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務局是江州市的最大國營單位,局內二級單位相當多,局外人很難完全瞭解。若不是杜振端來自煤電公司,侯滄海仍然會誤認為煤電公司主業是以煤發電。
礦務局改制計劃表中列於第一位的是麵條廠,第二位的就是煤電公司。煤電公司購得麵條廠社會股,這其間必然有某種見不得光的聯繫。
侯滄海道:「我很小就見到過煤電公司的牌子,但是瞭解不多。為什麼煤電公司的主營是鉛鋅礦,講一講來龍去脈。」
杜振端道:「煤電公司是礦務局體系中最特殊的單位。在八十年代也曾經興旺一時,將一家鄉鎮鉛鋅礦企業買了下來,後來以煤發電被停掉以後,鉛鋅礦越做越大,成為煤電公司的主業。2000年11月9日,根據《公司法》及《山南省股份合作制條例》規定,煤電公司改製成為獨立法人資格的有限責任公司,全公司的在職職工均成為股東。當時,公司註冊資本為2000萬元,其中36%的職工個人股股份由公司的領導班子7人代表全體職工個人購買持有,其餘64%的職工共有股股份由公司工會代表全體職工集體出資持有。當時這是礦務局內部的改制典型,很多報紙都報道過。」
這一段歷史侯滄海完全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針對煤電公司的改制方案:以公開招標的方式,將公司產權整體轉讓,通過產權轉讓所得資金,買斷職工工齡,徹底轉制,實現產權、職工身份兩個置換。
煤電公司的方案與麵條廠相同之處都是國資徹底退出,不同之處在於煤電公司在2000年時就進行過一次改制,這次是整體出讓。麵條廠則選擇了職工、管理層和社會資本共同持股。
「煤電公司已經是職工持股,為什麼要出讓?是效益差還是資源枯竭?」侯滄海對這個問題表示不解。
「從去年開始,鉛鋅礦資源就枯竭了,採礦量一直下降。在我的印象中,省國土廳的採礦證只有一年多時間。礦裡面考慮到採礦證到期以後,煤電公司就沒有存在必要了,所以這次要賣一個好價錢,給職工們弄點錢。」
杜振端說到這裡,補充道:「媒電公司的總經理叫梁放,以前這人還是不錯,能力挺強。不知什麼原因,從去年開始就給我穿小鞋,抓住一些小問題就上綱上線。我之所以要出來,和梁放有直接關係。」
如果資源枯竭,誰還會來購買公司?事情異常,必然有詐。侯滄海一直在研究丁老熊,凡是其參與的事,都加倍留意,從直覺就認為此事很有問題。
侯滄海如今要主動出擊,打擊對像便是丁老熊、詹軍以及礦務局裡面和丁老熊有關聯的人。
與杜振端談話後,侯滄海和和梁毅然來到位於江南水岸的隱蔽據點。他們改頭換面後,乘坐皮卡車,前往鉛鋅礦所在地。
車行一個多小時,來到礦務局煤電公司的鉛鋅礦。侯滄海沒有將車開進礦區,而是沿著礦區旁邊一條支公路往山上爬。到了山頂,可以俯視整個礦區。
整個礦區灰塵很大,一層灰霧籠罩在礦區約十米左右的空中。礦區是大地的傷疤,傷疤處沒有綠色,露出淺黃色土層。有些地方的淺黃色土層被挖開,暴露出黑色、褚色和灰色夾雜的岩石。
一串大貨車沿著公路排列,等著運貨。
「鉛鋅礦是洞采嗎?」梁毅然看到礦區有很多土層被揭開,問道。
「我們這邊多數是洞采。幾年前世安廠約一公里的地方,有村民打井,意外挖出了高品位鉛鋅礦,引來蜂擁採礦人,短時間內打了二十多口礦井。執法人員前去制止,這些發財心切的人將執法人員一起打了。後來採礦人鬥毆,打死了人,政府借此把這一帶的礦全部封了。」侯滄海所住的世安廠附近就有鉛鋅礦,小時還不怕危險鑽過礦洞,對採礦不算陌生。
正聊著,一串礦山軌道車從礦洞裡開了出來。軌道第一個車箱上坐著工人,後面車箱裝滿礦石。從現場情況來年地,鉛鋅礦生產正常,不像是難是生產的模樣。
看了現場,侯滄海開車從支路回到礦區。
在礦區前有一個小賣部,買點煙酒,還能喝茶。駕駛員們坐在此處,聊天,抽煙,等著裝礦石。侯滄海和梁毅然到小賣部買了礦泉水和煙,混在駕駛員裡面,聽他們閒聊。
情況摸得差不多了,侯滄海這才開車回到江南水岸。
兩人做了分工,梁毅然聯繫相關礦業專家,掌握與鉛鋅礦有關的基礎情況,包括儲量、前景等。如果能聯繫到省國土廳相關處室就更好。
侯滄海則在全力尋找詹軍、礦務局與丁老熊之間的犯罪證據。
從江南水岸出來後,侯滄海變回侯滄海,梁毅然也變回了梁毅然。兩人換乘越野車,前往工業園。
「梁子,你如今一直躲在幕後,做了許多事,別人也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委屈。」侯滄海偶然間聽到有人議論幾個梁毅然,說他這個副總天天縮在綜合研究中心,沒有研究出什麼名堂。
侯滄海擔心時間長了,兩人緊密的合作方式會受到影響。
梁毅然哈哈笑道:「侯子想多了,我很享受現在的狀態。從小以來,我就對間諜電影著迷,如今雖然沒有當成間諜,卻有做間諜的感受,這種感受很爽。除了爽以外,我還覺得自己是羅賓漢,揮舞長劍,剷除世間邪惡,這是一般人難以體驗的英雄情節。等到爽夠了,我再做其他事情。」
梁毅然說話時,侯滄海心中突然泛起了一個想法:梁毅然和自己做的事情都是極為隱秘的大事,若是能讓梁毅然變成家人,兩人關係便會很穩當。梁毅然不論從人品到才能和妹妹水河都很配。
侯滄海剛剛升起這個念頭,又迅速在頭腦中將這個想法廢掉。他不能為了自己的「慾望」,綁架妹妹的幸福,這是底線。今天這樣想了,都是一種罪。
將梁毅然放回工廠以後,侯滄海直奔白公館,等了一會兒,周水平也走進白公館。兩人在角落裡相對而坐,點了粉蒸肥腸、涼拌毛肚、羊排蒸和豆花等老四樣。
「白梅恢復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估計是看到老混蛋殺人,受到驚嚇。到現在都不肯出門,也不說話。」周水平用手擂了桌子,憤恨地道:「當時若是被攔著,真想要打死老混蛋。」
侯滄海愧疚地道:「白梅是受了誤傷,這群人針對的是我。可惜,衝到前面的爪牙死了,真正的主謀還在後面。」
「你認為主謀是誰?」
「丁老熊。」
「康麻子的王朝夜總會與丁老熊在法律上沒有任何關係,況且康麻子死了,線索全部斷了。我也知道應該是丁老熊,法律上釘不死他。」
「我不繞彎子了,追根溯源,此事與丁老熊、康麻子和詹軍脫不了干係。」
「與詹軍有什麼關係?」聽到詹軍名字,周水平精神一下就聚集起來。
「詹軍代表鮑大有,在礦務局改制工作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麵條廠改制時,他次次到現場,與康麻子一起喝雙簧,其中肯定有利益糾葛。康麻子死了,牛角和老混蛋還在,應該可以從這兩人面前弄出突破口。」
「視頻是不是你放出去的?」周水平看過《新聞雜評》,知道有一盤很關鍵的視頻。
侯滄海搖頭道:「不是我放出去的。但是,我能弄到這個視頻。視頻裡面有詹軍,這是確鑿無疑的。」
侄女被綁架後,精神上受到重創,據心理醫生說不開口說話則意味著極有可能是有自閉傾向。想到這一點,周水平恨得牙癢,道:「只要有線索,則可以啟動案子。你可以將視頻寄到反貪局,這樣自己不出面。這一次綁架案,教訓深刻,我們得保護自己。」
「保護家人很重要,絕對不能馬虎。」侯滄海在高州做江南地產時與一大惡人結仇。結仇前後發生很多事情都沒有公開,他沒有給任何人提起,此時,他還不準備給周水平講,只是跟隨感歎一句,又道:「你爸媽和姐姐責怪我嗎?」
「他們清楚兩家都是受害者,還是挺理智,只是我姐偶爾埋怨了兩句。」周水平不想多說這個話題,又道:「以後弄到相關資料,及時給我。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老混蛋綁人,與詹軍沒有任何聯繫。但是他綁錯了人,將周水平強行拖進局中。反貪原本就是周水平的本職,更何況還有了私恨。
牛角、老混蛋原本都只是涉及到刑事案,由刑警在處理。
當光盤和舉報信寄到反貪局以後,雖然舉報信沒有實名,但是視頻顯示內容太讓人震驚,反貪局開始介入此案,多次提審牛角和老混蛋。他們的著力點與刑警不一樣,更關注的是腐敗案。
自從視頻流出以後,詹軍先是被免職。組織和紀律部門找他談了話,要求他不能離開江州,隨時接受調查。
當反貪局立案不久,詹軍接到了一個電話,便立刻潛逃。
詹軍和老混蛋不一樣,一直有著狡兔三窟的準備,在南州和秦陽都用其他人的身份證買得有房產。這兩處房產十分隱秘,連其家人都不知曉。
他的智商挺高,設計了精心出逃計劃:首先讓駕駛員將平時自己經常開的小車開到市委大院地下車庫,然後到大院車庫開了小車,直奔湖州。
這樣安排,可以有效地甩掉公安,或者檢察院的人。
詹軍將小車停在湖州國資委大院,換乘三輛短途公共汽車,繞了一個大圈後來到秦陽,躲進了早就準備好的窩點。躲好以後,他再給駕駛員打電話,講了小車停放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