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儲量

軍師老譚額頭上有著川字眉,思考問題時總是皺著。

老譚和丁老熊認識的時間很早,大約有二十年時間。認識的地點很特殊,是在看守所裡。老譚在進入看守所之前是一名鎮中教師,女朋友是同期畢業的師專同學。兩人因為有戀愛關係,千辛萬苦地托關係,分到一起。

老譚原本可以留在家鄉的城裡,為了和女朋友在一起,來到鎮中。

結果和許多平談無奇的故事一樣,老譚女朋友參加工作以後,瞧不上又窮又酸的鄉村教師,投入他人懷抱。

老譚年輕氣盛,來到情敵家中,掄起菜刀,將對方砍傷。

衝動的代價極為高昂,可以說是用一生來償還當年的衝動。砍人的小譚在看守所裡遇到了「鐵道游擊隊」丁老熊,兩人從此開始了長達二十的合作生涯。

丁老熊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躲過了無數明槍暗刀以及人民專政鐵拳,有兩個人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一個是將其拉出「鐵道游擊隊」生涯的烏有義,讓其明白什麼是風險小又來錢的好生意,從此人生邁上新台階。另一個便是從勞改出來的老譚。老譚從勞動隊出來以後,性格大變,往日衝動的青年人變成了陰沉如冰的人,得了一個綽號叫軍師。

丁老熊為了煤電公司這顆更肥的大果退後一步以後,軍師老譚便開始做「擦屁股」工作。他獨自出去走了一圈,利用以前建立起來的關係,消除隱患。

從六號大院出來的派出所指導員吳重義來到嶺西省會陽州市,與侯天明一家人見面。

吳重義道:「我到嶺西辦事,順便看看你們。怎麼樣,生活得還好吧。」

侯天明道:「你怎麼知道我的新手機號碼?」

吳重義道:「李峰給我講的,我和他曾經是搭擋。你這人警惕心太強,連六號大院的人都不相信。」

張小青泡了茶水,放在桌前,道:「吳哥,你雖然是警察,可是沒有經歷過車禍殺人、槍擊殺人,自然沒有我們的感受。電影裡的橋段全部用在我們家裡,所以必須得謹慎。」

「我當然理解,否則也不會來。」吳重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今天我有另外一件事情,馬海軍找到我,托我辦一件事情。」

聽到馬海軍名字,張小青就犯起噁心,把頭扭到一邊。侯天明警惕地道:「吳哥,怎麼和馬海軍攪到一起了。」

吳重義道:「我知道你們討厭馬海軍,但是我覺得有必要來一趟,一碼歸一碼。馬海軍判了緩刑,出來後幫著江州第六建築公司做事,第六建築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丁小熊。」

聽到了丁小熊三個字,侯天明腰桿挺直了,道:「馬海軍居然跟丁小熊混在一起?」

吳重義道:「他們都是人渣,人渣和人渣混在一起很正常。」

侯天明道:「你怎麼和馬海軍混在一起,你是警察,不是人渣。」

「那是另一回事,第六建築公司最近贊助派出所不少經費。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從一科調到派出所當指導員了。派出所經費緊張,有人贊助,這是對公安工作的支持,我們自然歡迎。」吳重義又道:「馬海軍這次托我辦的事情是與寫作有關,丁氏集團創業不易,經過二十年艱苦奮鬥,成了江州民營企業中納稅大戶。他想弄一個公司史,把二十年經歷發展寫出來。江州最好的作家是你,所以想托你來操作。」

侯榮輝原本是一幅無精打采的模樣,聽到這個匪夷所思的請求,被弄得精神一下旺盛起來,不眨眼看著吳重義。

侯天明思索了一會,道:「丁小熊身體怎麼樣?」

「他被人敲了一鎯頭,傷了顱骨,花錢不少。哈哈,他們也不缺錢,找了全省最好醫生,目前治療比較成功,就是有些無法逆轉的後遺症。他的顱骨被取出來一塊,用鈦網代替。」吳重義再喝了一口茶,道:「最近全市掀起了打黑行動,以前老牌的黑老大胡哥被打掉了,這是繼王朝夜總會黑惡勢力以後的第二個重大成果,胡哥手下有人供認是胡哥指使人敲了丁小熊的腦袋。所以,你們和丁小熊受傷之事無關。」

聽到這裡,侯家三人這才真正明白吳重義來意,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侯天明道:「吳哥在這裡坐一下,我們三人得到裡屋商量一下。」

到了裡屋,侯天明道:「丁老熊是想和解了。」

張小青捂著胸口道:「總算熬過最艱難的日子了,再這樣受驚嚇,我的心臟病肯定還要發作。」

兩個大人都瞧著侯榮輝。侯榮輝轉身走到窗邊。侯天明走了過去,與兒子並肩而立,道:「你是什麼想法?」

張小青跟在侯天明身後,緊張地注視兒子。

侯榮輝拿出掛在胸口的懷表,打開懷表蓋,裡面有一張與黃獅子的合影。合影是十五歲時所照,兩人剛從水裡爬出來,身材精瘦,沒有一絲肥肉,頭髮濕轆轆的,咧開大嘴笑得十分開心。

「我不想被人追殺。可是,黃獅子的事情沒有解決?」

「兇手是莽哥,已經落網,黃勇可以安息了。」

「我認為沒有。」

張小青望著兒子堅定神情,緊張得摀住了胸口。

侯天明道:「專案都撤銷了。有些事情憑個人力量是無法對抗的,你真想要解決黃勇的事情,就得讓自己強大。這不是身體強大,而是擁有強大社會資源,這才是真強大。否則只能是以卵擊石。石頭沒事,卵爆了。我建議你回到學校,爭取考最好的大學。」

侯榮輝將懷表蓋上,捏在手心。一道陽光從窗外射過來,陽光在他的眼睛裡熊熊燃燒起來。

吳重義沒有看到侯榮輝眼中火焰,開車離開陽州,在陽州到江州的路邊店吃了飯,下午來到江州麵條廠。

滄海集團撤出江州麵條廠以後,江州麵條廠如被抽出了精氣神,猛然間衰敗了下來。衰敗速度完全可以用天來計算。等到滄海集團回來以後,侯滄海看到荒草叢生的廠區,不停搖頭,被迫又組織全廠工人搞大掃除。

張小蘭回到有著無數溫馨時光的小家,剛進到衛生間就發生一陣尖叫,然後拿著手機給侯滄海打電話。

侯滄海急急忙忙回到綜合中心頂樓。

按摩盆裝在衛生間,拆除以後也不能再用,因此,侯滄海離開麵條廠時將這套設備留了下來。在離開時,他特意將鎖緊門窗。

侯滄海和張小蘭站在往日潔白光潤的按摩盆邊,面面相覷。門鎖好好的,按摩盆裡面卻有奇怪的黑綠色,看上去極為噁心。

「這是誰弄的?怎麼弄的?」張小蘭不是在意買按摩盆的錢,而是在意兩人在此虛渡的美好時光。

侯滄海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道:「拆掉吧,重新買一個。」

兩人正在房間查看,樓下保安站在門口,道:「侯總,有一個叫吳重義的公安來找你,在樓下,見不見他?」

侯滄海道:「請他到二樓小會議室,我去見他。」

軍師老譚這一段時間多次到過高州。

由於康麻子曾經用三張相片逼退過侯滄海,丁老熊便將侯滄海歸於孬種行列。軍師老譚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侯滄海。特別是從高州回來以後,他對侯滄海更是刮目相看,保持極大警惕。

吳重義是派出所指導員,其轄區包括了麵條廠地盤。他與侯滄海見面之後,親熱地稱呼其為侯子,談了些小時候發生在六號大院的趣事。在辦公室聊了一個小時後,吳重義才告辭。

樓上,張小蘭清掃客廳。她關掉衛生間門,掩耳盜鈴,不去看髒得讓人噁心的按摩盆。

「誰找你?」

「派出所指導員,六號大院出來的,叫吳重義。」

「以前沒有見過他啊。他找你什麼事情?」

「他扯了半天,說了一件事情,康麻子是康麻子,丁老熊是丁老熊,當然他說得很隱晦,我覺得就是那麼個意思。還有一句話更隱晦,我們以後各走各的道,井水不犯河水。」

「誰願意惹這些事,只要丁老熊不來找我們的麻煩,就天下太平了。」張小蘭對吳重義到來之事並沒有太在意,給以前裝修的老闆打電話,要盡快換掉按摩盆。

這時,梁毅然出現在門口。

侯滄海看到梁毅然表情,明白肯定有事。他不動聲色地道:「梁子,你房間有人進來過嗎?」

梁毅然道:「我上了鎖,鎖是好的,可是裡面肯定有人進來過。不信,你過來瞧瞧。」

侯滄海趁機來到了梁毅然房間,問道:「什麼事?」

梁毅然望了一眼大門,道:「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一條極為有用的信息。除了省地質隊以外,還有另一支嶺西三三三地質隊曾經調查過鉛鋅礦,那一次調查沒有聲張,沒有記錄,據說是安全檢查的名義。我找到一名煤電公司技術員,當時陪同三三三地質隊。他肯定地說是來測量儲量的。」

侯滄海眼前一亮,道:「那麼邏輯說得通了。鉛鋅礦應該還有相當大的儲量,否則沒人會當接盤俠。」

梁毅然道:「據我得到的情況,煤電公司一向只重視採礦,不重視勘探,迄今只有一九八一年的勘探報告,到底還剩多少礦體是謎,包括我找到的那位在礦上工作二十年的技術員也說不清楚。」

侯滄海將所有線索連結起來,道:「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礦上。這是內外勾結,低價奪礦。這事非常大,揭穿以後會影響很多人,你用的是什麼身份與那位技術員接觸。」

梁毅然微笑道:「化妝出行,這是我們的規矩。沒有人能認出我。」

《侯滄海商路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