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異心

侯滄海有預感:包方當了釘子戶,其率領眾村民與拆遷公司打架的行為或許會算在自己的頭上。

產生預感的理由很簡單,包方除了在當釘子戶以外,還在滄海地產的工地上承包了土石方工程。六建司的人有極大概率將侯滄海和包方聯繫在一起,會認為這是一種惡性競爭。

侯滄海想到了這一點,也沒有太在意。既然事情已經發過,畏手畏腳,心驚膽戰,於事無補。

包方組織兩個院子村民與拆遷人員打了一架,隨即準備去找包青天,多組織一些沾親帶故的村民前往市委大院。人多力量大,在與政府打交道時成為至理名言。只要有上百號村民在市委大院喊冤,且有視頻作為依據,六建司被市委打巴掌的可能性極高。

群眾——政府——資本,這是山南的遊戲格局,政府永遠排在中間,維持著群眾和資本的平衡,不讓某一方完全壓倒另一方。為了維持總體平衡,政府提出的執政理念是為人民服務,用以壓制了資本最原始衝動。

群眾——資本——政府,這是某些西方的遊戲格局,資本永遠站在群眾和政府的中間,事實上,不論左邊的群眾和右邊的政府都在其支配之下。

「包青天是老支書,其實年齡不大,我覺得可以重新出來工作。」侯滄海在黑河在重大開發,還真是希望包青天重新出任村支部書記。

包青天是多年的村支書,最熟悉基層運作模式,離職後外出一年多,回到青樹村後再次成為大家的主心骨,以前有官方身份,如今是純粹靠多年積累的威信。有官方身份加上威信往往能做成創造性的事情,沒有官方身份,只憑著威信,很難做成創造性事情,比如,現在的包青天沒有辦法修一條路。此時包青天積累起來的威信卻很容易成為反面的力量,比如,要和開發商鬥爭時,包青天出面,絕對是一呼百應。侯滄海不希望包青天成為反面的力量,希望其成為有建設性的力量。

包方又給侯滄海和陳傑散發了兩枝香煙,道:「侯總和楊書記離開黑河,包叔和鎮裡當官的詹軍搞得水火不容,在會上都吵過架。青樹村堵了收費站以後,包叔發誓再也不在村裡當官了。」

「可惜了,包青天是做工作的一把好手。」侯滄海想起了黑河歲月以及在看守所「自殺」的詹軍,很有些感慨。

「侯總,等會到包叔家裡喝雞湯。」包方知道侯滄海和包青天關係很好,有意繼續加深友誼,以便獲得更多工程。

侯滄海擺了擺手,道:「改天吧,今天全部安排滿了。包青天是老朋友,隨時都可以去,不急於今天。」

「那我就先告辭,明天要到市委喊冤,我們還得認真組織。」包方很瀟灑地離開,去動員青樹村村民到市委喊冤。

侯滄海和陳傑留在工地,在工地裡談項目。項目啟動以後便千頭萬緒,一件事情未了結,另一件事情便又冒出來,侯滄海作為滄海集團老大,不太管細節,更注重的是全局性問題。

江州四月風大,遠處天空有風箏在天空飛翔。有工藝卓越的風箏越飛越高,最後只剩下一個小黑點。風吹來,帶來陣陣工地上特地的塵灰。

侯滄海和陳傑來到臨時辦公室,隔著玻璃望工地。

滄海地產黑河項目用地約185畝,不計算酒店,住宅面積約二十萬平米,有四棟多層住宅,十二棟小高層住宅,六棟高層住宅,分為兩期實施,費用都略超十億,其中建築工程費約5個億,土地費用約3個億,水處理、照明等設備購置和安裝約有近2千萬,還有建設單位管理費、綜合配套費等其他費用約1個億。

按照規劃,商用住宅建設期2年,從建設期的第二年開始銷售,銷售期為五年,也就是說項目財務預算的計算期為4年。項目收入分為住宅銷售收入、地下儲藏室和車庫的銷售收入三部分。根據投入和銷售收入測算,商用住宅項目順利完成後,可獲近三個億淨利潤。

由於黑河地產具有如此高的利潤,時間又短,侯滄海才將黑河項目列入當前最緊要的工作,而將體系建設較為成熟的滄蘭萬金(系列)產品日常工作交由張小蘭負責,而排在最後是一直沒有什麼起色的滄蘭商城。

桌前擺了一大攤圖紙,侯滄海目光從圖紙中脫出出來,道:「在高州我們做過兩個住宅項目,又有三個可用的建築商,對於商用住宅這一塊,我沒有太多壓力。我比較擔心酒店。酒店是五星級,是黑河的門臉,也是海市長的門臉。操作得不好,沒有達到地標目的,我們不太好交差。我打算花高薪挖一個懂酒店建設的人才作為你的助手,以後的管理可以考慮委託專業團隊。」

「我當然歡迎有酒店建設經驗的助手,只是真難挑選合適的人選。公司在江州,又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公司,真正管用的高手不一定願意來。」

陳傑觀察侯滄海表情,又道:「我們真沒有把握,建議不做酒店,做酒店的那塊地皮可以修城市別墅。」

侯滄海目光從工地移回辦公室,道:「海市長很看重這個酒店,希望我們打造一個五星級酒店,一步一步提高黑河檔次。在海市長眼裡,滄海酒店就是未來的CBD,以後還會在滄海酒店附近佈置銀行、通訊和大型企業總部。如果不修這個酒店,海市長不會用這種方式把地交給我們。市規委會最終審過方案,不可能變動。這些你都應該明白啊。現在不是建不建的問題,是如何建的問題。你改天抽時間和寧總去找楊行長,把貸款盡快落實。」

陳傑焦慮地道:「不算酒店都要十個億,酒店也得花七八個億,資金壓力太大。」

侯滄海不是太擔心集團資金鏈條。

目前除了蘇剛以外,在海強市長牽線下,滄海集團已經與另一個國有銀行開始接觸,有了基本貸款意向。侯滄海現在更擔心項目成本控制和項目的質量管理,在這方面,滄海地產缺少專家級人才,一時半會也很難挖到真正管用的高級人才。隨著企業發展,地處江州的人才劣勢慢慢顯露出來,成為企業發展的短板。但是,滄海集團投入巨資在黑河進行投資,短時間無法轉移到省會城市,爭取更多高級別人才便成為企業的戰略性問題。

兩人正在聊,包青天來到了工地。

「侯子,既然來到青樹村,不到我家裡喝雞湯,是不是當了老總,尾巴翹上天。」包青天穿了一套農村基層幹部常穿了地攤西裝,裡面是毛衣,進門就大聲地道。

侯滄海給包青天扔了煙,道:「等會有個建築老闆要來,土方結束,他們就要進場。」

包青天不依,道:「那就把他們一起叫過來,來到青樹村,不到包青天家裡喝雞湯,這就是瞧不起我。我給楊書記打了電話,他也要過來。」

包青天是重感情的地頭蛇,如此盛情相邀,侯滄海無法拒絕,也不應拒絕,便隨著其去喝雞湯。

陳傑留下來等待蒲小兵。要到中午之時,蒲小兵打來電話,稱有緊急事情來不了。陳傑在房間裡悶坐一會兒,打了一通電話,開車出去。

小車來到皇冠夜總會,直接進入樓下貴賓停車場。陳傑從電梯上了樓以後,老譚很快就出現在包房裡。

「今天怎麼玩?」老譚笑嬉嬉地道。

陳傑用手摸了摸頭髮,道:「先洗澡,工地上的灰塵太大,滿頭髮都是灰。」

老譚道:「今天新來了兩個小美女,嫩得很,先陪你洗。洗完,我們喝點小酒,下午你如果沒有事,我們打牌。」

陳傑正要動身。

老譚又道:「今天六建司拆遷隊吃了大虧,到底怎麼回事?包方和侯滄海關係很深,這事是不是侯滄海在後面操縱?」

陳傑搖頭道:「今天上午我和侯滄海恰好在現場,看到他們打架全過程,後來包方又過來說了此事。包方本來就是青樹村那個院子裡的人,這次和拆遷隊打架的全部是青樹村的人,沒有包方的馬仔。明天青樹村的人還要到市委去喊冤,去的人應該比較多。而且,包方還在樓上用了攝像機,錄了視頻。」

老譚想了想,道:「你和侯滄海上午在一起,那麼,侯滄海現在在哪裡?」

陳傑道:「和包方一起,到包青天家裡喝酒。」

老譚道:「你還說他們沒有勾結。我敢肯定地說,包方和侯滄海肯定聯手做事。攝像機這些招數,包方這個土貨是用不出來的。」

陳傑道:「我說的是真話,騙你有什麼意思。包方很早就認識侯滄海,上一次江州麵條廠到市政府去喊冤,包方全過程旁觀,學了些招術,所以準備帶農民喊冤。」

「用攝像機的方法也是跟侯滄海學的?」曾經風雲一時的王朝夜總會敗在「視頻」之上,老譚對視頻很敏感,追問此事。

「應該是吧。」陳傑不太敢確定此事,含糊地回答。

老譚苦口婆心地道:「當初你和侯滄海一起創業,結果搞來搞去他成了大老闆,你成了打工仔。你就是被算計了。侯滄海這個城府太深,踩著其他人的肩膀上位。以前詹軍是他的老闆,結果詹軍死了,這種例子太多了。」

陳傑、江莉和侯滄海一起投資了望城地產,做得不錯。後來滄海集團花重金收購了望城地產,更名為滄海地產。併購時,陳傑發了一筆財。

這是一起很公平的併購,當初陳傑完全贊同,拿到一大筆錢的感覺很爽。

新成立的滄海地產由滄海集團注資,實力大為提升,第一個項目便是黑河項目。

隨著滄海集團發展得越來越好,實力越來越強,陳強心理上便發生了一些變化,選擇性忘記滄海地產只是滄海集團的一部分,總覺得自己作為元老,只是拿到虛擬受限股,而虛擬受限股不是實股,只有分紅權和增值權,沒有一般股東的權力。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老譚說得沒錯,他確實只是打工仔,高級一點的打工仔。

人心是最靠不住的東西,有了利益,便會變化,這就叫做生出了異心。

《侯滄海商路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