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審判決以後,梁毅然回到江州。
單獨與侯滄海見面時,他禁不住抱怨道:「我們太被動了,完全是挨打,沒有還手的招數。陽九公司弄了這麼多人起訴我們,我們完全可以以彼之道,還彼諸身。在嶺東,在山南,甚至在嶺西,也找人起訴陽九公司,他們能花錢,我們也能。同時,我們還要起訴趙排骨,理由很簡單,誣陷,讓趙排骨吃官司。」
侯滄海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有一段時間也想將陽九公司列入攻擊目標,後來覺得這樣做有問題。在這場危機中,我們最需要開展溝通的對象是誰?是嶺西的媒體嗎?是監管機構嗎?是陽九公司嗎?都不對。很多企業在危機中的本能反應是『你搞我就是我的對手』。其實,最終決定企業命運的是購買、消費企業產品的人,不是陽九公司這個對手。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所有的工作都應該圍繞消費者進行,將危機變成一次公關,在危機中建立品牌。」
「光挨打不還手,有點玄啊。你說的建品牌應該是日常工作,不是危機公關。」梁毅然從皮包裡取出幾張報紙,上面都有關於滄蘭產品出問題的報道,諸如「滄蘭保健液兵敗嶺西的教訓」等,赫然已經將一審判決當成了二審。
「王清輝在首都等我。滄海集團偏居於山南,還是受到限制。我準備到南州和首都跑一趟,積累人脈,消除隱患。你守在陽州,不要去攻擊陽九,安撫住隊伍就是一件大功勞。」侯滄海生活、讀書和工作在江州,創辦企業也在江州,此時企業漸漸做大,如果還把視線盯在江州,則必將限制企業發展。他準備進行系列公關,拓展滄海集團的生存空間。
在杜靈蘊牽線搭橋下,侯滄海這一段時間與江州科委有了密切接觸。市科委領導主動提議與侯滄海一起到省科委,為滄蘭保健液爭取科技進步獎。若不是市科委主動接觸,侯滄海壓根沒有想到還有這個獎。目前滄蘭產品受到廣泛質疑,若是能拿到一個科技進步獎肯定能增加說服力。
侯滄海此時訂下應對危機策略最關鍵一步是:確保打贏二審官司。
為了確保打贏官司,要做以下工作:
一是在國家技術監督局、衛生部聯合抽查營養保健口服液產品質量活動中要合格;
二是爭取省級科級進步獎;
三是爭取通過美國F DA註冊認定;
四是由中華醫學會在首都組織召開滄蘭保健液的基礎與臨床研究學術討論會,利用專家對三株口服液療效和科技含量給予充分肯定;
五是將滄蘭保健液送到中日友好醫院、首都康復研究中心、首都醫學科學院藥物研究所總後勤部藥品儀器檢定中心、山南省藥品檢定所、美國F D A認可的藥品臨床實驗基地之一湯姆傑弗遜大學醫學院,分別做急性毒理試驗報告;由山南醫科大學、陽州醫學院等教學科研單位分別做臨床驗證報告。通過這些檢定報告和學術研究結果從不同角度,綜合表明滄蘭保健液是安全、無毒、功效確切、質量可控的高科技產品。
這一系列措施既是為了打贏官司,更是為了變壞事為好事,將一次危機公關變成一次全面宣傳。
在列表中需要做的事情,一、二項需要本身產品過硬,還需要處理好與政府部門的關係,後三項主要是花錢。只需要花錢的事情都好辦,最難辦的事情是「處理好關係」。企業要和掌有行政權的部門負責人處理好關係,更是一門藝術。技術是死規則,藝術則除了規則以外還要花費心思,評判標準往往也不同,難度更高。
這一次到京城去見的處長是王清輝的校友。這個處長職務在京城不高,位置重要,能量很大。處級是部委最基本工作單位。處長名義上沒有實的權力,簽字決策權在司局長甚至副部長、部長手裡,可是,處長作為具體負責執行的官員,意見往往最有份量。他們在政策具體執行過程中舉足輕重。尤其像交通、財政、規劃等要害部門的權力很大,實際上卻分解在幾個關鍵處室中,具體權力又落到幾個處長手裡。
曾有媒體報道,發改委某部門某司的一個處長面前,全國各地跑項目的專家甚至是副省長連一句話都不敢辯,只要反駁,項目就沒有了;山南各地駐京辦每年節假日進京送禮,各部委的處長們必然是少不了的。
侯滄海儘管供職時的職級不高,可是其領悟力極高,由一隻小麻雀的構成推導出大麻雀的結構。因此,他來到京城最重要的工作是見這個實權處長。
來到京城後,侯滄海與王清輝、老段匯合,住在距離處長所在機關最近的賓館,只要對方有空,隨時能見面。
安頓以後,老段最先來到侯滄海房間。他關上房門,聊了一會嶺西陽州的事,總結道:「滄蘭產品進入嶺西後,搶佔市場勢頭太猛,給陽九保健液帶來巨大壓力,因此引起反彈。以後進入新市場,還是要低調一些,不聲不響,悶聲發財。」
侯滄海笑道:「如今是注意力時代,注意力便是利益,不聲不響,根本發不了財。進了新市場,還得全面開花,才能迅速佔領市場,已經證明成功的方法不用隨意改變。滄蘭產品是新產品,就如新興國家崛起時,必然會受到老牌強國打壓,這個沒有辦法改變。」
老段以前在二七公司時曾經是侯滄海的上級,侯滄海很快在二七公司崛起,兩人很快就平起平坐,再後來不知不覺之間,他適應了侯滄海角色轉變,從心裡承認其強勢地位。此時,他坐在侯滄海對面,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
「老段,有事嗎?有事就說啊,就是我們兩人。」
「這一次跟著王清輝到京城辦事,花的錢挺多。」
「關鍵是要把事情辦成。」侯滄海很敏銳地注意到老段是直呼王清輝的名字,而並非習慣性稱之為王教授。
「王清輝所在專業在全國排名靠前,前三名吧。他們專業出來的人很多都在行業類管理機構,人脈確實很寬。我是專門負責後勤保障,為了跑關係,花錢確實如流水,我看著都心疼。關鍵是花錢後,還是他的人脈。」
老段停頓了一會兒,道:「侯子沒有把我當外人,我這個經銷商都破例允許購買虛擬受限股,我以後也是滄海集團的人。有一件事你要有心理準備,王清輝等會應該會找你談事,他不想出錢購買虛擬受限股,大概是覺得自己貢獻大,這筆錢應該滄海集團解決。」
侯滄海對老段之言沒有表態。嚴格意義上來說,王清輝不是滄海集團的員工,為了獲得王清輝的知識以及人脈,侯滄海將王清輝視同於滄海集團高管。
與老段談話之後,侯滄海又請王清輝單獨到房間,開門見山就談虛擬受限股。
王清輝沒有轉彎抹角,道:「虛擬受限股構思很巧妙,值得誇獎。我這一段時間為了滄蘭產品一直留在北京,動用所有人脈,人脈也是生產力啊,我覺得這些人脈遠遠高於虛擬受限股的錢。滄海集團應該尊重知識,否則做不出高科技產品。」
侯滄海能搞出滄蘭產品,王清輝確實出了大力氣,有功勞。而且沒有其人脈,很多事情完全無法操作。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王清輝的作用強於其他幾個副總裁。作為一個企業家,侯滄海採取了高度現實主義處事原則,楊兵、梁毅然是左臂右膀,這兩人要交錢購買虛擬受限股,王清輝在行業裡能發揮特殊作用,在近期必須依賴於他,因此他準備答應王清輝的要求。
「王教授,這些事情都不是大事。我準備建一個滄海研究院,由你來當院長。每年按營收比例撥款到研究院。請你來牽頭負責。」
「你的意思是讓我從學校辭職到滄海研究院?」
「是啊,這個職位非你莫屬。如何建設這個學院由你說了算。」
「虛擬受限股的錢怎麼處理?能不能提高一些股數?」
「錢是小事。至於股數,你是和楊兵、梁毅然一個檔次,以後是滄海集團副總裁,主管研究院。」
「這樣啊。辭職是大事,得回家給老婆商量。」王清輝如果留在學院,按部就班前進,退休時也比現在強不了多少。到了滄海集團,人生就有可能發生質變。他知道自己將如何選擇。
侯滄海從王清輝的眼神裡看到了答案。如今滄海集團是用人之際,王清輝進行集團組建研究院以後,他才算是真正為滄海集團所用。現在若是心胸不夠,王清輝跳到陽九公司或是其他公司,則是滄海集團的巨大損失。
至於對王清輝制衡之道也有,畢竟進入集團,人事關係就由董事會來控制。而且隨著滄海集團發展,必然會有大量人才進入,到時可建研究一院、二院,也不怕王清輝一枝獨大。
侯滄海早就想將王清輝收到集團內,這一次到京,水到渠成地談成此事,算是收穫。
他原本以為到了京城就能夠很快與處長見面,結果等了一個星期,對方仍然沒有騰出時間見面。對方很客氣地發了話:「最近一直在騰時間。你們稍等啊,騰出時間給你們打電話。」
由於有了這句話,侯滄海不能離開,每天就在京城賓館裡等著被接見。在賓館沒有其他事情好做,天天守在電腦前,在清風棋宛裡與無影宗殺得昏天黑地。最激烈的對抗是在賓館的第五天晚上,兩人下了七局,侯滄海四勝一平兩負。
第六天早上起床,他昏頭昏腦到餐廳吃飯,則走到餐廳,迎面見到一身黑衣的姚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