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躍武來說,在當時的情況下,他沒有選擇。
如果拒絕選擇,有兩個結果,一是自己回不來,二是對方胡亂選擇。相對侯滄海而言,其他幾人更不是自己所能失去的。
他考慮過報警,可是此事報警又有什麼用處?無憑無據,警察不能二十四小時長時間保護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此時,楊敏和張躍武想的完全不是同一個問題。她最初將憤怒集中在莫名消失的丈夫身上,見女兒和侯滄海一起出現,並沒有深想是怎麼一回事情。隨即反應了過來,女兒在南州,侯滄海在高州,不應該同時出現。
「你們怎麼一起來的?」楊敏用懷疑的眼光瞧著兩人。
張小蘭大大方方地拉了拉侯滄海的手,道:「我們在談戀愛,當然一起回來。」
張躍武聽到此語頓時呆住。他沒有料到自己手指的那個人居然和女兒已經談起戀愛。若是前一段時間聽到女兒和侯滄海戀愛的消息,他不會吃驚,甚至還會默許。而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卻如遭雷擊,生活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突然間失態,猛然站起來,走到窗邊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耳光聲音很響亮,房間另外三人全部愣住了。
楊敏最初對眼前男子很不滿,是因為侯滄海不給自己面子,自己為朋友介紹生意,被他這個高級打工仔一口回絕。此時她突然聽到女兒說起與侯滄海談戀愛,其著眼點立刻就發生了極大變化。
眼前這個男子工作能力還是挺強的,人又長得相貌堂堂,得到女兒喜歡很正常。她左右打量女兒牽著的侯滄海,臉上漸漸綻放起笑容,道:「別理你爸,他今天神神叨叨的,一會兒玩失蹤,一會兒又打耳光。小侯,你別拘束啊。蘭花花,你跟我到裡屋來。我有事問你。」
張小蘭望了父親的背影,有些狐疑地走進裡屋。
「媽,你和爸吵架了?他怎麼是這個神情?」
「沒有啊,吃飯時都還好好的。你爸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否則一個中年人怎麼變得稀奇古怪?」
「爸是操心生意上的事情,壓力挺大。」
「你給媽講一講怎麼談上戀愛的。」
在客廳,侯滄海走到張躍武身邊。兩個在工作期間配合得很是默契,此時兩人各懷心事,站在窗邊,半天都沒有開口。
張躍武腦海裡響起了蒙面漢子怪異的沒有溫度的聲音:如果你走漏了風聲,讓侯滄海跑了,後果自負。
蒙面漢子出示的斬手視頻用白色襯托了鮮血,直奪人心。蒙面漢子言語沒有語調,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狠辣在裡面,如一根毒刺紮在了張躍武心上。張躍武此時恨不得自己也變成黑惡勢力,與一大惡人來一場火拚。可是變成黑惡勢力也並非易事,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他拿了一枝煙給侯滄海,沒有說話,臉上有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張總,遇到什麼事情?」侯滄海發現了笑容中的苦澀。
「我們不該到高州。高州經濟落後是有原因的,黑惡勢力橫行,民眾愚昧,政府無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們來錯了地方。」張躍武平時大多數時間都是神采奕奕,至少表面如此,今天這句話說起來意興闌珊,心灰意冷。
「張總,我和小蘭在談戀愛?」侯滄海沒有拐彎,直言此事。
聽到這個話題,張躍武就覺得心口撕裂。他望著黑沉沉的夜,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小蘭離開江南地產的時候。」
「那你們這一段時間很少見面?」
「幾乎沒有。」
「一大惡人在高州的勢力盤根錯結,他們折損了兩人,不會甘休。他們肯定會要將這個面子撈回來,否則無法在江湖立足。你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
「江南地產辦公室又增添了保安,平時我大部分時間在工地,工地人多,沒有問題。」
「你別住在外面,直接搬到工地,與工人們住在一起,更安全。早點把項目做完,離開這個地方。」
侯滄海再次提出與小蘭的關係。張躍武臉上顯出一絲不耐煩之色,隨即隱去,道:「我現在想的事情多,你們這些事,我不管。」
晚上,侯滄海連夜開車回世安廠,與爸爸媽媽、妹妹和兩個外甥見了面。早上離開世安廠時,他不禁有些擔心:如果一大惡人為了報復,過來傷害自己的家人,那怎麼辦?
以前他一直在高州,沒有考慮在江州父母的情況,今天來到家裡,侯滄海想到兩個持槍歹徒,立刻想起了家人安全問題。
想到這個問題,他出了一身冷汗。
江南地產原本與一大惡人沒有任何聯繫,所謂的聯繫是一大惡人強加的,現在,侯滄海為了這個強加的聯繫感到寒意森然。他想趕緊回高州,問一問那個姓麻的私家偵探,到底找到什麼有利的線索。
「如果我是蜘蛛俠就好了,我就可以吐著絲飛簷走壁,直接將一大惡人繩之以法。」侯滄海此時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大受歡迎的幻想類電影,主要原因是在現實生活中太不如意,只要借助幻想才能滿足人的精神需求。
過完元旦,張躍武回到高州,依約將三千萬劃在那個賬戶上。儘管煤礦生意好,可是被敲詐了這麼大一筆錢,還是讓他肉痛得緊,關在房間裡醉了一場。
付款的第二天,張躍武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張總守信,錢到位了。」
「我有一個請求,能不能高抬貴手。」
「我給你發了一個電子郵件,你可以看一看。」
「你怎麼知道我的郵箱?」
「我知道的事情還很多。」
張躍武不熟悉電腦,這個郵箱是女兒幫著註冊的。他想了很久都沒有想起郵箱是多少,給女兒打電話,在女兒指導下才打開郵箱,將一個小視頻下到了電腦上。
他打開視頻,頓時被嚇得失魂落魄。
這個視頻是自己被綁著時的視頻,斬頭去尾,也沒有蒙面人的形象。視頻很清楚地傳來一句話:這是錢的事。還有命的事,你們那邊必須有人用命來還,否則無法給兄弟們交代。
然後就是自己手指著畫面特寫鏡頭。
張躍武被綁時心慌意亂,根本沒有注意誰錄的這一段視頻。看過幾遍視頻後,他將視頻刪除,又將郵箱裡的視頻也刪除。他打了那個手機號碼,結果,電話關機。
張躍武知道對方發這個視頻也是威脅,必然會對侯滄海下手。他想起女兒與侯滄海牽手時的情景,狠狠扇了自己的耳光。
此時,侯滄海完全不知道發生在張躍武身上的事情。他在元旦從江州回到高州,隨即向二七山南公司提出辭呈,準備給楊兵騰出位置,免得自己佔著茅坑不拉屎,影響楊兵的發展。
如今楊兵將二七高州分公司經營得很好,牢牢掌握了渠道和各項資源,這個時候蘇松莉如果再派外人來接管高州分公司,那絕對會將羽翼豐滿的團隊逼到對手陣營中。基於這個考慮,侯滄海準備離開這個自己佔了很長時間的崗位。
辭職信遞上去不久,在春節前就有了正式結果,楊兵成為二七高州分公司的經理,正式成為高州分公司的掌門人。老段為了這事專門跑了一趟,主持辦了交結,結清了侯滄海的工資。
這一段時間,侯滄海所有精力全在鎖廠危房改造項目上,很少過問二七公司的事。此時與老段見面,回憶在二七南州公司那一段時光,居然覺得非常遙遠了。
辦完交結,在高州一院的大排檔吃飯。酒過三巡,老段拉著侯滄海站在路邊說話。
「蘇總正想讓你回南州,幫忙搞一搞山南二院的事情,沒有想到你就辭職了。我知道你在山南二院關係過硬,能不能幫我疏通,算是幫老哥的忙。蘇總將山南二院的事情生拉活扯地打在我的頭上。」
侯滄海沉吟道:「情況有點變化,我不敢完全打包票。我抽時間去試一試。」
老段熱情地拉著侯滄海的手,表示感謝。
一個戴帽子和口罩的瘦小個子從大排檔走過來,雙手揣在懷裡。
侯滄海以前儘管很少到公司,但是掛著經理的職務,就讓任巧覺得侯滄海還是二七公司的同事。今天侯滄海辭職,讓任巧心裡特別難受,覺得自己單相思的男人真的要徹底離開自己。
吃飯時,任巧主動喝酒,很快有了酒意。她端著酒杯尋了過來,還想和侯滄海碰酒。
她恰好走到瘦小個子身後,滿懷失落。
瘦小個子看了一眼這個嬌小的女子,沒有在意。他走近侯滄海身邊時,停下腳步,手裡握著一柄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