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隊警察來到現場時,現場只剩下衣服的碎片、掉落的鞋子,還有幾個極為醒目的老式大胸罩。
帶隊警察領導原本神情嚴肅,在現場走了一圈,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是什麼事啊。把這家公司的負責人叫過來。」
侯滄海和蒲小兵被一起叫到工地大門口。
面對警察詢問,侯滄海臉上至少寫得有二十五個「無辜」,「橋歸橋,路歸路,這事和江南地產沒有關毛錢關係,蘇希望欠了別人的錢,憑什麼要我們負責,沒有這個道理嘛。」
警察領導是防暴支隊的副職,對這些經濟上事情毫無興趣,道:「你們有經濟糾紛,那就好好解決,你不能組織人來打架。這是違法的,真要打出了事,組織者要坐牢的。我不是嚇你,幾百人打架是什麼概念。」
侯滄海道:「我沒有組織人打架啊。我管理的人要麼在辦公室,要麼在工地。打架的全是女人。為什麼這些工廠女人要自發過來打架?很簡單啊,江南地產是為鎖廠三千老工人修房子,工地被堵一天,他們就晚一天住上新房子。她們自發參加打架,是實在看不過眼了,是為了保衛家園。這位領導,我們是受害者,你不能只問我們。你應該把對方負責人也叫過來問一問,為什麼要堵我們的大門。」
警察領導變了臉色,呵斥道:「你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該問那些人,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來說。」
「我保證知道什麼講什麼。對方負責人叫張德勇,這一點我肯定。」侯滄海來自於政法委,對於防暴支隊職能瞭解得很清楚,這類案子根本不屬於防暴支隊職責。他只是想用這個方式,來瞭解一大惡人在警隊是否有影響力。
「張德勇!那個爛貨。」警察領導罵了一句。
侯滄海道:「是啊,真爛。」
蒲小兵一幅老實巴交的樣子,褲腿上還沾了不少泥巴。警察領導壓根沒有想到就是這個看上去木訥的中年人在鎖廠工人中有著相當相大的影響力,是具體組織者。因此,警察領導一句話都沒有和蒲小兵說。蒲小兵的相貌給自己帶來了許多不便,同時也有很多有利條件。他面無表情靜靜地聽著警察領導和侯滄海對話。
警察領導憑著經驗判斷肯定有人組織,沒有人組織,絕對不會有統一行動。但是,他不想對政府的這些事情瞭解得太清楚,簡單問過情況以後,逕直離開,將其他事留給了當地派出所。
警察遠去後,工地來了些工人,將打架痕跡全部抹去。
「老蒲,你估計這夥人下一步想要做什麼?」
「我想不出來。」
「一大惡人盛名之下,不會是這種水平吧。」
「張德勇是一大惡人的手下,烏三是搖頭軍師,從燒車、挖溝到堵門,應該都是這兩人搞出來的。如果按照傳說中一大惡人的手法,估計此時已經有人見血了。」
「他們下一步做什麼?」
「我真想不出來。」
侯滄海提出的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
鎖廠工地突然發現,他們買不到河沙了。做河沙生意的人明說:有人打了招呼,沒有人敢賣河沙給鎖廠危房改造工程。
河沙是重要的建築材料,沒有河沙,工地無法開工。
蒲小兵剛剛帶著工人們來到新崗位,誰知活沒有開干,先遇到了這件棘手事情。他趕緊來到了侯滄海位於工地的辦公室。在辦公室門口,他遇到了朱永波、歐陽國文兩人。
三人皆是為同一件事情而來,恰好遇到了一起。
侯滄海知道遲早還會遇到妖蛾子,今天買不到河沙,肯定是對方弄的妖蛾子,所以一點不奇怪。他讓三個老闆坐下,依次扔了三枝煙,道:「報案沒用,這幫人只是出言威脅,沒有實質性傷害發生。你們有什麼好點子?」
歐陽國文道:「倒是可以從外地拉沙過來,但是運費高得多。」
朱永波是本地人,對一大惡人所作所為更清楚。他想起一大惡人惡名,暗自替這位年輕的總經理感到擔心。
侯滄海接手危房改造項目以後,受到了遠比其他項目更多的折磨。如果侯滄海是一把刀,危房改造項目就如天造地設的磨刀石。正如一大惡人烏有義想用侯滄海來磨快烏三這把刀。
「實在不行,我們自己弄個采砂廠。」侯滄海把香煙摁滅在煙缸裡。
朱永波道:「太慢了,我們等不起。」
歐陽國文道:「買砂的時候,不用危房改造項目,換另一個工地就行了,到時處理票據就行了。」
侯滄海想得很細,道:「我們原本是正大光明的,為什麼要鬼鬼祟祟?這絕非長久之策。而且這樣做對采砂廠老闆也不利,有可能讓他們受牽連。我們不要坐在家裡亂著急,亂著急沒用。我準備到河邊跑一趟。在我的印象中,沿河很多小采砂廠,肯定能找到供貨的。一大惡人手再長總有夠不著的地方。他只能在暗處,就和鬼一樣,天亮就死菜。真弄到桌面上,這事性質相當惡劣。」
朱永波和歐陽國文只能等待,希望侯滄海跑一趟能解決問題。
侯滄海開著越野車,車上放著大號板手。蒲小兵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端著一個保溫杯。
「老蒲,你別老是抱著一個保溫杯,弄得和老年人一個樣。」
「手上總得抱個東西,要不然不自在。更何況,我本身就老了,抱個保溫杯很正常。」
「老個屁,你精力旺盛,就是長了一張騙人的臉。」
越野車一路沿著河道行走,接連遇到了幾個采砂場。侯滄海和蒲小兵下車詢問,親自證實了「河砂不賣給鎖廠危房改造工程」的真實性。
小車沿著河道繼續往前開,在接近高州山區的河道邊,出現了一處停工的采砂廠。采砂船還在,孤零零地停在河邊。工地上只有一個老頭,在河邊煮飯。侯滄海和蒲小兵發了幾枝煙,坐在河邊與老頭聊了一會兒,將基本情況摸了出來。
這次河道的采砂船在不久前被高州水利局扣押,主要原因是未依法取得河道采砂許可證擅自在河道采砂。高州水利局除了扣押砂機具,沒收違法所得,處以十萬元以下罰款以外,還將非法采砂老闆移送司法機關立案審查。
時至中午,侯滄海肚子餓了。他給了守場的老頭四十塊錢,讓守場老頭弄點飯菜。守場老頭接過五十塊錢,找了十塊錢零鈔。將零鈔還給侯滄海之時,守場老頭猶豫了,道:「我弄條魚,這十塊我不補,可不可以。」
侯滄海自然豪爽地答應。
守場老頭樂呵呵地坐河邊魚蔞取出一條兩斤多的翹殼,準備殺魚請客。
這是一條來自江裡的野魚,在市場上100多塊錢一斤。
侯滄海笑道:「李大爺,你多收十塊錢,要弄翹殼給我們吃。」
李大爺道:「你們城裡人覺得這魚金貴,在我們眼裡不值錢。」
侯滄海道:「你這蔞裡還有幾條,三條啊,我全要了。你要多少錢?五十塊,少了點,給你一百。」
一人買了魚,一人拿了錢,皆大歡喜。
吃過飯,侯滄海思路漸漸理清楚了。
「老蒲,你們還有多少老工人沒事做?」
「整個廠有三千多人,在新公司只有一百多,人力充足得很。侯總有什麼想法?」
「我想送個采砂廠給你們,敢不敢要?」
「還有什麼事情比貧窮更可怕,老工人們這些年見識過貧窮。富貴險中求,我們什麼都不怕。」蒲小兵打量著這個荒涼的地方,這裡雖然偏僻了一些,可是挖砂條件、運輸條件和堆場都不錯。
侯滄海在非典期間和高州市委常委、南城區委書記海強建立了良好關係。到目前為止,他一次都沒有用過這條線。這一次為了弄到采砂礦,準備走走海強的關係。
以前總是由張躍武找關係,侯滄海覺得也要建立屬於自己的關係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