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侯援朝、周永利在內的滄海麵條廠的職工們拿著杜白梅相片,散佈在江州各個路口,查找失蹤的孩子。
侯滄海和張小蘭開車直奔老世安廠六號大院。
「小河丟失以後,我最聽不得這種事情。」侯滄海想起一直沒有尋到了小河以及屢受磨難的妹妹,心中冒起一股無名之火。
張小蘭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周家得知綁匪極有可能是想綁架小溪,結果綁錯了人,會不會怪罪我們家?」
人性是最難測的怪物,侯滄海也很難想像出周家得知真相的態度。他望著前方無邊黑暗,道:「找到小孩子是第一位的,就算他們要怪罪,我也得在第一時間說出真相。」
張小蘭望著丈夫,道:「我喜歡你的男人味道。」
小車速度稍緩,隨即又提起了速度。
周水平是江州檢察院後起之秀,頗受檢察院領導器重。得知其侄女莫名其妙失蹤以後,市檢察長立刻給公安局局長通了電話,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老夏親自帶著李峰等精兵強將來到老世安廠。
老世安廠地處偏僻山區,全廠沒有安裝監控,車輛情況很難調取。杜白梅失蹤之時正在飯點上,廠區閒人很少,有人看見過那輛小車,但是沒有人能記得住車牌。
刑警支隊長李峰冷著臉聽部下匯總情況。他最初擔心是周水平辦案導致仇人報復,情況匯總之後,案情顯得撲朔迷離,完全摸不清頭緒。
「周科長,再想想,如果是綁架,他的動機是什麼?」李峰再問道。
周水平盡量壓抑內心的煩亂,道:「也有可能不是綁架,是拐賣。我們隔壁的侯水河家裡就丟失了一個女兒,到今天都沒有找回來。拐賣的可能性更大。」
李峰搖頭道:「那輛黑色桑塔納嫌疑最大。開車進入老廠,就是有非常明顯的目的性,綁架的可能性更高。」
周水平嗆了一句:「李支,剛才你一直在談動作,我也想問,動機,動機在哪裡?」
這時,侯滄海和張小蘭進入房間。
侯滄海道:「我大體知道誰是綁架者,也知道動機。」
周水平目光直直地望著侯滄海,猛地抓住其肩膀,道:「誰,趕緊說。動機是什麼,你怎麼知道?現在在哪裡?」
周水平非常用力,將侯滄海肩膀捏得很疼,他向屋內看了一眼,看看有沒有外人在場。
周水平道:「屋內都是內部人,我姐一家人在隔壁。到底怎麼一回事?」
「麵條廠職工交了請願書以後,原本應該是由我來購買麵條廠的社會股。我退出麵條廠的原因是受到威脅。威脅者當初手裡有三張相片。」侯滄海將相片擺在桌上,拿出姐姐抱著小溪那一張。從側面看,小溪與杜白梅確實很相似。
分管副局長老夏對麵條廠工人到市委請願還有印象,看了相片,道:「誰威脅你?」
「康麻子。」侯滄海道。
「康麻子死了。」
「康麻子死了。」
老夏和李峰異口同聲音說了這句話,又視眼一眼。老夏安排道:「提審王朝夜總會的人,骨幹中的漏網之魚應該便是綁架者。」
李峰脫口而出,道:「那就是綽號叫老混蛋和阿毒的兩個人。洞子招待所裡堵住了王朝夜總會大部分骨幹。老混蛋和阿毒外出買酒,估計是回來路上發現了什麼情況,他們逃跑了。」
周水平道:「如果是這兩人,他們最好的選擇是逃跑,而不是節外生枝。」
「肯定是搞錢,他們身上的錢很少,跑不遠。他們若是為了搞錢,肯定會打電話。」李峰又對侯滄海道:「如果目標是你,肯定會打你的手機。你不要走,跟我們在一起。」
李峰隨即安排刑警提審牛角等落網的王朝夜總會骨幹。
老夏、李峰、周水平、侯滄海、張小蘭等人坐在周家,等待綁匪打來電話。
此時在郊區一個廢掉的磚窯裡,老混蛋和阿毒發生激烈爭吵。爭吵原因很簡單,他們綁了小孩子以後,卻發現手裡沒有侯滄海的電話,也沒有其家人電話。當初老混蛋得到的任務是拍相片,其他情況並不知曉。
兩人在窮途末路時只想著綁人弄一票,結果綁了人,才發現無法通知被綁方。
在現代社會,做事業要想成功,必然需要專業化。沒有專業化想要成功,很難。
兩人互相埋怨,繼而發生爭吵,然後扭打在一起。阿毒身體被毒。品搞垮掉,不是老混蛋對手,被揍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直喘粗氣。他躺了一會兒,身體開始扭曲,發出野獸一般的嚎叫聲。
老混蛋見到阿毒這個樣子,知道其毒。癮發作,短時間沒有辦法停下來。他悄悄撿來一塊石頭,繞到其身邊,猛地向其頭部砸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叫聲停止,世界安靜下來。老混蛋將血肉模糊的阿毒拖到磚窯深處,怕沒有死透,又找來斷磚砸了幾下。走出磚窯,他到角落看了一眼杜白梅。杜白梅緊緊縮著身體,大眼睛有著深深的恐懼和茫然。
老混蛋將從阿毒身上取出來的一塊麵包伸到杜白梅嘴邊。
杜白梅身體不停往後縮,不肯吃麵包。
老混蛋伸手扭了一把杜白梅的臉蛋,道:「我不弄掉阿毒,今天晚上你就要倒霉。這人性。變態,最喜歡小女孩。我算是為民除害。」
他走到院內,看著天上的圓月,猛啃麵包。
周家的電話,侯家的電話,整個晚上都沒有響起。
為了防止電話突然響起,房內參加民警和侯滄海都只是坐著休息。張小蘭在刑警陪同下,回到侯家,打開燈,正常休息。
天邊大亮時,侯滄海打了個哈欠,道:「老混蛋是意外逃走的,十有八九沒有我的電話。沒有我的電話,他自然不會打過來。他們綁了人,總得聯繫被綁者。如果我是綁人的,說不定會到工廠那邊去找聽。」
副局長老夏年齡最大,躺在沙發上休息,聽到侯滄海的發言,道:「侯總,你雖然在政法委工作過,畢竟不是在一線,沒有辦過案。哪裡有這麼笨的賊,會跑到工廠打聽你的電話。」
李峰若有所思,趁著老夏上廁所之機,道:「我覺得你分析得有道理,這個綁匪雖然以前知道你的身份,綁杜白梅應該是臨時起意,他真有可能沒有你的電話。」
「李支,你弄一張老混蛋和阿毒的相片,我發給保衛科,讓他們盯住前門。」
「好,我派民警到工廠守著。」
「一夜沒有打電話,是不是綁架都難說,暫時不要分散警力,就讓保衛科在門口守著。」老夏如此安排,實際上是否定了侯滄海的想法。
儘管老夏反對,李峰和侯滄海還是認定兩條,第一是肯定有綁匪,第二是綁錯了人。只不過綁匪既沒有給侯家打電話,也沒有給周家打電話,這就讓棋局顯得怪異。
天亮時分,老混蛋開車來到工業園區,找了隱蔽地方停車。杜白梅被綁得緊緊的,丟在尾箱。他下車,步行前往工業園區。麵條廠大門敞開,很多工人從外面走進廠,廠區門口有人在散發熱包子,以及袋裝豆漿。
老混蛋擦了又流出來的鼻血,用手梳理了頭髮,讓自己看起來整治一些。他攔住一個穿著工廠制服的男子,道:「喂,你是麵條廠的嗎?我想問一問你們銷售科的電話?我想進一批貨。」
梁毅然坐在保衛室,兩眼如鷹,盯著大門外面。他手裡拿著綽號老混蛋和阿毒的大頭相,不時低頭看兩眼。
當老混蛋出現在視線時,梁毅然仔細看了一眼相片。相片中人與老混蛋現在的長相明顯不同,又有幾分相似。關鍵是老混蛋氣質很有江湖氣,這讓他很警惕。梁毅然對緊跟在身邊的中年保安隊長道:「你看到那個人沒有,很可疑。我先出去走到小方亭後面,你帶幾個人去按他,如果沒有按住,就朝我這邊趕。注意,要讓他跑起來。」
梁毅然腰裡有一根甩棍,學著工人步態,走在老混蛋對面的街道上。他穿過斑馬線,來到小方亭後,抽出甩棍。
三個保安穿著工人制服,一起出來。
老混蛋警惕性非常高,遠遠地看到三個工人朝自己走來,覺察到不對,轉身朝小方亭方向走去。工業園區有很多廠房,廠房有高大圍牆,老混蛋要躲開走過來的三個保安,只能朝著小方亭方向運動。
三個保安加速,老混蛋加速。
三個保安跑,老混蛋也跟跑。
老混蛋的身體語言很明顯透露了其身份。當他跑到小方亭時,一根甩棍狠狠地抽到小腿骨上。老混蛋受此重擊,身體不受控制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梁毅然快速上前,用甩棍的尾部猛戳在老混蛋的大腿側部。
老混蛋從實施綁架到被現在,又累又饑,體力消耗很大。此時被梁毅然襲擊,毫無還手之力。三個保安追了過來,按住失去反抗之力的老混蛋。
保安隊長道:「你叫什麼名字?」
老混蛋吐了口水,弄得保安隊長一臉。
保安隊長氣得扇了他兩個耳光,道:「你這個綁匪,太他馬的傻B,居然跑到麵條廠。侯總料事如神,我是真服了。」他拿出手銬,將老混蛋反銬,然後踩在老混蛋身上,指揮手下,道:「你,你趕緊去拿相機,給我拍一張。」
梁毅然十分冷靜,道:「把所有人都叫出來,在工業園區範圍內搜索黑色桑塔納小車。」
守在世安廠六號大院的公安得知抓住了老混蛋,立刻驅車前往滄海麵條廠。
牛角被銬在車上,貪婪地看著外面的世界。他自知做過多少壞事,從監獄以後,自己已是苟延殘喘的老人,花花世界從此與自己無緣了。但是,他並不後悔,在王朝夜總會這些年,雖然不能說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卻也享受了無數美女,用江湖上的話來說:「這一輩子死了也值。」
牛角看到鼻血長流的老混蛋,笑道:「老混蛋,你太傻了,居然還敢在江州。」
周水平上前抓住老混蛋脖子,道:「人呢,人在哪裡?」他捏得太重,老混蛋喘不過氣,很快翻起了白眼。李峰等人趕緊將周水平拉開。
此刻,侯滄海成為了平靜的旁觀者。
當康麻子用三張相片威脅侯滄海時,侯滄海原本計劃再用半年時間夯實詹軍犯罪證據。侯天明提前將視頻拋給媒體,打亂了他的計劃。憑著在六樓小房間的行為,還難以定詹軍的罪,他受到了最大處罰就是保不住工作。
這種處罰是遠遠不夠的。
侯滄海盯著老混蛋,思維在這一刻猛然轉到詹軍身上。
正在這時,有電話打過來:「找到了黑色桑塔納,但是沒有小孩子,很有可能在尾箱裡。」
周水平、李峰、侯滄海等人迅速前往黑色桑塔納停車處。
打開尾箱,周水平抱出侄女。杜白梅如驚恐的小鳥,不管誰來問話,都閉嘴,不肯說話。
大家圍著杜白梅的時候,李峰拍了侯滄海肩膀,道:「等會你到刑警支隊,我要問你一些事。」
侯滄海在刑警支隊停留了兩個小時。
回到工廠後,侯滄海沒有回寢室,而是將以前煤電公司的財務杜振端叫到辦公室,開門見山地道:「丁老熊要控制煤電公司,有什麼破綻?煤電公司也在虧損,他為什麼要進入?」
當家人受到人身威脅時,侯滄海選擇主動退讓。退讓後,仍然發生了綁架事件。這次事件讓他下定決心主動出擊,讓詹軍受到更重處罰,也要讓一大惡人的夥伴(或者爪牙)丁老熊不能再江州地面上繼續作惡。
杜振端道:「煤電公司是老名字,礦務局發電廠早就停了,煤電公司準確來說主業是經營鉛鋅礦,這裡面名堂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