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在青年論壇討論會上發言以後,就再也沒有在周昌全面前露臉的機會了。這給他的感覺就如放風箏,剛把風箏放上天,手中的線就「崩」地斷掉,斷線的風箏何去何從,就和侯衛東沒有任何關係了。
楊柳對侯衛東的感情很複雜,有友情,有感激之情,還有對優秀男子的欣賞,或者說是愛慕。對於侯衛東的事,她甚至比對她本人的事還要關心,每天堅持報告著市委辦公廳的動態。
9月7日下午,楊柳又給侯衛東打來電話,道:「侯主任,你得盯緊點,市委大院裡有很多年輕人都在暗中活動,他們都有或明或暗的關係,競爭力很強,你不能掉以輕心。」
沙州市委辦公廳內設機構不少,包括總值班室、綜合科、秘書科、人事科、信息科、文書科、機要科、市委政研室、督查室、史志辦公室、國家保密局、密碼管理局、信訪局、市委、市政府接待辦公室。這些機構裡的年輕人都是從各地選調上來的,關係戶不少,藏著不少精英,他們久居市委辦公廳,明白當周昌全的秘書意味著什麼,豬朝前面拱,雞朝後面刨,都使出渾身解數,尋找自己的門路。
市委辦公廳正面就是一個中型廣場,有許多不知疲倦的老頭兒、老太婆在廣場裡跳舞。一天,夜幕降臨以後,一個細心的老太婆突然發現:「我們沙州是不是出了事,你們看,市委辦公樓裡有這麼多人加班。」這些老頭兒、老太婆數了數,除了平常開燈的值班室以外,居然有二十來個辦公室裡亮著燈火。
「肯定有大事。」這位細心的老太婆經歷過「文化大革命」,雖然「文革」結束有二十多年了,她腦筋深處卻仍然繃著一根鬥爭的弦,見到市委在加班夜戰,便無心跳舞,拿起自己的包,提前回家。
「這個神經病,市委亮燈,和我們小老百姓有屁相關,繼續跳舞。」廣場舞的組織者是居委會女同志,很潑辣,見老太婆提前走了,很不滿意。她又對著市委大樓嘀咕道:「白天上班不認真,晚上來加班,浪費國家的電。」
楊柳位於消息靈通的綜合科,加上她很上心地為侯衛東收集情報,這些點滴小事也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侯衛東很鬱悶地道:「他們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只能等待。」
楊柳建議道:「侯主任,找黃書記說說?」
侯衛東就開玩笑:「我等著天上掉餡餅。」
又等了幾天,仍然是沒有任何消息,侯衛東左思右想,大著膽子,再次找了市委副書記黃子堤。
黃子堤態度很不錯,爽快得很,道:「市委辦已經將建議名單送給了昌全書記。昌全書記事情多,十五屆三中全會即將召開,他到省委黨校去學習了中央領導同志的講話,回來以後就想著如何應對沙州大局,暫時沒有考慮秘書的事情。」
他採用的方法是廣種薄收,市委辦確定的幾名備選,都有他的意圖,不管哪一位成功,他都有功勞。在周昌全身邊有了自己人,有些事情就很方便。
侯衛東便極其鬱悶地開車在沙州城內四處亂逛。開到新月樓道口,此處正在換人行道板,司機不太注意,弄得街面上泥土很多,穿黑色制服的城管隊員攔著髒車在罰款。司機不服,雙方指著車上的痕跡吵得挺厲害。
轉了一圈,除了看黑色制服城管與司機吵架還有些意思以外,其他的景物都吸引不了侯衛東的注意力,等到司機被制服以後,他興味索然了,給小佳打了電話。小佳心情很好,道:「我正坐在天池邊上,天池景色真美,一汪湖水就如大鏡子一樣。」
侯衛東沒好氣地道:「你在新疆玩得開心,老公在沙州受煎熬。」
風景如畫的天池邊,極目遠眺,天藍得格外純淨,朵朵白雲漂浮其中,微風吹來,慢慢移動著,變幻著模樣。白雲之下是帶著雪峰的大山,連綿不斷,大山腳下則是金黃色的樹林,卓立不群。
「老公,你也應該把俗務放下,到這裡來感受大自然,心靈會受到熏陶。我從建委調到園林局,真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聽了小佳的語氣,侯衛東問道:「你是一個人嗎?」
「周姐還在打麻將,到了天池這麼美的地方,卻成天打麻將和睡懶覺,沒有意思。」小佳雖然也喜歡打麻將,可是到了天池,頓時被這美麗的風景迷住了。當周萍等人在賓館擺開了麻將戰場,小佳一個人走到賓館外面,欣賞著人間勝景。
「如果你不是我老婆,我真懷疑你和周萍是同性戀。」
小佳「呸」了一聲,道:「我與周姐搞好關係,一方面是她確實不錯,是個好大姐,另一方面,和她搞好了關係,我們調到茂雲以後,就多了一個照應。」
侯衛東道:「周昌全在選秘書,祝書記讓我去競爭一下,我也有這個想法。」
小佳覺得很意外,想了想,道:「如果這事能辦成,當然是好事,不知道有幾成可能性?」
「我上午去找了黃子堤,他答應幫我,只是這事不同於其他事情,雖然是由市委辦操作,但是周昌全本人的意思最重要。」
得知此事,小佳無心在外面遊山玩水了,道:「後天我們的行程就結束了,原定是坐火車的,我就不坐火車了,馬上去訂飛機票,盡快趕回來。」
與小佳聊了二十多分鐘,直到手機有些發燙,這才掛機。
楊柳坐在辦公室不停地撥打電話。今天最新的《決策參考》印了出來,這是要送到周昌全案頭的內部資料,每月出一本。楊柳到市委辦公廳綜合科時間還不長,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本內部刊物。她翻了翻裡面的內容,心裡有了主意。
誰知給侯衛東撥打了十來次電話,均處於通話狀態,剛剛打通,聽見了侯衛東的聲音,副秘書長曾勇又來到了辦公室。楊柳為人機靈,見曾勇進屋,馬上改口,道:「明天下午,請將相關材料報上來,我在辦公室等你,再見。」
然後迅速掛斷電話,站起身,道:「秘書長,你好。」
曾勇五十來歲的樣子,由於長期坐辦公室,缺少鍛煉,長著極厚的雙下巴,笑起來如彌勒佛一般,他和藹地問:「沒事兒,你坐,到了市委辦公廳習慣嗎?」
楊柳仍然站著,道:「科裡同志很好,我習慣。」
曾勇肥厚的下巴點了點,道:「市委辦公廳是直接為領導服務的,工作作風一定要嚴謹,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切莫不懂裝懂,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
等到曾勇離開後,楊柳坐在辦公室回味著他的話,只覺得像墜入雲裡霧裡,搞不太明白。她沒有多想,馬上給侯衛東打了過去,道:「侯主任,不好意思,剛才說話不太方便。」
「我知道。」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與聰明人打交道最輕鬆,我現在是深有同感。」楊柳又道,「剛才我看到辦公廳印有《決策參考》的內部刊物,每期都是直送周書記辦公桌的,如果能想辦法在這個內部刊物中出現,肯定有好處。」
「這事難度太大了,我如今在縣科委,沒有成績也沒有失誤,很難上《決策參考》。」
「新管會在沙州開發區排名第一,這就是你的政績。」
「新管會已經為他人作嫁衣了。」
楊柳憤憤地道:「有些人是撿了落地桃子,沒有侯主任引來這麼多企業,新管會哪有今天?」
侯衛東雖然沒有採納楊柳的建議,卻開啟了思路,他想到市委辦公廳信息科長楊騰曾經說過,市委書記周昌全每天到辦公室第一件事情就是看《人民日報》、《嶺西日報》和《沙州日報》,這是雷打不動的習慣。他心中有了想法,立刻與《嶺西日報》的王輝取得了聯繫,然後直奔嶺西。下午5點30分,在金星大酒店中餐廳等到了王輝。
王輝進了富麗堂皇的中餐廳,道:「侯主任,有什麼事情?急急忙忙從益楊趕過來。」
侯衛東給王輝遞了一支煙,笑道:「王主任,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是想請你再做一次報道。亞洲金融危機對我國影響甚深,國務院出台一系列刺激內需的政策,目的是促進國內經濟發展,嶺西十六個開發區是如何運作的,有什麼成功經驗,出現了什麼問題,應該是一個很好的選題。」
這個選題恰好是王輝的重點工作,他暗讚道:「侯衛東很有眼光,如果搞新聞肯定是一把好手。」口中卻道:「你在縣科委工作,新管會似乎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吧?」
侯衛東繼續道:「去年報社做了兩期開發區的題目,應該算很成功。今年經濟形勢發生了重大變化,國家出了這麼多新政策,如果搞一期跟蹤報道,應該會有好效果的。」
王輝是資深記者,經事、閱人無數,抓問題核心的本領也不小,他帶著笑意吸了一口煙,道:「侯主任是不是想給自己製造些影響?你到科委的時間不長,而且科委很難做出拿得上檯面的成績,所以要利用以前在新管會的影響。」
見王輝破題,侯衛東很自信地道:「益楊新管會成立至今,不到三年時間,一共有三位主任,我的成績有目共睹。新管會的發展與我是密切相關,到目前為止,提起益楊新管會,總是繞不開我。王主任剛才說到點子上了,我就不繞彎子了,這篇報道確實對我很重要,我要用這個報道去獲得一定的聲譽。我願意贊助這篇報道,可以直接給報道組,也可以直接給報社。」
王輝狠抽著煙,沉吟不語,道:「這方面的文章就由我來安排完成,報社那邊就不要管了,至於贊助,我們當然也需要,可以用合法的方式,比如益楊縣科委在報紙上打一打軟廣告,算是對我的支持。」
侯衛東伸手握住了王輝的手,高興地道:「那我們合作愉快。」
兩人喝了一瓶茅台,興致不錯。
王輝離開酒店時,喝得有些高了,握著侯衛東的手,道:「你放心,我跟蹤了解開發區有兩年多時間了,報道重點很清楚。最多兩天,有關益楊新管會發展歷程的文章便會出來。」
喝了半斤白酒,侯衛東也就不能再開車了,回到金星大酒店房裡,他斜躺在床上看著電視,床頭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先生,做不做按摩?」話筒裡傳來了刻意裝出來的軟綿綿聲音。
「不需要。」侯衛東簡潔明瞭地拒絕。那聲音又道:「先生,出門在外就要放得開,我技術好,絕對舒服。」侯衛東道:「謝謝了,等一會兒我老婆會幫我按摩。」此語剛結束,耳中就傳來了蓋話筒的聲音。
賓館裡打電話的小姐,歷來是出差男人談論的話題,侯衛東經常住賓館,對這種電話是見慣不驚,只是在五星級酒店也有這等手法,未免顯得與五星不符。他喝了半瓶多茅台,略帶著些酒意,便順便與小姐調侃了兩句。
金星大酒店是五星級酒店,為客人考慮得頗為周到,房間裡配有小包茶葉,茶葉袋上印著「銀針」兩字,比尋常酒店的袋裝散茶要好得多。只是侯衛東在喝茶上口味很刁,他聞了聞茶葉的味道,便穿上外套,到樓下買茶葉和口杯。
大廳旁邊就開著小型的超市,從外面看,環境還不錯。進去以後,發現裡面的貨品皆是名牌,價格比外面至少貴了三分之一,兩個個子高挑的女子正在買零食。
一個女子道:「別總是吃瓜子,小心嗑成瓜子牙。」
另一個女子聲音有些軟綿綿的,道:「人這一輩子就這麼回事情,想吃就要吃,想睡就要睡。」
這個聲音分明就是剛才電話裡的聲音,侯衛東就趁著找茶葉的時候,認真地看了看說話的女子。那女子很年輕,素面朝天,臉上乾乾淨淨,沒有一絲風塵女子的感覺,侯衛東有些懷疑自己的聽力,那女子又說了幾句話,還是軟綿綿的口音,確實就是剛才打電話的女子。
買了茶葉回去,他心裡還在想著那個女子:「這個女子蠻清純的,怎麼會來當小姐?」
回到了房裡,看著電視,喝著茶,想著那女子軟綿綿的聲音,身體裡的原始慾望開始蠢蠢欲動,思緒就從高挑女子轉移到嶺西的段英和李晶。這兩位紅顏知己的身體已如存入硬盤的圖片,隨時可以從大腦中調出來。
侯衛東用手按著遙控板,隨意地調換著節目,突然,在一晃而過的電視畫面中,他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是嶺西電視台的一台晚會,一個不出名的歌星正深情款款地唱著一支風靡大江南北的歌曲,一群漂亮女孩子在後面蹦來跳去,領舞的人就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朱瑩瑩。她穿著緊身服,身材格外勻稱,看著朱瑩瑩在舞台上輕盈地躍動著,他禁不住想著朱瑩瑩腰身上那迷人的彈性,身上又是一陣燥熱。侯衛東放下遙控板,盯著電視裡朱瑩瑩散發著青春朝氣的身體,右手卻握住了手機,順手就調出了李晶的號碼。
正在與身體的慾望做著鬥爭,小佳將電話打了過來,她興奮地道:「剛下飛機,準備在機場坐出租車回益楊。」
侯衛東嚇了一跳,道:「你在哪兒?嶺西機場?你不是說後天才回來嗎?
「我提前回來了。」
「我現在就在嶺西,住在金星大酒店501號,我開車來接你。」
小佳聽說侯衛東就在嶺西,高興地道:「我坐出租車還要快一些,你就在酒店等著我,喝了酒絕對不能動車,這是死命令。」
約莫半個小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一頭小波浪的小佳提著包出現在門口,由於去了一趟新疆,臉比平常要黑一些。進門之後,她順手就將門關掉,如小馬駒一般撲到侯衛東的懷裡,勒得侯衛東喘不過氣來。
等小佳將嘴巴鬆開,侯衛東喘了口氣,道:「到新疆走了一趟,變得熱情似火。」
小佳目光一直停留在侯衛東身上,從談戀愛開始,她總是沒有看夠這張英俊的臉。深情地凝視了一會兒,她突然咂巴起嘴巴,道:「晚上酒肯定喝得不少,嘴裡還有一股酒味,快去刷牙,否則不准親我。」
等到兩人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都是慾火焚身,侯衛東抱著光溜溜、濕漉漉的小佳,朝床上就撲了過去。五星級酒店的床經受得住考驗,一陣搖晃之後,終於沒有垮掉。
「你怎麼事先也不跟我通個氣,害得我天天陪著周姐打麻將。」小佳光著身子爬在侯衛東身上。剛才一場大戰,消耗了大量能量,也製造了滿床的熱量,兩人都不冷,只是蓋了一層床單。
「你天天陪著周萍,怕你漏話。茂雲事情比我們想像中的要複雜,在祝書記沒有主政的情況下,我不願去蹚這個渾水。隔兩年就要滿三十歲了,我不想在科級幹部位置上轉來轉去,爭取早點上個台階,給周昌全當秘書是一條捷徑。」
小佳道:「但願我老公能夠心想事成。」
如何進市委辦,侯衛東只是同小佳說了一個大概,具體如何操作,他並沒有細談。
《嶺西日報》王輝為了寫好這篇文章,再次將全省的開發區走了一遍。這一遍走下來,對益楊開發區的讚賞又多了幾分。有了這個心理基礎,寫起文章來自然得心應手。
9月17日,周昌全如往常一般來到了辦公室,首先拿起《人民日報》,瀏覽一遍,放下,又拿起《嶺西日報》,「崛起的開發區」系列報道吸引了他的目光。周昌全摘下眼鏡,想了想,又將報紙重新看了一遍。此時他將報紙上的侯衛東與論壇上發言的侯衛東聯繫在了一起。
這一段時間,他到省裡開會,不斷有老領導、老朋友通過各種渠道向他推薦秘書。這些年輕人基礎條件都不錯,各有千秋,各有所長,讓他一時難以取捨。他打著哈哈玩起太極,道:「配秘書是市委辦的事,我可管不了這麼細。」
周昌全對身邊秘書很看重,正因為看重,所以慎重,拿著黃子堤送來的名單,反覆權衡。
昨晚與黃子堤在一起聊了一個多小時,才讓他心裡天平傾向了侯衛東,但是並沒有完全確定。早上看到了《嶺西日報》的這一篇報道,他最終決定選擇才華出眾且具有豐富基層工作經驗的侯衛東。他要的不是提包的秘書,而是有政策水平、有實踐經驗的秘書。
至於侯衛東曾經給祝焱當過秘書一事,周昌全略為躊躇,將幾位推薦人選比較一番,他就將最後一絲猶豫扔在腦後。
周昌全撥通電話:「秘書長,你過來一趟。」
新任市委常委、秘書長洪昂原本是臨津縣縣委書記。原來的市委常委、秘書長黃子堤提拔成為副書記以後,洪昂就由縣委書記變成了市委常委、秘書長。他正在辦公室看稿子,接到了周昌全的電話,連忙放下手中的稿子,急步朝周昌全辦公室走去。到了辦公室門口,他又放緩了腳步,沉穩地敲了敲門。
周昌全交代道:「你是市委大管家,工作既繁重又瑣碎,還是得給你鬆綁。將益楊縣科委主任侯衛東調任市委辦公室,具體做什麼工作由你來安排。」
洪昂也不多話,將此事記下以後,請示道:「郭永國在綜合科有好幾年了,應該挪動了。」
周昌全揮了揮手,道:「這些小事,你是秘書長,全權處理,不必問我。」
楊柳跟著從嶺西到沙州掛職的副書記高永紅到了幾個部門,下午才回到辦公室,剛進辦公室,就發現辦公室的氣氛不對勁兒,綜合科數道眼光都看著楊柳。
「我們科長有人選了,是益楊科委的侯衛東,你在益楊工作過,他為人處世如何?我以前與他見過面,沒有深交。」問話者是去年調進市委辦的杜威,他年齡最小,說話最直。
楊柳強壓著內心的興奮,她沒有回答杜威的問話,裝做平淡地道:「不會吧,怎麼沒有看到文件?」
杜威道:「洪秘書長已經安排起草文件,他跟著周書記出去了,回來以後就有可能找侯衛東來談話。這人是什麼來頭?」
楊柳盡量不帶情緒,道:「侯衛東一直在益楊工作,當過副鎮長、縣委辦副主任、新管會主任。」
綜合科老科員郭永國道:「我以前接觸過侯衛東,他是祝焱的秘書。」他在心裡暗道:「侯衛東給祝焱當過秘書,怎麼又來給周書記當秘書?這世界真他媽亂套了,不合常理。」
楊柳見郭永國臉上一副悻悻然的表情,心道:「郭永國又要失望了,他沒有任何基層經驗,怎麼能和侯衛東相比?」
目前在綜合科,郭永國是唯一一位沒有給市委領導當秘書的科員。他三年前調至綜合科時,也曾經當過秘書,誰知剛當上三個多月,市委劉副書記便出了車禍,死在了醫院。陰差陽錯之下,郭永國就一直懸在了綜合科。坐了兩年冷板凳,他已是滿腹牢騷。
洪昂當上秘書長以後,已數次聽到郭永國發牢騷,他趁著侯衛東調來之際,打定主意讓郭永國去史志辦公室慢慢磨筆桿子。
侯衛東與小佳在上午10點回到了沙州。俗話說,久別勝新婚,兩人回到自己家中,又甜蜜了一回,等到起床時,已接近11點。
小佳躺在侯衛東手臂上,道:「晚上請謝局和局裡幾個同志吃飯,你願意參加就參加。」
侯衛東對她們幾個麻友聚會不感興趣,道:「你們幾個女人吃飯,我就不跟著瞎摻和了。」
兩口子正在床上說著話,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間振動得厲害。接了電話,侯衛東翻身而起,他臉色一下變得鄭重起來,道:「已經下文件了嗎?」
楊柳喜氣洋洋地道:「我已經看到文件了,這文件出得很快,恐怕很快就要找你談話。」
小佳躺在床上,看著侯衛東滿臉嚴肅,關心地問道:「什麼事情?」
給周昌全當秘書,是侯衛東這一段時間全力爭取的事情,能否成功心中實在沒有數,如今此事居然就這樣變成了現實,反而讓侯衛東有些沉默。
「我調到沙州市委辦綜合科,給周書記當秘書,文件已經出來了。」小佳一驚,同樣是翻身而起,她此時還光著身子,胸口兩朵蓓蕾驕傲地挺立著。她興奮地抱著侯衛東,道:「這是大好事啊,你怎麼這樣嚴肅?」
侯衛東道:「說起來應該是好事,可是,在新管會和科委當了兩年多一把手,突然要去侍候周書記,我有些擔心適應不了。」
小佳勸道:「在基層,要想當到縣級領導太難了,就算你在基層拚死拚活,做出了成績,也只能在局行領導這個層次打轉。給周書記當幾年秘書,出來就是縣級幹部,這就是嶺西官場的現實。」
小佳的興奮是溢於言表的,她取過桌上的手機,給家裡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母親陳慶蓉。當她知道女婿調到沙州市委,一下就神采飛揚,笑呵呵地叮囑道:「沙州是大地方,不比益楊那種縣城,侯衛東能調上來,你肯定也跑了不少路子,要讓他好好珍惜。」
小佳聽到此語,嗆得咳嗽起來,道:「媽,我有什麼本事能讓侯衛東調到市委辦,能走到今天,全靠侯衛東自己的努力。」
陳慶蓉道:「侯衛東在益楊能認識市裡的人?算了,我不說了,知道你要維護他的面子。星期六你們回家,我前天在菜市場買了一隻土雞,我煨湯,你讓侯衛東一起過來吃。」
小佳當場無語。
張遠征買了煙從外面回來,聽到這個消息,高興之餘,很遺憾地道:「侯衛東看上去蠻機靈,怎麼弄來弄去還是當秘書?我覺得要當一把手,寧當雞頭,不當鳳尾。」
陳慶蓉白了張遠征一眼,道:「你懂得什麼,這秘書雖然不是官,但是最容易陞官。你記不記得,當年我們廠裡來了幾個大學生,有一個留在廠辦當秘書,結果那個秘書現在成了大老闆,另外幾個大學生卻下崗了。」
張遠征素來懼內,將陳慶蓉的話當成了真理,聽到陳慶蓉認為秘書工作好,點頭道:「當初丫頭眼光還不錯,侯衛東雖然是縣裡娃,人還是很聰明。」
陳慶蓉撇了撇嘴,道:「要不是小佳朋友多,從縣裡調到市裡,沒有這麼容易。」
小佳回來過春節的時候,請園林局謝局以及市建委的老同事吃過飯,陳慶蓉一起跟著參加過兩次。張遠征和陳慶蓉在工廠裡幹了一輩子,對官場概念的瞭解其實似是而非,很多都是道聽途說,聽到這些人的職務以後,陳慶蓉就對女兒充滿了自豪。當然,這些話,兩人也就在背後說說,他們對侯衛東還是很不錯的。
12點的時候,侯衛東和小佳穿戴整齊,到新月樓門口等著粟明俊一家人。
兩家人見了面,趙秀親熱地挽著小佳,道:「我們的小佳終於回來了,今天晚上約幾個,好好地搓一盤。」新月樓小佳的家,曾經是搓麻將的固定場所,小佳到上海學習,這一桌固定搭子就散伙了,趙秀對小佳的回歸自然很高興。
小佳道:「衛東調回來,以後不方便了。」
這一次競爭周昌全秘書,侯衛東走的是黃子堤的路子,而且一直頗為保密,粟明俊並不知情,聞言對侯衛東道:「怎麼,你調到沙州了?哪個部門?」
「市委辦公室綜合科。」
粟明俊猛地轉過頭,驚訝地道:「老弟,你給周書記當秘書?」
侯衛東點點頭,表示承認。
粟明俊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當然知道此事意味著什麼,使勁拍了拍侯衛東的肩膀,道:「市委大院不知有多少人盯著這個崗位,老弟行啊,不動聲色地拔得頭籌。」
侯衛東謙虛地道:「只是聽楊柳說文件下來了,我還沒有看到。」
粟明俊道:「今天下午有會,原來只準備喝一杯酒,老弟有這喜事,我喝兩杯,改天我們哥倆痛痛快快地喝一場。」
下午,剛剛上班,楊柳打來電話,道:「侯主任,你調動的正式文件已經下發了,我把文件傳真到科委辦公室。」
科委辦公室,傳真機放在小寧主任的辦公桌上。
小寧主任正全神貫注地練習書法,見到侯衛東進來,也沒有停筆,道:「侯主任,有什麼事嗎?」
侯衛東樂呵呵地道:「沒事,接個傳真,你別動,繼續練習書法。」
侯衛東說的是真心話,他即將離開益楊縣科委,所以懶得管這些小事。但是,這話落到小寧主任耳中,就讓他有些尷尬,道:「侯主任,我來幫你接傳真,這傳真是老古董,效果不太好。」
「不用,我自己來。」侯衛東擺了擺手。
小寧主任見侯衛東執意要親自動手,就站在旁邊指點。
這傳真就如科委的其他設備一樣,皆為古董貨,出紙時,扭捏如入洞房的小女子。等傳真紙剛從那狹窄的小縫裡探頭探腦地鑽出來,侯衛東就伸手拿住。
看過正式文件,侯衛東心裡才徹底踏實,回到辦公室,給祝焱匯報了此事,然後下到四樓,逕直去敲季海洋辦公室的門。
開門的是縣委辦副主任莊衛國,他親熱地與侯衛東握著手,輕聲道:「祝賀,祝賀。」侯衛東通過門縫,看到季海洋辦公室有客人,笑問道:「季書記有事?」莊衛國仍然握著侯衛東的手不放,輕聲道:「沙州市委秘書長洪昂來了,正在談你的事情,市委常委、秘書長親自出馬,侯主任真夠面子。」
等到莊衛國放了手,侯衛東笑道:「這事我現在要迴避,改天再來匯報。」
秘書長洪昂在益楊只留了一個多小時。縣委書記馬有財到廣東去談項目,不在益楊,洪昂與分管組織的副書記季海洋見了面,一方面講了市委辦的意圖,另一方面順便瞭解侯衛東的情況。
其實這事不太符合規定。一般來說,用人之前要先考察再下文,現在文件已經出來了,洪昂才過來考察,他自己感覺是脫了褲子放屁,只是侯衛東即將成為周昌全的秘書,他很謹慎,還是抽時間來走一趟。
洪昂在季海洋辦公室坐了一個小時,將侯衛東的基本情況細緻瞭解以後,便打道回府。
洪昂離開,莊衛國立刻向季海洋報告:「剛才侯衛東來過。」
季海洋撥通了電話,道:「衛東,你小子牛,搞了一個大動作,快點到我辦公室來。」
晚上,季海洋約了曾昭強、朱兵、秦飛躍等人,在益楊賓館擺了一桌。這幾個人都是與祝焱走得很近的幹部,與侯衛東關係也不錯,聽聞侯衛東要給周昌全當秘書,眼睛基本上都瞪得如銅鈴一般大小。在眾人輪番轟炸之下,侯衛東大醉。
很快,這個消息如無孔不入的蚊子一樣,在縣委、縣政府大樓裡竄來竄去,成了最具轟動效應的新聞。
侯衛東的手機一直在此起彼伏地響著,凡是自認為有些身份的或有些交情的,諸如張勁、粟明都給侯衛東打來了電話,弄得侯衛東感覺自己彷彿是新出籠的國家元首,各國政要紛紛發來賀電。
府辦主任劉坤得知了這個消息,心裡很不是滋味。侯衛東在學校裡是優秀學生幹部,他是不起眼的一般學生。工作以後,除了在青林鎮短暫的時間,他始終被侯衛東的光環籠罩著。現在他是府辦主任,侯衛東只是科委主任,好不容易壓住了其風頭,侯衛東又一騎絕塵地跳出了益楊圈子,當上了周昌全的秘書。
劉坤心裡明白,在與侯衛東的競爭之中,他很難再有取勝的機會,於是他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裡,頗為失落。
「難道,我就真的不如侯衛東?」他有些灰心喪氣。
中午,被父親叫回家吃飯,姐姐劉莉也在家。
「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憑什麼要請他吃飯?」
宣傳部劉軍部長見兒子始終不開竅,不耐煩地道:「你怎麼是個強腦袋,侯衛東是你的同學,又在一起工作過,請他吃一頓飯,敘敘舊,難道真要割你的耳朵?」
劉莉道:「柳江濤為了做成一筆生意,有一個晚上守在別人家門口,守到晚上兩點,才把老總找到,平時受氣的時候多得很,你這點委屈算什麼?」
劉坤既沮喪,又倔強,沉著臉不說話。
劉軍語重心長地道:「侯衛東在益楊沒有任何根基,能從青林鎮的普通幹部升到正科級領導崗位,肯定有著過人之長。你要謙虛一些,和他搞好關係,這對你以後大有好處。」
劉坤心裡仍有不服輸的傲氣,道:「侯衛東溜鬚拍馬的功夫,我永遠也學不會。」
劉軍見兒子心裡仍然不服,道:「官場是以成敗論英雄,不管是靠溜鬚拍馬當官,還是靠埋頭苦幹上任,只要成功了,就是英雄。他當了周昌全的秘書,如果不出意外,幾年時間就能走上縣級領導崗位。我和柳叔叔年齡都大了,這一屆結束,我和老柳要麼進人大,要麼進政協,你以後只能靠自己。」劉軍磨了半天嘴皮子,劉坤終於點頭道:「好,我就約侯衛東吃飯。」
劉軍道:「侯衛東調到市裡是高昇,給他餞行的人肯定很多,你下午到他辦公室,親自去請,我約了老柳,晚上一起給你當陪客。」
下午,劉坤親自爬到七樓,雖然府辦與科委在一幢樓,可是劉坤這個府辦主任卻只到科委來過一次,還是春節時隨著縣長楊森林來給各部門拜年。
小寧主任拿著一疊材料,正準備下樓,迎面就看見往上走的劉坤,他滿臉笑容地道:「劉主任,你好。」劉坤微笑著道:「侯主任在辦公室嗎?」小寧主任熱情地道:「侯主任在辦公室,我才給他送了文件。」他在前面帶路,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侯衛東也沒有想到劉坤要來,他手頭無事,正拿著一本《半月談》在看。小寧主任走到門口,敲了敲門,道:「侯主任,劉主任找你。」
侯衛東抬頭看到是劉坤,他有意放慢自己的動作,將《半月談》放下,道:「劉主任,稀客,請進。」
在小寧主任眼中,府辦主任已是了不起的人物,他不清楚劉坤與侯衛東之間的糾葛,屁顛屁顛地找來紙杯,泡上茶,這才離開了辦公室。
沒有了外人,兩位同學相向而視,一時沒有了語言。
侯衛東此時穩佔上風,沒有必要在劉坤面前高調,他摸出香煙,扔了一支給劉坤,問道:「現在抽不抽煙?」
在讀大學時,劉坤是寢室裡唯一不抽煙的人,工作這麼多年了他仍然將這個好習慣保持了下來。遲疑了一下,他接過侯衛東扔過來的香煙,又抓過放在桌上的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燃,使勁地吸了一口。
「這煙,抽起來難受,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這麼喜歡。」劉坤在數年前就表達了這個觀點,此時仍然未變。
他們兩人在學生時代的關係就很一般,工作以後,由於青林鎮選舉時的跳票事件,兩人心生芥蒂。這以後,除了工作上的往來,再也沒有私交。此時即將離開益楊,侯衛東回頭審視與劉坤的關係,兩人其實並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更多的是性格不合。
劉坤咳嗽兩聲,將香煙摁滅在煙灰缸裡,道:「祝賀你,晚上有空沒有?我請你吃飯。」
侯衛東爽快地道:「行,晚上喝一頓。離開青林鎮以後,我們還沒有正兒八經地在一起吃過飯,同窗四年,又在一個鎮上工作過,實在是不容易。」
見侯衛東答應了,劉坤鬆了一口氣,道:「晚上6點,重慶江湖菜館,到時不見不散,我爸和柳部長也要來參加。」
劉坤出門的時候,小寧主任迎了過來,慇勤地將劉坤送到了樓梯口,他跟在侯衛東身後,很恭敬地目送著劉坤下樓。
等到侯衛東回家後,小寧主任仍然坐在辦公室愣神。周永泰走了進來,道:「侯主任要走了,我們抓緊時間給他餞行。」
小寧主任道:「侯主任才來幾個月就要走了,他是任期最短的科委主任。」
周永泰道:「小寧,你別這樣想,侯主任雖然只在科委幾個月,但是給科委建了一個科研基地,改變了科委的窮酸樣,了不起。而有的人當了十年科委主任,科委還是一窮二白,地位每況愈下。如果科委下一任領導有侯衛東一半的能力,科委地位將持續提高。」
四樓,縣委書記辦公室。楊大金進門以後摸了摸桌面,又拿起茶杯檢查,他見茶杯內側有一圈淡黃色的茶垢,皺著眉頭走到了綜合科辦公室。楊大金舉起手裡的茶杯,對任小蔚道:「任科長,馬書記下午要回辦公室,你看看這茶杯,裡面是什麼?」
任小蔚看到裡面的茶垢,微紅了臉,道:「對不起,我馬上安排人重新把辦公室打掃一遍。」
楊大金叮囑道:「辦公室工作是為領導服務,一定要細心,否則做不好工作。你要記住一句話,領導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馬有財一直講究衛生,由縣長升為縣委書記,他由講究衛生變成有潔癖了。有一次他發現高背椅上有灰,不留情面地說了楊大金幾句,從此以後,楊大金就將打掃衛生作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馬有財下午4點回到了辦公室,進屋以後,隨手就摸了摸桌面,見桌面一塵不染,點了點頭,算是對楊大金工作的表揚。
「侯衛東什麼時候走?」喝著據說是從原產地買來的龍井茶,馬有財只覺得全身毛孔也熨帖了,突然問了一句。他是第一時間從沙州市委辦得到侯衛東調走的消息,比楊大金知道得還要早。
楊大金道:「洪昂秘書長來了一趟,正式文件已經到了縣委辦,要求在五天之內報到。」
馬有財放下茶杯,道:「侯衛東以前是縣委辦副主任,算是縣委辦出去的人。這一次調動,縣委辦還是要給他餞行,二級班子以上同志參加,屆時我也來碰杯酒。」
當初祝焱清理益楊土產公司的時候,侯衛東是急先鋒。當祝焱調至茂雲地區,馬有財迅速將侯衛東挪動了一個位置,報了當初一箭之仇。這一次,聽到侯衛東奇跡般地成為周昌全的秘書,馬有財立刻拋棄成見,親自為侯衛東餞行。
天下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國家如此,官場如此,人與人之間亦是如此,馬有財從祝焱身上悟得此道,侯衛東成為周昌全的秘書,他自然要特意結納。做不成朋友,至少不能讓侯衛東成為敵人,這是馬有財最真實的想法。
楊大金剛要跨到門口的時候,馬有財交代道:「這兩天侯衛東的飯局多半排滿了,你跟他商量一下,今天晚上不行就改在明天,不要讓小侯為難。」
楊大金心道:「在益楊,縣委書記請客,還用得著排時間?侯衛東是聰明人,就算是有安排他也會調整。」
撥通了侯衛東的電話,楊大金最初只說是縣委辦請客,侯衛東為難地道:「楊主任,感謝你和委辦全體同志,今天晚上我確實有安排,能否改個時間?」
楊大金這才使出了撒手鑭,道:「這是馬書記親自安排的。」
聽說是馬有財的意思,侯衛東道:「恭敬不如從命,晚上我聽從楊主任召喚。」
劉坤聽說是馬有財要請侯衛東吃飯,心裡酸溜溜的,道:「那就明天晚上。這是提前預約的,不能再變了,柳叔也是大忙人,很難湊齊。」
侯衛東誠懇地道歉:「劉坤,實在對不起了,明天一定。」
晚餐安排在縣委小招待所,這是益楊縣專門用來接待市一級領導的地方,沙州市一般部門領導都不會安排在這裡。侯衛東在任小蔚的陪同下,走進了馬有財經常出入的1號樓,見到縣委辦一張張笑臉,倒真的有了受寵若驚的感覺。
等到7點,馬有財才來,晚餐正式開始。
席間,馬有財談笑風生,妙語連珠,一改平日的嚴肅,讓在座的同志們認識到了縣委書記的另一面。
侯衛東酒量甚好,卻也架不住人多,大醉而歸。
小佳給侯衛東打了好幾個電話,聽到侯衛東話語中的酒意越來越重,聲調越來越高,心裡著急。給大哥侯衛國打了電話,侯衛國開著警車,一會兒工夫就將小佳送到了益楊沙州學院。
小佳進了屋,就聞到滿屋的酒味。只見侯衛東斜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被子只蓋在胸口一段,一隻皮鞋在床邊歪倒著,另一隻皮鞋不知被踢到什麼地方了。她俯下身為侯衛東脫衣服,聞到滿身酒氣,火氣沒來由就消了。
侯衛東被小佳弄醒了,見到小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在哪裡,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才想起是在沙州學院的家中。
「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侯衛東嗓子有些嘶啞,他回家以後,倒頭就睡。小佳將他的衣服脫掉,為他蓋上被單。
「大哥送我過來的,他已經開車回去了,你明天不能喝酒,否則我真的要生氣。」小佳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從冰箱裡取了一盒牛奶,用微波爐加熱,給侯衛東端了過去。她原本想罵幾句,可是見到侯衛東酒後的狼狽模樣,心就軟了。
侯衛東半盒牛奶沒有喝完,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
他知道要吐,就從床上坐起來,捂著嘴直撲廁所,稀里嘩啦吐了一陣,胃裡才舒服一些。
等到侯衛東再次醒來時,小佳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綠豆湯,她嗔怪道:「再喝醉,不給你熬綠豆湯。」
侯衛東頭要裂開一般,他苦笑著對小佳道:「明天還有兩桌酒,真的不想去吃,可是不去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