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市長和杜靈蘊到來,讓海強和侯滄海無法深入討論。四人將氣氛轉換到娛樂頻道,在桌上擺開打雙扣的戰場。打雙扣是政府機關最流行的娛樂方式,不管是打麻將和斗地主,往往都要涉及到金錢交易,雙扣比較純粹,以鬥技為主,於是成為政府機關主流娛樂項目。
客廳裡春節晚會成為背景,四人專心打牌,偶爾聊聊天。
時間過得很快,新年鐘聲響起時,大家才放下撲克,站在窗邊,觀看滿天煙火。
從江州城區各個角落飛起無數火光,在空中炸裂,發出耀眼光輝以及驚天響聲。屋內眾人仰望星空,無人說話。這是屬於國人的節日,在鞭炮炸響的時間點上,多數人都陷入短暫歡樂之中,祈禱來年過得好。兒童們則陷入單純的快樂之中,喜歡鞭炮的炸響聲以及煙花的盡情絢爛。
美好的時光往往很短暫,十來分鐘後,偶爾還會響起爆炸聲,城市總體安靜下來。海強看了看表,道:「現在還沒有接到電話,說明平安無事。」
王市長叫苦道:「海市長,您別這樣說。事故就是曹操,不說不來,一說就來。」
話音剛落,電話響起。電話帶給王市長一個壞消息:化糞池爆炸,炸傷了一個小孩和老人。
幸運的是這次爆炸沒有生命危險。對於一個城市的市長來說,春節期間出事故往往是大概率事件,只要不死人的事故就是萬幸。
雖然沒有死人,畢竟出了事故,王市長要去處理,大年三十的小聚會就散掉。
臨走前,杜靈蘊抽空道:「春節什麼時候有空,水平一直在念著要聚會。」她才生了小孩,臉還微胖,與初畢業時的清瘦女孩相比,從一個初入社會的大學生變成進退有度的合格機關幹部。
約定在初三見面,侯滄海離開軍分區,駕車回到世安廠。
為了安全起見,侯滄海說服了父母,讓其搬到江州麵條廠居住。妹弟楊永衛創業失敗以後也來到滄海集團,主要負責滄蘭電子商城。為了工作方便,他需要居住在麵條廠。侯水河廣告公司主要為滄海集團服務,既然丈夫適合住在江州麵條廠,於是將廣告公司搬進了江州麵條廠。
這樣一來,侯家所有成員都進入了江州麵條廠。
對於侯援朝和楊永利來說,江州麵條廠只是暫居之地,世安廠才是真正的家。春節前,夫妻決定回家過春節,等到大年以後,再回到江州麵條廠。
楊家和侯家都在六號大院,是相隔很近的鄰居。楊永衛一家四口人可以住在老楊家,侯滄海和張小蘭就可以住在家中。侯滄海開車回到家裡,全家大人都還在侯家。小河和小溪睡熟,楊永利、侯水河和張小蘭在廚房煮湯園。
「喝酒沒有?來一碗湯園。」楊永利見到兒子回家,關心地問道。
侯滄海抱了抱母親,道:「今天是陪市長,滴酒未沾。」
楊永衛滿臉興奮,道:「侯子回來了,你來看一看最新鮮的滄蘭電子商城。」
侯滄海道:「電子商城什麼時間能夠上線?大年後,能否上線?」
張小蘭從廚房出來,笑道:「你先看一看網站。」
楊永衛打開筆記本電腦,居然調出滄蘭電子商城頁面。滄蘭電子商城的頁面非常粗糙,總共只有三十多個產品,主要是滄海集團自己的產品,還有海龍空調系列產品。每款產品頁面上主要是純粹的文字介紹,加上產品參數和兩張圖片,沒有描述,也沒有反饋。
侯滄海驚訝地道:「已經上線了?」
張小蘭道:「昨天剛剛上線。我和永衛商量,等到運行一天以後,再給你說這事。」
侯滄海瞬間進入工作狀態,道:「為什麼不提前給我說。」
張小蘭微笑道:「這是我的權限,讓實驗版本提前上線。」
楊永衛道:「網站現在比較LOW,如果提前亮相,大家會提很多意見,肯定會讓我們修改以後再上線。我覺得與其反覆修改,還不如先斬後奏,讓產品出現在大家面前。」
侯滄海提出疑問:「如果用戶覺得產品不好,以後不再使用我們的網站,那怎麼辦?」
「我做第一個產品也是你這個思路。失敗過一次,我改變了思路,不要求思考得特別完善,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經驗教訓。」楊永衛又解釋道:「通過一次失敗的創業,我最大收穫是承認所有的新產品都不是完善的,如果堅持每天發現、修正一兩個小問題,不到一年肯定就把作品打磨出來了。當前最關鍵的是我要克服在產品上的強迫症。」
侯滄海當前關注的重點在產生現金流的滄蘭萬金系列產品,其次就是投入重金的黑河地產,對於滄蘭商城沒有太上心,完全交由張小蘭負責。目前是張小蘭牽頭、楊永衛具體負責。在集團正式定崗位時,楊永衛沒有在集團,所以不可能給副總裁的崗位,如今重新回到集團,其級別就考慮為總監級別。
楊永衛更關注於技術和事業,對於待遇沒有特別關注。他並非不通人情,而是基於兩種考慮,一是滄海集團是侯滄海的,自己是他的妹夫,如果做出成績,在經濟上肯定不會虧待;二是有為才有位,在沒有出成績的時候爭位置沒有任何意義,等到滄蘭電子商城真要壯大時,作為主要負責人自然有位置。
「確實很粗糙啊。如果用戶來了一次,覺得不行,以後肯定不會使用。」聽了妹夫解釋,侯滄海感慨了一句。他還是很懷疑如此粗糙的網站能否在市場上站住腳。
張小蘭很熟悉滄蘭電子商城,道:「侯子不懂電商,所以沒有發言權。滄蘭電子商城能在短時間做到現在這個樣子很不錯了。我支持永衛的想法,先把網站做出來,然後一點一點改變。我們的優勢在於有一個全國性的滄蘭萬金銷售系統,本身有產品。我還去找過海龍空調的高總,現在我們商城就主要以滄蘭萬金和海龍空調為主,另外還有幾款其他日化產品。」
楊永衛道:「我們基本沒有流量,全是銷售體系內的職工,所以不存在損失顧客。我們讓網站上線,可以直接聽到使用者的意見,這些意見是用戶體驗,比閉門造車要強得多。」
「高總願意將海龍空調放進來?」侯滄海看到海龍新款空調的圖像,又問道。
張小蘭道:「我提出想法和粗方案後,高總爽快得很,滿口答應。」
侯滄海道:「上線了一天,海龍空調賣出去一台嗎?」
張小蘭道:「說出來嚇你一跳,賣出去整整十七台。有三台是公司買的,其他都是職工買的。由於減少了中轉渠道,網上每台比商場有優惠。現在還有配送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開弓沒有回頭箭,開春以後壓力會很大。」
侯滄海撥打了高聞濤總經理的電話,很快接通。兩人互相祝賀新年,約定明年繼續合作。
看罷商城,吃完湯園,一家人在客廳聊了一會兒,在凌晨兩點睡覺。儘管兒女皆長大,周永利還是秉承著家中老傳統,不讓兒女們洗碗,擔心摔壞了碗筷,給全家人在新一年帶來霉運。周永利十分相信這一點,弄得侯滄海和侯水河兩兄妹都怕過初一,在初一那一天總是小心翼翼,擔心若是不小心弄壞了家裡的物品,會讓母親一年都擔心。
睡在床上,侯滄海眼皮直接架,打著哈欠很快就要進入夢鄉。張小蘭將丈夫推醒,道:「你們家裡團圓了,熱熱鬧鬧。我們家分成三塊,我爸在高州,我媽一個人住,我們在世安廠,想起他們過春節是孤苦零丁,心裡就慌得很。明天我們抽時間到我媽家裡去一趟,和她吃一頓飯,陪陪她。」
侯滄海累了一天,眼皮打架,抱緊妻子,道:「明天下午我們兩人給媽做一頓晚飯,盡盡孝心。」
早上,張小蘭給母親打電話,約定晚上吃飯。
楊敏在電話裡明顯有一個停頓,道:「來吧,晚上在政府家屬院。」
打完電話,張小蘭有點小鬱悶,道:「我怎麼有一個很怪的感覺,我媽不是太希望我們去。」
「別亂想了,她肯定是希望我們去。」侯滄海通過觀察,對岳母狀態略有瞭解,反而是張小蘭當局者迷,始終沒有徹底想透。
初一下午到了楊敏家裡,進門傳來臘肉香味。楊敏穿著圍腰,正在廚房忙碌,道:「你們今天若不來,我就要到萍萍阿姨家裡蹭飯去。鍋裡是你們帶的黑河臘肉,味道還真不錯。」張小蘭到廚房陪著母親,道:「媽,春節怎麼安排?」楊敏道:「我如今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人不餓,沒有明確安排,過一天算一天。」
聽到這句自侃,張小蘭心情更加鬱悶。她目前生活幸福美滿,更襯得母親孤苦零丁。
侯滄海隨身帶來一條大號圍腰,還帶著做回鍋肉的主料和調料。穿上圍腰後,他也擠到廚房為岳母做一道最拿手的回鍋肉。
三人在廚房裡忙碌,讓久未開火的家有了煙火氣。
楊敏站在侯滄海身邊,看女婿在灶台間熟練操作,禁不住好奇地問:「我只管了路橋公司和美容院,都忙得不行。滄海集團規模更大,你應該更忙,哪裡有時間來炒菜?看你的手法,還很專業。」
張小蘭道:「他在當醫藥代表之前,開過餐館。」
侯滄海道:「也不算開餐館,當時承包了電科院一食堂。忙裡偷閒,學了幾手,炒幾個家常還行。」
回鍋肉起鍋,香氣撲鼻。
楊敏對端盤子的女婿道:「上次給你們說起的事,爭取在年後辦了。蘭花花爸爸建這個路橋公司也不容易,不能毀在我手裡。我確實沒有興趣經營路橋公司,以我的時間和精力,有一個美容院足夠了。你們不要有什麼顧忌,我一分錢不要,將公司完全交給你們。本來就是一家人,誰來經營都可以。」
侯滄海和張小蘭反覆商量過這事,最後還是同意將躍橋公司接過來,與房地產公司進行整合,這樣能增強基建力量。
這是一頓難得的和諧晚餐,在平和氣氛中,三人渡過了一個難得的大年初一。晚上,侯滄海和張小蘭住在娘家。楊敏約來對面的一對小夫妻打麻將。侯滄海和張小蘭輪流上陣,夫妻倆記憶之好,算牌之精,讓打麻將者都很服氣。
初二,侯滄海和張小蘭回到侯家。一家八口人為逝去的親人掃墓。按照世安廠這邊的習慣,掃墓基本上從初二開始,距離世安廠不遠有一座公墓,世安廠在公墓有一塊專用地,絕大部分逝去世安廠職工皆歸宿於此。
公墓人極多,攜老撫幼,帶著香、蠟、紙錢和菊花,來到墓前,祭奠親族。
侯家八口人來到墓前,主要是為楊永衛父親掃墓。在楊永衛父親墓地不遠處,是楊紅旗父親墓地,稍遠一些,是侯天明父親的墓地。
為楊永衛父親上墳之後,侯家八口人來到楊紅旗父親的墳前,正在上香之時,楊紅旗提著香燭來到墓前。
楊紅旗曾經在六號大院少年朋友中的活躍分子,比侯滄海和楊永衛稍大,又比侯天明稍小。她見到侯家人,招呼之時,語帶哽咽。
侯天明、侯榮輝以及張小青也來到墓台處。
侯援朝和周永利是長輩,見到侯天明、楊紅旗幾個小輩都來為親人掃墓,不禁唏噓。周永利拉著楊紅旗的手,道:「今天大家要聚一聚。我們六號大院的老人越來越少了,見你們一面也不容易。」
侯援朝一家八口,加上楊紅旗一人和侯天明一家三口,上完香後,結伴朝山下走。在下山途中,遇到了周水平和杜靈蘊。回到六號大院門口,他們又遇到了吳建軍、朱穎一家人和黃獅子父母。
幾家人乾脆就在六號大院外面的餐館包了一個三連桌。
吃飯的幾家人都是六號大院老住戶,有著共同的生活記憶,聚在一起,懷念往事,追憶故人。
最先落淚的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黃獅子父母。他們一直沒有拿正眼瞧侯榮輝,喝了兩杯酒處,開始責罵兒子不學好,跟著壞人走了邪路,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侯榮輝聽到責罵,想要拂袖而去。他被父親緊緊握住手,強忍了心中那口氣,坐下來,喝悶水。
楊紅旗不時悄悄偷眼看著侯天明。
張小青知道侯天明和楊紅旗曾經的關係。她竭力忘記他們之間曾經發生的事,平靜地聽大家聊著兒時往事。
周水平和杜靈蘊剛剛得了兒子,沉浸在幸福之中,與老熟人們談笑風聲,分享育兒經驗。
吳建軍喝了三杯酒以後,端著酒杯來到侯滄海身邊,道;「侯子,我敬你一杯酒。當然要客氣,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我還指望著你給點小工程,隨便給一點,我就能吃飽。」
在這種場合下,侯滄海站起來,拍著吳建軍的肩膀,道:「你說這些就太見外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有錢肯定要一起賺。」吳建軍仰頭喝了一大杯,又叫朱穎過來給侯滄海敬酒。
楊永衛側身與楊紅旗說話:「你回國了,乾脆到滄海集團來,我們有一個滄蘭商城項目。你有行業經驗,最合適不過。」
張小蘭手包裡的電話響起。楊敏在電話裡的聲音很緊張,道:「躍橋公司去年完成的一座高架橋垮了,有重傷。你給侯子說一聲,把公司法務請過來。你們能過來當然最好。」
突發意外情況,侯滄海和張小蘭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