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召開職代表還有幾天時間,若是把視頻拋出去,有可能節外生枝,所以暫時放一放。等到通過職代會以後,再考慮此事。這一段時間要把他們給盯緊了。」
侯滄海知道美達集團之事,自然明白了麵條廠價值之所在。當初為了報答麵條廠老輩做出了略顯輕率的決定,導致一個可能代來巨大利益的結果。世事之奇,往往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大家帶來福利或者災害。古人云,禍福相依,誠不欺我。
梁毅然建議道:「據我收集到的江湖傳言,丁老熊早些年手法相當惡劣。這幾年行事風格很低調,基本不出面,完全與一大惡人是一個模樣,暗中使力,直指要害,非常凶險。我們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距離職代會還有三天時間時,保安隊長的電話打到梁毅然手機上,據稱:有人送來一封信到保安室,要求交給侯總。
一般情況之下,有商業信件都是直接交到辦公室或者相應業務科室,將信留在保安室的情況非常少見,而是點名要交給侯滄海的信件更是少見。
接到電話後,梁毅然覺得不對味,直接下去拿信。他沒有拆開信件,用手細細地摸了摸,判斷信封裡面是幾張相片。
侯滄海來到梁毅然辦公室,打開信件,臉色頓時如遭遇到西伯利亞寒流,完全被凍住。
信封裡裝了三張相片,相片背後有字。
第一張相片是張小蘭。
相片背後寫著:「祝張小蘭生一個健康漂亮的小寶貝。雖然有過遺憾,幸福一定會來臨。」
相片應該是在昨天拍攝,拍攝地點距離楊敏家不遠,張小蘭行走在街樹下,是一個陽光健康又漂亮的女子。
侯滄海額頭上那一道紅線慢慢變紅,形成明顯天柱紋。
第二張相片是侯水河。
侯水河抱著小溪,站在六號大院門口。小溪是側面照,穿一件紅色外套,留著六號大院流行的漂亮娃娃頭。相片背後寫著:「祝楊小溪小朋友健康成長。」
第三張相片是侯援朝和周永利夫妻。
拍攝地點在世安廠外的菜市場。相片中,夫妻倆人提著菜籃,菜籃裡裝著菜。相片背後寫著:「祝周永利順利康復。」
相片上的幾個人都是侯滄海的至親,都是不能碰觸的逆鱗。
這封信非常惡毒,直接、全面、準確、直接威脅到侯滄海家人,用意險惡。同時,這封信也非常狡猾,沒有一點威脅之語,若去掉背景,三張相片還顯得「溫情脈脈」。侯滄海能明白三張相片裡透露出來的危險氣息,但是若把相片拿到公安,公安則不會認為這三張相片會有什麼風險,更不會立案。
侯滄海拿著相片,在房間裡轉圈,轉了幾圈,停了下來,道:「孫飛沒有這個膽量,這應該是丁老熊手筆。交了信以後,他們肯定會來找我,而且時間很短。」
梁毅然覺得此事甚為棘手,若是在麵條廠硬挺,相片中人真要出事,對侯滄海絕對是極為嚴重打擊。他勸道:「算了,退吧,賺錢的生意多得很,不必和他們計較。」
侯滄海未置可否,在房間陷入激烈的思想鬥爭。
從本性上來說,他絕對不怕事,很想和寄相片那夥人拼到底。為了和一大惡人鬥爭,他暗中積累了不少力量,而且有麵條廠職工相助,只要策略得當,未必就會輸給寄相片者。
可是,相片中三人皆是自己的至愛,真要傷了一個人,自己必將後悔終生。他可以暫時將父母、妹妹都接到麵條廠,但是防人百日可行,防人千日就難上加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為了自己的臉面、雄心和復仇心,將親人至於危險之中,這也算是一種自私。
「梁子,我們當時拿到視頻,如果早日放出來,會是什麼結果?評估一下。」
「從現在情況看,寄信者不會是孫飛。我們早些放出視頻會搞掉不少人,包括詹軍,王朝夜總會也會倒霉。但是,只要巨大利益存在,該來的始終要來,這是懷璧之罪,與你的決策無關。」在滄海集團骨幹裡面,只有梁毅然知道美達集團之事,他的判斷最接近事實。
額頭上天柱紋逐漸暗淡下來。侯滄海下定了決心,道:「退吧,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們到工業園區重新開始。我迫於丁老熊的壓力,中途撤退,對不住麵條廠這些支持我們的員工。」
梁毅然勸道:「你不是聖人,只是一個商人。做到這個地步,你已經很對得起麵條廠的職工了。」
這一段時間以來,侯滄海投入相當大的精力在麵條廠上。麵條廠生意蒸蒸日上,保健液生產線建成,正在試生產。試生產很順利,第一批產品已經出來。如果能夠購買社會股,一切就很圓滿。
但是,無論生意上再圓滿,相片中任何一個若有損壞,都是不值得的。他此時更加理解張躍武當年的選擇。面對相片中人,確實只能捨棄自己。雖然現在一直不能明確丁老熊和一大惡人之間是同夥關係、隸屬關係還是其他關係,但是兩人肯定有直接聯繫,所使用方法如出一轍。
侯滄海和梁毅然一直在與一大惡人暗鬥,曾經成功地將王溝煤礦大白於天下,讓一大惡人損失慘重。
到了真刀真槍擺上明面對戰之時,丁老熊這類黑惡勢力就完全佔了上風。佔上風的原因很簡單,侯滄海是正常生意人,要守法,必然在手段上會受到約束。黑惡勢力之所以為黑惡勢力,在於不守法,手段可以無所不用,所以才為所欲為。
在山南這個環境裡,為所欲為往往得逞一時,最終天道循環,毀滅是必然的。
下午,康麻子出現在麵條廠,背著一個牛皮大包。
在小辦公室裡,侯滄海單獨面對康麻子。
「上午,我們收到那封信了。」
「什麼信?我不清楚,侯總別打啞語。」
侯滄海將那封信放在了桌上,抽出裡面的三張相片。
康麻子不再裝蒜,道:「我有朋友是攝影師,經常在大街小巷搞街拍,他見到侯夫人漂亮,順手拍了下來。」
侯滄海平靜地望著康麻子,道:「那到世安廠,也是順便。」
康麻子皮笑肉不笑,道:「世安廠那一帶風景好。」
「康總有什麼事?不要繞彎子了。」侯滄海腦中再次浮現起康麻子和詹軍等人在六號樓貴賓室亂來時的視頻。
康總道;「真還有點事。孫飛找到我,願意委託鄙人再來談麵條廠社會股入股之事。我知道侯總前期有些投入,雖然大部分錢都算給了麵條廠,但是鄙人反覆給孫飛做工作,他願意把誠意費漲到一百萬。」
牛皮大包裡裝有一百萬現金。
「我退出。」侯滄海壓根不想與康麻子等人發生經濟糾葛,掃了一眼百萬現金,道:「錢就不必了。」
「這是誠意費。」
「第一次和康總打交道,收錢沒有意思。」侯滄海做出決定後,態度平靜,禮數周全。
康麻子見侯滄海執意不收一百萬,道:「侯總豪爽,那麼還請侯總到礦務局改制領導小組將相關資料拿回來,撤出去。另外,這事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能讓工人們知道,包括金家悅和周永強。」
侯滄海道:「相片中人碰破一根毫毛,我要砍你的頭。」
康麻子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兩人見面,不到十分鐘就將事情談完。侯滄海完全能將康麻子的手段看清楚,可是看得清楚,卻無法破解。為了家人安全,只能承受這個苦果。
康麻子心情舒暢地離開麵條廠,一路吹起口哨。孫飛費了大勁想要搞定侯滄海,結果弄得灰頭土臉。軍師三言兩語,一個極為簡單老招術就將侯滄海制得完全無法動彈。
回奏凱歌後,軍師淡淡地道:「這一次我倒對侯滄海刮目相看,能屈能伸,懂進知退,能受胯下之辱,必成大器。」
從麵條廠出來以後,康麻子很瞧不上侯滄海。若是其他人說這幾句話,他肯定要反駁,可是軍師說這幾句話,他便不停點頭,討好道:「軍師,您老人家教我一點訣竅?」
軍師道:「你要和對手較量,找到其弱點最重要,侯滄海手底硬,狡計百出,其弱點在於牽掛太多。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這是三國誌裡的一句話,也是對心理戰最到位的總結,夠你用一輩子。」
康麻子離去,軍師拿起折扇不停地搖,臉上若有所思。他見到丁老熊後,道:「如果侯滄海收了錢,此事便作出了斷。侯滄海不收錢,恐怕後面還要起波瀾。」
丁老熊很無所謂地道:「他既然退出,也就是怕了。對於膽小之人,一定要打倒,再踩上一隻腳,他才會徹底服氣。你這人想得太多,瞻前顧後,這一點讓人不爽。」
軍師道:「所以,我才只能做軍師。」
與康麻子結束談話後,侯滄海獨自坐在辦公室,關上門,直到黃昏降臨。夕陽如掛在香樟樹梢,天空燦爛輝煌。等到夕陽落山,黑夜便來臨。
侯滄海回到家,張小蘭還在客廳等待丈夫歸來。
「怎麼忙這麼久?」
「你給老李打電話,讓他弄點好吃的,送到家裡來。」侯滄海平時一般不麻煩炊事員,今天特殊,準備享受最後的特權。
大廚李前宏給侯滄海準備了土豆燒牛肉,土豆燉得爛成泥,牛肉耙軟,香味撲鼻。
晚餐結束,侯滄海將三張相片擺了出來。
「誰拍的,什麼意思?」
張小蘭看到相片,非常驚訝。聽到解釋以後,臉現驚恐和憤怒之色。她經歷過一大惡人對江南地產的騷擾,有了心理準備,倒不至於被嚇的崩潰。
「誰來談判,就是誰寄來的相片。下午,王朝夜總會康麻子來談判,承認這是他手下拍的相片。我決定退出麵條廠,徹底退出,不再承包,不再購買社會股。不管賺多少錢,都沒有家人安全重要。」侯滄海又道:「康麻子還拿來一百萬誠意費,我沒有收。收了錢,以後必然有所牽連。」
張小蘭完全支持丈夫的選擇,道:「世界這麼大,完全沒有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退一步海闊天空。你不是膽小,是明智。」
侯滄海緊緊擁抱了妻子,感受妻子體溫以及淡淡的誘人體香。
凌晨,侯滄海又來到梁毅然家裡,道:「視頻暫時不要動,動了有麻煩,會將丁老熊和一大惡人集中在我們身上。我們繼續收集資料,半年後要打他們的黑槍,將收集到的材料送到省委和更高一級部門。這一次要和王溝煤礦一樣,為民除害,打他們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