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國班底」
下班後,蘇一瑋和趙守禮、方進財一起到了金海岸娛樂城。老闆金海早早等候在大廳,見蘇一瑋來了,老遠就伸著手,快步走來握了一下說:「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市長指導工作。」
蘇一瑋呵呵地笑著說:「什麼指導工作?是享受來了。」趙守禮和方進財也跟著笑。
金海說:「來我這裡指導工作就是先享受,再指導。市長請!」說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一個高挑個兒的禮儀小姐就帶著他們向二樓走去。
來到水晶宮包房,一看周小哭正端端正正地坐著,蘇一瑋不由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她會來得這麼快,便風趣地說:「原來還金屋藏嬌呀!」
周小哭站了起來,瘋笑著說:「我就猜到了,肯定是市長要來!」
蘇一瑋一見到周小哭,就沒有辦法不被她的熱情所感染,就笑著說:「你怎麼能猜到?」
周小哭說:「憑直覺!」
蘇一瑋一看周小哭的兩隻眼睛明亮亮地盯著他,盛滿了一汪的深情,就打趣道:「記者就是記者,敏感性就是強。」
趙守禮也接了話說:「小哭,我沒有說假話吧?」
周小哭嘿嘿一笑說:「趙主任當然是個好同志,怎麼能說謊?請問,這位是不是……方老闆?」
方進財馬上點點頭說:「是是是,我姓方,去年你來工地採訪,我們還見過一次面,你現在越來越漂亮了。」
周小哭高興地說:「別人一說我漂亮我就高興,我明明知道是假話也高興,你們說女人傻不傻呀?」
蘇一瑋說:「不傻!」
周小哭啊了一聲:「不會吧?」
蘇一瑋說:「你明明知道你漂亮,別人是真誇而不是假誇,你當然高興啦。」
周小哭就嘿嘿地笑著說:「原來市長也承認我漂亮,真是太好了。」
蘇一瑋說:「現在就有點犯傻了。」
周小哭說:「怎麼不傻呢?要是不傻的話,也不至於我上班的第一天就讓你批評哭。」
趙守禮說:「市長真的把你批評哭了?」
周小哭就笑了說:「真的呀。」接著便把那次採訪挨批的事兒講了一遍。
蘇一瑋呵呵笑了說:「現在還在記我的仇呀?」
周小哭說:「那當然,等我以後有了機會,也把你氣哭。」話說出了口,覺得有點太隨便了,就急忙伸了一下舌頭。
蘇一瑋說:「好呀,能把我氣哭也算你有本事。」
正說著,包房的門輕輕敲了一下,兩個年輕曼妙的女子款款而來。
趙守禮站起招呼說:「來來來,兩位美女,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敬愛的市長大人,這位是我們電視台的著名主持人周記者。」然後指了指旁邊的一位美女介紹說:「這位是阿姣。」阿姣就淺淺地笑了一下說:「蘇市長好!」笑的時候,嘴兩邊就顯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看去甚是可愛。趙守禮又指著他旁邊的那位高挑個子的女孩說:「這位是鄭老師,叫鄭丹。」鄭丹也笑了一下,笑時兩個嘴角輕輕地朝上一提,便顯得有點洋氣。笑完才說:「蘇市長好!能夠與你共進晚餐真是三生有幸。」
蘇一瑋看兩位女孩長得都不俗,阿姣長得甜,鄭丹生得秀,加上周小哭活潑可愛,真是滿屋活色生香,心情大悅,便說:「來來來,隨便坐吧。我老婆幾乎天天與我共進晚餐,莫說三生有幸,一生有幸的話都不曾說過。」
周小哭說:「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所以,你要多抽空與大家聚聚,借你的陽光,普照我們大家。必要時,再分居幾個月,再與你夫人相聚時,她起碼會感到一生有幸了。」
蘇一瑋哈哈大笑著說:「好一個周小哭,你掌握什麼輿論導向?這不是把我往邪路上導嗎?」
周小哭也笑了,擺著小手兒說:「不敢不敢,玩笑了。」
鄭丹說:「不愧是名主持,說出的話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趙守禮說:「那當然,小時候愛哭的孩子長大了嘴就巧,要不怎麼叫周小哭而不叫周大笑?」他的話惹得滿桌子的人都大笑了起來。
說笑中,酒菜一道道地上來了。大家邊吃邊喝,不覺酒過三巡,氣氛也就越發熱鬧起來。蘇一瑋見阿姣有點拘謹,也不多說什麼,就主動說:「阿姣,現在在哪兒上班?」
阿姣就笑了一下,用筷子指指方進財說:「現在跟著他混。」大家就都笑了。
方進財說:「這話怎麼像江湖中的話?」
阿姣說:「我們本來就在江湖漂嘛。」
趙守禮說:「別看阿姣年紀很小,她在財務上可很有經驗,現在是方老闆的財務總監。」
蘇一瑋覺得阿姣是個干財務的料,話少嘴嚴,就玩笑說:「偷稅漏稅過沒有?」
阿姣咯咯一笑說:「我也算個老江湖了,就是偷稅漏稅也不能在市長面前承認呀。」
方進財說:「阿姣,你這不等於向市長承認了嗎?」大家都大笑了起來。
阿姣說:「完了完了,沒提防著都露底兒了。」
蘇一瑋看阿姣那樣子也挺可愛,還懂得一些情趣和幽默,想必也是一個很懂風情的女孩。這時,周小哭的手機響了,她打開看了幾眼,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大家問,為何發笑?她說:「收到了一條信息,說是如果這樣搭配,中國不強都不行!」說著便念出了聲:
「國家主席:李世民
軍委主席:成吉思汗
人大委員長:劉備
國務院總理:諸葛亮
外交部發言人:晏子
國防部長:曹操
教育部長:孔子
衛生部長:華佗
環保總局局長:老子
農業部長:賈思勰
水利部長:大禹
建設部長:秦始皇
地質部長:張衡
公安部長:展昭
國土資源部長:徐霞客
發展與改革委員會主任:商鞅
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包拯
國家禁毒署署長:林則徐
婦聯主任:武則天
新聞出版署署長:紀曉嵐
後勤部長:李蓮英
中東特使:張騫
台灣事務辦公廳:鄭成功
海關總署:鄭和
文化部長:唐伯虎
拆遷辦主任:孟姜女
計生委主任:唐僧
醫務處長:李時珍
航空航天部部長:嫦娥
等咱中國強大了,全叫老外考中文四六級!文言文太簡單了,全用毛筆答題,這是便宜他們。惹急了一人一把刀一個龜殼,刻甲骨文!到了考聽力的時候全都用歌,《雙截棍》聽兩遍,《菊花台》只能聽一遍。告訴他們這是中國人說話的最正常語速!口試要求唱京劇,實驗就考包粽子。考死他們。」
周小哭念到這裡,才鬆了一口氣說:「我的媽呀,編這個信息的人真是太聰明了,怕得罪現代人,一個都不用,用的都是以前的名人。」
蘇一瑋笑了一下說:「編這個段子的人,恐怕是一個考職稱時英文沒有過關的人,因為他最後的落腳點沒有放在別的上,而是放在了全球化的語言通用上。」
趙守禮說:「還是市長站得高,看得透。」
周小哭說:「那當然嘍,否則,怎麼是市長呢?」
蘇一瑋說:「別恭維我了,你們說說,這些有關政治的段子上面也不禁止?」
周小哭說:「都是通過手機短信、QQ渠道傳送的,想禁止也不好禁。況且,這樣的段子無非是耍耍貧嘴,好玩,對社會並無惡意攻擊之嫌。」
阿姣說:「現在有一些段子編得相當有才氣,還有一首詞是專門寫股市下滑的,很有文采。內容是這樣的:
跌依舊,
人空瘦,
傷心總在癡心後。
股還在,
價已半。
一捧熱淚,獨自下嚥。
歎、歎、歎。
春將至,
冬未去,
牛哥總被熊郎替。
淚淌干,
噩夢纏。
借問蒼天,誰挽狂瀾?
盼、盼、盼
料得年年肝腸斷!」
蘇一瑋說:「好詞好詞,是套用了唐婉的《釵頭鳳》,說不準是個才女編的,雖說是寫股市,也像寫愛情,纏綿悱惻,情意綿綿。」
鄭丹說:「市長真是博覽群書,懂得的就是比一般人多。」
趙守禮說:「那當然,市長曾經是大學中文系的高才生,你們以為他只懂政治不懂文學?」
周小哭:「難怪市長說出的話不一般,原來是中文科班出身的呀。」
蘇一瑋說:「哪裡哪裡,過獎了。」然後又轉過頭問阿姣,「阿姣是不是也炒股?」
阿姣就點了點頭說:「炒得不多,一點點。」
周小哭說:「恐怕也虧了吧?」
阿姣說:「都差不多虧完了。」
蘇一瑋覺得應該與鄭丹說一句話,免得冷落了她,便說:「鄭老師在哪個學校教學?」
鄭丹說:「在青少年活動中心。」
趙守禮補充說:「在少兒舞蹈班當舞蹈老師。」
蘇一瑋心想,難怪她身材好,肢體優美。當然這話不能當著其他兩位女孩說出口,說出了就會傷他人的面子,便淡然一笑說:「好職業,舞蹈老師不錯。她們倆都說了一個精彩的段子,小鄭也說一個,怎麼樣?」
鄭丹甜甜地一笑說:「那我就給你們講個笑話吧,說是有一位女處長被兩個男子綁架了,女處長嚇壞了,車開到沒人處,一個男的說,脫褲子。女處長這才鬆了一口氣,邊脫褲子邊說,媽呀,嚇死我了,你們咋不早說哩,我還以為是紀委的哩,不就脫褲子嗎?老娘給你們脫。」
故事一完,大家不約而同地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趙守禮說:「這女處長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周小哭說:「我聽這說話的口氣好像不是我們西北的女處長,倒是東北的女處長。」
蘇一瑋也笑了說:「說明這是東北人編的故事。不過話說回來,這故事雖然有點作踐女同志,但是也有一些警示意義,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方進財說:「說的也是,也觸及到了社會的真實。」
蘇一瑋就端起酒杯說:「來來來,喝酒喝酒,不談國事,只管喝酒,我敬諸位一杯。」
大家舉起了杯,一起喝了杯中酒。
周小哭說:「這樣干碰杯也不好,我們乾脆猜火車,或者石頭剪刀布,那樣熱鬧些。」
蘇一瑋說:「好!怎麼熱鬧就怎麼來。」
大家就說猜火車吧。於是就猜了起來,幾輪下來,一瓶酒剛下了肚子,老闆金海又來敬酒,大家舉杯相碰,喝了酒,蘇一瑋就向金海一一介紹了酒桌上的人,也向大家介紹了金海。金海高興地說:「幸會!幸會!市長的到來,也給我帶來了財運,今天生意非常好。樓上還有KTV包廂,我已經給市長安排好了,吃過飯就請大家上樓唱一會兒。」
蘇一瑋說:「難得金老闆這麼客氣,來來來,你也坐下一塊兒喝幾盅。」
金海便也就順水推舟地坐在了蘇一瑋的身旁,又舉起杯,說:「市長,我要特意給你單獨敬一杯,自從樓頂掛了你的字後,生意興隆,財源茂盛,非常感謝你,一切盡在不言中,你隨意,我先乾為敬!」說著一仰頭,喝了個底朝天。
周小哭說:「原來那字是出自市長大人之手呀?真是敬佩!要是哪天我下崗了,就開家孫二娘的包子店,也讓蘇市長題個名,大賺一把。」
趙守禮說:「那我就來給你當店小二。」
周小哭咯咯咯地笑著說:「好呀,你要當店小二,來消費的美女肯定多,再加上市長的招牌,不愁生意不興隆。今天就讓市長題好字,咱們說幹就幹。」
蘇一瑋說:「你要下崗了,全國人民都得下崗了,要是全國人民都下崗了,你開了飯館也沒有人去消費,所以,這樣的字我最好還是不要題。」
正說間,蘇一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打開一看,見是鍾晶晶的一條信息:「注意身體,少喝點酒!」心裡猛然間滾過了一道暖流,他原以為她生他的氣了,沒想到還牽掛著他。他隨即回了一條:「謝謝!我會的。如果散場早了,我過去看看你。」剛合手機不久,信息又來了:「好的,我等你!如果太晚了就別來了,不要影響你明天上班了。」
看過信息,蘇一瑋真想早點結束了,去看看她的病情怎麼樣了。好久沒有相見,他真有點想念。
好不容易碰完了最後一杯酒,金海邀請他到樓上KTV去唱歌,看著大家高興的樣子,他只好上去了。他知道,他要拒絕了,其他人會感到敗興的。一直等大家唱起來了,他才對大家說,家裡來了個客人,他去應付一下再來。趙守禮要送他,他手一揮說,別送別送,我自己有車。
蘇一瑋出了金海岸,想著馬上就要見到鍾晶晶了,禁不住有些激動。在人的生命中,能有這樣一個人兒默默地牽掛著他,惦記著他,多好呀!你要想她了,隨時就可以去找她,沒有時間去了,她也不纏你,更不給你添麻煩。相對於葉瑤和周小哭,在這一點上,他更喜歡鍾晶晶。這三個女人雖然都很優秀,但也各有差別,葉瑤風騷,周小哭活潑,鍾晶晶甜美。葉瑤就像一陣風,飄來了又飄走了。她雖然能給你帶來一時的激情和快樂,但是,卻也有一定的風險,這風險不僅僅是因為其中的利益關係,更主要的是她的大膽與狂野。好在她已經遠離了這座城市,便也減輕了他的心理壓力。周小哭年紀最小,生動可愛,卻純粹是一個性情中人,很容易動情,也很容易走火入魔。他最怕的就是她陷入感情之中,做出不顧一切的傻事來。正因這樣的顧慮,他總是盡量與她少接觸,盡量不給她的感情進一步發展的機會與空間。最讓他感到踏實的還是鍾晶晶,女人味最足的也是鍾晶晶,她就像一泓清澈透明的溫泉,累了,困了,你就可以安安靜靜地浸泡其中,無需什麼顧慮,更無需你提防什麼。
女人心事
鍾晶晶正在沙發上躺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一邊等著蘇一瑋。
這幾天她情緒一直不好。上次去醫院檢查碰到張麗娜沒有檢查成,第二天她又去檢查,結果表明她真的懷孕了。她雖然早已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但是,當這一結果呈現在她的眼前時,她還是無法接受。她突然臉紅了,彷彿覺得有無數只眼睛正盯著她看,感到無地自容,感到從沒有過的懊悔和羞愧。最使她害怕的是此時千萬別遇到了熟人,否則,我該怎麼解釋?她悄悄拿過化驗單,逃也似的離開了醫院。
晚上睡下,心裡很亂,一會兒想著怎麼打胎,一會兒又想著把孩子生下來,等將來孩子大了,懂事了,她再告訴孩子爸爸是誰。到時候,恐怕他也退休了,也用不著再為他的前途擔心了,給他一個驚喜。可是,如果他不相信呢?如果不相信,就讓他們做個親子鑒定。
想像有時候可以彌補現實生活的不足與缺憾。這樣想著的時候,她的內心充滿了無限的甜美。然而,這種甜美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又犯難了。一個單身女人,且不說帶著一個私生子有多麼的艱難,就輿論壓力,別人的白眼和口水你能受得了嗎?這是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當一觸及這些無法迴避的問題時,她就感到底氣不足了。她多麼需要他的支持,哪怕他只說一句話,她也不再猶豫,忍受一切壓力與痛苦,為他生一個。可是,一天天等待中,她失望了,他說要來看她,卻始終沒有來,更談不上與他商量未來大計了。她只好請了幾天假,上了遠離西川的省城,一個人默默做了人流手術。
昨天,她剛從省城回來,心情一直不好。身體的不適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她彷彿覺得她的精神支撐倒塌了,她不知道是失去了肚中的孩子,還是離他太遠了?
下午快下班時,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她感到一陣興奮與激動。他終於打電話來了,要帶她去吃飯,但是,她還是拒絕了他的邀請。她不是不想去,而是身體實在不舒服,她怕坐到那裡不想喝不想吃,自己感覺不自在,別人也覺得彆扭。沒想到放下電話後,又開始後悔了,覺得剛才是不是回答得太快了,即便自己不想吃不想喝,陪他坐一坐,聊一聊不也很開心嗎?她的心彷彿被他的一個電話徹底打亂了,思緒不加遏制地又飛翔了起來,飛到了她與他在一起的時候,屋子還是這個屋子,沙發還是這個沙發,快樂留在了記憶裡,孤獨留在了現實中。
她多麼渴望他到餐廳後再給她打個電話,說他已經到了什麼什麼地方,讓她打的過來。要是這樣,她保證會順從地連著「嗯」上幾聲,然後換套像樣的衣服,很快地趕到他說的地方。然而,她等待的電話卻再沒有打過來,是不是我惹他不高興了,他又找了別的女人去作陪?還是因為他真的不在乎我?
一旦想到別的女人,她的心情一下子煩躁了起來,坐也不是,睡也不是。因為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從上次後,他好像和過去有點不一樣了,總是說忙,抽不出空來。她相信他忙,一市之長不忙,就不是市長了。可是,再忙也不至於見不了一次面呀。他肯定是有了別的女人,才顧不上來見我了。這樣一想,她心裡一下子就像丟了什麼似的,感到一陣空寂。她非常明白,他不是她的老公,她沒有資格去管,更沒有資格吃醋,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理智控制得了的,你在理智上排斥的,恰巧又是感情上偏偏要接受的。理智和感情總是相互衝突著。這樣想著的時候,她也在檢討自己,是不是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讓他不高興了,或者對他不夠關心不夠溫柔,讓他感到了厭倦?
往往的,善良的人考慮問題總是為別人想得多,心胸狹窄自私自利的人總是為自己想得多。正因為鍾晶晶為對方想得多,所以,她總是在一次次埋怨對方的時候,又一次次地原諒了對方,並且反過來檢討自己。這次也不例外,當又一次想到自己僅僅是心裡惦記著他,而在實際行動中做得不夠時,她就拿過手機,發去了一條關心他的信息。她知道他不缺少這樣的關懷,可能也不在乎這樣的關懷,但不論怎樣,她還是編好信息發了過去。沒想到,他不但給她回了信息,還說散場早了要過來看她。這使她感到振奮,彷彿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了許多。她從沙發上爬起來,看看自己這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趕快到洗漱間收拾打扮了一下,又找了一套很貼身的睡衣換上,往鏡子前一照,媽呀,曲線凸現,風姿綽約的,這明明是個騷狐狸精,哪像個病中人?她不覺笑了一下,趕緊脫下,換了一套寬鬆的,照了照,覺得不失端莊,也不顯得憔悴,才放下心來坐到沙發上。沒坐多久,又忽然覺得是不是該在身上噴點香水?就又起身來到臥室,剛拿過香水瓶,轉念一想,我這是咋的啦?是不是神經有毛病了?過去幾次與他見面都沒有噴過香水,偏偏說病了的時候噴,這讓人家怎麼想呀?
正在這時,她聽到門鈴響了,她趕快放下香水瓶,便去開門。沒想打開門,從防盜門的紗窗外看到的是黑的,她不好斷定是不是他,正猶豫間,他卻說話了。他說:「是我。這裡的聲控燈好像壞了。」她輕輕「哦」了一聲,就趕快打開了外面的防盜門,讓他進了屋。
她鎖好門,還沒有來得及給他找拖鞋,一轉身時,卻被他緊緊地抱住了。她身子一軟,也就偎在了他的懷中,將頭緊緊抵在了他的肩頭上。她又一次聞到了熟悉的氣味,所不同的是,那熟悉的氣味中還夾雜了一股很濃的酒氣。
「你病了,我來看看你,現在好些了嗎?」他喘著粗氣,聲音卻輕而柔,柔得令她心醉。
「你一來,病真的好多了。」她情不自禁地說。說出了口,又覺得自己太老實,怎麼一見了他就把實話說了出來?
「那我就多來,多來幾次,你的病就不治自好了。」
「嗯!那你就多來。」
他一下吻住了她的小嘴兒。他感到她的唇就像兩片帶露的花瓣,濕潤潤的,且又豐厚,從她口中呼出的絲絲呵氣卻又是那麼的清香醉人,足以讓他一生用之不竭,取之不盡。親吻了好長時間,也用心體味了好長時間,他才停下來說:「你的口中真香。」
她仰起了頭,微微睜開了沉醉的雙眼說:「你的也香,還有股酒味。」剛才,她拚命地吮吸著那股夾雜著酒味的令她朝思暮想的氣味,那是一種足以把一個女人融化成水的氣味,醇厚、醉人,讓人無法抗拒。
「我剛剛喝了不少酒,是不是不好聞?」
「不!好聞,我喜歡。」
「那就再讓你喜歡一下。」他又抱住她親了起來。用心體味了一陣,才又說:「這香味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郭沫若有一首詩是讚美親吻的,他說,我把你這個小嘴,比作一個酒杯,喝不盡的葡萄美酒,常常使我沉醉。」
「多日不見,你也變成了一個詩人了?」她也看著他,嬌羞地一笑說。
「愛是詩的母親,唯有愛才能滋潤詩的成長。因為心同感受,也就觸景生情了。」
她「哦」了一聲。他輕輕地用手捧起她那張俊俏的臉,盯著看了半天,才說:「你病了,還是這麼美。」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說:「因為你的愛滋潤了我。」
他說:「你真好。」說著換了鞋,擁著她一起坐到沙發上。
她將早已為他泡好的茶遞了過來說:「你喝點茶,解解酒吧。」
那茶是他喜歡喝的綠茶。他端起杯子,一股香氣拂來,再輕輕呷了一口,如甘露般的香醇進入腸胃,馬上湧遍了他的全身。心裡一陣感動,這真是個好女人。
「每次到了你這裡,我就感到很踏實。」
「那你以後就多來。」
「嗯!」他點了點頭,牽起了她的手。她的手指細而長,長且軟。那是一雙彈鋼琴的手,是一雙從事藝術的手,此刻,握在他的大手裡,卻覺得冰冰的,像一隻剛從雪地裡飛來的小鳥。他便說:「你的病是不是還沒有好,手怎麼這麼冰?」
她笑著將頭偎在他的懷中說:「我的病跟手冰沒有關係,我的手和腳什麼時候都是冰的,天生就是冰的。」
他說:「美人的手腳都很冰涼,不冰涼就不是美人了。」
她笑了說:「誰說的?你真會誇人,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也笑了說:「我說的。這是有比較的,我老婆的手一年四季都是燙乎乎的,所以她長得沒有你好看。」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哪裡呀?手腳冰涼的人基本上都是瘦人,胖人當然不會啦。」
他說:「你是什麼病,能不能告訴我?那天我在醫院的門口碰到了你,沒來得及打招呼,後來電話問你,你說是去看病,究竟怎麼了?」
她本來想把流產的事兒告訴他,又一想,他現在情緒很好,說這些過去的事做啥,別影響了他的情緒,就說:「小感冒,沒啥大毛病,已經好多了。」
他「哦」了一聲:「這我就放心了。」
他把她攬在懷中,又親吻了起來。親吻了一陣,他輕輕地說:「我想要。」
她搖了搖頭:「今天怕不行。」
「你不是說小感冒,已經好多了嗎?」
她心裡咯登了一下,知道必須得給他說實話了,要是再藏著掖著,本是為了他好,他反而會產生誤解,還以為你有了新歡,才拒絕了他。這樣想來,便不得不說:「實話告訴你吧,我不是感冒了,而是做了人工流產。」
「什麼?你做了人工流產?什麼時候做的?」他吃驚地說。
她說:「做完還不到一星期,我怕在西川做讓人知道了說閒話,一個人悄悄上省城做的。」
他說:「是誰的?」
她看了他一眼,很奇怪他為什麼向她問了這樣的話,是不是自己沒向他打招呼,擅自上省城流產讓他產生了懷疑?於是,便堅定地說:「是你的!」
他一下沉默了,沉默了好久,才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突然湧起了無限的委屈,淚水就止不住地湧出了眼眶。「我本來想等你來了,跟你商量一下,你想要,我就給你生,等孩子長大了,我再告訴他真相。但是,你一直忙,一直來不了,我想,我還是悄悄做了算了,免得給你增添心理上的壓力。你是不是不高興我這樣做?」
他一下攬緊了她,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都是為他好。退一步講,他知道了又能怎樣?除了心裡添些煩亂,結果肯定還是不能要孩子的。此刻,他感覺面前的這個女人太善良了,太讓他感動了。如果換了別的女人,她會這樣做嗎?她要不逼著你離婚,至少也要狠狠地敲一筆,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可她卻不同了,總是默默地替對方著想。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也不好回答。如果說高興,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說不高興,又不是自己的心願,況且,說了還會給她的心理上增加負擔。他只好說:「委屈你了,真是委屈你了。」
她抹了一把淚,輕聲說:「沒什麼,都過去了,只要你不生我的氣,我就高興。」
他替她抹著淚說:「別說傻話了,你為我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我還沒有感謝你哩,怎麼會生你的氣?不會的,不會生你的氣。」他突然想起了他今天剛剛郵購回來的白金項鏈來,遺憾的是,出門時沒有想著到她這裡來,也就沒有帶。伸手一摸,卻摸到了方進財交給他的那把鑰匙,就掏出來,用手吊在她眼前晃著說:「你看,這是什麼?」
她不解其意地說:「鑰匙。」
他說:「是新世紀花園的,上面有地址,18號樓A座301室,120平米。這是給你的新房。」
她突然坐起說:「我的?我不是在這裡住得很好嗎?」
他說:「小傻瓜,這套是你租的,不屬於你的,那套房子才是你的,房產證過幾天才能辦下來,戶主的名字是你。房子已經裝修好了,還配備了傢俬家電,你隨時搬過去就可以了。」
她一下愣住了。他從來沒有向她提過這件事,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突然喜從天降後,她真有點承受不住。能夠擁有一套寬大明亮的房子是她的心願,但是,又因為來得太容易反而讓她產生了懷疑,抑或有點不踏實。更使她擔心的是,如果是因了她,讓蘇一瑋接受別人的賄賂,豈不是害了他嗎?
她輕輕地將鑰匙放在了茶几上說:「一瑋,這房子是誰的,我看還是退給誰算了。別住了他的房子,給你帶來什麼麻煩就不好了。」
他哈哈大笑著說:「放心,我的寶貝,我蘇一瑋絕不打無把握之戰,不該得的,一分我都不要。這是我一個非常要好的搞房地產的朋友送的,我要不接受,反而傷了朋友的和氣。你就放心搬過去吧。搬到了那裡,我也好常去。說實在的,為什麼我最近來你這裡有點少?除了工作忙一些外,更主要的還是一個心理因素。總覺得我好歹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能為你創造一個舒適寬鬆的生活環境,好像有點不太地道似的。而且,我還覺得這裡居住人員混雜,不太安全。」
鍾晶晶輕輕擰了他一把說:「說得難聽死了,什麼不太地道。」
他握住了她的手說:「聽話,搬過去吧。搬過去了,你拿一把鑰匙,我也拿一把鑰匙,我有空了就常去。去了你給我做手工拉條子吃。」
她這才點了點頭說:「只要你高興,我就聽你的。」
刀槍不入的人
白金本自從挨了蘇一瑋的批評後,沉悶了好幾天。
白金本那天在會議室裡接電話並不是故意衝著蘇一瑋的,更談不上對他挑釁。說實在的,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再牛逼也牛逼不到故意與市長作對的份兒上,除非他的腦袋進水了。白金本的腦袋沒有進水,他那樣做主要的原因還是習慣問題。過去,每次開會總是那麼強調,但是,會議中照樣有人接聽電話,大家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他有兩部手機,一部是常用的,一些熟悉他的人或者不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這部手機號;另一部是最近辦的新手機,只有關係特別的幾個人才知道這個號。問題就出在了這部手機上。他當時只關了那部常用的,卻忘了關另一部。偏偏就在那個時候,新手機響了,一看號碼是省建設廳趙廳長的,而且趙廳長說的事直接與他的切身利益有關係,他不能不接。自從蘇一瑋被正式任命為代市長後,他知道他在西川待下去沒有多少希望了,後來果然從衛國華那裡聽說蘇一瑋想把他調到氣象局去。官場中的人都清楚,從有實權的一級局調到無權無利的二級局,雖然職務沒有降低,權力卻大不一樣了,這樣的調動與放到二線沒有什麼兩樣,與提前退休只差一步,這就意味著他的官場生涯從此結束了。他當然嚥不下這口氣,他一方面利用楊明山想報蘇一箭之仇的急切心理,操縱著讓他尋找蘇一瑋的把柄,置他於死地而後快。另一方面,他又積極上省廳活動,想趁省廳的一位副廳長剛剛退了下來的機會,利用與一把手趙廳長的親密關係,調到省廳去當副廳長。那天,趙廳長就是與他談這件事,趙廳長告訴他,現在爭這個位子的人很多,光建設廳就有好幾位處長眼巴巴地盯著這個位子,讓他抽個時間再來省城找找上面的人,只要上面有人說句話,他就好辦多了。掛了電話,他心情很愉快,所以進了會議室後,他還一直笑著跟人打招呼。沒想到的是,他笑著,蘇一瑋卻黑著臉把他好好訓了一頓。事後,他越想越不太對勁,如果在會議室裡接電話的不是他而是趙守禮,蘇一瑋也會發那麼大的火嗎?答案肯定是相反的。這就是,蘇一瑋本來看他就不順眼,好不容易逮到了這次機會,他一定會拿他當雞,殺了讓猴子們看。
官場中怕就怕跟錯人,他也不知道王天壽怎麼那麼短命,要知道這麼靠不住,當初也不會為了他去得罪蘇一瑋。沒辦法,石頭大了繞道走,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儘管他心裡對蘇一瑋恨得咬牙切齒,但是,面子上還得裝出一副尊重他的樣子。他不得不厚著臉皮上蘇一瑋的辦公室承認錯誤,儘管蘇一瑋在哈哈大笑中與他和解了,但是,他從蘇一瑋的笑聲裡,也窺測到了深藏的虛假與藐視。
這天晚上,白金本實在太鬱悶了,就打電話叫來楊明山去喝酒。兩個人喝了一陣,楊明山看白金本心裡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就問:「白主任今天好像悶悶不樂,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氣了?」
白金本學了他過去的話說:「被狗咬了一口。」
楊明山一聽就明白了他說話的含義,他已經隱隱地感覺到了,他所說的狗指的是誰,一下子便有了同病相憐的貼近,就說:「是不是他?」
白金本點了點頭說:「上一次他把你當成了一隻火把,不惜燒著你,來照亮他的仕途。今天,他又把我當一隻雞,殺了讓猴兒們看,以此樹立他的威信。」接著,他便把所發生的事向楊明山詳細說了一遍。他覺得這樣的話也只能給楊明山這樣的人說,一是他們心無芥蒂,關係一直很好,二是他們倆的遭遇又有相同之處,他們的共同對手又都是蘇一瑋。在這一點上,他們很容易達到一致,也很容易能找到共同的話題。
白金本說完,楊明山就接了說:「他這個人特別會鑽空子,凡是有利他的事,他就抓住不放。所以,我們也要學會鑽空子,鑽他的空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白金本:「你光這樣說不行呀,你得有具體的行動。」
楊明山說:「有呀,行動也得一步一步來,現在套子已經下好了,就等著他鑽。」
白金本當然知道他所說的套子是什麼意思,便說:「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新的發現?」
楊明山說:「蘇一瑋最近再沒有去過鍾晶晶那裡。是不是他有所發現了?」
白金本說:「不可能吧?搞不好是王文達那小子混上副局長後開始向我們耍滑。你最近見過王文達沒有?」
楊明山說:「我與他倒是常聯繫,他好像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前兩天,他還徵求過我的意見,說是要去感謝一下衛書記。我說,那是當然的,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衛書記給你幫了那麼大的忙,感謝感謝是應該的。沒想到他去了衛書記的辦公室,帶了3萬元,衛書記不但沒有收,反而批評了他一頓。他回來給我一說,我一直很納悶,究竟是因為數目太少了,還是衛書記真正是一個刀槍不入的人?」
白金本說:「你們呀,對衛書記還真的不瞭解,他與蘇一瑋截然不同。蘇一瑋拒收那是假象,是做給別人看的,他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以此達到他的個人目的,而真實的情況究竟怎麼樣只有天知道。衛書記卻不同,他拒收是真誠的拒收,不聲張,更不作秀,私下說服對方,悄悄地就把問題了結了。如果他要動點歪心眼兒,代市長能輪到他蘇一瑋?就是論資排輩也該是衛書記的呀。」
楊明山說:「那他為什麼不爭呀?」
白金本說:「怎麼說呢?他這個人太原則,因為太原則了,就有些太老實太古板。舉個例子說吧,在代市長還沒有定下之前,恰巧衛書記到省裡去開會,我提議他順便去看看省委組織部部長謝長順。你們可能還不知道,謝部長是衛書記大學同學的親哥哥。衛書記也同意了,答應讓我準備了一點禮物跟他一起去。誰都無法想像,我們帶的禮物是什麼?說出來都笑死人。我們只帶了一點煙酒和茶葉。這是什麼時候了,還像鄉鎮企業家一樣?現在鄉鎮企業家都不送這些東西了,要送就送紅包。我說書記,這恐怕不行,要不,我先準備上10萬元現金,直接送給他算了,這些東西就不帶了。你知道衛書記怎麼說?他說你這不是害人家謝部長嗎?再說了,我一送錢,讓謝部長怎樣看我?你讓我的老臉往哪裡放?算了算了,你別給我出餿點子了,就送點煙酒,盡盡心就對了。你想想,像他這樣,在這個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才怪。」
楊明山不解地問:「這我就有點搞不明白了,他既然這麼廉潔自律,公正無私,那他為什麼在王文達的提拔上顯得過於個人化,好像聽了我們的介紹,就輕易地答應了。」
白金本說:「這我也搞不清楚,我想是不是因為蘇一瑋的提拔對他的觸動很大,心裡瞧不起蘇一瑋,可又拿他沒辦法。恰巧王文達知道一些蘇一瑋的違紀行為,想利用一下王文達了,就把他提拔了起來,讓他更加為他多做一點事。再說了,王天壽不是已經推薦過王文達了嗎?王文達也符合提拔的要求,他覺得只是一個順水推舟的事,也就答應了你。有些事真是千絲萬縷,人的性格也是千奇百怪,很難說清楚。比如這官場中的人吧,有人愛財,有人好色,有人爭強好勝。愛財者未必是庸才,好色者未必不正直,爭強好勝者又未必大度。是人都有他的性格弱點,都有他的不足。前不久看一些所謂的官場小說,好多作家根本不瞭解官場,寫到腐敗分子,一個個貪財貪色,都是無能之輩。寫清正廉潔的好領導,一個個都能力過人,正直善良,無慾無求。孰不知,往往一些色鬼很有普世情懷,反而很善良。一些貪財者,能力反而過人。一些正直的領導,有些地方反而不那麼寬容與大度,甚至還有點斤斤計較,對權力的慾望並不比貪官們低。正如事物是多樣的,人性也是多樣的,一個人一種秉性,不一而足。」
楊明山「噢」了一聲說:「白主任不愧是官場中人,講起來真是頭頭是道。我雖不是官場中人,卻與官場的人接觸不少,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個理兒。」
白金本端起酒杯說:「來,喝吧,兄弟。知道了又怎麼樣?知道了還不是照樣讓人家當猴耍?所以,說到底,官場中沒有理,權就是理。有了權,你的話就是理,無理也是理。唉,你剛才不是說到那個王文達了嗎?打個電話讓他也過來喝兩杯,順便給他點壓力,不能讓他白白當了副局長,給他幫了這麼大的忙,他媽的不能耍了我們。」
楊明山說:「好的,看看這小子這幾天有沒有新的發現。」說著,就撥通了王文達的電話。
出賣的理由
王文達這幾天正與那個名叫劉燕的熟女打得火熱。那次他們吃過飯,都喝得有點高了,也都很興奮。就在這種似醉非醉的狀態下,他們很自然地走進了賓館,又很自然地開了房。王文達原以為與劉燕這樣漂亮而又丰韻的女人做愛肯定是一件美不勝收的事,他甚至把劉燕拿來與鍾晶晶做了比較,比較的結果是劉燕長得豐滿性感一些。鍾晶晶高雅洋氣一些,如果得不到鍾晶晶,能得到劉燕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與劉燕做得一點都不痛快,勉勉強強完事後,王文達後悔得要命,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到洗浴中心去讓那個長得很像鍾晶晶的女孩再服務一次。他後來又找過那個女孩,感覺還是不錯,服務十分周到,專業水平也十分了得,更重要的是沒有什麼後遺症,完了就完了,提褲子走人,很乾脆,即使下次在大街上見了面,也是各走各的路,從不打招呼。劉燕卻不同,你說她是雞吧,又不是雞。說不是雞吧,那種勢利樣子比雞還不如。他之所以感到後悔並不是劉燕不懂風情,也不是劉燕脫了衣服有毛病。恰恰相反,劉燕是一個很懂風情的女人,也是一個脫了衣服比穿著衣服更光鮮的女人。與這樣的女人做愛應該是非常愉快的事,而事實上卻很糟糕。本來,王文達與劉燕進展得很順利,兩個人一起進了屋,一起洗了鴛鴦浴,然後又一起上了床,整個過程都充滿了浪漫溫馨的色彩,王文達也感到了這個女人不同尋常的床上功夫。然而,沒有想到好多問題就是出在了關鍵時刻。當王文達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快進入最佳狀態時,劉燕卻突然停止了煽情的叫聲,而且還停止了配合。要是這樣倒也罷了,最使王文達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用手推了推他說:「我那事兒你別忘了。」王文達憋足勁的身體突然像自行車的內胎被紮了一顆釘子,噗的一聲,氣就放了一半。王文達沒好氣地說:「知道!」王文達說完還想憋足氣,再把那一半兒氣補上,沒想到劉燕又說:「你別現在答應得好好的,完事了就忘記了。」王文達真想扇她一巴掌,然後再用臭襪子堵住她的嘴。這樣想著的時候,他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少說一句行不行?」王文達和所有的男人一樣,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最希望女人能不停地呻吟,哪怕聲音大一些也沒關係,最不喜歡的就是女人說話。別人在集中精力地工作,你卻偷工減料想著別的事,這本來就是對他人勞動的一種不尊重。如果這樣勉強能夠讓男人容忍的話,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在這個時候提要求。你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這個時候提,給人的感覺好像你不是在做愛,而是拿做愛來交換,或者是抓住對方的弱點進行要挾。這就不好了,真的不好了,因為這直接關係到了一個人的品德問題。一個人要是在品德上出了問題,她的美貌就在男人的眼裡大打折扣了。這樣的女人,要麼是小聰明大傻瓜,要麼就是過去讓哪個提了褲子不認人的男人白白佔了便宜,給她的心理上種下了抹不去的陰影,然後才使她變成這種德行。王文達以為自己說完了劉燕會閉上嘴,可是劉燕還是沒有閉上嘴。劉燕也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著說:「多說一句你就多一分重視。」王文達很不高興地說:「我已經給你辦好了,你明天來換證就是。」說著,又開始為輪胎打氣。劉燕便矯情地叫了起來。
當王文達又找到了那種感覺的時候,劉燕又突然停下了呻吟開始說話了。劉燕說:「你剛才說的是真的?」王文達真想掐死她!這個女人怎麼連一隻雞都不如。他真懶得理她,為了不想再讓輪胎癟下去,就「嗯」了一聲,算作理會。劉燕說:「那太好了,你真是太可愛了。」王文達只顧打氣,也不再理會。劉燕說:「其實,我還是蠻喜歡你的。」王文達還是沒有吱聲,身體真像一隻爆起的輪胎,每個骨節似乎都在啪啪作響。劉燕說:「明天什麼時候讓我去?」王文達的輪胎終於彭的一聲爆裂了,像死人一樣伏在了劉燕的身上。劉燕說:「你完了?」王文達「嗯」了一聲。劉燕說:「你怎麼這麼快就完了?我還沒有來呀!」
王文達這一次嗯都懶得嗯,心裡卻在想,有沒有來是你的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去,我沒有義務和責任。這樣想著,便穿了衣服說:「明天下午一上班你就過來,直接到文化稽查科去辦,我給他們早就說好了。」說完就要走。
劉燕有點歉疚地說:「你別急著回嘛,今夜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王文達說:「你休息吧,我必須得回去。」說著就打開門走了出來。
自從那次以後,王文達下了決心,再也不與這個女人打交道了,覺得與這樣的女人打交道太掉價,太沒有品味了,真還不如找那個長得像鍾晶晶一樣的桑拿女,成本要比她小多了,得到的快樂卻比她多得多。
然而,有些事情真是此一時彼一時,肚子飽了和肚子餓的時候想的不一樣,天氣熱的時候與天氣冷的時候想的不一樣。剛剛吃飽了肚子,你決然不會再想吃什麼,等餓了後,你想的就是美美地吃一頓。只過了幾天,王文達又餓了,再加上劉燕覺得心裡有愧,或者是為了感恩,或者是另有企圖,總是給他發信息,打電話,說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誇他是個好男人。接了幾次電話,王文達就忘了自己曾經下過的決心,有點飢不擇食了。況且,這食是自己吃剩下的,按著成本核算下來,現在還是免費供應期,如果不去再消費幾次,就有點太吃虧了。這樣想著,他又吃去了,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這次他們沒有開房,她說她單身,家裡很方便。既然很方便,王文達就直接到了她的家。去後,不僅吃了她人,還吃了她做的飯,才覺得越吃越吃出了味兒。這味道主要在於劉燕在關鍵時刻再也不說廢話了,更沒有向他提過什麼要求。他覺得劉燕改了這一點就是一個很不錯的女人了,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有風情萬種的煽情,更有撩人的呻吟聲,這使王文達感到很滿意,一滿意,就忍不住隔三差五地往她那裡跑。
王文達有時候冷靜下來也想,再不能與劉燕這樣下去了。按照等價交換的原則,你給她辦了事,她給你獻了身,兩廂情願,互利互惠,應該說差不多了,如果再無休止地下去,你就得投入,如果你不想投入,就得及早撒手,否則,於情於理都有點說不過去。這樣一想,他就想撒手了。一方面他覺得再投入有點劃不著,這和找雞差不多,卻沒有找雞那麼新鮮刺激。另一個方面他怕搞得太熱火了,將來劉燕賴上他要嫁給他怎麼辦?這個問題一旦在王文達的腦海裡泛起來後,他一下子就變得冷靜了下來。他知道他現在還沒有愛上劉燕,如果說愛,那也僅僅是愛她的身體,而沒有愛上她人。如果讓他娶老婆,他真的不想娶劉燕這種類型的,因為他覺得這樣的女人做老婆沒有安全感,她雖然口口聲聲說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其實她就是一個非常隨便的女人,要是與這樣的女人結了婚,說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她就給你弄來了一頂綠帽子,讓你蒙受一世的恥辱。
沒想到剛冷了幾天,劉燕的電話就來了。劉燕在電話中嗲聲嗲氣地一撒嬌,他的骨頭就酥了,便忘了自己下過的決心,又顛兒顛兒地跑到她家裡去了,乾柴烈火相遇,不燒也不行。於是,就熊熊燃燒了起來,燒得正旺時,王文達的手機響了,王文達的手機正放在床頭櫃上,順手拉過來一看是楊明山的,他的電話不能不接,於是就一邊接著電話,一邊繼續工作著。楊明山叫他去喝酒,他不能不答應,掛了電話,匆匆結束了戰鬥,就離開了劉燕的家。
王文達知道楊明山找他喝酒,肯定又要問到蘇一瑋與鍾晶晶的劇情發展情況。
對於這個問題,王文達感到非常頭痛,也感到非常棘手。套子早已設好了,問題的關鍵是人家不鑽你也沒有辦法。楊明山一催,他的頭皮子就發麻,知道自己曾向他誇了海口,人家把副局長的事兒給你弄成了,你給人家答應的事兒沒有辦成,總不是個道理。更何況,這事兒還牽扯到衛書記,人家看重你有正義感,能夠自覺監督領導幹部的生活作風問題,可是你出不了成績,豈不辜負了領導的一片厚望?
等了好多天,弟弟那裡幾乎沒有一點消息,他著急,弟弟也著急。弟弟覺得哥哥能混到這一步也不容易,當弟弟的幫不了大忙,這樣一件下三爛的事兒都沒有做好,好像有負哥哥的厚望。他哩,當然不能怪弟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獵物不上套,再高明的獵人也沒有辦法。這種日子實在令人難捱,也令人無奈。
功夫不負有心人,前天晚上獵物終於又露面了。然而,偏巧聲控燈壞了,只是在對方開門時露出來的一絲光線中勉強辨認出他是誰,要是不認真看根本看不清楚。
王文達接到弟弟王文忠的電話後,非常激動地說,沒關係的,只要能認出他是誰就行了。王文達一邊等著弟弟來送帶子,一邊高興地想,太好了,這樁黑色的交易總算慢慢得以了結了,等將來徹底解脫出來後,再也不做這種下三爛事兒了。說實在的,自從他當上副局長後,想法與沒有當上副局長之前截然不同了。那時,他只想著能用這點破事兒交換上一個副局長位子實在太好了,可是當上後,才覺得這其中的風險也很大,兩邊都是領導,都是大人物,不免有些患得患失,更重要的是心理無法承受。
王文忠送過帶子走了後,王文達才認真看了起來。當看到幽暗的樓道裡突然閃開了一道光亮,那個他日夜思念的美人兒出現在門口時,他的心還是感到一陣強烈的刺痛。那種痛,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相愛又得不到的酸楚,是自卑與妒忌兩種心理交織在一起的心痛。看完後,他卻突然矛盾了起來,如果就這樣交出去,鍾晶晶無疑成了這場權力鬥爭的犧牲品,這將會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甚至會毀了她的一生。我這樣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如果權力鬥爭再進一步擴大化,把自己捲進去又怎麼辦?鹿死誰手現在還尚無定論,倘若他們扳不倒蘇一瑋,讓蘇一瑋知道了始作俑者是他,那不是自找殘廢?搞不好丟了官,還要把你搞得聲名狼藉,成了不齒於人類的臭狗屎。如果不交出去,楊明山這邊肯定也不會饒了他,他的一切都是由他們操縱著,楊明山不僅掌握了你出資買官的第一手材料,而且還掌握了你交送的第一盤錄像帶。如果哪天他看你無用,拋出捏在手中的把柄,你也死定了。
王文達真是為難了。不做小人,當不了大人;要想當大人,就得先做小人。可是,這小人也實在太難做了,這不僅需要齷齪的心理素質和卑鄙骯髒的靈魂,更主要的還得心狠手辣。有時他也為自己的行為尋找理由,如果這樣的事放到西方社會,他是在野黨的一員,他對在朝者進行這樣的監控不但合理,還會得到公眾輿論的支持,沒有人會說他是下三爛,更沒有人指責他這一行為卑鄙無恥骯髒齷齪。可是,在中國就不同了,如果真的曝光了,人們在談論曝光對象的同時,肯定會指責曝光者的下流與齷齪,因為這是中國的文化傳統所不容的小人心理,是人們習慣中指責鄙夷的對象。如果站在民主監督的角度,能不能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一些理由呢?現在各級組織都在全體黨員幹部中開展八榮八恥的教育,並對領導幹部包養情人等醜惡現象做出了處罰決定。武漢市委書記苗圩就提出領導幹部包二奶,一律撤職,開除黨籍的建議。在大家的一片叫好聲裡,問題的另一方面同時也呈現了出來,比如領導幹部包養了二奶,你怎麼知道?任何一位包養二奶的領導都非常謹慎,也很私密,決不會公然聲稱他包養二奶,你要搞清楚,不跟蹤,不錄像,不做些私底下的工作,就無法拿出證據來。
當然,一旦涉及到取證、錄像、跟蹤、監控這一層面,都是別的問題暴露後被司法機關立案了才去實施的,因而,這一行為本身也就成了司法行為,絕非私人行為。問題的關鍵也就出在這裡,在沒有立案之前需要不需要這樣的監督?或者說,作為公民,有沒有這樣的監督權力?如果擅自監控別人是卑鄙齷齪的行為,對黨員領導幹部的不正當行為監控是不是合理的?這裡面就牽扯到了公民的社會道德觀、黨內民主監督機制等問題了。
王文達越想越困惑,這也許不是他能夠說清楚的,而是那些社會學者、法律學者們探討的話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錄像帶放一放,不要急於拿出去。
那盤錄像帶在家裡靜靜地放了兩天,王文達也認真思考了兩天。兩利相衡取其大,兩弊相衡取其小。在利弊的取捨中,他終於克服矛盾心理,趨向了利大弊小的這一邊,決定抽個空把它交給楊明山算了,免得兩頭都不是人。所以,當楊明山的電話一來,他便高興地答應了要見他,並且打算見面後,就把這件事兒告訴他,要是能應付過去固然好,要是應付不過去再說應付不了的話。
權謀操盤手
這幾天蘇一瑋的工作非常忙,公車改革和安居工程兩個輪子都啟動了,公車改革這一塊讓副市長劉東陽負責,他只是聽聽匯報,做點指示,有劉東陽獨當一面,他沒有不放心的。安居工程這方面他專門成立了一個安居工程辦公室,把建委副主任李建設抽調出來具體負責。其實,這項工作本來直接交給建委具體承辦就是了,問題是,他打算把這個項目交給馮副書記親戚承建,就得對建委主任白金本有所迴避,不能讓他知道得太多,否則,具體操作起來就有可能出偏差。這當然又牽扯到了幹部的使用問題,要是用自己信得過的人,就無須防備什麼,更不用擔心背後有人捅刀子,不然,你總有點提心吊膽。為幹部調整問題,他又找過關天宇。關天宇表面上答應支持,但就是遲遲不上會,他不知道是關天宇的問題,還是衛國華在其中作梗?
這天下午,他剛剛處理完幾件公文,沒想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個人一進門就大大咧咧地說:「蘇市長好!我叫朱方,我姐夫說讓我來找你。因為前兩天公司有點事,一直脫不開身,今天才來拜訪你。」
蘇一瑋一聽有點納悶,他姐夫,他姐夫是誰?再看這位不速之客,中年男子,留著板寸頭,收拾得倒也精幹,臉上藏匿著收斂起來的傲慢,手上戴著一個大金鏈,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有了幾個錢就不知怎麼花的主兒。他便疑惑地問:「你姐夫是誰,我怎麼不知道?」
朱方的臉微微地有點發紅,藏匿在臉上的驕橫與傲慢便也漸漸顯現了出來:「那就讓他再給你打個電話,他叫馮正業。」
蘇一瑋一聽,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伸過手來說:「原來是朱老闆呀,歡迎,歡迎!馮書記早就說過了,他只說是他的親戚,沒有說你是他的小舅子。這都要怪你,你要說是馮書記介紹來的,不就不產生誤會了嗎?」
朱方握了握蘇一瑋的手說:「誤會,純粹是誤會,我還以為姐夫給你講清楚了呢!」
蘇一瑋給朱方讓了座,沏了茶又敬了煙,心裡卻像吞了一隻蒼蠅似的不是個滋味。心想馮副書記那麼有涵養,怎麼選擇了這樣的小舅子做親戚?這樣想著,反倒笑了,這算什麼話?小舅子不是選擇的,那是裙帶的。也罷,既然是馮副書記親戚,至少在感情上還是一致的,便趁著臉上的笑還沒有消退,就說:「你姐夫姐姐都還好嗎?」
朱方說:「他們都很好。我姐姐一直說,你是我姐夫部下最聰明、最能幹的領導幹部,還讓我以後多向你學著點。這次來西川,也是個機會,可以多向蘇市長學習學習。」
這話總算說到點子上了,蘇一瑋一聽,心裡就一下樂開了花。朱大姐能在背後這樣誇獎他,說明馮副書記是真的欣賞他,否則,他的夫人怎麼知道呢?窺一斑而見全豹,這句話可以說明他以後的發展空間還很大。更使他感到滿足的是,朱大姐竟然還把自己當成她弟弟學習的榜樣,而朱方竟也坦誠地說出了這句話,他便一下子改變了對朱方的最初看法,甚至還覺得朱方其實是挺可愛挺真誠的,便高興地說:「哪裡哪裡,朱大姐對我過獎了。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什麼學習不學習的,別再說什麼客套話。」說著便不知不覺過來與朱方坐到了一起。
朱方說:「既然蘇市長能這麼放下架子與我稱兄道弟,那我也一定認準了你這個哥。這次我從省城來,沒有來得及準備別的,只給哥帶了一份見面禮,哥可不能駁了我的面子。」
蘇一瑋趕緊說:「你別……只要你來,我就高興,還說什麼禮不禮。」
說話間,朱方已經從黑色的手提包中掏出一枚精美的盒子,放到茶几上說:「一對情侶表,小意思,小意思。」
蘇一瑋說:「好吧好吧,既然兄弟這麼客氣,我也不再推辭了。這樣吧,晚上我給你接風,咱們好好喝一場,聊一聊。」
朱方說:「不麻煩蘇市長,晚上我做東。」說著遞給了蘇一瑋一張名片。
蘇一瑋也給了他一張名片說:「哪裡哪裡,兄弟你也太客氣了,到我這裡了,哪能輪上你做東?就這樣定了,晚上我給你電話。我還忘了問你,住下了沒有?要是沒有住下,我現在就給你安排房子。」
朱方說:「謝謝蘇市長的關心,住下了,我住在金海岸娛樂城。」
蘇一瑋說:「你們同來的有幾個人?」
朱方說:「四個人,我,還有兩個副總,一個司機。」
蘇一瑋說:「好,那我再叫幾個人,都是相關的幾個人,一起陪陪你。」
朱方說:「蘇市長真是太客氣了,以後還免不了要麻煩你。」
蘇一瑋說:「那是應該的,應該的,誰讓咱們是兄弟關係呀。」
兩人寒暄了一陣,朱方就告辭說:「那你先忙,不打擾了,我們晚上見。」
蘇一瑋說:「也好,晚上我們再好好聊聊。」
送走朱方,蘇一瑋的心情很是愉快,尤其想起朱方講到他姐說的那些話,心甘如飴。那可是一個重要的信息,從中折射出了馮副書記對他的印象。他前不久就聽說省裡的班子要變動,郝書記可能要調到中央去,羅省長要當書記,馮副書記有可能接替羅省長的班。按馮副書記的年齡和資歷,別說是當政府的一把手,將來當省委一把手的可能性都不能排除。如果馮副書記真的成了省委的一把手,他就燒高香了,到那時,最起碼他去省裡當個副省長,或者當個省委副書記肯定不在話下,搞不好當省長的可能性都不能排除。這樣一想,蘇一瑋就不由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起來,馮副書記真是他生命中的貴人,認識他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他便覺得有必要給馮副書記打個電話匯報一下,就說見到朱方了,讓馮副書記也好放心。
電話響了兩聲,對方就接了。蘇一瑋激動地說:「馮書記,你好!我是一瑋呀。」
馮副書記說:「一瑋呀,最近還好嗎?我聽說你上任代市長後反響挺不錯的,又是招商引資,又是車改,還要搞安居工程。這很好,大膽創新,求真務實。在這方面你們西川已經走在了全省的前列,等你車改完成後,省委就在你們西川召開一場全省的現場交流會,讓大家學習學習,這樣也可以擴大你的社會影響力。」
蘇一瑋聽著,激動得聲音幾乎都變了:「謝謝馮書記的栽培,以後還望書記多多批評指導!」
馮副書記說:「很好,你幹得很好!就這樣放開干。剛才朱方給我打電話,他說晚上你還要為他接風。我還批評他說,一瑋工作很忙,盡量不要麻煩你。」
蘇一瑋心想他們姐夫舅子的關係真夠親密的,馬上便接了話說:「不麻煩的,你的舅子……」下一句本想說也是我的舅子,可是這話不能這樣說呀,一旦說出口,味兒就全變了,更主要的是還有點與書記大人平起平坐的不恭。於是馬上調整了思路說:「就是我的小兄弟,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馮副書記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你們呀,果然有緣,一見面就稱兄道弟起來了。不過,一瑋,我可得給你講清楚,你們公是公,私是私,這要分清楚。兄弟情要講,但是更要講原則,如果朱方那邊你覺得有困難,千萬不要看我的面子,看你大姐的面子,該咋就咋,我們不會有看法的。」
蘇一瑋一聽,心裡頓時暖洋洋的,便說:「謝謝書記的吩咐,我當然會按原則辦事的,這你放心好了。」
掛了電話,蘇一瑋還在激動,馮副書記不愧是大領導,說出的話就是有水平,就是與別人不一樣,他不讓你有任何壓力,不讓你看他的面子,也不要看你大姐的面子,要公事公辦,這話說得多有水平多有藝術呀!我能不看他的面子?能不看大姐的面子?他明明知道我會看他的面子,卻偏偏說不要看他的面子,這就是藝術,這就是領導水平。如果不是修煉到家的人,很難達到這個層面。真正的權力高手就是這樣,讓你在他的哈哈大笑中感受到他的氣場。他從來沒有佩服過人,對馮副書記,他卻佩服到家了。
蘇一瑋這樣想著,一轉身,卻看到了茶几上放著的禮品盒,便走過去打開想看看。他原以為朱方送給他的是一對普通的情侶表,沒想打開一看,不由一驚,原來是四鑽勞力士。這樣的手錶,要不是水貨,至少每塊也賣四五萬元。兩塊加起來,近10萬元。他對手錶還算懂行,仔細辨認了手錶和相關的證件,確定這是一對貨真價實的勞力士。這樣的禮物實在有些太重了,何況又是馮副書記的小舅子送的。退是絕對不能退的,既然他拿來了,就收下吧,日後再瞅機會回報他。當然,朱方能送這樣貴重的禮物給他,同時也說明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就是說,這個工程他已經志在必得了,非拿下不可。其實,不送禮照樣能拿定,他有馮副書記這樣的姐夫出面,那個工程算得了什麼?
蘇一瑋放好了手錶,心想這樣的手錶我能戴嗎?再喜歡也不敢戴呀,戴在手上,讓識貨的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一個腐敗分子。不如收起來,等以後辦事時再送給別人好了。這樣想著,不覺一笑,說不準這是別人送給馮副書記的,馮副書記也不好戴,就交給小舅子讓他送禮用。等到下次去省城答謝馮副書記時,乾脆送他得了,轉來轉去,手錶又轉到了他的手裡,才真是滑稽可笑。其實,這樣滑稽的事現實中曾經真的發生過,有一領導幹部,別人送來的煙酒太多了,抽不完也喝不完,他家一親戚在附近開了一家小商店,他就讓親戚代賣。沒想到那些煙酒又被人買了來送他,於是那些煙酒就在他家和親戚家的小商店裡流通開來。還有一收藏家,別人硬是從他手中買走了一件收藏品,說是給一個當官的去送禮,沒想事過半年後,有人向他出售收藏品,他前去一看,正是自己的那一件。蘇一瑋當然只是這麼想想,他不會傻到再拿手錶去送馮副書記的份兒上,如果這樣,那他也就不是馮副書記部下最聰明的幹部了。
蘇一瑋整理東西的時候,又看到了從海濱郵購回來的那副白金項鏈。他拿出來又看了看,本來是要送給鍾晶晶的,幾次見面總忘了帶給她,此刻,他便突然改變了主意,乾脆將那塊女式情侶表送給鍾晶晶,男式的自己留著算了,這樣更有紀念意義。等將來老了,看著手腕上的表,想著年輕時的風流事,倒也不枉此生。這副白金項鏈就送給周小哭得了。他曾送了葉瑤一副,要不給周小哭送點什麼,實在有點不公。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她們倆之間,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呀。再說了,周小哭自從在海濱和他有了切膚之交後,從沒有向他提過任何要求,還動不動發一些信息逗他開心,像這樣的女孩子,她不要求什麼只能說明她不俗,你不付出什麼只能說明你小氣。現在,當決定了要把這副價值五千多元的白金項鏈交給周小哭時,他似乎內心坦然多了,也找到心理上的些許平衡。
一想起周小哭,他就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在金海岸娛樂城就餐的晚上,周小哭趙守禮他們幾個唱KTV,他以家裡來客人為由藉故離開去看望鍾晶晶。沒想到他從鍾晶晶那裡出來正準備回家,卻收到了周小哭的一條信息:「貪睡的,拉出去放牛;不想我的,刑事拘留;忘了我的,一律斬首;不給我打電話的,發配到西藏訓猴;善良的我祝你快樂,有比我還想你的,開除地球!」
蘇一瑋看著笑著,這鬼丫頭,霸道得又有些可愛,一天到晚總是這麼開心樂觀。真是一人一個秉性,鍾晶晶的身上散發著淡雅的書卷氣,無論是她的長相還是內斂的性格,都滲透著一種古典美,像一個水做的人兒,內心裡卻盛滿了善良與美好,在忍辱負重中還有寬容大度。而周小哭則是一個鬼精靈,青春四溢,活潑開朗,有點調侃幽默,還有點我行我素。他看看表,快到11:00了,大概他們想叫他去唱KTV。他實在不想去了,便發了個信息:「鬼丫頭,你們還沒有散伙?」
很快,她回了信息:「等你不來,我先撤了,我不能光當電燈泡。你呢?客人走了嗎?」
一看這信息,蘇一瑋就想起了周小哭那清麗動人的小模樣,一想那小樣兒,他的身體就條件反射般地發生了變化。剛才,他本來想著與鍾晶晶酣暢淋漓一次,沒想到她這幾天不能行事,再加親吻撫摸了好久,正好把他撩得慾火中燒。此刻,他很想與這小蠻女單獨處處,就給她打電話。接通後,他剛剛「喂」了一聲,周小哭就咯咯咯地笑開了。
他問:「你笑什麼?」
她說:「我就知道你怕被我發配到西藏訓猴,就給我打電話來。」
他笑了一下說:「所以,也不敢去睡覺了,怕被你拉出去放牛。」
她一下咯咯咯地大笑了起來。笑聲從黑夜裡的手機中傳過來,分外的性感和撩人。她笑完了才說:「你真可愛。」
他說:「你在什麼地方?」
她說:「我已經快到我們電視台的大門口了。」
他說:「你別進大門,朝公園路的路口邊來,我來接你。」
她說:「好呀!這才是好同志!」
他想笑,怕她聽到,趕緊關了機,才笑出聲來。這鬼丫頭,沒大沒小的,什麼好同志?這話也只有她才敢說出口,也只有她說出來才感到可愛。要是換個人,哪敢對他如此放肆?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打破他們之間的職位與年齡的差異,使他備感輕鬆和開心。
他開車來到了公園路口,果然就看到了一個亭亭玉立的人兒站立在那裡。他將車停在路邊,剛要搖下玻璃去叫她,沒料她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兒一樣飛來了。她也不看看車上坐的是不是他,打開車門就往裡鑽。
他故意玩笑說:「小姐,你上錯車了!」
她嘻嘻地笑著,學著海濱的口音說:「先生,對不起啦,搭搭你的車也沒關係的,我是女生我怕誰啦?」
他忍不住說:「要是碰到一個大色狼你也不怕?」
她說:「不怕了,我現在就想有個大色狼來色我啦。」
他突然大笑著,發動車說:「好呀,小色女,到什麼地方去色你啦?」
她說:「隨便啦,隨便什麼地方都行啦。」
他聽著她學的南粵普通話真好聽,有點港台風味,就說:「你的這種話是什麼時候學的?軟綿綿的,像是被南方的露水打濕了似的,很好聽。尤其講到一些纏綿的情話的時候更好聽。」
她說:「那好,你要覺得好聽了,以後與你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說這南粵普通話。你閉著眼睛享受的時候,還以為是與一位水靈靈的港姐在做愛哩,那感覺肯定更好。」
他一下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恨不能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將她揉碎。只是現在開著車,下不了手,便說:「我叫你騷擾我,等過一會兒讓你看。」
她嘿嘿地笑著說:「我等著。」
他卻不知道到哪裡去開房好。上次金海說過,他那裡住宿環境不錯,如果需要可以給他安排一套,讓他隨時去休息。他一直沒敢要,原因很簡單,就是怕出問題,他總覺得在這種事上被搞得身敗名裂就有些劃不著了。此刻,他更不能去開房,一來趙守禮和方進財他們幾個還在那裡唱KTV,讓他們看到多不好,再者,他帶著周小哭這樣的公眾人物去開房,這不是自己為自己製造傳聞嗎?這樣想著,便打過方向盤,直接向城外的戈壁灘開去。那是一片荒灘,沒有路燈,也沒有行人。
車到戈壁灘上時,周小哭說:「媽呀,我們是不是來野合?」
他說:「害怕了吧?」
周小哭嘿嘿笑著說:「這裡多刺激呀,我正等著哩。」
他說:「我讓你引誘!」
說著停下車,一把摟住了副駕駛室的她,親吻了起來。親了一陣,周小哭覺得坐在這個位置會影響了他們更進一步的發展,就說:「我們挪個位置好不好?這樣坐著多彆扭呀。」
蘇一瑋說:「同意!」
周小哭一下哈哈哈地野笑了起來。
蘇一瑋說:「傻丫頭,傻笑什麼?」
周小哭邊笑邊說:「同意……好像在批文件哩,這兩個字一經你說出來,那可是非執行不可喲。」
蘇一瑋也呵呵笑了一下說:「別胡說。」
周小哭笑著來到後排的三人座上,還在笑著說:「同意!真好玩。」
蘇一瑋說:「我讓你笑!」說著就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含住了她的笑,那笑聲就成了嗚嗚的聲音,不一會兒,竟然變成了輕輕的呻吟聲。
此時此刻,一切語言都成了多餘,唯有軀體語言才能夠更準確更淋漓盡致地獲得他們各自的所需。當一切按著常規程序慢慢進入實質性的階段時,蘇一瑋突然想起了鍾晶晶懷孕的事,心裡一緊,身體就有點洩氣了。他覺得這是一個不能忽視的問題,絕不能為了剎那間的痛快留下後遺症,要是那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問:「小色女,有沒有安全套?」
周小哭突然睜開了緊閉著的雙眼,迷離朦朧地看著他半天說:「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是不是把誰的肚子給搞大了?」
他突然暈了,這鬼丫頭,怎麼就這麼敏感?難道新聞工作者都像她這樣敏感?便沒好氣地說:「我在問你,你怎麼反問起了我?」
她咯咯地笑了說:「你以為我是雞呀,隨身帶著安全套?」
他苦笑著說:「什麼話?這話也只能從你嘴裡才能說出來。」
她輕輕地擰了他一把說:「你上幾次都不問,怎麼今天突然問到了這個問題?」
他說:「上幾次是酒喝多了不清醒,今天酒喝得少,不是還清醒著嗎?」
她說:「沒有安全套是不是有點怕?」
他說:「是有點,將來出了問題怎麼辦?」
她又咯咯笑著說:「怕什麼怕?要真的懷上了也沒關係,將來再生一個小蘇一瑋出來,說不定比你還強,還能當上省長,到時候我就是省長的媽,你就是省長的爸,多好呀!」
他不由得被這鬼丫頭逗樂了,就伏在她的上面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下面的彈簧墊子也跟了微微地顫。彈簧一顫,周小哭也跟著笑了起來。
笑過了,他又氣惱地說:「一句正經話都不說,還是記者,你這記者是咋當的?」
周小哭說:「白天盡說的是正經話,晚上再繼續說白天說過的話累不累呀?」
他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就掉了話頭說:「別再貧了,言歸正傳,要是沒有安全套只能下車再做了,否則搞得車座上黏黏糊糊的,明天怎麼坐車?」
她突然瘋笑了起來:「太好玩了,真的太好玩了。」
他說:「嚴肅點,這有什麼好笑的?」
她又一陣笑,笑過了才說:「你真是職業病,這不是開會,還要嚴肅點。」
他說:「不是開會也不能太嘻嘻哈哈了。」
她說:「放心吧,大人,本姑娘早就吃過避孕藥了,這點小事還能讓你操心?」
他高興地說:「真的?」說完之後又在疑惑,不知這鬼丫頭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也說不准她在跟自己玩什麼把戲,等將來有了結果後再找我秋後算賬,要是那樣可就慘了。
她突然攬緊了他說:「當然是真的了,我可不想白白受那份罪,更不想當未婚媽媽,那是傻女人們做的,本姑娘這麼聰明的人哪能做那樣的傻事?」
經她這樣一說,他才放下心來。就在這種又說又笑中,他們終於痛快淋漓地達到了共同的奮鬥目標。
當一切復歸平靜後,他才感到這種又說又笑的做愛方式其實也挺好,這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另一種快樂。這樣的快樂,也只有與周小哭這樣活潑幽默機智聰明的女孩才能創造出來。想想,生活中有這樣一位快樂的女孩也是挺好的,她帶給你的快樂不僅僅是做愛本身,更多的是過程。
周小哭突然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說:「在想什麼呀?」
他說:「我在想,在曠野裡能感受到室內感受不到的快樂。」
周小哭說:「應該再加一句,在車上能感受到房間裡感受不到的灑脫。」
他說:「那好,下一次有空了再開車來這裡玩。」說完,突然覺得男女之間的事實在是太簡單了,只要兩情相悅,開車離開熱鬧的市區,停靠在黑夜的深處,就成了一間單獨的包廂,隨便想怎麼就怎麼,根本不用開什麼房間。難怪公車改革時好多處級一把手不太積極,恐怕他們也在公車上玩了不少女人,嘗到了私駕公車的甜頭,怕改革後不方便了還得去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