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在賀之軍的棋局中,呂有順不過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

莊智奇、陳錦兒回到別墅時,徐浩成的牌局剛好結束。一起用過晚餐後,徐浩成將杜林祥、莊智奇叫去書房。徐浩成的書房很大,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杜林祥見過許多高官巨富的書房,一個比一個氣派。徐浩成的書房固然不小,卻遠不能拔得頭籌。吸引杜林祥目光的,倒是書桌上的幾本書。其中一本書,攤開著擺放,還有幾本書裡,夾著書籤。

由此可見,與許多愛用滿屋書籍裝點門面的人不同,徐浩成真把讀書當成一種習慣。杜林祥讚道:「徐總百忙之中仍不忘讀書,令人欽佩。」

徐浩成說:「書到用時方恨少。年輕時游手好閒,讀書很少,如今只好努力補課。」

「徐總知道,我小時候讀書也不多。可時至今日,還是拿不出你這種決心來埋頭讀書。慚愧之至啊!」杜林祥這幾句話,真是出自肺腑。

徐浩成說:「我以前也和你一樣,提起讀書就頭疼。直到趙瘋子的一番話,讓我感覺醍醐灌頂。」

杜林祥問:「趙老怎麼說?」

徐浩成笑起來:「趙瘋子說,小時候不讀書的人,腦中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混跡於江湖,經歷幾番浮沉,閱歷自然豐富一些。因此,像你我這樣腦中既沒有條條框框,又有些閱歷的人,讀起書來反而事半功倍。」

杜林祥與莊智奇默默聽著,一時分辨不清,趙家亮的話,究竟是至理名言還是歪理邪說。只聽徐浩成繼續說:「聽了趙瘋子的話,我索性扔掉條條框框,連讀書也來它個天馬行空,無拘無束。這樣不僅輕鬆許多,而且收穫頗多。」

莊智奇問:「有什麼收穫?」

徐浩成正色道:「比方《西遊記》,人家從前往後順著讀,我卻從後往前倒著讀。」

「倒著讀?」杜林祥更加疑惑不解,莊智奇則想起金庸小說中歐陽鋒逆練九陰真經的故事。

徐浩成解釋說:「將《西遊記》倒著讀,頗有意思啊。小說開篇就是如來佛祖將真經交給唐僧師徒,讓他們去東土大唐傳教。」

杜林祥與莊智奇都讀過《西遊記》,他們好奇地追問:「接下來呢?」

徐浩成說:「東去傳教的路上,遇到各種妖怪,打來打去發現他們都有後台。八戒和沙僧心灰意冷,一個躲進了高老莊,一個鑽進了流沙河。只有悟空堅持到底一路斬妖除魔護送師父,但他得罪人太多,天庭面子掛不住,便去找如來佛祖商量,我們可以保證唐三藏平安到長安,不過你得把孫悟空這個刺兒頭給辦了。如來最終妥協。天庭與如來聯手,悟空敗下陣來,被壓在五指山下。唐三藏卻拋棄了孫悟空,孤身來到長安,在長安傳完教,被封為御弟,享受完榮華富貴,壽終正寢。」

「再後來,」徐浩成抿了一口茶,「悟空憤憤不平,想盡辦法指望逃出五指山。天庭與如來再次聯手,將壓住悟空的石頭徹底鎖死,斷了悟空出逃尋仇的路。為掩人耳目,他們把五指山改名成了花果山,還強令一大群猴子來此定居。」

「有意思!」杜林祥大笑起來。莊智奇則歎息道:「順著讀《西遊記》,不過是部神話小說,徐總倒著讀,反而成了一部現實主義小說。佩服,佩服!」

「小說可以倒著讀,不過杜總送我的畫冊,還是得順著讀。」徐浩成拿起緯通集團的宣傳畫冊說道,「咱們緯通這一年多時間的發展,可謂突飛猛進啊!」

杜林祥說:「當著徐總我也不客套,緯通這一年多拿下的地塊,未來都會大幅增值。不過目前,我還是負債纍纍,只能期望盡快上市化解危局。」

「做企業,難免如此。」徐浩成說,「關鍵是把資金鏈維護好,就不會有大問題。我相信杜總的眼光,你看準的項目,日後升值潛力一定十分巨大。就說河州那棟摩天大樓吧,儘管當初欠了些債,但聽說這棟大樓的租金近兩年可漲得厲害。」

「沒錯。」杜林祥說,「只要資金鏈不斷,未來這些項目都能賺錢。」

「說到這裡,我倒想起一件事。」徐浩成說,「杜總前不久在武漢拍下一塊地,準備開發樓盤。我的一個朋友,是做度假酒店生意的,他也看好這塊地,想拿過來蓋酒店。知道我與杜總是熟人,就想打聽一下,這塊地你能否轉手?」

「剛拍下的地就轉手,不太好吧。」杜林祥一臉為難的表情。

徐浩成接著說:「在商言商,當然不能讓杜總吃虧。我那朋友打聽了,這塊地杜總只付了四千萬的首筆土地出讓金,剩餘部分兩年內付清。另外前期的建築施工成本大約兩千萬。我的朋友說,他願意出一億二千萬拿過這塊地,剩餘的土地出讓金,也由他負責。」

徐浩成笑了笑:「杜總投入了六千萬,才兩個月時間,轉手就賺了一倍的利潤,也不算太為難吧。」

杜林祥立刻盤算起來,武漢項目如果順利完工,自己的利潤當然不止六千萬元。不過實現預期收益,是需要付出時間成本的。自己得辛辛苦苦施工,等到開盤才能回籠資金。從開盤到將所有房子賣出,起碼還得一年時間。這中間,尚有許多不可預估的風險。轉手就賣一億二千萬元,利潤固然少了點兒,但節約了大筆時間成本。用這些錢,還可以去運作其他項目。目前的緯通,資金鏈繃得太緊,賺快錢一直是自己的經營原則。從這點來看,將項目轉手,是筆划算的買賣。

杜林祥還意識到另一點,徐浩成口中的那位朋友,沒準正是徐浩成自己。生意場上,用「我的朋友」來做試探,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招數。徐浩成旗下一家註冊地在泰國的企業,不就在專門運作度假酒店嗎?

從流浮山的那餐海鮮開始,自己就在刻意結交徐浩成,以備將來需要時,人家能出手拉一把。如今,徐浩成伸出一張熱臉,好歹要給些面子吧!

無論從生意本身,還是考慮到與徐浩成的關係,杜林祥都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正當他準備開口答應時,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現在腦海。「別忙,再想一想。」杜林祥在心中提醒自己。

「智奇,你怎麼看?」杜林祥拉出莊智奇,希望借此消磨些時光,也好讓自己再考慮周全一些。

莊智奇當然明白杜林祥的心思,他頓了頓說:「徐總,我們在武漢那塊地面積不小,你的朋友僅僅蓋一座度假酒店,就需要把整塊地拿過去?」把問題拋給徐浩成,讓對方侃侃而談,莊智奇的任務就算完成。

徐浩成又講了起來。杜林祥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實則一句話也沒聽進去,他心中反覆權衡的,是另一件事情。

待徐浩成一席話講完後,杜林祥終於拿定主意。他雙手不停搓著:「徐總,如果你看上那塊地,拿去便是,價格什麼的,都好商量。不過既然只是你朋友,我就實話實說,武漢那塊地,是我親自選的。儘管如今位置偏了點,但處於建設中的地鐵沿線,附近又有一座大型立交橋。按目前那個區域的房價來看,你朋友一億二千萬的報價確實不低,不過從長遠看,我賺的遠不止這麼點。」

杜林祥這回真沒給徐浩成一點面子,一句話硬生生把人家頂了回去。徐浩成微笑著端起茶杯:「杜總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叫朋友再尋其他地方吧。」

「徐總,真不好意思啊。」杜林祥一臉歉疚。

「哪裡話!做生意嘛,講究的就是你情我願。」徐浩成笑意依舊,不過眼光中卻閃過一絲不悅。坐在一旁的莊智奇則有些疑惑,刻意要來與徐浩成套交情的杜林祥,為何這般堅定地拒絕了對方?

第二天,莊智奇飛回了河州。杜林祥說還有事情要處理,要在香港逗留幾天。這當然只是一個借口,他不過是到謝依萱的溫柔鄉里,尋求片刻輕鬆。

與謝依萱在一起的生活是甜蜜的,謝依萱也令杜林祥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杜林祥學會了在做愛前弄些前戲,調節下氣氛。譬如現今的他,也會將謝依萱脫光衣服放在床上,慢慢地撫摸、親吻,並不急著直奔主題。

可惜這一次的前戲,卻被呂有順攪亂了。杜林祥與謝依萱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氣氛,因為呂有順的電話而徹底打破。呂有順告訴杜林祥,自己正在北京,還讓杜林祥訂明早的機票,立刻飛去北京相見。

在杜林祥的印象中,市長大人還從未如此焦急地召見過自己。望著床上一絲不掛的謝依萱,他卻再也無法集中精力。

杜林祥搭乘早上七點四十的航班,從香港奔赴北京。早航班向來準時,上午十點半,飛機平穩地降落在首都機場。一出艙門,杜林祥就給呂有順打去電話。呂有順說自己正在河州市駐京辦,還讓杜林祥馬上趕過去。

河州駐京辦位於東直門附近,是一棟修建於20世紀80年代的老建築。儘管外觀毫不起眼,但歷任書記、市長都捨得在內部裝修上花錢。就在去年,陶定國、呂有順親自拍板,又對駐京辦進行了一輪徹底的裝修。如今的駐京辦裡,配有媲美五星級酒店標準的客房、餐廳,尤其是新打造的兩間總統套房,可謂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呂有順正在總統套房裡等著杜林祥。兩人握手後,呂有順說:「不好意思,大老遠把你從香港叫過來。」

「這話言重了,呂市長有什麼事,我理當鞍前馬後效勞。」杜林祥客氣地回答,內心卻疑惑起來。駐京辦裡的總統套房,杜林祥進來過多次,不過每次都是探望其他人。杜林祥還聽駐京辦的人說過,套房裝修時,呂有順來視察過幾次,甚至對裝修細節提出過意見。不過裝修完畢後,呂有順卻從沒進來過。呂有順的家就在北京,一般來北京出差都是回家住。偶爾需要住在駐京辦,呂有順也堅持住普通單間。今天,呂市長為何破例住進豪華的總統套房裡?

呂有順抿了一口茶:「今晚有個飯局,我是叫你專程趕來埋單的。」

「呂市長說笑了。」杜林祥不大相信,呂有順會因為一頓飯錢讓自己奔波千里。

「我可是認真的。」呂有順說,「今晚我請客,你來埋單。就三個人,除了我和你,還有另一位朋友。餐館我都訂好了,這一頓吃下來,怎麼也得好幾百。你包裡的錢帶夠了吧?」

「帶夠了,保證沒問題。」杜林祥已認定呂有順在和自己開玩笑。他接著又問:「另一位客人是誰?」

呂有順說:「省委副秘書長陳楓,你應當聽說過吧?」

「聽說過。」杜林祥連忙點頭,「他是省委書記賀之軍的大秘。」

「嗯,就是他。」呂有順說。

杜林祥問:「今天有什麼好事,呂市長要專門設宴?」

呂有順說:「喝一場送別酒,為我送別呀。」

「送別,送什麼別?」杜林祥雲裡霧裡。

呂有順說:「我馬上就要離開河州了。」

杜林祥半晌沒反應過來,好不容易回過神,他立刻神情緊張地問:「離開河州?呂市長要去哪兒?」

呂有順頓了頓說:「我要回北京工作了,去一家央企當總經理。國資委領導已經代表組織,正式和我談過一次話。省委賀書記那邊,也點頭答應了。」

杜林祥驚得目瞪口呆。此前相當長一段時間,杜林祥都以為呂有順接下河州市委書記已十拿九穩。再不濟,也可以去省委組織部或宣傳部工作,進入省委常委班子。畢竟,呂有順搭上了胡衛東那條線,與陳楓的交情也不淺。賀之軍來洪西這一年多,多次肯定河州的工作,對呂有順的印象應該也不錯。

杜林祥開口問道:「陶定國馬上要退休了,呂市長幹嗎不直接在河州接下他的市委書記?」

呂有順苦笑道:「我也想這樣啊。可惜啊,這種事不以我的意志為轉移。我在河州就是副省級,到了央企依舊是副省。在河州時,頭上有個市委書記,回到北京上面也還有個董事長。轉了一大圈,一點進步也沒有。」

杜林祥聽出了呂有順口氣中的抱怨,他說道:「為什麼會這樣?胡衛東就一點忙幫不上?」

呂有順歎了一口氣:「不僅是胡衛東,還有賀之軍身邊的陳楓,這回可都幫了我大忙。正是他們,早早告訴我,市委書記的事不要去指望了,省委常委也沒我的份。與其在河州苦熬,不如趕緊另做打算。」

杜林祥又問:「他們就不能幫你爭取一下?」

「爭取有什麼用?」呂有順說,「省委常委這等重要的人事安排,賀之軍豈會被一個秘書左右!胡衛東固然手眼通天,但賀之軍既然能當上省委書記,他本人又何嘗不是一個可以通天的人物?」

杜林祥也陷入一種巨大的失落之中。呂有順有市長任上的驕人政績,有胡衛東的奧援,還有省委書記身邊的大紅人陳楓為其美言,可惜到最後,依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林祥,有煙嗎?」呂有順問。

這還是第一次,呂有順在垂釣以外的時間,問人要煙抽。杜林祥趕緊掏出一支紅塔山,遞了過去。呂有順倒不講究,點上煙猛吸了幾口:「去央企也不錯,級別一樣,責任遠沒有市長來得重。另外,正兒八經地拿幾百萬年薪,收入也多得多。」煙霧飄蕩在寬敞的總統套房中,杜林祥也終於明白,呂有順為何一反常態住進豪華的套房。都他媽要離開的人,還在乎什麼狗屁影響!

杜林祥搖著頭:「我還是想不通,像呂市長這樣難得的人才,居然就……」

「我不是不想再進一步。」呂有順說:「該做的事我也都做了,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退一步想,官場詭異,早點離開或許不是壞事。」

「那個賀之軍,為什麼就不肯重用你?」到了如今,杜林祥少了許多顧忌,問起話來倒是直來直去。

呂有順靠在沙發上:「老實說,賀之軍對我的印象不算壞。他不是不肯重用我,而是手下有更需要重用的人。而我,當然只能為他們讓路。」

「賀之軍要重用誰?」杜林祥迫切想知道,誰會是未來河州新的掌舵人。

「徐萬里。」呂有順說。

「徐萬里?」杜林祥說,「就是如今的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他要來河州?」

呂有順彈了彈煙灰,點頭稱是。杜林祥卻有些迷惑:「徐萬里已經是省委常委,還是常務副省長,他幹嗎非來河州不可?」

「賀書記高明啊,他老人家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呂有順笑起來:「我就要離開官場了,索性今天就向你一吐為快。徐萬里前幾年從鄰省交流來洪西,一開始只是排名末位的副省長。你知道,是誰提拔了他,讓他成為位高權重的常務副省長?」

「應該是前任省委書記於永輝吧。」杜林祥說。

「沒錯。」呂有順說,「那於永輝為何會提拔徐萬里?」

見杜林祥搖著頭,呂有順繼續說:「省長姜菊人,省委副書記餘暉,都是土生土長的洪西幹部,在此地深耕多年。於永輝雖然貴為一把手,但畢竟是外來戶,好多事情也頗感掣肘。同為外來幹部的徐萬里,自然成為於永輝的同盟軍。」

呂有順喝了一口茶:「於永輝拔擢了徐萬里,徐萬里也懂得投桃報李。當初於永輝與姜菊人鬥法,徐萬里可是堅定地站在於永輝一邊的。」

於、姜之爭,在洪西早已是盡人皆知。杜林祥擺著腦袋:「可惜最後是兩敗俱傷,賀之軍成了新老闆。」

「賀之軍與於永輝一樣,也是外來戶。」呂有順說,「他也唯恐姜菊人坐大。而河州市委書記這個位置,太重要,既有省委常委之尊,又掌管全省第一大城市的人財物大權,不僅不能被姜菊人的人馬搶了去,還得安排一個與姜菊人不和的人。」

「而我,」呂有順又歎了一口氣,「沒啥後台,多年來見著菩薩就燒香,誰也不敢去得罪,自然不是賀之軍眼中的合適人選。」

杜林祥大致明白了呂有順落敗的原因。這官場裡的水實在太深,有時你樹敵太多,不廣結善緣不行;可像呂有順這樣,逢人便笑,絕不樹敵,到頭來也不行。

杜林祥問道:「讓素來與自己不和的徐萬里接掌河州,姜菊人就這麼認栽了?」

「這正是賀之軍的過人之處。」呂有順說,「面對這樣的結果,姜菊人縱然一百個不情願,可權衡利弊後還是會接受,甚至會附和賀之軍的提議。官場是講究資歷的,徐萬里本來就是常務副省長,來河州不過是平調。賀之軍提出這個人選,任誰也不大有理由反駁。另一方面,徐萬里當常務副省長,就在姜菊人眼皮底下處處鬧彆扭,對於姜菊人無異於眼中釘。將徐萬里打發來河州,大不了就是肉中刺。眼中釘與肉中刺,姜菊人恐怕更不希望前者。」

呂有順又說:「據我所知,省委秘書長林浩會接徐萬里的常務副省長。林浩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而且年紀也大了,仕途上已沒有更上一層樓的指望,用這樣的人去給姜菊人當副手,應該會很聽話。這大概也算賀之軍送給姜菊人的一份禮物。」

「來河州,徐萬里他願意嗎?」杜林祥問。

「當然。」呂有順說,「以後有機會,徐萬里可以從這個位置,直取省長寶座。河州畢竟是省會,還是副省級城市。在其他省,由副省級城市一把手直接晉陞省長的例子很多。因此來河州,徐萬里並不會失去什麼。相反,這裡還更容易出政績。」

「我還聽說一個消息。」呂有順又說,「賀之軍曾找徐萬里長談過一次,說徐萬里在鄰省時,一直在財政廳工作,之後由廳長升任省長助理,後來又交流至洪西。徐萬里一直沒有主政一個地方的經驗,這對於個人履歷的完整性來說,是塊硬傷。讓徐萬里來河州,也算是彌補這類缺陷。據說徐萬里聽了這番話,一度感激涕零。」

「看來賀之軍謀劃很久了,他的工作也做得很細緻。」杜林祥說。

呂有順「嗯」了一聲:「賀之軍比於永輝厲害得多。於永輝固然很精明,從不做賠本生意,但他不明白另一點——只顧自己賺錢,不肯分利他人的事,也很難成功。讓大家都有好處撈,有來有往,買賣才能長久啊!就說賀之軍這一招吧,我都不知道是一石几鳥了。拿下洪西最重要的山頭河州,把徐萬里收於帳下;姜菊人拔除了眼中釘,因此也不會激烈反對;林浩老來得福,還撈著一個肥差。」

「我看還有一點。」杜林祥補充道:「省委秘書長是賀之軍的大管家,放一個老油條林浩在那兒,只能說利弊參半。如今逮著機會,將林浩禮送出境,賀之軍也能去尋覓一個真正令他放心的人物。」

「對,你這分析很有道理。」呂有順微笑著點頭,不過只隔了幾秒又轉喜為悲,「在這樣一盤大棋局中,犧牲掉我這樣的小卒,賀之軍當然不會吝惜。」

杜林祥說:「縱然這次沒有機會,你就不能再等等,非要離開河州?」

呂有順又點燃一支煙,今天他抽煙很厲害,幾乎一支接一支:「賀之軍倒是給我暗示過,說讓我等待下次機會,還要我在河州繼續干市長,輔佐好徐萬里。」呂有順接著冷笑一聲:「領導的封官許願,是最不可信的東西。幾年後的事情,誰也保證不了。再說我也累了,索性回企業掙點錢。」

杜林祥一臉沉重:「陶定國要退休,呂市長再一走,河州黨政一把手都要換,這震動來得也太大了。」

「那是賀之軍考慮的事,不用我瞎操心。」呂有順說,「我提前回北京,估計徐萬里來河州會先接下市長的位置。半年後,再順理成章頂替退休的陶定國。」

「徐萬里當書記,市長誰來?」杜林祥又問。

呂有順搖著頭:「具體人選現在誰都不知道。不過我估摸著,會是一個林浩式的角色,好好先生,性格溫和,不會與徐萬里頂牛。賀之軍既然要栽培徐萬里,當然會扶助徐萬里在河州大權獨攬。派個作風強勢的市長來,就難以實現初衷。」

「林祥,」呂有順此時換了一種語氣,「我來河州這幾年,自認為幫了你一些忙,你也幫了我不少,以後恐怕我也有心無力了!趁著今晚這頓晚餐,我想把你引見給陳楓。你是聰明人,引見之後該怎麼去做,不用我多說。」

杜林祥忽然生出一股感激之情。毫不誇張地說,沒有呂有順,就沒有自己的今天。杜林祥一度將呂有順視作朋友,經歷許多事後,他明白自己與呂有順終究有天壤之別,兩人是無法成為真正的朋友的。不過,呂有順終究有恩於自己,哪怕不是朋友,也是恩人,還是一個在最後時刻都不忘拉自己一把的恩人。

「呂市長,你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都報答不了!」杜林祥動情地說。

「咱們之間,不說這些。」呂有順輕擺著手。頓了頓,呂有順又說:「這一年多,緯通發展很快。從土地儲備規模來看,已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全國性地產企業。估計離正式上市那一天,應該很近了。不能在河州幫你一把了,但我會在北京,靜候你大捷的佳音。」

《掌舵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