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能編謠言的,都不是一般人

莊智奇搭乘下午的航班飛回河州,高明勇親自到機場來迎接。汽車駛出機場,高明勇說:「我來接你時,杜總交代了,晚上有一個飯局,讓你一起去。」

莊智奇問:「什麼飯局?」

高明勇說:「河州成立了一個地產商協會,萬順龍當選為會長。今晚萬順龍設宴,除了杜總和你,安總也要參加。」

奔馳轎車飛馳在高速公路上,莊智奇抬頭望了望窗外,只見路邊的田埂上,不時有農戶在燃放鞭炮。莊智奇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農戶們都在放鞭炮?」

高明勇也一頭霧水:「不知道啊。剛才出城那一會,市區裡也到處在放鞭炮。我看了看日曆,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啊。」

前排的司機插話說:「你們還不知道啊?上午河州城就傳開了,每家每戶都要放鞭炮,否則自家的孩子就危險了。」

高明勇問:「怎麼回事?」

司機說:「前天晚上,河州北郊的一座道觀突然垮了。然後今天一早,就有人傳說,道觀垮了,閻王爺很生氣,派人來河州,要收一百個孩子去陰曹地府。只有放鞭炮,才能把來收人命的小鬼攆走。我老婆中午也買了一串鞭炮來放。」

莊智奇問司機:「你也信這套?」

司機笑著說:「談不上信。反正一串鞭炮值不了幾個錢,就當花錢買個心安唄。」

高明勇有些不屑:「這都什麼事啊?幾句鬼話,就讓全城人忙活起來。」

莊智奇心中也覺得好笑。但轉念一想,心情又有些沉重:「河州的高樓大廈,比起香港、澳門已經差不了多少了,可許多老百姓的觀念,還是相當落後。」

回到辦公室,莊智奇稍微休息了一會,就跟著杜林祥、安幼琪一道前往順龍集團的辦公樓。萬順龍與順龍集團常務副總孫興國等人早已恭候在頂樓豪華包間裡。杜林祥走進去後熱情地伸出雙手:「萬總,祝賀你啊。現在你當了會長,就是我們的領導了,以後還望多多關照。」

萬順龍笑著說:「林祥,你老提那個什麼破會長,我可要跟你急。就是一個屁用沒有的虛名,我實在推脫不掉,才勉為其難去當的。什麼領導啊?以後我命令緯通集團的房子售價不能超過一萬,或者哪塊土地拍賣,緯通不准參加,你會聽我的嗎?」

杜林祥哈哈笑起來:「萬總講話,總是一針見血。」

萬順龍同安幼琪早就認識,打過招呼後,他又握著莊智奇的手:「這位想必就是莊總吧?」

莊智奇點點頭:「萬總,你好,久聞你的大名。我就是莊智奇。」

萬順龍說:「早就聽林祥介紹過你,是一位頂尖的資本市場人才。」

莊智奇連聲說:「過獎了,過獎了。」

眾人落座後,杜林祥問:「怎麼就我們一家,其他的房地產企業呢?」

萬順龍微笑著說:「我就請了你。那個什麼協會,全是空架子,沒啥用。河州的地產界,也就咱倆了,其他開發商,湊一塊也趕不上咱們。」

杜林祥說:「萬總家大業大,說話有底氣啊。我可沒有你那樣傲視群雄的氣魄。」

萬順龍悠閒地點燃一支煙:「去年本土開發商中,順龍與緯通加起來的份額,佔了60%多。我這句話哪裡誇張?這幾年發展下來,那些小開發商,早被咱們甩出去老遠了。」

杜林祥臉上依舊是那副憨厚的笑容:「小弟我比起萬總,還差得遠。」

萬順龍說:「今天就是借這個狗屁協會的名義,請林祥兄弟,還有安總這樣的老朋友,以及莊總這樣的新朋友聚一聚,大家來個一醉方休。」

安幼琪說:「萬總今天打算請我們喝什麼酒?」

孫興國說:「今天請諸位貴賓體驗一下我們最新式的喝法。」

在座的,都是成天泡在酒罈子裡的人,大陣仗見得多了,實在不知這酒還有什麼新喝法。孫興國招呼服務員:「把東西端上來。」

只見從外面走進兩名服務員,一人手裡拎著一瓶高檔白酒,另一人手裡端著一個筲箕,筲箕裡盛著熱氣騰騰的米飯。

杜林祥小時候在農村就編過筲箕。那是一種用細竹篾絲編織的圓形淺竹筐,用來盛米淘米,上面有許多細條小槽。他頓時來了興趣:「這是怎麼一種喝法?」

萬順龍拍著杜林祥肩膀:「你別急,再看看。」

服務員將盛著米飯的筲箕放在一口大碗上面。另一個服務員則擰開酒瓶,將滿滿一瓶白酒緩緩倒進米飯裡。大約一分鐘後,這些白酒便濾過米飯與筲箕,流入下面那口大碗中。

莊智奇頗為好奇:「這酒濾出來是什麼味道?」

孫興國對服務員說:「趕緊給每位貴賓倒一杯,讓他們嘗嘗。」

見眾人杯裡都盛滿了酒,萬順龍便舉起杯子:「來,兄弟我先乾為敬。」

杜林祥等人也把杯子裡的酒喝了下去。放下酒杯,杜林祥有些陶醉:「這酒香裡又夾雜著一股米香,別有一番滋味。」莊智奇也說:「經過熱騰騰的米飯一過濾,酒喝起來還有溫度。」

杜林祥豎起大拇指:「以前只知道萬總海量,不曉得你還是個懂酒之人。酒到了你這兒,果真喝出了新名堂。」

萬順龍哈哈大笑:「這哪裡是我的發明,真正的智慧在民間啊。」

萬順龍解釋說:「前段時間到鄉下去看望一個親戚,發現他們竟然是這麼一種喝法,我便學了回來。如此一弄,酒就發生了三種變化。第一是經過加熱,酒有了溫度;第二,就像剛才林祥說的,酒香中夾雜米香,有點像醪糟,但又不是醪糟;第三,過濾之後,白酒的度數降低了。」

安幼琪說:「有道理。今天咱們喝的是52度高度酒,但我剛才喝了一杯,感覺比以往要溫和一些。」

萬順龍說:「我回來之後,又做了許多試驗,比如用什麼米過濾,酒最香甜。我試了泰國香米、東北的珍珠米,最後發現還是洪西農家剛打出來的新米最好。在時間上也有講究。如果想米香味再重一些,可以把米飯放在大碗裡,倒進酒後泡一陣子再過濾,也可以像今天這樣,直接過濾就端上桌喝。」

莊智奇說:「這種喝法,等於降低了酒精度數,也算是養生之道。」

「不過它也有弊端。」萬順龍說,「就是過濾後的酒,不能再存放了。哪怕就放上一天時間,也會變質,所以今天咱們得努力,把這些酒消滅乾淨。」

有了萬順龍這番開場白,酒桌的氣氛自然被調動了起來。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臉上紅霞飛。趁著興致高漲,萬順龍也講起了酒段子:「據說有個局長天天喝酒,喝得老婆都受不了。老婆就到處去反映情況。告到紀委去了,紀委書記說,該喝不喝也不對;告到人大常委會,人大主任說,喝酒的開支早列在預算內;告到婦聯,婦聯主席說,我家那位也是天天醉;最後找到書記,書記拍板了:喝死了我們為他開追悼會。」

滿桌一陣大笑。孫興國站起來給杜林祥敬酒,杜林祥此刻心情也不錯,便打趣道:「孫總,你知不知道酒桌上有句話:屁股一抬,喝了重來。」

孫興國反應也很快,立刻說:「真沒聽說。但我曉得另一句話:屁股一動,表示尊重。今天站起來敬杜總,就是表示一種尊重。」

「還是老孫名堂多!」杜林祥大笑起來,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酒酣耳熱,杜林祥拍著萬順龍:「萬總,你的那本《順龍有悔》,我可給公司每個員工都買了一本,讓他們好好學習。」

「哦。」萬順龍扭頭說,「大家看後有什麼意見?」

杜林祥說:「就我手下那幫人,能把書中精髓學個十之一二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有什麼意見。」

萬順龍說:「你這話,我擔當不起。」他又指著莊智奇:「莊總,早聽說你是大才子。你給我說說,那書有什麼問題?」

莊智奇放下酒杯,說:「書的確是本好書,我們只有頂禮膜拜的份。但我有一個疑問,今天正好向萬總討教。作為一本成功商人寫的書,書中談商業的篇幅不多,更多在談歷史、談藝術、談人生,不知當初萬總是怎麼考慮的?」

素來好為人師的萬順龍,自然不會放過賣弄學問的機會,他坐直身子開始侃侃而談:「南懷瑾先生說過,所謂歷史,常常人名、地點、時間是真的,內容卻是假的;小說呢,人名、地點、時間都是假的,但那個故事往往是真的。叫我寫一部順龍集團的商業發展史,怎麼寫?裡面有很多東西,都是不能拿出來與外人分享的。可如果要違心講假話,那我還寫書幹什麼!所以,我決定少談商業。總之,有些話我不能說,但說出來的一定是真話。」

杜林祥默不作聲,他知道萬順龍這番話確是有感而發。就說順龍集團發展歷程上,姜菊人所給予的巨大幫助,萬順龍敢寫嗎?還有萬順龍機關算盡,甚至不惜使陰招,讓我杜林祥在摩天大樓項目上栽了個大跟頭的事,他會寫嗎?所有這些,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別說順龍集團了,現在中國哪家企業,敢把自己的發展歷程毫無保留地攤在陽光下?這些年來,杜林祥就從沒讀過企業家傳記之類的書籍。在他看來,書裡那些激動人心的勵志故事,還是留著去忽悠大學生吧。

「按萬總這麼說,那歷史書就沒有讀頭了。」莊智奇笑道。

萬順龍正色說:「讀當然要讀,但正如孟子所講,盡信書不如無書。我隨便舉個例子吧,比如三國時的夷陵之戰,歷史學家都評價說劉備不聽諸葛亮的勸告,執意興兵,最終慘敗而回。但我認為,劉備力排眾議決定出兵,倒是一個真正的戰略家。」

杜林祥讀書不多,但對於《三國演義》卻是爛熟於心。他不解地問:「事實最後不是證明,劉備敗了嗎?否則也不會有白帝城托孤。」

「林祥,你這就是以成敗論英雄了。」萬順龍說,「《三國》我不知道讀過多少遍了,越讀到後來,就越覺得劉備當時必須伐吳。關羽大意失荊州,等於把一個戰略要地拱手讓人。失去了荊州,就注定蜀漢政權只能偏居一隅,永遠不再有逐鹿中原的機會。」

「為什麼這麼說?」萬順龍自問自答,「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幾十萬大軍想沿著這條險路殺出去,何其困難!所以諸葛亮六出祁山,都失敗了。退一步說,就算他成功了又怎麼樣?出了祁山,大軍還在陝西一帶,離魏國的首都遠著呢。但荊州不同,從荊州出發,四面都是平原,糧草輜重便於運輸。只需幾天時間,大軍就能直指許昌、洛陽。」

見眾人聽得聚精會神,萬順龍愈發得意:「所以對於劉備來說,荊州不能丟。丟了荊州,就丟了國運,往後哪怕撐個幾十年,也不過苟延殘喘。況且從當時形勢分析,蜀國兵強馬壯,是有可能奪回荊州的。蜀、吳交戰之初,蜀軍不就勢如破竹嗎?換作我是劉備,也一樣會以傾國之兵,殺向荊州。」

「過去人們指責劉備伐吳,是出於一時義憤,為關羽報仇,這更是無稽之談。」萬順龍說,「劉備一代梟雄,連兒子都可以摔,哪裡會在乎一個兄弟的死活?況且關羽死在公元219年,劉備伐吳是在公元221年,中間隔著整整兩年呢!劉備絕不是一時意氣用事,而是為自己出兵找個借口而已。」

「聽萬總這麼一說,還真有道理。不過為什麼會有夷陵之敗呢?」莊智奇此刻也來了興趣。

萬順龍說:「出兵討吳,戰略上是正確的,但具備戰略眼光的劉備,在戰術上犯了大錯。蜀軍百里連營,營寨又都是由木柵所築成,周圍全是樹林、茅草,一旦起火,就會燒成一片。最後,讓陸遜火攻得手。」

萬順龍接著說:「咱們現在看歷史,就得一分為二。不能因為劉備戰術上的失誤,就否定其興兵伐吳的戰略正確性。」

杜林祥拍起手掌:「聽萬總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這句話,杜林祥是發自肺腑的。他甚至覺得,萬順龍如果不經商,應該會是一位著作等身的學者。

萬順龍哈哈笑道:「我這人啊,沒事就喜歡瞎琢磨。而且對於許多早有定論的事,我也要去質疑。我最推崇胡適先生那句話,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哦,」莊智奇說,「萬總還有哪些高見?」

「隨便舉個例子吧。」萬順龍說,「都說崇禎殺袁崇煥,是中了皇太極的反間計,自毀長城。我當初就大膽假設,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袁崇煥真是一個內奸,崇禎殺對了。只不過後來滿人得了天下,反過來矢口否認和袁崇煥有勾結,還把一個天大的屎盆子扣在崇禎頭上。我帶著這個疑問,就去翻書,查閱各種史料。直到目前,還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來支撐我的觀點。不過在此過程中,我卻明白了另一點,即便崇禎中了別人的反間計,也談不上是自毀長城。」

「怎麼說?」莊智奇問。

萬順龍說:「袁崇煥雖然有過寧遠大捷,炸傷努爾哈赤致死的壯舉,不過其復出後督師遼東那幾年,也是戰績平平。和八旗鐵騎對陣,頂多算是沒吃大虧,但絕對沒佔著便宜。滿人把袁崇煥當成入關路上的絆腳石,或許不假,但要說對其多麼忌憚,就言過其實了。有袁崇煥在,明朝也收復不了遼東;袁崇煥不在了,換個吳三桂,山海關照樣沒丟嘛。」

莊智奇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拇指:「早就聽說萬總是有名的儒商,今天算是開眼界了。」

萬順龍算是來了興趣,接下來的時間,幾乎成了他的專場學術報告會。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里,任由他指點評說。

眼看飯局接近尾聲,萬順龍才收起了學者派頭,重新露出商人的狡黠。他點燃一支煙,不緊不慢地說:「林祥,你買殼上市的事,運作得怎麼樣了?」

杜林祥一聽這話,知道今天飯局的主菜終於端上桌了。他頓了頓說:「不是太順利,也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也一樣。」萬順龍歎了一口氣,「谷偉民這個王八蛋,精得很哪!」

萬順龍話鋒一轉:「下個月,城西又有兩塊地要拍賣了,緯通有什麼想法沒有?」

安幼琪目前分管公司的地產業務,她接過話茬:「那兩塊都是黃金寶地,在商言商,緯通當然想吃下來。不過聽說萬總也看上那兩塊地了,我們和順龍集團相比,實力還有差距啊。」

萬順龍笑了笑:「據我所知,外地的大開發商目前對那兩塊地沒什麼興趣,報名參加拍賣會的都是本地企業。正如我剛才所說,河州本地房企,除了順龍與緯通,都是蝦兵蟹將,不值一提。如果林祥真對那兩塊地感興趣,我可以成人之美。」

萬順龍接著說:「生意場上,就得互相給面子嘛。為了兩塊地,咱們在拍賣會上使勁加價,到頭來即便一方獲勝,也把成本抬高了。與其這樣,不如我知難而退。林祥,咱們是老朋友了,我也知道緯通自打運作摩天大樓之後,資金鏈一直很緊張。瞅著眼前有個賺錢的項目,我也就發揚一下風格。」

「萬總真是大氣。」杜林祥嘴上說著客氣話,心裡卻跟明鏡似的。主動退卻,絕非萬順龍的性格。萬順龍先提上市的事,接著又說到土地競拍,實則是想和自己做筆交易——順龍主動退出土地拍賣會,緯通則放棄從谷偉民手上買殼的打算。

安幼琪也是心知肚明:「萬總,你這次成人之美,有什麼附加條件沒有?」

萬順龍續上一支煙:「談條件就俗了。只能說,咱們之間互相支持一下。關於順龍集團買殼上市的事,林祥能不能支持一下呀?」

「萬總的意思我明白了。」杜林祥搓著手,「但緯通的情況你也清楚,如今債台高築,就指望在資本市場圈點錢回來救急。」

萬順龍說:「緯通的情況我當然清楚。我向來是把緯通當成合作夥伴而不是競爭對手,我是真心希望你們企業走上正軌。當初緯通情況危急時,我不是既花錢買樓,又借出一大筆款,幫助你們渡過難關嗎?以後根據情況發展,那筆借款你們也能延期償還。」

杜林祥在心中狠狠地罵了一個「呸」字。他最討厭萬順龍這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樣!老子能有今天,還不是拜你所賜!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姓萬的,你等著!

「是啊,感謝萬總當初仗義出手。」杜林祥強迫自己裝出感激涕零的樣子。

莊智奇這時開口:「萬總,今天你提出的方案,恐怕我們得回去開會研究之後,才能答覆你。」

杜林祥很感謝莊智奇跳出來替自己解圍,他點頭說:「這種大事,是得研究一下。」

「當然,當然。」萬順龍點頭說,「這也是情理之中。」

「你看我,」萬順龍忽然拍著腦袋,「說不談生意,怎麼這會兒又扯到生意上去了?還是喝酒!興國,還剩多少酒?」

孫興國答道:「還剩小半瓶呢。」

萬順龍說:「咱們還得再使把勁呀。開頭我就說了,大米一過濾,這酒就存放不了了。」各懷心事的眾人,又開始把酒言歡。

安幼琪覺得包間裡太悶,想透透氣,便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外面一片爆竹聲響,煙花滿天。她也聽說了河州百姓今天放鞭炮驅鬼的事情,就歎了口氣:「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信這些。」

孫興國卻得意地笑起來:「不好意思。滿城鞭炮響,吵著安總的清淨了。」

「老百姓放鞭炮,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安幼琪奇怪地問。

杜林祥立馬想起了什麼:「萬總,這鞭炮……」

萬順龍瞪了一眼孫興國:「你這嘴巴,實在可惡。」

「我說怎麼全城老百姓都放起鞭炮了。」杜林祥一拍大腿,「聽說幾個月前萬總收購了一家鞭炮廠,準備拆了在原址搞地產開發。今天這滿城鞭炮響,我就一直在納悶,可又不好意思問你。」

萬順龍哈哈大笑:「那個鞭炮廠是我三個月前買的,準備拆了廠房修個度假酒店。後來發現倉庫裡還堆著許多鞭炮,就琢磨著把鞭炮折價賣了。錢多錢少無所謂,關鍵是把地方騰出來。可最近沒什麼節慶假日,那些鞭炮哪怕虧本甩賣也沒人要。」

萬順龍接著說:「項目經理天天在我面前叫苦,還說鞭炮是特殊產品,實在不行還得花錢請專業公司來銷毀。我一聽這話就氣得拍桌子。我教訓他說,順龍集團不缺這點小錢,但好端端的產品,拿在手裡賣不掉,最後花錢來銷毀,實在是一個商人的奇恥大辱。正好這時,城郊的道觀垮了。臨機編了個放鞭炮驅鬼的段子,只半天時間,倉庫裡積壓的鞭炮便銷售一空,而且還是高價。」

莊智奇感慨道:「以前聽過一句話,謠言止於智者。我覺得還應加一句,謠言起於智者。古往今來的那些謠言,可真不是一般老百姓能編出來的。」

安幼琪說:「恕我直言,萬總你這一招,放在那些民智已開的地區,恐怕就不吃香了。」

萬順龍點頭說:「安總說得太對了。甭說在國外,哪怕就是北上廣深這些城市,估計也沒人信這套。但中國太大了,依舊有許許多多像河州這樣的城市。另外還有更多的城市,比河州還落後。仔細一想,這不是發財致富的契機嗎?幾十年經濟發展下來,老百姓兜裡都有點錢,也具備一些購買力了。可大多數人的意識,還是相當落後。正所謂人傻錢多,就看生意人能不能速來了。」

酒席結束了,萬順龍親自送杜林祥一行下樓。坐上車後,杜林祥問莊智奇:「這頓飯吃下來,對萬順龍有什麼印象?」

莊智奇思忖了一會兒,說:「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杜林祥笑了起來:「為了認清這個人,我花了幾年時間,交了幾億的學費。你不簡單,一頓飯的工夫就大功告成。」杜林祥又問:「今天萬順龍算是把話挑明了,你怎麼看?」

莊智奇說:「大主意還得杜總拿。」

杜林祥閉上眼睛沉思良久,然後惡狠狠地說:「當他是在放屁!」

《掌舵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