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遇到

梁毅然聽見老兩口議論,不知道如何安慰神情暗淡的侯滄海。當老兩口走遠,他想了一句話:「他們沒有眼光,將你放走了。這是他們的損失,不是你的。」他說的是真心話,想著熊小梅父母的行為,不停搖頭。眼界決定著命運,明明已經找到了一隻金龜婿,卻有眼無珠,將之放棄。

「不用安慰我,我如今是張小蘭的丈夫,早就渡過了失戀期。」侯滄海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情緒緩和下來,自嘲地道:「他們現在只是背後議論兩句,最初我進門是拿大棒趕出來。」

兩人進入家屬區,轉了一圈。詹軍藏身於家屬區的可能性極低,但是,他藏在哪裡,誰又說得清楚。因此兩人就在家屬區亂走。

走過熊家所在的家屬樓,侯滄海放慢了腳步。熊家窗口掛著些衣服,大部分是小孩子的衣服。他看著那條順著牆壁走的管道,又想起自己曾經如猿猴一樣順著管道爬上爬下。那時為了愛情,根本沒有在意危險。四層樓有十二三米高,若是失手摔下,不死都是重傷,而他完全沒有考慮危險。

離開家屬區,來到距離鐵江廠最近的一處菜市。這裡原本是為鐵江廠服務的小菜市,鐵江廠破產以後,不少工人家屬從批市市場販菜過來,也擠在這裡賣菜,賺錢補貼家用。只不過,這一帶最主要的人群本身就是鐵江廠工人,大家都缺錢,你賣東西給我,我又賣東西給你,改變不了命運。

看到鐵江廠狀況,侯滄海歎息道:「我恨不敢又在鐵江廠來辦廠,如果我是鐵江廠女婿的話。」

梁毅然知道侯滄海有國營工廠情節,道:「你別老想著拯救國營廠,國家都拯救不過來,開始抓大放小,何況一個小小的滄海集團。」

侯滄海道:「唉,雖然不能拯救所有工廠,但是那怕給一個工人帶來收入,對於工人家庭來說,那就是天大的幸福事。不過,個人能力有限,而且要講市場規律,所以只能想一想而己。」

在鐵江廠小菜市轉了一會兒,沒有見到詹軍,也沒有見到熊恆遠夫妻。

「怎麼沒有見到熊小梅的爸媽?他們應該來買菜。」

「前面還有一個大菜市,我們過去看。」

兩人進入另一個大菜市時,果然見到熊恆遠夫妻。為了招待女婿,他們買了魚、雞牛肉,又購了一些平時捨不得買的時令蔬菜,分別提著沉沉的籃子和袋子,往回走。

走了幾家超市,沒有遇到詹軍。當然,沒有遇到詹軍是正常的,若是隨便轉一轉就能遇到他,那才是怪事。侯滄海和梁毅然都預料這種情況,心態挺好,邊找人,邊聊天。

梁毅然道:「我一直在琢磨丁老熊和一大惡人倒底是什麼關係?從麻貴給我們的材料,一大惡人應該是龍頭大哥,丁老熊是有著相當獨立性的江州大哥。或者換個說法,我們搞掉了丁老熊,一大惡人會受到什麼損失?」

「李天立一直在監控烏天翔郵件,烏天翔是留學歸來,學到些臭毛病,喜歡寫郵件算是其中一個。烏天翔最近調集了許多資金在股市裡,量相當大,這一段時間都在底部建倉。這些巨量的錢從哪裡來的,其中就有丁老熊的錢,而且數量還不小。我要把一大惡人的左膀右臂全部斬斷,最後將一大惡人逼成孤家寡人。我這個睚眥必報,心胸不開闊,我沒有惹過丁老熊,他居然為了麵條廠之事,拿我的家人來威脅,就算沒有一大惡人,這個仇也必報。」

侯滄海又回想起任巧被槍擊身亡的畫面,咬牙道:「你當時沒有在槍擊現場,任巧倒在血水中的畫面至今仍然刻在我腦中,一點都沒有忘記。如果不報仇,我的良心會不安,活得不痛快。為了不影響家人,我採取這種曲線方式,否則早就單刀直入了。偶爾我也猶豫,但是猶豫之後,內心會更加不安。梁子,這原本不是你的事,你為什麼願意冒險?」

梁毅然想了想,道:「這是我的命吧。讀大學時,突然有一顆種子在心裡面發芽,覺得平淡生活太沒有意義。人生百年,來去匆匆,趁著年輕時就要鬧一鬧。大學畢業後到了海哥公司,原本可以冒冒險,仍然覺得不過癮。跟著侯子與一大惡人鬥爭,肯定是我人生中最精彩的情節,怎麼能夠錯過。」

兩人從菜市場出來,又走到附近最大的超市,閒逛。

熊小梅、許俊春出現在超市。

熊小梅推著小推車,小幼童坐在小推車上,許俊春跟在小推車後面,臉上沒有表情。熊小梅生了小孩後,身材沒有走樣,依然保持著大學時代的窈窕身姿。侯滄海目光掃過熊小梅,在大學廣場旁邊的小坡上渡過的無數美好時光如一輛火車,迎面撞來,汽笛聲便是耳朵迴盪時那一聲聲低呤。

侯滄海停下了腳步,眼光直溝溝地盯著熊小梅。

女生直覺很靈敏,熊小梅感受到了這一束目光。她扭頭看了一眼,見到一個陌生男人正看著自己。男人相貌粗獷,眼光卻清澈,透著一股熟悉勁。她再次回頭打量化過妝的侯滄海,推車不小心撞到了貨架上,貨架上的貨掉了一地。幾瓶料酒摔在地上,碎了。小幼童哇哇哭了起來。

許俊春明顯有些走神,沒有注意到妻子屢屢回頭。當貨品被撞落時,他才回過神來,責怪道:「走路小心點,這麼寬,怎麼會撞到貨架。」

服務員聞訊而來。

小孩子還在哇哇大哭。

熊小梅再次飛快地扭頭看了一眼不認識的陌生漢子,安慰兒子道:「你是男子漢,別哭。」

許俊春抄手站在一邊,道:「每次回秦陽,你都心不在焉,搞什麼搞。別以為我不知道。」

他的普通話帶著明顯男方口音,臉色不佳,神情頗不耐煩。這一次到秦陽開發區談合作很不順利,在早些年,有香港人投資,各地政府都表現得極度熱情,熱情到幼稚,幼稚到發傻。經過這些年發展,內地政府見了世面,學精了,空手套白狼變得很難。他心裡煩悶,說話難免語氣不對,聲音不小。

雖然熊小梅已經嫁為他人妻,可是看到她愛委屈,侯滄海內心升起一團火,捏緊了拳頭。梁毅然已經明白眼前人是誰,緊緊拉住侯滄海手臂。

侯滄海慢慢鬆開拳頭,轉身走出超市。

熊小梅和許俊春夫妻慪氣,輪不到他來出頭。他又不願意看到熊小梅受委屈,乾脆眼不見為淨。他站在超市門口,狠狠地抽煙。

梁毅然知道這種事情無法安慰,跟在身後,陪著抽煙。

侯滄海抽完了一枝煙,神情冷峻,口氣平淡,道:「詹軍這人好色,晚上我們到夜總會門口等他。找一家風格大膽的夜部會,在門口守株待兔。」

第一天,除了碰上熊小梅以外,沒有任何收穫。第二天,同樣如此。侯滄海和梁毅然做出一個決定:第三天若是不能遇到詹軍,則將這個任務交給一直在外圍搜集一大惡人情報的麻貴。

第三天晚餐,侯滄海和梁毅然在距離鐵江廠約三公里的一處夜總會外圍的大排檔吃飯。他們選定的位置剛好能夠看到夜總會進進出出的人。晚七點,奇跡出現,侯滄海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看對面,詹軍出現了,動作小一點。」侯滄海盯著詹軍背影,有一種獵手看著自己獵物的俯視感。

「你估計他要在裡面玩多久?若是玩個通宵,我們就要累死。」梁毅然看了手錶,問道。

按照計劃,若是在公共場所看到詹軍,暫時不動手,而是跟蹤到家,然後在家裡將其拿住。

「不管他玩多久,我們都要釘在這裡。」侯滄海兩眼在大排襠燈光下閃閃發亮,如黑暗中遇到光源的野獸。

他們預計要等到凌晨甚至更久,誰知八點鐘不到,詹軍從夜總會匆匆走了出來。

詹軍叫來小姐,正在投入地摟抱。很少響起的特殊手機突然間就胸口處響了起來。此電話響起,他知道肯定有事,到包間廁所,將門關上,與對方低語。

打完一通電話後,詹軍給小姐發了小費,然後出門。他生性謹慎,不願意將對方帶到自己的隱秘窩點,而是決定在公開場所見面。他選擇在秦陽大酒店一樓茶廳,那個地方隱秘,又屬於公共地段,門口在保衛守著,相對比較安全。

侯滄海和梁毅然尾隨詹軍。

詹軍到了秦陽大酒店以後,侯滄海跟在他身後約十米遠的距離,前後進了酒店。他沒有迴避詹軍,坐在距離其不遠的地方,給梁毅然打了電話,又要了一壺秦陽春茶。

茶樓有漂亮女孩子在彈鋼琴,鋼琴聲悠揚,在昏暗燈光下如彈琴女子那般寧靜。

梁毅然進來不久後,一個戴著口罩的眼鏡男子走了進來。時值冬季,秦陽氣溫在四五度左右,由於濕度大,很冷。戴口罩是很正常的裝束,只是這個男子進了酒店仍然戴著口罩,就顯得怪異。眼鏡男子低聲與詹軍說了幾句話以後,站了起來。詹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著瘦小個子眼鏡男子走出酒店茶樓。

侯滄海眼睛餘光一直盯著瘦小個子,越看越是心驚。他眼圈漸漸紅了起來,等到兩人背影消失,道:「那人和開槍打任巧的太像了。」

梁毅然道:「肯定?」

「不敢肯定,但是直覺就是。詹軍極有可能被滅口。對方有槍,非常危險。你去結賬,我在後面跟著。」侯滄海隨身帶有特製皮帶,但是若對方是曾經開槍的男子,用了這條皮帶極有可能暴露身份。他暗自後悔沒有帶上那條枴杖,缺少一個利器。

梁毅然結賬之時,侯滄海疾步而行,出了門,跟在詹軍和瘦小個子身後。他順手拿了瓶酒,用做打架時的武器。白酒瓶裡裝滿酒,份量重,以他的手勁,被砸者就是頭開腦裂的下場。

越是危急之時,侯滄海越是冷靜。他觀察前方地形,叫了一輛出租車,扔了一百塊錢,道:「到前面路口。」

出租車駕駛員接過錢,驗了驗真假,又看了侯滄海帶殺氣的臉,狠踩油門,出租車便如游龍入水,在冬日街道上竄了出去。

兩分鐘不到,侯滄海手拿酒瓶,躲在詹軍和瘦小個子必經之地。

梁毅然匆匆結賬出來後,出來以後,已經沒有三人的身影。

《侯滄海商路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