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溫暖如春,林玲脫下長大衣,只穿了緊身毛衣,凹凸有致。其所穿毛衣素雅,白色衣料中間和邊緣有青色花紋,如一隻會說話的青花瓷。
鄧哥打扮得更為樸素,一件素色薄毛衣,身材單薄。比較特別有兩點,一是腳下穿了一雙女式拖鞋;二是神情幽怨,如林妹妹一般。
門打開後,兩人都望向烏天翔。
烏天翔望見兩人就覺得頭大,強撐著微笑,沒有偏向任何一方,逕直到酒櫃裡取了一瓶酒,倒了三杯。他舉了舉杯,道:「喝酒,春節愉快。」
鄧哥繼續用幽怨的眼光瞧著烏天翔,拿起酒杯,仰頭喝了下去。洋酒順著喉嚨,通過彎曲腸道,進入胃裡。酒精鑽進血液,在身體裡循環,很快進入鄧哥大腦。他拿著紙巾,咳嗽數聲。
林玲不習慣這種西式喝酒法,端起酒杯,輕輕地喝了一口,繼續用挑釁眼光刺向鄧哥。她在心裡將鄧哥視為女人,也就用戰鬥方式來對待女人。
鄧哥沒有理睬傻女人的眼光,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爽快喝完,然後將酒杯重重地往桌了一頓,離開了客廳,回到底樓房間。
鄧哥離開後,林玲臉上表情頓時豐富起來,坐到烏天翔身邊,在其臉上親了親,道:「我們上樓吧。」
鄧哥一直站在門背後,聽到兩人上樓聲音,便趴在床上,用衣服捂著臉,默默流淚。
樓上,勝利者林玲跳到烏天翔身上,哆聲道:「翔哥,你怎麼才回來,人家想了你一天。」
烏天翔將樓下鄧哥暫時忘在一邊,拍了拍彈力十足的臀部,道:「別忙,我去沖澡。」
「我陪你,幫你搓背。」林玲如籐纏樹一般,將烏天翔緊緊纏住。
兩人在澡堂互相沖洗,洗得雌、雄菏爾蒙在房間裡翻飛,不停地摔跤。
浴室歡樂時,林玲坐在穿衣鏡前,喘氣,道:「鄧哥是奇葩啊,他有時在家裡塗口紅,讓我彷彿走進了鬼片現場。能不能讓他搬走?」
烏天翔沒有答話,兇猛衝刺,俊秀五官有些扭曲,有一種魔性的帥氣,「鄧哥是我的操盤手,在華爾街華人圈子裡很有名,非常厲害。我很需要這個助手,你要容忍他。」
「那能不能安排他住在其他地方。」林玲收緊大腿,用力向內。
「不行,他太重要,必須要放在我身邊。」烏天翔加快了速度,讓林玲沉浸在歡樂之顛峰,沒有精力再說話。
從浴室到沙發,再到床上,滾完床單以後,林玲道:「翔哥,你上次說起投資電影,我要當女一號啊。」
烏天翔道:「這事我沒有忘,今天還找行業人士問了此事,要提高你的檔次,拍電影比電視劇更強。我準備投一千萬,弄個懷舊文藝片,大體內容是在老國營廠礦的愛情故事。你當女一號。B格上來以後,你以後星道順暢。」
如今想進入娛樂圈當明星的美女太多,有從正規院校出來的,也有各地各行業懷著夢想的女孩子。林玲不是中戲等大牌院校畢業生,只是普通學院的影視表演專業畢業生。走出學校,才發現這個行業集中了太多漂亮女孩子,自己的容貌如水滴如大海,很難脫穎而出。拍了兩部片子,獲得了一兩句台詞的小角色。照這個方向發展下去,成為大明星的機率微乎其微。
她來山南演出時參加聚會,認識了烏天翔。相較於自己同學委身的中年油膩男,烏天翔不僅錢多,而且人年輕,長得帥,身體棒,唯一有點遺憾的是他的性取向似乎有些複雜。
林玲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女孩子,為了達到目的,克服眼前困難就不算大事。稍稍休息以後,她又主動約戰,酣暢淋漓地再來了一次,然後心滿意足睡覺。
烏天翔躺了一小會兒,輕輕推了推林玲,翻身下床,輕手輕腳走出去。
站在鄧哥房間前,烏天翔心情突然糟糕起來,異常灰暗。這種灰暗並非針對鄧哥或者林玲,而是對自己選擇的悲哀。他感覺自己心裡住著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當遇到帥哥和美女的時候,都會做出反應。
這種分裂的取向讓其異常痛苦。
當他第一次見到鄧哥時,不由自主怦然心動;悲哀的是當他第一次見到張小蘭時,也不由自主怦然心動。如果他只選擇鄧哥或者林玲,或許就能渡過這種哀傷。
鄧哥沒有鎖門,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床頭是桔黃色小檯燈,燈光下有一張憂傷的臉。烏天翔心生內疚,坐在床邊,道:「別生氣了,不把她放進家來,若是讓老爺子知道我們的事,那就有大麻煩。老爺子是老輩人,心硬手又狠,你應該能感受到。」
鄧哥長長睫毛上掛著淚花,道:「我已經想好了,必須要離開這裡。換個地方,一樣能指揮操作,你記得來看我就行了。」
烏天翔稍有猶豫,同意了。在一個屋簷下面對鄧哥和林玲,確實讓他心生內疚,身心俱疲。與其這樣,讓鄧哥出去居住也確實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我明天搬家。」
「明天是大年三十,過完春節再搬吧。」
「沒有必要,明天搬家,房屋是現成的,讓人打掃一下就行了。」
大年三十,下午,侯滄海剛剛走到海強書記辦公室,便接到了任強電話。任強在電話裡講一個新情況——鄧哥搬家。
接完電話,侯滄海繼續前往海強市長約定的會面地點——軍分區。春節臨近,有些人際應酬必須要走。侯滄海提前與海強市長打了電話,原本準備約好在春節期間拜訪。
結果海強書記接到電話以後,直接讓其到軍分區。海強市長是軍分區的第一政委,就在軍分區找了一個安靜的小院作為住房,安靜又安全。臨近春節,海強市長按照市委辦排的表,忙忙碌碌地完成了所有預定工作,在大年三十晚上,終於清靜了下來。他也不準備一個人在江州孤獨地過春節,約兩三個談得來的朋友,喝點真正的小酒,日子過得也就快一些。
「好,果然空手。若是你要趁著春節送點禮,趁早別來。我可是想要安安靜靜地過個春節。」海強市長沒有如往常一樣穿西服,而是裹了一件前年款式的羽絨服,很居家的樣子。
進了屋,侯滄海主動為兩人泡茶,問道:「海市長,什麼時候回高州?」
海強道:「到高州第一年,我得堅守陣地。過完初一,再回高州。吃過晚飯,王市長和小杜要過來,我們四人打雙扣,迎接新年。」
軍分區有專門食堂,不需要海強準備晚餐。他和侯滄海坐在客廳,喝茶,天南海北閒聊。
如今黑河成為一個大工地,兩人話題不知不覺中轉向了房地產。
海強興致頗高,道:「你如今是滄海集團老闆,旗下也有公司做房地產,不知道你對當前房地產是什麼認識?很多人提起土地財政都咬牙切齒,認為是推高房價的罪魁禍手?」
「海市長在給我出了題,我得認真想一想,被判定為不及格就是麻煩事。」侯滄海還真沒有細想這些純理論問題,更多精力被層出不窮的難題纏住手腳和頭腦。
海強笑道:「我看過信息簡報,江陽區曾經報過一條信息,內容是滄海集團召開務虛會。你能脫離繁忙的事務工作,帶領班子成員務虛,說明你的頭腦還是清醒的,沒有飄上天。」
侯滄海客觀地道:「滄海集團的務虛會其實應用性很強,我們更測重於對法律法規和政策的解讀,以便公司決策,對於純理論基本沒有涉及。」
「企業做得越大,理論便越重要。京大有很多文科學生都能成為國內一流企業家,不在於他學的是什麼專業,而在於理論改變了思維方式,打穿了禁錮思維的牆。」
海強又道:「書歸正傳,接著剛才房地產問題談,我可以提觀點,你也可以反駁。你如果看到我是市長,不願意反駁,那我一個人談起來很無聊喲。」
海強是市長,侯滄海是企業家,一般情況下,市長不宜於企業家有過多的私人關係。海強對於侯滄海的信任建立在非典時期:當時侯滄海被隔離在鎖廠,能夠冷靜地帶領被困的百餘名員工完成隔離,很了不起。
有了良好的基本認識,加上後來鎖廠危房改造完成得非常圓滿,海強這才放心地與侯滄海交往,並且有意無意提攜之。
「我也想反駁,可是到現在沒有值得反駁的話題。」侯滄海笑道。
「這就是馬屁啊,不准再拍馬屁。」
海強又道:「我們修建城市,無論道路、廣場還是地下設施,公共服務都需要大規模的一次性投資。早期資本主義原始資本積累絕大部分是靠外部掠奪完成的,幾乎每一個發達國家都可以追溯到市化早期階段的原罪。新中國成立後,沒有對外侵略和擴張獲得原始積累的條件,主要是勒緊褲腰帶干革命,通過剪刀差來完成了部分工業積累。在這種情況下,特別苦的是農民。」
侯滄海點頭道:「我同意這個觀點。不是拍馬屁,是真同意。」
海強道:「剛才我講過,在傳統經濟中,如果完全靠內部積累,很難跨越最低的原始資本門——極大地限制了大型公共設施的建設。違反規律強行積累,會引發大規模社會動亂。1980年代後期,依靠農業部門為工業化提供積累的模式難以為繼,深、廈等經濟特區被迫倣傚香港,嘗試通過出讓城市土地使用權,為基礎設施建設融資,從此開創了一條以土地為信用基礎,積累城市化原始資本的摸著石頭發展的道路。這就是後來廣受詬病的土地財政。」
侯滄海聽到此,道:「海市長提到以土地為信用,這個我沒有過深思考,以前有零星片斷思維出現,一晃而過。」
「你抓到了信用這個要害,信用是關鍵問題。我們繼續梳理土地財政的發展脈絡,1994年的分稅制改革,極大地壓縮了地方政府的稅收分成比例,為了彌補,將當時規模還很少的土地收益劃給了地方政府,這條政策奠定了地方政府走向土地財政的制度基礎。1998年住房制度改革和2003年土地招拍掛等一系列制度創新,幫助政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積累起原始資本。城市基礎設施不僅逐步還清欠賬,甚至還有部分超前(高鐵、機場、行政中心),城市化速度和規模都超過了改革之初最大膽的設想。」
海強說到這裡,停了停,又道:「沒有土地財政,很多問題不會出現,但同樣,也不會有高速發展。我這裡就想到一個核心問題,土地財政本質是融資,這就決定了土地以及住宅必定是投資品。省、市政府打壓房價的政策之所以屢屢失效,是沒有按資本品市場來管理住房市場。按照投資品市場的規律,只要其收益和流動性高於股票、黃金、儲蓄和外匯,資金必然會繼續流入不動產市場。」
「如何按資本品來管理?」
「這很難,非一個地區能實現,我正在思考。」
這是侯滄海第一次沉下心來聽海強談理論。聽到這裡,侯滄海明白了為什麼海強陞遷如此之快,拋出其他因素,僅憑其理論素養足以超過侯滄海知道的絕大多數省廳級領導。既然海強肚子裡是真有貨,他就不再遮掩,以土地財政為主要話題,暢開來談自己的想法。
正談得興起,王市長和杜靈蘊到來。
王市長認得侯滄海,見其居然正在和海市長談笑風聲,深為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