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有閒職,只有閒人 到茂雲向老領導問計

早上起床,侯衛東開車直奔茂雲地區,未來如何發展,他想徵求祝焱的意見。

茂雲地區的城市建設相比於沙州要差許多,進了城,侯衛東轉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像樣的賓館,自語道:「茂雲好歹也是個地級城市,怎麼連一個星級賓館都沒有?」

自從開石場賺錢以後,侯衛東出門在外總是要住最好的賓館。一個地區的賓館建設也往往能說明當地的經濟情況,如果經濟條件不好,則星級賓館必然不多,因為除了建設費用以外,還必須得有住得起賓館的人。最後,侯衛東住進了茂雲賓館,賓館雖然掛著三星的牌子,卻只有二星的水準。

侯衛東坐在茂雲賓館九樓,看著窗外的城市建設。他到了嶺西,總認為沙州城市破破爛爛,而到了茂雲,有了對比,覺得沙州還算不錯。

祝焱接到侯衛東的電話時,正在開常委會,他道:「我在開會,你先找地方住下來。」

侯衛東道:「我已經住在茂雲賓館了,祝書記,我沒有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你。」

掛斷電話,祝焱繼續一本正經地聽著地委書記哲明的講話。哲明是前專員,也是茂雲前一屆班子僅存的三人之一。黨組織對他與腐敗分子作堅決鬥爭進行了高度讚揚,但是在茂雲的局行幹部圈子中,卻有另外一種說法,認為哲明忘恩負義,將自己的老領導以及好幾位同事送進了監獄。

專員梁天雲眼睛對著筆記本,似乎在看著東西,又似乎在沉思,他本是茂雲的幹部,調到省裡去工作了一段時間,這一次茂雲出了事,他被調回茂雲做專員。按他的話說是三進茂雲。對於茂雲大案,他深知內情,雖然說哲明的做法符合黨紀國法,可是對這種海瑞式的人物,他還是很有戒心。他用眼睛餘光瞟了一下祝焱,正好遇上了祝焱的目光,卻又一觸即避。

梁天雲咳嗽一聲,道:「關於城市建設方面,我再來說兩句。茂雲這幾年城市發展落後了,與周邊地區相比,差距不是縮小而是在擴大,我們在招商時就很被動,連展覽圖片都拿不出手啊。」

祝焱沉著臉不說話,他到茂雲來上班以後,很快就發現哲明與梁天雲在城市建設上的觀念是極不相同的。哲明是土生土長的幹部,他主張先改造茂雲連綿不斷的棚戶區。

所謂棚戶區,那是大量破產企業職工的集居地。

由於多年沒有檢修,這些人家又在外面搭了些廁所或廚房,形成了規模不小的棚戶區。那裡面生活條件不好,污水橫流,垃圾遍地,幾乎還停留在60年代的水平。

哲明的意思是集中力量改造棚戶區,為老百姓辦點實實在在的事情。專員梁天雲並不主張急於改造棚戶區,他想先集中力量搞新城,建好新城以後,政府財政實力必然增大,到時候在新城可以建設一批居民區,就可以將這些棚戶區全部解決掉。

哲明曾對祝焱說過:「現在有些地方搞政績工程、面子工程,是為了自己陞官考慮,心中哪裡有老百姓。」

梁天雲與祝焱一起到省裡開會時,慶達集團請他們兩人吃飯。看著嶺西日新月異的城市面貌,梁天雲感慨地道:「茂雲要發展,就要從城市建設入手。城市是一筆重要的資產,不懂得經營城市,就是捧著金飯碗討飯吃,而且是越討越窮。茂雲的許多幹部還停留在小恩小惠的思路上,清官情結很重,這是阻礙茂雲發展的重要原因。」

祝焱當然知道梁天雲是什麼意思,他是分管組織的副書記,位置很關鍵,是哲明與梁天雲都想爭取的人物。

他暫時還看不清形勢,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保持著中立,這樣才更能游刃有餘。

哲明是很有坐功的領導,常委會一直開到了下午1點30分才結束。散會以後,祝焱又被公安局曲政委堵在門口。這一次公安局傳出了派出所正、副所長合夥敲詐犯罪嫌疑人的惡性案件,曲政委是來向分管組織的副書記祝焱匯報案情進展。

祝焱先給侯衛東打了電話,然後再對秘書道:「我有一位朋友住在茂雲賓館,中午我有事,你請他吃午飯,讓他在茂雲好好休息。」

祝焱到了茂雲以後,已經換過一次秘書,新任秘書蔣坤是從紀委調過來的,拿到了侯衛東的電話,心知此人肯定與祝焱關係不一般,不敢怠慢,直奔茂雲賓館。

打開賓館裡的電視,有茂雲地方台,電視正是午間新聞時段,多數節目都是會議鏡頭。侯衛東將節目鎖定在茂雲新聞,等了幾分鐘,見到花裡胡哨的茂雲新聞在一陣音樂聲中被推了出來,茂雲播音員端坐在電視屏幕前。

這個播音員普通話不錯,相貌也還端正,身穿西裝,可是與央視或省級電視台的播音員相比,帶著些揮之不去的鄉土氣。這一點,益楊、沙州、茂雲都相差不多。

第一條新聞是地委書記哲明,他梳著大背頭,穿著夾克衫,正前呼後擁地帶著一幫子人在查看一條公路,在公路邊還與一位胖子親切交談,在兩棵樹之間有一條標語——「回鄉企業家捐助致富路」。第二條新聞還是哲明,他正在與下崗工人圍坐在一起,滿面笑容,很親切。

第三條新聞就是專員梁天雲的鏡頭,他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精神很好,講話手勢不斷。

第四條新聞是人大主任開會的鏡頭。

祝焱在第五條新聞中出現,是出席一個表彰大會。

祝焱的鏡頭出現之後,就是一些雜亂的新聞。所謂雜亂,當然是侯衛東眼中的雜亂,因為這些新聞缺少了重量級人物參加,變得無足輕重了。在嶺西的政治藝術中,有領導人出席的新聞才有政治價值,才是政治格局的晴雨表。

等到新聞結束,侯衛東自嘲地想道:「我只是益楊科委主任,何必關心茂雲的政治風雲,完全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但是自嘲的念頭只是一閃即過,茂雲的政治格局對於侯衛東來說太重要了,他如今站在十米板上,如果水溫合適,就要跳進茂雲這個游泳池之中。

坐在床上隨意換著台,秘書蔣坤到了賓館。中午伙食就安排在茂雲酒店,侯、蔣天南海北聊著,倒也談得來。

吃完飯,侯衛東道:「蔣秘,你事情多,別管我了。」

蔣坤道:「這怎麼行,下午我陪你四處逛一逛。茂雲雖然經濟條件差一些,風景還是不錯的。城外就有好幾個大寺廟,在嶺西都有名氣,每年頭香至少要五十萬,現在雖然燒不了頭炷香,還是很靈驗的。」他又笑道,「這不是封建迷信,純屬發展茂雲旅遊業的需要。」

雖然蔣坤言談還可以,兩人畢竟不熟悉,侯衛東更願意一個人待一會兒,道:「蔣秘,多謝了,我昨晚打了一個晚上的麻將,下午好好睡一覺,不知道祝書記晚上有什麼安排?」

「聽說接待嶺西的客商。」蔣坤堅持道,「下午我陪你去轉一轉。」侯衛東只得同意了蔣坤的安排。

開著車在茂雲城內轉了幾個大圈,又到城外去轉了轉,侯衛東看著與地級城市不相稱的城市面貌,又想起茂雲上半年的官場地震,心道:「這就是一個經濟落後的地級城市,因為經濟落後,所以官場就成為精英人員最好的出路,官場鬥爭自然格外尖銳。」

用通俗的話講,經濟越發達的地區,由於人們有更多選擇,當官並不是唯一的出路,甚至不是最好的選擇,在南方才有這樣的話:「你不好好學習,將來只有當幹部。」而在經濟落後的地方,人們缺少更多的選擇,所以都在官場上斗來爭去。想到這一點,雖然侯衛東也是官場中人,他還是在心裡對茂雲有輕微抗拒。

下午5點,祝焱晚餐要宴請來自嶺西的慶達集團老總張木山,他給侯衛東打了電話,叫他一起吃飯。

祝焱、張木山、侯衛東陸續到達餐廳。幾分鐘以後,茂雲地區專員梁天雲紅光滿面地走了過來,他與祝焱點了點頭,又與張木山握手,道:「張總是貴客,這次到了茂雲,一定要好好看一看茂雲的山山水水。茂雲幾個景區都能達到國家三A或四A級景區標準,張總平時日理萬機,趁這幾天就好好放鬆。」

慶達集團這種級別的老總,在茂雲幹部眼裡是貨真價實的財神爺,能夠享受到警車開道兼保衛的貴賓級待遇,這也是各地為吸引投資通用的做法。

張木山這幾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對於政府的熱情已經處之泰然,他隨口道:「我對茂雲的風景是慕名已久,這次特意準備去看一看。」梁天雲看到席間還坐著另一位陌生小伙子,以為是張木山的隨從,主動去握手。

祝焱介紹道:「梁專員,這是益楊科委主任侯衛東,我的前任秘書。」梁天雲臉上笑臉依舊,可是侯衛東感覺到他的笑意明顯在減弱,兩人職級差得太遠,侯衛東沒有期待能受到與張木山同樣的待遇。

持續不退的東南亞金融經濟危機,對慶達集團衝擊很大。如今的慶達集團格外艱難,前一段時間收購的大量虧損企業拖累了整個集團,張木山不敢盲目擴張了。加上茂雲投資環境不行,他沒有在茂雲地區投資的打算,只是祝焱數次邀請,他抹不開情面,就過來瞧一瞧。

張木山禮貌地道:「感謝茂雲各位領導對我的信任,慶達集團在東南亞金融危機中也受到了衝擊,還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關於在茂雲投資的事情,我想董事會一定會認真考慮的。」

梁天雲道:「慶達集團正在進行產業升級,聽說機械製造業將轉移出沙州,茂雲地區願意提供優惠條件承接慶達集團的產業結構調整。」

慶達集團的機械製造業從1997年開始已經逐步轉移到了益楊新管會,目前已經開始投產。

張木山沒有撒謊,道:「機械類企業多數已準備轉移到益楊新管會,這是去年與祝書記定下來的。今天我看了茂雲開發區的整體規劃,恕我直言,不如益楊新管會。新管會雖然是縣級開發區,可是規劃科學,投入充足,企業入駐以後硬件、軟件都沒有什麼問題。」

梁天雲就扭頭對祝焱道:「祝書記,抽個時間我們去益楊學習,看一看益楊新管會。」

祝焱指著侯衛東,笑道:「小侯以前是益楊新管會主任,對新管會建設功不可沒。」這是他對自己部下最直接的一次表揚。

梁天雲此時才想了起來,道:「你是張小佳的愛人,益楊新管會主任,呵,看我這腦子,剛才硬是沒有想起來。」

侯衛東道:「我到上海見過周姐,多謝周姐對小佳的關心。」

梁天雲呵呵笑道:「周萍是馬大哈,我看小佳蠻心細的,也不知是誰照顧誰。」

關於張小佳與周萍在一起讀書之事,他早就給祝焱提起過。有事提前給領導匯報,先打預防針,這是他當秘書以來的心得,既是忠誠,又顯得天地無私。

梁天雲情緒不錯,對祝焱道:「茂雲開發區正缺這種人才,小侯曾經是益楊新管會主任,當什麼科委主任,我的意思是將他調到茂雲來,給老李當助手,把茂雲開發區認真抓出成績來。」

老李是茂雲地區副專員,掛著開發區主任的職務,給老李當助手,意思是當開發區副主任,行政級別為副處級。

侯衛東含蓄地笑了笑,沒有明確答覆。

早上7點,侯衛東驅車前往祝焱住所,剛好是7點15分,這也是往常祝焱吃早飯的時間。他在樓下打電話,問道:「祝書記,早上吃什麼?我見到街上有一家蘭州拉麵,環境不錯,請你吃拉麵。」

以前在益楊時,祝焱總是在家裡吃早飯,有一次他無意中說:「早上天天喝牛奶稀飯,對身體有好處,可是有時真想到街上去吃一碗牛肉麵,那是很享受的事情。」

祝焱一直都有這個想法,而這個簡單願望,在益楊並不容易實現。他是縣委書記,天天都要在電視上露臉,弄得縣城裡多數人都認識他,到街上吃飯也就成為奢侈的事情。有兩次與侯衛東一起在小攤上吃麵條,就被攤主拉著反映情況,弄得祝焱很有些為難。

侯衛東知道這些事,一大早就趕過來請祝焱吃蘭州拉麵。

到了茂雲以後,祝焱一般情況下都是在地委招待所食堂吃稀飯、饅頭,天天都是老一套,沒有什麼新花樣,他有些膩了。聽到侯衛東的提議,欣然同意道:「好,到街上去吃麵。」

下樓時,心道:「還是侯衛東好,善解人意,用起來順手又放心。」他到茂雲以後,已經藉故換了一個秘書,蔣坤也算不錯,只是比起侯衛東來就頗為不如。

7點30分,茂雲剛剛從黑夜中甦醒過來,大多數門面都還關著,只有大大小小的早餐館在開門營業,環衛工人正做著凌晨普掃的掃尾工作。由於吃麵的人太多,街道上丟著些白色的餐巾紙,顯得凌亂,有些刺眼。

祝焱將車窗緩緩放下,默默地看著這座還在睡意矇矓之中的城市,心裡又湧起了昨天開會的畫面,暗道:「哲明和梁天雲各執一端,都有幾分道理,哲明強調關注民生,梁天雲強調發展。其實民生與發展是聯繫在一起的,沒有發展,市民生活就改善不了。在茂雲這個一窮二白的階段,還是應該以發展為主,等到政府手裡有錢了,才能更好地解決民生問題。」

從內心深處,祝焱同意梁天雲的觀點,茂雲的棚戶區暫時不能動,先將新城發展起來,政府有錢了,才有能力解決下崗企業的問題,發展是改善人民生活的基礎。

他同時能夠理解哲明的感受,作為在茂雲工作二十多年的地委書記,他似乎再也不能對貧困、混亂甚至有些骯髒的老廠區無動於衷。

只是,兩人在常委會的爭論很快就在茂雲傳開了,祝焱聽到了一種說法:「梁天雲一心想搞政績工程,對老百姓的死活不關心。」聽到這種說法,聯想到茂雲不久前的官場風雲,祝焱心裡暗自有些擔憂。這種擔憂沒有依據,就如一團霧,能感受到卻不能完全說破。

走進一家人氣很旺的蘭州拉麵館,大廳裡面飄著很純正的面香,「呼哧、呼哧」的吸面聲音不斷,這種聲音如果出現在高級賓館是失禮,而出現在蘭州拉麵館則顯得格外親切,大家共同「呼哧」,吃得津津有味,沒有人注意到吃相問題。

這也是中餐之精髓,有人曾設想改革中餐,讓中餐也實行分餐制,這樣雖然比傳統中餐衛生,卻失去了傳統中餐特有的韻味。

祝焱喜好這種傳統的氛圍,他是茂雲地委副書記,在電視裡也經常露面,但是他的面孔形象還沒有深入人心,因此,當他坐在餐館的時候,並沒有人認出他。

熱氣騰騰的蘭州拉麵端了過來,祝焱大口大口地吃著,也發出了「呼哧、呼哧」的吸面聲音。吃完以後,他額頭上微微出汗,只覺得每個毛孔都舒服了。

回地委招待所時,祝焱對開車的侯衛東道:「從去年到今年年初,茂雲地委領導被雙規了好幾個人,都是有色金屬惹出來的禍事,這裡水很深,弄不好還要折些人進去。新搭班子很不協調,我還在適應之中。」話雖然沒有說得太透太白,卻是祝焱的真心話,他對現狀並不太滿意,只是初到茂雲,時機不成熟,他必須要韜光養晦。侯衛東認真聽著。

「你暫時還是留在沙州,伺機而動。」

「謝謝祝書記關心。」

「官場風雲變幻,命運永遠掌握在他人手裡,我們都要學會等待。」祝焱很感慨地說了一句。他是一個很能控制情緒的人,很少在部下面前發出這種感慨,只是面對侯衛東這個特殊的部下,他心情放鬆,才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祝焱回到住所時,蔣坤已在院子裡等著,他見到祝焱和侯衛東一大早就走了出去,心裡很有些酸溜溜。此時他已經知道了侯衛東的身份,暗道:「侯衛東與祝焱的關係已超出秘書與領導應有的關係,侯衛東真是厲害,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茂雲之行,侯衛東基本瞭解了祝焱的現狀,他明白短時期不適合調至茂雲,他也要同祝焱一樣,採取韜光養晦的策略。

此時,農業科研基地也在新管會動工修建,侯衛東完全交給了副主任周永泰。周永泰雖然是多年的副主任,卻是第一次接觸這種投資規模的建設,他作為受委託的甲方代表,基本上每天都要到工地上去查看。

侯衛東在青林山上的幾處石場,這一段時間生意再次好了起來,沙州到茂雲的省道已經全線啟動,狗背彎、芬剛、大彎等幾個石場都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生意好得很。

經過幾年時間的建設,青林山上陸續又修起了許多小石場,碎石協會依靠著村幹部的幫助,起初還有些約束力,後來村社幹部都有了自己干石場的心思,結果小石場便如雨後春筍般氾濫起來。這些小石場操作不規範,經常出事故,幾年時間下來,整個青林山至少有一個連的精壯男人倒在石場和煤礦的安全事故之下。

算來算去,只有狗背彎和芬剛這兩個石場從來沒有死人。上青林的人說,侯衛東肯定會看風水,他選的石場都是上青林最好的發財位,能賺錢,又很安全。

侯衛東對這種說法也沒有解釋,任這種說法流行,保持了幾分神秘色彩。其實他心裡很明白,他在石場設施設備與安全上的投入很高,安全條例也一直堅持貫徹。他手下員工多是老員工,幾年下來都形成了安全生產的意識,有些小石場來挖人,這些員工看到其他石場的生產條件,都是大搖其頭,堅決不肯離開。

錢重要,命也很重要,這是上青林血淋淋的教訓。

至於火佛煤礦,由於茂雲電廠兌付資金及時,煤礦基本上能自我循環,不必再抽調青林山上石場的資金,這讓侯衛東放心不少。他如今在益楊蟄伏,有了源源不斷的現金支撐,心裡踏實了許多。有時他經常暗叫僥倖:「當初自己若是分到縣級機關,肯定就沒有這些石場,經濟上要差上許多。只靠著工資吃飯,又遇到仕途不順,那就慘了。」

縣級機關裡有許多老闆凳,平時牢騷不斷,對現狀很是不滿,可是真要讓他離開機關,他絕對不會願意,原因很簡單:老闆凳們都是沒有實權的普通幹部,靠一點死工資吃飯,工作十幾年以後,沒有資本,沒有生意經驗,如何能在市場中生存?

侯衛東想著組織部老詹等老闆凳的情況,三分同情,三分理解,三分僥倖。

在夏天結束的時候,楊柳接到了正式調令,比預想中還要理想,她被調到了市委辦公廳綜合科。臨行前,益楊縣新管會中層以上同志給她餞行,楊柳拿出她的潑辣勁兒,喝了不少酒。回家以後,她給侯衛東打電話,可是當接通侯衛東的電話時,她卻不說話。

侯衛東問道:「喂,喂,楊柳,聽不清楚嗎?」

問了好幾聲,楊柳才道:「侯主任,我明天就要到沙州去報到了,楊大金送我過去。」

按理說,楊柳這樣一個普通幹部調動工作,哪裡用得著縣委辦主任親自送過去。只是楊柳是調到市委辦,這是一個要害位置,所以,縣委辦楊大金主任就親自將楊柳送上去。

有一個在益楊工作過的幹部在市委最核心的部門工作,就是一個用得著的好資源,最起碼消息會靈通許多。

「我就不送你了。」侯衛東聽到楊柳聲音有些異常,猜到她可能是喝了酒,想吩咐兩句,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說道,「以後我回沙州,再聯繫。」

「侯主任,保重。」

掛斷電話,楊柳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這才去洗漱。

《侯衛東官場筆記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