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九是生意人。生意人自然最在意其生意。生意代表著一家人的飯碗,代表著社會地位和自身價值。
他絕不能容忍著生意被滄蘭產品搶走。
侯滄海離開以後,陽九獨坐在會談地,很長時間都沒有挪動身體位置。他當前面臨兩大問題,一個是產品質量問題,另一個是銷售體系問題。
陽九產品使用效果應該不如滄蘭產品。但是作為保健液來說,兩種產品沒有質的差異。由於個體差異,陽九產品也有固定顧客,只是這些固定客戶數量不足。更多顧客並不忠誠於品牌,聽說那家產品好,或者說那家產品廣告打得多,便會轉向投向其他產品。滄蘭產品進入嶺西時間不久,已經將陽九產品老顧客拉走不少。
「他馬的,大家都是一包水,有什麼區別?」想起此事,陽九心有不甘,火氣極旺。
除了質量問題,陽九公司銷售體系也是麻煩不少。
八十年代初,諸省都是以國企經銷商為主要銷售渠道,九十年代後,國企渠道被更靈活的個體商家幾乎取代。這些商家是野蠻生長起來的,注重短期利益,貸款拖欠成為常事,更有個別銷售商成了無賴,佔了幾百萬貨款,還要繼續賒欠,不發貨,就不給錢。這些店大欺客的經銷商將大部風險轉嫁給了生產廠家。
這種狀況導致了陽九公司現金量出現問題。今年在滄蘭產品擠壓下,情況更加嚴重,被拖欠的總額度接近四千萬元,公司已經到了沒錢開支的窘境。陽九研究過滄蘭公司的銷售體系,下定決心要用相同模式改造自己的銷售體系。改造的前提是陽九公司首先要活過來,產品要比滄蘭公司的更好賣。
坐了良久,思來想去,陽九給常務副總陽丁明打去電話。
陽丁明在辦公室等了一會兒,便聽到陽九腳步聲。
陽九回到辦公室,恢復了從容自信的風度。他將幾份資料拍在桌上,又將U盤插進電腦。電腦裡播放出三人毆打趙排骨的畫面,三人從陽九公司出來鏡頭、陽九公司特寫、車牌號都非常清楚。
指著畫面,陽九冷笑道:「侯滄海不是什麼好鳥,一直在監視我們。他剛才找我,還想要讓我們撤訴,幸好我沒有上當。」
陽丁明遲疑了一下,道:「他們拍到這些畫面,如果公佈出去,我們怎麼辦?」
陽九道:「讓三人離開嶺西,到外省公司做事。找不到這三人,怎麼證明是我們公司的人。」
陽丁明道:「如果公安追查,肯定能查出來是我們公司的。」
陽九冷笑道:「我們是嶺西本土企業,每年要在陽州交這麼多稅,陽州不保護本土企業,會讓稅源流失。這三人是不是我們公司的人,誰會認真查?至於趙排骨的說法不值一提,一個吸毒人員,為了錢什麼事情做不出。一審判決肯定是我們勝訴,到時大力宣傳,找全國性媒體,花大錢。到時滄蘭產品在嶺西壞了名聲,肯定也會影響全國市場。」
陽九突然將這個話題停了下來,道:「我們產品效果確實不如滄蘭,所以侯滄海才會大言不慚地要求市場競爭。上次有人提到過給產品加一點點艾司唑侖,劑量少一點,我覺得可以考慮。以前膽子小了,買我們產品的人多多少少睡眠都有問題,放一點沒有啥大事。」
艾司唑侖是安眠藥,屬於國家二類精神藥品。主管技術的陽丁明意識到這樣做會有大麻煩,立刻反對道:「這個絕對不行,陽九產品是純中藥產品,重在調理。加上處方藥,被查出來麻煩就太大了。在滄蘭產品裡確實沒有查出任何安眠藥成分,若是有,他們立刻就完蛋。我們也不能用,這是底線。」
陽九對陽丁明的說法未置可。
他是公司老闆,若是公司垮掉,最大損失就是自己,到時只得跳樓。陽丁明是技術高手,自己這家公司垮掉,大不了換個地方打工。立場不同,思考問題的角度和方式完全不一樣。
兩人正在聊天時,外面傳來敲門聲。陽九將電腦關閉,讓辦公室人員進來。辦公室工作人員結結巴巴地道:「陽總,麻煩你看電腦,在嶺西論壇裡有一個貼子,上面有黑我們公司的材料。」
嶺西論壇,置頂內容的標題為「陽九保健液惡意競爭,載贓陷害,人神共憤」,這個貼子對官司情況一筆帶過,主要將內容集中在逝者兒子趙排骨,第一個視頻是趙排骨在侯滄海面前的大揭密,隨後是趙排骨寫的事情經過;第二個視頻是三人毆打趙排骨的視頻,清晰得連打人者所言「你以為滄蘭公司好惹」都聽得清楚,為了有助人其他地區的人聽懂,特意用普通話標注得很清楚。貼子之後是貌似很專業的分析,將陽九保健液清晰準確地暴露出來,指明這三人來自於陽九保健液,嫁禍給滄海集團。而且滄海集團的人從來不產滄蘭公司,因為只有滄蘭產品和滄海公司,從來沒有滄蘭公司。
除了在嶺西論壇以外,在一些全國性論壇裡都同時出現這個貼子。貼子下面跟貼不斷,還有跟貼者互相對罵,十分火爆。由於跟貼著眾多,在大部分論壇裡,此貼都成為火貼。
此刻,趙排骨起訴滄海公司案開庭後還沒有審判,在網上出現這些視頻有可能影響判決,陽九與侯滄海見面之後便知道此人不好對付,卻沒有料到侯滄海行動如此之快,臉皮如此之厚,剛剛在一起談起「維護保健液良好信譽」,轉眼間就下黑手。
陽九沒有遲疑,立刻給相熟法官打去電話,約定吃飯時間。隨後他又將陽林森叫了過來,安排其到醫院穩住趙排骨。
陽九惡狠狠地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能讓住院的趙排骨看到網上新聞,要讓其相信是滄海公司下的狠手。我不管你用什麼方式,趙排骨必須要站在我們這一邊。強龍不鬥地頭蛇,侯滄海想要在陽州和我鬥,沒有這麼容易。」
在江州家裡,侯滄海看罷各大論壇的內容,能夠想像陽九看到貼子後的神情。
張小蘭站在身後,道:「你這是要和陽九公司全面開戰?」
侯滄海道:「我見過陽九,要求他們撤訴。陽九否定了我的建議,意味著不能和平解決。既然開戰,我當然要先下手為強,免得被動挨打。李天立發的這些視頻全部真實,沒有一點虛假,足以說明陽九惡性競爭,且手法低劣。」
張小蘭道:「你們這樣開戰,是雙輸結果。」
侯滄海道:「我是正當防衛,自保而己。若是在嶺西不反擊,那麼必然會就波及到其他省市。我和陽九不同點在於我會在法律和道德框架內行事,陽九沒有底線。在這種情況下,既然決定反擊,那就得放手一搏,有什麼招術都要用,不要假慈悲。」
侯滄海和梁毅然所有「夜行」都是單獨行動,張小蘭對綜合研究中心功能始終一知半解,不瞭解核心。這正是侯滄海刻意安排,不讓妻子接觸到集團的黑暗之處。這一次要與陽九公司全面競爭,有些表面上的事情得讓張小蘭知道。
張小蘭看過視頻後心有疑慮,問道:「趙排骨膽子大,既敲詐陽九公司,還想敲詐我們。你難道未卜先知,提前準備隱蔽攝制設備?」
侯滄海早就想好托詞,道:「以前我在汪海公司做過,保留證據是汪海公司重要規則。雖然離開了汪海公司,這一條原則我還是記得。梁毅然在汪海公司做得更久,比我還要有強迫症,凡是出去辦事都得帶設備。這一次我借用梁毅然的設備。」
這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張小蘭沒有再細問,其思路轉向了「快刀手所言的八零後」,道:「你在電話裡說,梁毅然臉被刮花了,他是怎麼受的傷?怎麼還和一個八零後女護士好上了。梁毅然是我們同齡人吧,怎麼就和八零後女生搞在一起,難道七零後就沒有合適對像?」
她很想問一問另一個八零後是誰,為了保護無影宗的秘密,忍住沒有問。
侯滄海被問得十分無語,伸手摸了摸張小蘭的頭髮,道:「女人的腦回路真是不一樣,正在談正事,忽然就轉到男女關係上。梁毅然和李南松雖然一個是七零後,一個是八零後,其實沒有差幾歲。」
張小蘭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卻仍然非常強硬地道:「你以後不能和八零後的女生單獨交往。我是防微杜漸,保衛家庭。」
侯滄海看見妻子嚴肅樣子,趕緊將其抱在懷裡,溫存一番。
張小蘭很快就紅了臉,抱緊侯滄海,道:「這是辦公室呢,動作小點。晚上你別安排,楊永衛給我來電話,說是有兩個留學生要在一起吃飯。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他們在留學時認識的。」
滄海集團、望城房地產公司都在擴張期,最急缺的是人才。侯滄海聽說有留學生在一起吃飯,立刻欣然答應。
張小蘭找來一個駕駛員趙永輝的駕駛員。這個小伙子武警轉業,在機關裡做臨時駕駛員,挺懂事。
趙永輝話不多,開車時,只要侯滄海沒有主動問話,就閉嘴不言。侯滄海對其的第一印象不錯,只是司機太過重要,必須要有一段時間來「查其言觀其行」,才能最終確定能否相信。
晚餐時間,小車準時來到南州。在一家名為『醉江南』的酒家,侯滄海夫妻與楊永衛夫妻見面。侯水河此時與楊永衛正式結婚,不管從事實到法律都成為一家人。她臉頰明顯胖了起來,往日枯黃頭髮變得滋潤油亮,皮膚紅潤雪白,似乎一下年輕了十歲。
張小蘭和侯水河在一邊聊女人的話題。
楊永衛給了侯滄海一份滄蘭商場計劃書,內容很詳細,投資也很大。
侯滄海暫時忽略細節,直奔投資預算,道:「投資很大啊,超出滄海集團實力了。」
楊永衛笑道:「我找了以前在國外認識搞投資的朋友,準備給他們說一說項目。如果能把他們說動,他們願意投錢,事情就成了一半。」
又有兩個年輕小伙子走了進來。看見烏天翔,侯滄海眼睛一下就瞪圓了。
侯滄海見過烏天翔相片,知道一大惡人這個兒子挺英俊。此時真人站在面前,除了英俊以外,還有年輕人少有的上位者自信,舉手投足,魅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