恨就對了。你也是一級單位的一把手,以後要多注意點自身的影響嘛。我還要接個省委的電話,今天就到這裡,以後有空了再好好聊聊,好麼?」說著,他站了起來。

白金本一聽,馬上站起來說:「好好好,那你忙,以後有空了再來拜訪市長。」說完,轉身離去時還不忘帶好了門。

蘇一瑋微微調整了一下心態,才撥通了馮副書記的電話。

電話通了,蘇一瑋聽著話筒裡傳來的「嘟—嘟—嘟」聲,心也隨著那聲音一起一落地跳了起來。是不是馮副書記下班走了?還是有什麼人不方便接?

電話終於自動斷了線,蘇一瑋的心一下沉了下來。要不是白金本剛才耽誤了時間,說不準馮副書記還沒有下班。他看了一眼表,現在正好是11:56,這樣一想,心裡更是生起了白金本的氣。真是個喪門星,他要不來,肯定能與馮副書記通上電話的。

他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電話突然響了。急急地向顯示器瞄去,一看正是馮副書記的電話,心裡一熱,接起就說:「馮書記,你好!我是一瑋。」

馮副書記說:「一瑋,好久不見你了,最近好嗎?」

蘇一瑋趕緊說:「謝謝書記的關心,我很好的。早上開會,不在辦公室,剛才回來一看你來過電話,趕緊打過去,我還以為書記下班了。」

馮副書記便呵呵地笑著說:「剛才送了一個客人,正好錯過了你來電話的時間。一瑋呀,你一切順利就好。我們就長話短說吧,我想問一問,你們西川的安居工程是不是承包出去了?」

蘇一瑋一聽就明白了,馮副書記關心此事的目的不為別的,是想要點工程,便慷慨地說:「還沒有承包出去,打算下個月投標。書記是不是有合適的人選,可以給我們推薦一家。」蘇一瑋說過之後,深為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感到吃驚。這樣的話說得多恰當,明明是人家要工程,自己卻故意說讓他推薦一家。這樣一說,正好迎合了馮副書記的心理,給了他一個可下的台階,也掩蓋了敏感問題上的尷尬。

馮副書記聽了果然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一瑋呀,我還真有一個親戚是做工程的,最近沒有活兒干了,想讓我找點活兒,我哪找去?到時候讓他來找你,你不要顧忌我的面子,看看他的實力怎樣,能讓他承建就讓他承建,如果不行,也沒有關係的,千萬別為難。一瑋啊,什麼時候來省城?你大姐還常常念叨起你,說你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下次來了,一定要來家裡做客,也好了卻你大姐的一番心意。」

蘇一瑋手握著話筒,靜靜地聽著,卻不住地點著頭,輕輕地應著聲。等馮副書記說完了,他才高興地說:「謝謝大姐的關心,下次去省城,一定去看望你們。書記,至於你的那位親戚,你讓他有空過來一趟,先對這裡的情況熟悉一下,我知道該怎麼做,你放心,決不會為難我的。」

馮副書記說:「那好,這兩天我就讓他先去一趟,具體情況你們見了面再談。那好吧,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了,我們都下班吧,有空再聯繫。」

蘇一瑋說:「好好好。」等馮副書記掛了電話,蘇一瑋聽到了話筒中一陣盲音後,才掛了機。心裡卻在想,本打算這個工程絕對不搞暗箱操作,真正來一次公正、公平的競標,看來,又搞不成了。也罷,給了他的親戚,也算是對馮副書記的一種報答。不過,話說回來,能得到馮副書記這麼高度的信任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如果馮副書記不信任你,他也不會向你說這些,恐怕你找上門去他也不接受。

房產敲門磚

安居工程剛剛納入政府的議事日程,就成了許多建築商爭奪的一塊肥肉。按照慣例,凡是政府的工程,哪一項都能揩出好多油來,所以隨著這一項目的日益推進,爭奪這一項目的暗戰也拉開了序幕,除了本市的一些建築商,外市和省城的建築商們聽到這個消息後也通過各種渠道和關係,找到了蘇一瑋。

蘇一瑋自是穩坐泰山,不為任何利益和誘惑所動,無論是金錢還是美色,都被他一一拒絕了。來的都是客,時間多了,就多講幾句公平公正公開競爭的大話,時間少了就少說幾句,總之有一條,喜歡你們參與,積極參加競標。蘇一瑋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絕不能含糊,不給他工程,就絕對不能佔對方一分一毫的便宜,哪怕是一頓飯也不去。否則,落個不仁不義之名,甚至對方會拿著你的把柄說事兒,那就實在划不來了。

這一天,方進財又找上門來了。方進財腆著一個大肚皮,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的小包兒,笑瞇瞇地進了他的辦公室。自從葉瑤離開西川後,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方進財。蘇一瑋一見方進財,就不由得想起了長腿猛女葉瑤來。

那天晚上他們照樣還是那幾個人,照樣吃喝得非常高興。等酒喝高了,他們幾個男的照樣把葉瑤交給他之後就溜之大吉了。他又與葉瑤來到了那家套房,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他與葉瑤的最後一次了。因為到了明天,葉瑤將回到省城,西川分公司這邊她就不再管了。葉瑤一進門,一個回轉身就不顧一切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他又一次撫摸著她細軟的小腰兒,又一次吻著那濕潤潤的小嘴兒,隨著漸漸進入佳境,便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詞:「因為明天我將成為別人的新娘,讓我最後一次想你……」心裡竟湧起了一股難捨的酸楚,便停下吻,輕輕地對著她的耳朵說:「明天,你真的就走了?」

「嗯!」葉瑤點了點頭,隨後又說,「以後想我了,就來看我。」

他說:「我去看你,你還會對我這麼好麼?」

她說:「會的。你是一個能讓女人產生激情的男人。我會的。」說著,她就去解他的衣。

他說:「那我今天再讓你好好激情一次。」蘇一瑋突然想起了他與周小哭做過的程序,想在葉瑤身上體驗一下。

她說:「那好,就讓我把你永遠地裝在心底。」說著,她已脫去他的上衣,然後又去解他的腰帶。

他沒有動,一直看著她為自己脫光了衣服,他又去為她脫衣服。他就像一位雕塑藝術家在雕塑著一尊藝術蠟像,小心翼翼地一邊脫著她的衣服,一邊細細地品味著她的美。他與她只有過兩次,第一次,由於心急,再加上酒喝大了,沒來得及好好欣賞和品味就結束了戰鬥;第二次,是在他的辦公室,像做賊似的,雖驚險刺激,卻也心驚膽戰,哪裡還敢細細玩味?這是第三次,也可能就是他與葉瑤的最後一次,他打算從容地細緻地欣賞一下她每一個部位的妙處。他為她脫下了小背心,然後又為她解開乳罩的小扣兒。那小扣兒很緊,他用力拉了一下,才鬆了扣,乳帶也就順著她的玉背滑了下來,轉身一看,白白的兩隻乳房挺挺地立著。他怎麼都搞不明白,看去苗條纖細的她就怎麼這麼會長肉,該瘦的地方瘦得不能再瘦,該豐滿的地方豐滿得比豐滿的女人還要豐滿。他一口就含住了她的乳頭,她絲絲地吸了一口氣說:「別急,等……洗過了再……」

蘇一瑋原以為他與方進財的交易已經結束了,他批給了他地,他送給了他人,又送過錢。沒想到方進財這次又給他送了一套新裝修好的住宅房。方進財將鑰匙往蘇一瑋的辦公桌上一放說:「我們公司剛交付使用的樓盤,我給市長留了一套,也不算大,120平米,已經裝修過了,一切配備齊全,你隨時可以搬過去住。」

蘇一瑋看著辦公桌上的鑰匙,心裡一下波動了起來。說實在的,他真需要這樣一套房子,不是他自己住,而是想為鍾晶晶解決問題。他總覺得他有責任和義務幫幫鍾晶晶,為她提供一個像樣的住所,這樣他才會心安理得,去了也更加泰然自若。否則,總覺得一個堂堂的大市長,經常出入於一個單身女子的出租房,總有點不光彩,無論怎樣,也免不了有一種只佔便宜不出力的嫌疑。如果能有一個像樣的住所,他也算對得起她了,出入時也不會覺得那麼尷尬。他曾經想讓趙守禮為他想想辦法,找一個住的地方,但是,幾次話到嘴邊都沒有說出口,他覺得趙守禮對自己的付出已經夠多了,他的問題我還沒有解決,再讓他辦這事實在不好意思。現在,當他看著這串明光閃亮的鑰匙,不動心是假的,但是,一想到方進財為什麼要送給他,他就有些遲疑了。他並不是不放心方進財,通過幾次打交道,他已經把方進財視作可以信得過的人了。問題是,他覺得他從方進財那裡該得到的已經得到了,他現在再送房子給他,無非是想拿走安居工程的修建,可那項工程他只能給馮副書記的親戚留著,不能再給任何人了。

想到這裡,他微微一笑,將鑰匙輕輕一推,推到了方進財的面前說:「方總,謝謝你,我不是有房子住嘛!」

方進財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說:「市長,你還不相信我?」

他呵呵笑著說:「哪裡呀?別人信不過,你方老闆我還能信不過?不瞞你說,安居工程你就別想了,想也想不上。如果我再把那項工程給了你,別人會怎麼想?我們沒有什麼問題別人也會給你找點問題出來。」

方進財一聽,咧了大嘴撲哧一笑,笑完才說:「我的市長大人,你看我是那種得寸進尺的人嗎?我感恩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敢再向你伸手呀。說實在的,我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只是覺得你幫了我們大忙,一來,想答謝一下你,二來嘛,也真心想與你這位市長哥交個朋友。」

蘇一瑋一聽,心裡才漸漸坦然了。不過,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按他給方進財幫的忙,他已經知足了,該得到的已經得到了,他不能落下個貪得無厭之名。是不是方進財還有別的什麼要求?便說:「說吧,你老方還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別跟我兜圈子了。」

方進財又哧地笑了一下,不過這一次沒有剛才那麼長那麼響,完了才說:「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市長呀。我就實話說了,那片工業用地到手了,我們想轉產,用於房地產投資,到時候還望市長睜個眼閉個眼。」

蘇一瑋這才高興地用手點著他說:「你呀,你這點小花花腸子我早就看出來了,給你批地的時候我就知道用途在哪裡。地已經批給你了,你咋用是你的事,我也只能睜隻眼閉只眼了。」

方進財又將鑰匙向他面前推了一下說:「房產證還沒有辦下來,想問問你,辦誰的名字好?」

蘇一瑋心裡一陣歡喜,表面上還得假裝一番,就故意說:「算了,這樣多不好。」

方進財說:「這有什麼?我本來就是建房子的,給你市長送一套算個啥呀?不過就是小了一點,才120平米,等下次再給你搞套大的。」

蘇一瑋馬上說:「這已經很不錯了,不用你再麻煩了。」

方進財說:「這房產證上用誰的名字合適?」

蘇一瑋深思了一下說:「鍾晶晶。鐘錶的鐘,天上星星亮晶晶的晶,就是三個日字。」

方進財掏出小本本,一邊記著,一邊說:「好名字,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很好的人。」

蘇一瑋就笑了說:「你盡說好聽的話,從名字中哪能聽出人好不好?」

方進財說:「有這樣好聽的名字,又與市長的關係不一般,肯定是個很好的人。」

蘇一瑋就不由得一邊哈哈哈大笑著,一邊用手指著方進財說:「你這是什麼邏輯呀?雖然邏輯有問題,但是內容還是很中聽。等到以後有機會了,讓你見她一面,你就知道她是不是個很好的人。」

方進財說:「好呀,有機會一定拜訪一下。」

蘇一瑋突然詭譎地笑了一下說:「可不能讓你嫂子知道了。」

方進財說:「知道,都是男人嘛。」

兩個人說得正高興,聽到有人輕輕地敲了一下門,蘇一瑋趕緊將鑰匙收起說:「請進!」

門開了,進來的不是別人,是趙守禮。

趙守禮進了門先是笑,蘇一瑋也就跟了笑著說:「你成天像個彌勒佛一樣,有什麼高興的事呀?」

趙守禮說:「看到你們倆都在,我就高興地笑了。」

蘇一瑋警覺地看了他們倆一眼說:「你們倆來我這裡是不是商量好的?」

趙守禮笑了說:「看來,什麼事都瞞不過首長。我們是說好了來你這裡,好久沒有與首長共進晚餐了,晚上一起去喝兩盅。」

蘇一瑋想,恐怕房子的事就是趙守禮暗中攛掇的結果。這個人精,別看笑起來憨厚得很,心眼兒卻不少。不過,他的心眼兒是在為自己好,由此,看他時也就越發覺得可親可愛了。想起上次金海岸娛樂城的老闆請他去吃飯,一直沒有去過,今日心情不錯,也正好有空,就對他倆說:「既然你們早已預謀好了,不去也不行了。那好,我給你們找個地方,是金海岸娛樂城,老闆用了我的字做招牌,請過我多次了,都沒有空,今日正好,也了卻一下他的心願。」說著就翻找著他留下的名片。

方進財說:「市長的字真好,什麼時候我也向市長求個字?」

蘇一瑋一邊翻著名片,一邊說:「好呀,找個比較休閒的地方,喝上半醉,才能寫出狀態。」說著,翻出了名片,撥通了電話,告知了金海後,掛了機,才又說:「說好了,金海岸娛樂城水晶宮房,你們有什麼人一塊兒叫上,在我面前別客氣。」

方進財說:「有也不能叫,與市長就餐,不能隨隨便便地亂叫人。」

蘇一瑋因心情愉快,也想叫鍾晶晶,就玩笑說:「別的人不叫可以,你的小蜜兒叫上吧,也好讓我們認識一下。」

趙守禮便攛掇說:「方老闆,首長特批了,就把阿姣叫上好了。」

方進財就咧了大嘴笑著說:「市長都沒帶,我哪敢帶呀?」

趙守禮就玩笑說:「首長,沒有外人,你就叫上吧。你叫上了,我和老方都叫一個,給你做個伴,你不叫,我們也不敢叫。」

蘇一瑋就呵呵笑著說:「讓我叫誰呀?」

趙守禮說:「你想叫還不多得很,隨便一個電話,她們不樂顛顛地就來了?」

蘇一瑋就笑了說:「我哪有那麼大的魅力?」說著看了看表,正好離下班還有一刻鐘,就說:「我試試看能不能叫上。」說著撥通了鍾晶晶的手機。

趙守禮和方進財就屏住呼吸,在旁邊悄悄點了煙抽。

電話通了。蘇一瑋說:「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電話那頭輕輕地說:「謝謝,可是……今天不行!」

蘇一瑋一聽鍾晶晶的聲音有點不對,便問道:「怎麼啦,是不是晚上有安排?」

電話那頭還是細語慢言地說:「沒有,病了,有點不舒服,也沒有去上班,在家休息。改天好嗎?改天我請你。」

蘇一瑋手握著話筒,想起上次在醫院碰到她的情景,心裡「咯登」了一下,上次她說病了,難道一直沒有好?我怎麼不知道去關心一下她呢?便說:「什麼病,重不重?」

她說:「沒事的,小感冒,很快就會好的。」

蘇一瑋的心這才落了下來,朝趙守禮和方進財笑笑說:「好不容易打電話約個人,結果她病了,沒有約上。還是你們約吧。」

趙守禮就笑笑說:「要不,我打電話給你叫一個,好不好?」

蘇一瑋看著趙守禮笑嘻嘻的樣子,知道他要打電話,肯定是要給周小哭打,海濱之行可能讓他看出了破綻。心裡不覺一驚,要是讓他知道了也罷,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就糟了。就說:「誰?」

趙守禮說:「愛哭的那一個?」

蘇一瑋說:「別人是不是也這樣認為?」

趙守禮說:「哪裡呀?首長的事別人怎麼能知道?我只是看到那小丫頭挺活潑挺可愛的,首長也不反感,就想把她叫來活躍氣氛。」

蘇一瑋這樣一聽也就放心了,便說:「你想叫你叫,別說我也在場。」

趙守禮說:「也好,給她來個驚喜。」說著就撥通了她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脆,也很清楚:「你好!請問你是誰呀?」

趙守禮說:「我是教委的趙守禮,晚上有沒有空,請你吃個飯。」

電話那頭說:「是趙主任,你好!還有誰?」

趙守禮說:「還有一位你熟悉的人,等你來了就知道了。」

電話那頭說:「搞得這麼神秘呀,那好,什麼地方,到時候我去就是了。」

趙守禮說:「金海岸娛樂城水晶宮房。」掛了機,他才對蘇一瑋說:「這小丫頭警惕性挺高的,還問有誰?要是我一個人請,怕是請不到的。」

蘇一瑋越聽越覺得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不過,聽了倒也舒服,便說:「誰能說清楚?」

趙守禮說:「冤枉呀,為了洗清冤枉,晚上我也得叫一個,老方,你的阿姣也叫上,讓首長檢閱一下。」

蘇一瑋呵呵笑著說:「好好好,一起帶來讓我檢閱,不合格的淘汰更新,合格的繼續留用。只要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可以彩旗飄飄。」

蘇一瑋剛一說完,趙守禮就從包中拿了一封快件遞過來說:「這是你的郵件,今天剛剛收到的。」

蘇一瑋接過,隨手放到了一邊,說:「完了,我這點小秘密都讓你們倆知道了。」

趙守禮說:「首長也太不信任我了,這麼個小事兒,你交給我就好了,還勞你親自去匯款呀?」

蘇一瑋說:「不能啥事兒都麻煩你呀。再說了,你也得讓我保留點私人秘密嘛。」

趙守禮說:「現在不是照樣知道了嘛!」

蘇一瑋說:「完了,完了,我的事讓你們知道了,你們趕快叫你們的人,也讓我知道一點你們的秘密。」

蘇一瑋雖然嘴上這麼詼諧地說著,心裡還在想著鍾晶晶。從海濱回來,他一直說要去看她,一直都沒有顧得上去,主要原因就是他給她買的禮物送給了葉瑤,他實在不好意思空著雙手去見她。送走葉瑤的第二天,他給那家專賣店打了款,讓他們以特快的方式再給他寄一條他上次買過的項鏈,等禮物一來,他就抽個空兒去看鍾晶晶。他又怕寄到他這裡讓外人知道了不好,地址就寫到了趙守禮那裡,讓他代收。現在,禮物寄來了,沒想到她卻病了,不知她是真病了,還是在生自己的氣?

《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