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蹊從唐小舟的身上爬下來,坐到一邊,說,好了,爸爸,我好了,我要做作業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唐小舟和女兒說了一句話,立即離開了她的房間。他不敢留在這裡,他擔心自己會哭出來。同時,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工作沒這麼忙了,一定要把星期六星期天的時間,交給女兒,要給她一些彌補。
大哥已經過來了。唐小舟坐下來,和大哥說話。他忽然有一種感覺,大哥老了,與自己拉開距離了,除了簡單的幾句話,彼此之間,似乎沒有再談的。大哥如同父親,維繫的,僅僅只是親情。彼此的情感非常非常近,而彼此的思想,又非常非常遠。這種感覺,讓他很痛苦,也很無奈。這種感覺,在當年的父親身上出現過,那是他大學畢業之後回到省裡當記者時,沒想到,現在又在哥哥身上出現了,這讓他心裡有一種苦苦的滋味。
並沒有太久,這種感覺,就被三哥的到來衝去了。
家門被敲響時,唐小舟還以是大嫂或者大姐回來了,小風將門打開時,看到三哥唐小栗,唐小舟多少有點奇怪。身為副縣長的三哥,應該是非常忙的,中午能夠抽空回來吃餐飯,就已經相當不錯了,他絕對沒有想到,三哥會回來得這麼早。
唐小舟立即站起來,和三哥打招呼。三哥進門時,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是唐小栗在縣政府的秘書小汪,一個是他的司機小古。縣級是不配專職秘書的,但實際上,每一位縣領導,都有一個非專職的專職秘書。小汪夾著公文包,左右兩手,各提了好幾個袋子,司機小古懷裡,還抱著一箱水果。
母親看到小汪和小古將東西往裡面屋搬,說,又拿東西回來幹什麼?上次拿回的水果,還沒有吃完呢。唐小栗說,那就多吃點,別那麼節約,現在我們不缺這些。說過之後,又轉過身對唐小舟說,老四,只你一個人回來的?
唐小舟有點不知怎麼回答,不明白三哥是問他是否有女朋友,還是問他是否帶了別人。
父親在這時說了一句,吃不完,浪費。
母親說,你姐和你姐夫可能要晚一點,他們去雷江了。
唐小栗說,小四不在家吃飯了,他要跟我走。
母親說,都說好了,怎麼又不在家吃了?
唐小栗說,鍾書記知道老四回來了,正在趕過來。
唐小舟吃了一驚,正要問,小汪和小古出來了。唐小栗交待他們,你們去下面等,我很快下來。兩人向唐小舟的父母告別,開門離去。門已經關上,唐小舟的父親才又說了一句話,吃飯。
唐小舟一直看著三哥,以為自己回家的消息,是三哥透露給鍾紹基的。對於鍾紹基,他的感情十分複雜,迄今為止,還沒有完全摸清趙德良的意圖,而鍾紹基一旦見自己,勢必涉及此事,自己怎麼談?有好幾次,鍾紹基去省裡,都想約唐小舟,唐小舟以各種借口推了,根本原因,也正在這裡。
唐小栗說,你別看我,我沒有把你回來的消息告訴任何人,也沒有這個時間唐小舟有些明白了,官場的事,就是這麼微妙。對於鍾紹基來說,重新回到趙德良的圈子,是他的第一要事,唯此唯大,其餘所有一切,都顯得不重要或者不那麼重要。既然他要重新打通這一關係,就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其中辦法之一,就是打通與唐小舟的關係。他去省裡想見唐小舟見不到,就一定得想別的辦法。那麼,他會不會在唐小舟身邊安排了眼線?既有可能在省委辦公廳安排這樣的人,也有可能在父母身邊安排這樣的人,只要他唐小舟一旦出現在高嵐,立即就有人向鍾紹基報告。
唐小栗站起來向外走,唐小舟只好跟著站起來。既然無處可避,只好迎上去。到底怎麼應付即將到來的局面,他現在沒有概念,路上應該還有時間想。
唐小舟駕自己的汽車,跟在唐小栗後面。他原以為,市委書記光臨,唐小栗一定會去高速公路口迎接,事實上,唐小栗的車並沒有出城,而是直接開去了月湖賓館。月湖賓館是新修的縣委招待所。老的縣委招待所和縣委禮堂建在一起,五十年代的建築,用了幾十年,直到九十年代,才規劃了一個大項目,建起了月湖公園。月湖公園分別有幾大部分,一是公園部分,二是廣場部分,三是風景區的公共建築部分。所謂公共建築,也就是縣委的一些公共設施,諸如新的縣委禮堂,叫月湖禮堂,新的縣委賓館,叫月湖賓館以及配套的餐飲設施。
原縣委書記建起這麼龐大的工程,確實是一大政績,本是大有希望升上去的。豈知工程還沒有建完,告狀信滿天飛,說書記搞政績工程,建月湖賓館就是為縣裡的領導在風景區建別墅。此外,告狀信還說,縣裡的幹部教師連工資都發不出,欠了半年,領導卻在這裡大建樓堂館所,為自己謀福利。結果是原縣委書記調到市裡當了一名局長,因為錯過了末班車,年齡過線,再也沒有升上來的機會了。
此事已經過去了多年,如今高嵐縣的民眾談起過去的縣領導人時,這位縣委書記成了政績最佳者。
唐小栗顯然是賓館的常客,他的車子進來,賓館的保安立即熱情地迎上,替他開車。唐小舟的車子跟在後面到達,反沒人過問。倒是小汪,沒有搶到給唐小栗開車門的機會,快步過來,等在唐小舟的車旁。小汪說,唐主任,你可以把鑰匙給我,我來幫你停車。
唐小舟略愣了一下。他的副主任還沒有下文,這是第一個叫自己主任的。
唐小舟打開車門下車,小汪立即坐上去。唐小栗等在前面,見唐小舟跟上來,便向前走去。早已經有兩個迎賓小姐恭敬地迎著唐小栗。唐小栗還真當出了官的感覺,在迎賓小姐打招呼的時候,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向前走了幾步,唐小栗又說,把休息室打開,我們在那裡坐坐。
休息室是個內外套間,顯然是準備給重要人物等客用的。剛剛坐下,服務員給他們送上毛巾,又送上龍井茶。
唐小栗喝了一口茶,問唐小舟,聽說趙書記對鍾書記有些看法?
唐小舟端起茶正準備喝,聽了這話,又放下了,說,你聽說了什麼?
唐小栗說,現在市裡有很多傳言。說是趙書記很惱火,原準備借助藍智蒙案,把鍾書記辦了。沒料到藍智蒙非常狡猾,不肯留下把柄,省裡拿她沒辦法。不過,對於這件事,趙書記動怒了,發了脾氣,要查某些官員。市裡有些人說,這段時間,鍾書記惶惶不可終日,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雙規。
唐小舟說,這些事,你聽聽也就算了,千萬別摻合。
唐小栗說,我當然知道。我還聽說,市裡有一幫人,就是劉延光的那幫人,正四處活動,告鍾書記的狀,據說有人告到了中央。那些人還經常在一起開會,發誓一定要把鍾書記拉下馬。還有人說,上次常委會之後,趙書記見了好幾個書記,根本沒有見鍾書記。鍾書記一次又一次找你,希望你幫忙,你幫不上。最後,鍾書記到你的辦公室轉了一圈,給人造成一個假象,以為是趙書記接見了他。
唐小舟心中暗自驚了一下。鍾紹基處心積慮,玩了那麼一招,沒想到還是被人看穿了。這話他自然不能說,只是說,這些人想像力真豐畜。
唐小栗問,你告訴我,鍾書記到底有沒有事?
唐小舟很理解三哥的心情。儘管鍾紹基在市裡他在縣裡,可整個雷江市的所有幹部,肯定都是排了隊的。最頂端的那個人倒下,整個隊伍雖說不一定跟著倒下,卻會被冷處理。新上位的人,自然會重用自己的一排人,而將別人的人當成異己,排除在圈子之外。就算某幾個人本事高超,折騰幾年之後,也失去了最佳的時間。排錯隊的懊惱.每個官場中人都有.這甚至不由你選擇。
唐小舟說,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夕如果是幾年前,你肯定做夢都想不到會當副縣長。別說副縣長,恐怕副鎮長都難,到現在還是個村長。如果這樣一想,你就不會有任何擔心了。人之所以困惑痛苦,是因為只看到上線,沒看到底線。一個心中有底線的人,是無畏無俱的。
唐小栗說,是啊,要回到以前,真的是很難。
唐小舟說,想通了就不難了。何況,你和別人不同。
到底怎樣的不同,他沒有說明。其實,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鍾紹基無論怎樣,那是鍾紹基的事。換句話說,無論什麼人上來,大概也不能完全忽略他唐小舟的存在,至少在現階段,他還處於上升期,大概不會有人傻到要得罪他的程度。既然沒人願意得罪他,自然也就不會有人為難他的兄弟。再說另一層意思,唐小栗辦企業算是成功的,即使不當這個副縣長,回去搞企業,大概也差不到哪裡63此時,小汪進來,對唐小栗說,馬上就到。
唐小栗立即站起來,唐小舟也隨即站起,隨三哥一起向外走。走到外面,站在酒店大門口,正對的是一個院子,大門邊,是兩排長青樹。不知什麼時候,大門口站了好幾名交警,筆直筆直的,像那些綠化樹一樣。一輛警用開道車過來,隨即停在一邊,後面是鍾紹基的黑色奧迪。
奧迪車直接駛上了酒店前面的前坪,停在唐小舟兄弟面前。唐小舟和唐小栗一齊迎上去,準備替鍾紹基開門。唐小栗見弟弟有同樣的行動,在最後一刻停下腳步,把這個機會讓給了唐小舟。
唐小舟打開車門,鍾紹基跨下來,與唐小舟握手,說,兄弟,你回來也不給哥哥說一聲,差點錯過了。
唐小舟握著鍾紹基的手說,我怕五一節沒時間回來,所以提前回來看看。
鍾紹基說,是要經常回來看看。又轉過身,看著跟上來的馮海波以及陳志光,說,安排在哪個廳?
馮海波和陳志光都想和唐小舟握手,可是,唐小舟只有一雙手,他的手正被鍾紹基拉著,沒有鬆開,兩人便失去了握手的機會。馮海波於是在前面引路,陳志光小心地跟在後面。更後面,還有一大群人,大家幾乎沒有注意到那些人。
從門口到餐廳,有較長一段距離,這期間,鍾紹基始終拉著唐小舟的手,一直沒有放過,直到進入餐廳,鍾紹基也不管別人,拉著唐小舟,坐到了主位。其他人也都坐下了,根本不需要司儀,所有人都明白自己該坐哪裡。馮海波坐在了鍾紹基的身邊,陳志光坐在唐小舟的身邊,再遠一點,馮海波身邊是唐小栗,陳志光身邊是人大主任。接下來是一大堆人,唐小舟認識的,只有縣委辦主任。
這種場合,大家說的全都是場面上的話,更多的,說的是酒話。
首先由鍾紹基致祝酒詞。鍾紹基端起酒杯,說,本來只是想看望一下我的兄弟小舟,沒想到縣裡熱情,搞了這麼大的陣式。我只好借花獻佛,和兄弟乾一杯唐小舟和鍾紹基碰杯,幹了這一小杯茅台,酒席就此開始。
酒場就是戰場,酒戰一開,輕易是停不下來的。唐小舟剛剛坐下,第二輪敬酒就開始了。馮海波敬鍾紹基,陳志光敬唐小舟。
唐小舟端起酒杯,對鍾紹基說,鍾書記,我本來想回來好好休息一下,看來,今天中午這一關難過啊。
鍾紹基正和馮海波碰杯,聽到這話,轉過頭來說,這裡沒有書記,只有兄弟.你要叫我哥。
唐小舟立即改口,說,哥,你就繞了小弟吧,下一道命令,讓小弟少喝幾杯酒。
鍾紹基說,既然沒有書記,誰下令?
唐小舟說,我哥發了話,看來,今天就算是每藥,我也得喝了。說過之後,一口乾了杯中酒。
唐小舟心裡明白,鍾紹基強調這裡沒有書記,只有兄弟,並非真的心裡就只有兄弟。兄弟之稱,是他們彼此間的約定,或者說一種默契,那是很私下的,根本不適宜公開。現在,他不僅強調這一點,並且主動稱兄道弟,政治目的,顯然遠遠大於私人感情。他大概是希望人們知道,他鍾紹基和趙德良的秘書稱兄道弟,感情非同一般。誰都知道,趙德良的秘書不是傻瓜,那是個人精,場面的事,混得極其熟槍。假若趙德良真的要對鍾紹基動手,別說稱兄道弟在一起喝酒,他肯定會繞著走。既然他敢和鍾紹基靠近,那就說明,趙德良並不真的想辦鍾紹基鍾紹基這些心理,唐小舟太清廷了。唐小舟心裡也裝了些事,卻不便對鍾紹基說出,只好借助這次酒會,暗中幫鍾紹基一把。
這杯酒喝完,馮海波過來給唐小舟敬酒。唐小舟說,馮書記,你等一下,我給我哥先敬一杯,然後我們再喝。
這實際又是一種表態,如果趙德良真的要辦鍾紹基,唐小舟大概是不會敬這杯酒的。陳志光原本給鍾紹基敬酒,鍾紹基已經端起杯子,聽到唐小舟的話,立即轉過身,說,好,兄弟這杯酒,我一定要喝。
馮海波立即說,那好,我和志光縣長陪一杯。
四個人於是同時喝下了杯中酒。
這餐酒喝了兩個多小時。唐小舟原以為,鍾紹基是大忙人,說不定酒席中途就退了。事實上,他一直留在這裡,期間秘書幾次進來,小聲向他匯報什麼,唐小舟以為他會離開,可他交待幾句後,秘書離去,他繼續留下來喝酒。由於鍾紹基放開了量,其他人自然不敢保留,縣委辦縣政府辦的那些人,相繼喝倒了好幾個。
正當唐小舟以為今天這關難過時,鍾紹基放下了筷子,對馮海波說,怎麼樣?是不是就這樣了?
馮海波立即說,下午安排點什麼活動?鬆一鬆筋骨?
鍾紹基揮了揮手,說,你們自己去活動吧,給我找個地方,我和小舟喝杯茶陳志光說,那去興銘茶莊吧,那裡的茶不錯,服務也好。
鍾紹基說,我懶得走。我看這裡的茶不錯,你們去弄間休息室,我和小舟休息一下吧。
縣裡明白了鍾紹基的意思,在月湖賓館替他安排了一個豪華套間。
唐小舟知道,鍾紹基今天來陪自己,肯定有目的,他的目的沒有達到,天大的事,都得讓位。既然他想單獨和自己談,那就談吧,儘管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談,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見招拆招,見機行事。
兩人進入房間,服務員送上剛沏的龍井,馮海波親自端來一盆水果。陳志光等幾個人,也都跟在後面。
鍾紹基向外揮了揮手,對馮海波等人說,你們忙自己的去吧,別在這裡礙事馮海波等人打過招呼退出,最後退出的馮海波,將門帶上。
坐在沙發上的唐小舟便想,鍾紹基會怎樣開始這次談話?直接問趙書記是不是對他有意見了?從此不肯再關照他了?這話恐怕問不出來。就算是問出來,唐小舟也一定不會回答。更何況,這話也太缺乏政治藝術了,這麼直白地問話的人,肯定不會是官員,尤其不會是高級官員。官員說話,充滿了藝術性,如果有誰將官員所說的話全部記下來,編成一本書,一百個人讀,肯定有一百個滋味。
大家都離開後,鍾紹基以唐小舟的任命為題切入。他說,公示快到期了吧。
唐小舟說,下星期到。
鍾紹基又問,省委辦公廳會考慮怎麼安排你的工作?
唐小舟說,也沒什麼特別的安排吧。我主要還是負責趙書記的工作。
鍾紹基說,這就好。我估計也是這樣,這是最好的安排。余開鴻在辦公廳主持工作,他的一畝三分地,肯定不能容忍別人擂一腳。你如果負責太多,就容易和別的同志產生矛盾,尤其是和幾個秘書長產生矛盾。這種消耗不值得。
唐小舟說,是啊,辦公廳藏龍臥虎,每個人都有很深的背景。我去辦公廳也已經幾年了,很多事,還是摸不清。
鍾紹基說,你當然摸不清。我早聽說了,你只是跟著趙書記,別的事,一概不聞不問。你是對的,你如果聞了問了,說不定早就被別人的口氣淹死了。最聰明的做法,就是既在圈子中,又在圈子外。兄弟你是高手,這麼多年的省委書記秘書,我都見識過,你是做得最好的。
唐小舟說,不是我聰明,而是我進不了那個圈子。說到底,還是一個字,怕.
鍾紹基點頭認可,說,確實,人還是要有些畏懼好。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反思,我是不是變了?坦率地說,這一反思,還真把我自己嚇了一大跳。我確實是變了。變了什麼?就是少了一顆畏俱之心。當官當久了,形成慣性了。習慣了一言九鼎,習慣了一呼百應,也習慣了眾星拱月,許多時候,難免沾沾自喜,自以為是,頭腦發熱。
唐小舟想,果然來了,這是在作自我檢討嘛。可這個話題,他不好接,只好喝茶,並且主動抽出一根煙,點起來吸。
鍾紹基接著說,我確實犯了錯誤,犯了飄飄然的錯誤。我會在大會上講,當共產黨的幹部,最忌諱的是驕傲自滿,以為自己了不起,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這是在批評別人,仔細想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鍾紹基說,剛開始進入官場的時候,我告誡自己,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給自己掛的警鐘,已經風雨剝蝕,銹跡斑斑,就算是猛地用力敲,也不可能像從前那麼響了。正因為警鐘不響,頭腦就開始麻痺,開始放鬆自己甚至是放縱自己。總覺得,只要自己不犯大錯,哪怕有點小毛病,也不算什麼。人嘛,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正因為有過錯,人才是人,才有血有肉。可是,肉可能是朽肉,血可能是污血,一旦把自己弄髒了,那就很難清洗了。這就像抽煙。
他揮了揮手中的煙,說,你不抽煙,你不知道。有了煙癮的人,難道不知道抽煙有害健康?肯定知道,而且,比那些不抽煙的人更清楚。可是,讓他戒煙?
太難了。除非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煙這種東西,否則,誘惑太多,隨時都可能開戒。人啦,真的需要強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一切慾望。偶然的一次放縱,很可能就是給自己的意志提供了一個缺口,一個讓壞習慣壞毛病甚至惡的慾望入侵的缺口。
說了一大堆,唐小舟一句都沒有回應,僅僅只是從喉嚨裡發出一種聲音,誰都不知道這種聲音表示什麼,或許僅僅只是表示他在聽。鍾紹基大概也知道這樣說下去不行,以唐小舟這種身份,肯定不會回應這類事,他迅速改變了話題,極其突然地說,老弟,是不是想個辦法,讓趙書記到雷江來轉一轉?
唐小舟感到為難了。這個時候,趙德良如果到雷江,顯然就是一種信號。換句話說,趙德良如果想發出這種信號,並不需要鍾紹基請,也不需要唐小舟提醒,他自然會來。更深一層,如果鍾紹基和趙德良的關係,真的緊密到了某種程度,也根本不需要繞這麼一道彎,鍾紹基的市委書記身份,可以直接向趙德良發出邀請。而目前這個時候,恰恰是極其微妙的時候,鍾紹基之所以遊說唐小舟,大概也是看出,趙德良輕易不會做出這種選擇。
難題拋給了唐小舟,他不得不應答。他說,他上次來雷江,還不到兩個月吧。首長到下面市裡參加活動,也是要講究平衡的。去的次數多和少,去的時間有多長,下面都瞪大眼睛看著。每一點不同,都被解讀成政治含義。所以,身為首長,其實也很不自由,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今年以來,趙書記還只到過雷江,其他市,一概沒有到過。如果短期內第二次再到雷江,全省都不知會說什麼。僅僅因為這個原因,上半年趙書記肯定不可能再來雷江了,除非有極其特殊的原因。
鍾紹基說,能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兄弟,你幫我出出主意。
唐小舟說,這個特殊原因,最好還是別找的好。趙書記上個月來,是因為他重視今年的黨建工作,將今年列為黨建工作年,而雷江又恰好搞了三正四以七星江南,與黨建工作年合拍了。可以說,這是今年江南省黨務方面的中心工作,是重中之重。但是,僅就這件工作來看,即使雷江搞成了一朵花,趙書記也不可能在沒有看過其他地區的情況下,第二次來雷江。這是想都不要想的。半年內,趙書記如果第二次到雷江,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有非到不可的理由。這種理由,相信沒有一個人願意有。
鍾紹基說,難道一點辦法都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