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地產是開發企業,主要精力在開發上,建築則外包出去。
六建司是集開發和建築為一體的企業,自己開發自己建設。
海強選擇滄海集團作為開發黑河的先鋒經過深思熟慮,並非心血來潮,也並非純粹照顧人情。
黑河是江州未來的交通中心,現實狀況不容樂觀。破敗老廠房和居民房子、村民房子混雜在一起,在現行政策和輿論環境下拆遷難度極度放大。為了能夠盡快推動黑河發展,讓黑河成為新的財源,海強選擇了一塊與高州鎖廠極為相似的地區,完全照搬高州鎖廠模式,交由滄海地產開發。這是海強和侯滄海都非常熟悉的模式,因為有過成功經驗,失敗可能性極小。
滄海地產開發的地塊主要區域是一個破產老廠,另外還有少數青樹村民房和居民房子。由於主體是破產老廠,承建單位是侯滄海的企業,因此在這個區域實現三通一平比較容易,沒有遇到什麼波折,江陽區很快就完成拆遷,將地塊平整出來,交給滄海地產。滄海地產所在地塊是海強市長精心選擇的地標性建築,並對其寄予厚望。
至於其他地塊,則不涉及危舊房改造,必須得依靠市場規律辦事。
比滄海地產更早進入黑河是市六建司。市六建司原本是國營企業,在抓大放小過程中變成丁老熊產業,目前公司就由丁小熊負責。
丁老熊在諸多事情上都向烏老大學習。
烏老大為了培養兒子,將烏天翔送到了最好的小學。丁老熊依葫蘆畫瓢,將兒子送到江州最好的小學。丁小熊從小玩劣,對學習不感興趣,拿著書本就睡覺,成績差得一塌糊塗。烏天翔從重點小學到重點中學,再到重點大學,再出國留學。丁小熊勉強讀完高中無論如何也不去讀書,天天帶著一幫小弟以王朝夜總會為據點,胡吃海喝,胡作非為。
烏老大沒有讓兒子天翔負責江湖上的事,而是專注做企業。丁老熊受到啟發,也讓兒子小熊做企業,不走江湖路。讓兒子負責六建司,並弄了一個前政府官員當助手。誰知,前政府官員馬海軍與兒子丁小熊臭味相投,兩人聚在一起私生活比以前更混亂,經常帶著一群女子在別墅裡……P,還吸食毒品。正因為此,憤怒的丁老熊將馬海軍從兒子身邊弄走,讓其到冠雄公司當了傀儡總經理。
非法集資案中,一堆爛事全部糊到了馬海軍身上。這讓丁老熊出了一口惡氣。
馬海軍「逃走」後,丁小熊心思還是沒有放在企業上,將大部分具體事務交給了父親重新派來的副總,自己照常吃喝玩樂。父親每次問起企業上的事,他就抱著頭頂受傷處叫痛。
弄到黑河地塊以後,按照協議應該由江陽區政府將三通一平後的土地交給六建司。可到等到滄海地產拿到地塊以後,六建司的地塊還沒有到手。
表面上的不同點在於滄海地點是危舊房改造,有強大政策支撐。六建司區推得的地塊純粹是商業行為,必須按程序走。
更深層次的原因在於政府人事變動。
在海強市長未到江州工作之前,市委市政府已經有了開發黑河的規劃,只不過涉及到拆遷較多,前期投入不小,因此行動變得遲緩起來,各路資本按兵不動。
丁老熊最初對介入黑河也沒有太大興趣,畢竟這一塊地處於城郊,幾十年來都在邊緣地帶。後來他得到江州市長指點,這才決定介入黑河投資。
每一屆市長都有自己的思路,前任市長不願意輕易去動破產企業,指點丁老熊要了一塊沒有破產企業且拆遷量相對較小的地塊。
海強市長到來以後,其思路和策略發生了明顯變化,借用了在高州鎖廠改造中積累的經驗,準備將改造危房和建新地標同時進行。他作為當政新市長,自然不願意將過多精力花在前任市長任期內賣出去的土地,所以那塊地一切皆按照規則來辦。
海強市長的主要精力集中在滄海集團地塊,將危房改造提高到是否真正為老百姓辦事的高度上來。有了政。治高度,下一步推進變得很順利,其結果是當滄海地產拿到了三通一平的土地以後,對面六建司還在為最後一部分拆遷費心動神。
當然,為拆遷傷腦筋的不是丁小熊,而是實際掌握公司的副總經理。
拆遷是工程項目前期準備工作。從理論上來說,具備了三通一平條件後,施工方才進入現場施工。在實際動作中,政府或者開發商必須要提前幾個月甚至幾年搞規劃、落實資金、設計圖紙。在大規模拆遷開始之前,基本上招投標或者施工企業就已經完成。所以在拆遷過程中,大多數施工隊伍已經到位甚至會參與到委託拆遷的過程當中來。
六建司面臨的就是如此狀況,人馬到位,土地還在扯皮。
土地扯皮的另一方就是「釘子戶」,釘子戶中最有名的人物是社會大哥包方。包方這一次沒有使用大哥身份,回到村裡以青樹村村民的民義當起了狡猾如狐狸的釘子戶。
青樹村兩個大院子位於六建司地塊的重要區域,如果繞過,整個地塊就會形成在腰裡插上一把鋤頭,讓六建司難受極了。包方知道此地塊最後必拆,大家爭鬧,只是為價錢而己。
第一步,拆遷動員。
拆遷動員伊始,他說服青樹村兩個大院子的村民,全部笑容可掬地口頭同意遷拆補償協議。拆遷工作人員摸底以後,高高興興地回去交差,誇青樹村靠近城邊,素質就是高。
第二步,按程序簽協議、搬家、拆房子、拿補償款和搶樓層。
很久以來,凡是兩個大院子的村民受了外人欺負,包方必然要出頭。久而久之,包方這個社會大哥在兩個大院子裡享有絕對威信。他提出的方法是:凡是兩個大院子以外的人要搬家,大家都說好,搬家還可以去幫忙,盡量讓其他人不要成為釘子戶。
有村民不解,道:「我們就要團結起來和房老闆搞事,人多力量大。」
包方道:「你傻啊,釘子戶太多,我們最後得到的就越少。如果不是看到你們面子,我只想一家人當釘子戶,絕對賺大錢。」
第三步,扯皮階段。
等到拆到青樹村兩個院子之時,兩個院子裡就有了各種說法,各種不搬的奇葩理由讓拆遷人員傻眼,比如有一家在因刑事案件被判刑,這家人要求平反,平反後就搬家,否則不搬家。
總之,兩個大院子的村民使出渾身解數,拖延著不搬。往常在這種情況下,拆遷方總會採用分化戰術,各個擊破。這套戰術到了兩個大院子頓時失靈,大院子所有人最後都是一個腔調:錢給得低了,以後沒有辦法生活。
在這個階段,隨著局部拆遷推進,六建司施工隊伍就已經開始工作。設備入場,二次平整,定位,開槽或者打樁灌樁,這也就意味著要給工人算工資了。不管是否遇到阻工,只有工人到了現場,就得有工資。工地上有好幾百人,每天日工資加伙食費,花費極高。
被阻工後,這些工人坐在也要收錢,睡著也要收錢,上廁所也要收錢,虧得六建司心頭發慌,撕心裂肺。
第四步,包方代表兩個院子開始與六建司談判。
六建司有人認出了眼前談判的「農民」便是縱橫江陽區的包老大,大感頭痛。此刻騎在虎背上,明知山有虎,也必須得談下去。
談判中,六建司請來的拆遷公司上場了。拆遷公司原本是丁老熊手下開的公司,有著黑道背景,進場便開始與青樹村村民幹架。
包方清醒地認識到幹架是必然過程,在兩個樓頂上佈置了攝像機。他先讓村民們與拆遷公司狠鬥,將對方打痛以後,便向院子回撤。回撤之時,剛才吃了虧拆遷公司的人必然會緊追不捨,出手凶狠。最後一段將被包方佈置的人全程攝下來。
侯滄海來到工地之時,恰好遇到包方帶著青樹村大院子村民與拆遷公司的第二次幹架。
前期是雙方對打,黑衣漢子沒有佔到便宜。隨後,村民後退,數十名穿黑衣戴頭盔的漢子提著盾牌和木棍,氣勢洶洶地追進大院子。大院子樓上有人準備了許多石頭,如雨點一樣往下扔,打在盾牌上嘩嘩作響。偶爾有石頭從盾牌空隙鑽了過來,砸到人身上,痛得嗷嗷直叫。黑衣漢子打出了火氣,追進院子逮人就狂揍,包括那些女子和老人都被揍得滿院亂跑。
黑衣人正在出惡氣,從樓頂扔下來一個燃燒瓶,落在角落,轟地燃了起來。燃燒瓶目的是嚇人,根本就是避開人扔的。但是,熊熊火光嚇了黑衣人一大跳,擔心真扔一個瓶子到身邊就出了大事,趕緊撤走。
圍在外圍與村民對峙。
這時,派出所民警開著警車來到現場。
侯滄海站在一旁看到此處,道:「包方真聰明。六建司肯定要破財。」
警車到來,熱鬧結束,侯滄海回到滄海地產工地上,研究酒店。
「你和蘇剛接觸得多,這個人態度曖昧,很狡猾啊。」提起酒店,侯滄海必然要想起蘇剛。
陳傑道:「蘇剛這人業務能力挺強。銀行對酒店類放貸確實謹慎得多,他怕擔風險。」
侯滄海站在一塊空闊的地基前,道:「還得攻攻關,無論如何也得貸下來。我們花錢的地方還很多,不可能把現金全花在酒店上。」
陳傑神神秘秘地道:「這事讓江莉出面,肯定能成功。蘇剛不知道什麼原因,特別迷江莉。其實,江莉除了腿長得長一些,相貌不過中人之姿吧。」
侯滄海堅決否定這個提議,道:「江莉是滄海集團核心骨幹,怎麼能為了貸款出賣身體,絕對不行。我寧願換一家銀行,也不會做這種事。」他覺得這樣說還不夠,強調道:「企業做到這一步,大家都有身家有身份,以後要當政協委員、人大代表,必須要自重身份。」
陳傑沒有再提此事。
這時,包方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拱手道:「讓兩位見笑了,為了給街坊鄰居弄點零花錢,使了點……江湖小手段。」
陳傑提醒道:「六建司是丁老熊的企業,你這樣整,說不定要擦槍走火。」
包方用無所謂的態度道:「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我們明天就要把視頻和傷員都抬到市委門口,講道理,請領導主持公道。」
陳傑道:「為什麼要明天去?」
包方笑了笑,道:「今天都到醫院去,我們得弄個診斷書啊,這就是有理有據。」
侯滄海調侃道:「包老大,我和陳傑都是地產商啊。你如此明目張膽,是在和尚面前罵禿子。」
包方拱了拱手,道:「我們是袍。哥人家,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有錢賺錢,不賺白不賺。而且,我這一套方法都是跟侯子學的,當初侯子在麵條廠把這招玩得太熟悉了。」
侯滄海對一大惡人體繫了解最多,也提醒道:「你雖然是以青樹村村民的名義來當釘子戶,但是丁老熊不一定會這樣認為,他肯定會把你當成包老大,要適可而止,真別擦槍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