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回 岳鵬舉上表陳情
已諭張浚從長措置,卿之大軍未可遽發也。如聞卿果以目疾為苦,不至妨軍務否?近差醫官疾馳往卿所看視。卿宜省思慮,慎服餌,安靜調養。故茲親筆,以示眷懷。故敕。
紹興六年九月日付岳飛。
岳飛承詔。時人馬已到九江,上疏欲乘機征剿,復取中原。
疏進,高宗復降御書嘉獎。詔曰:
敕岳飛聞:卿目疾少愈,即提兵東下。委身徇國,竭節事君,於卿見之,良用嘉歎。今淮西既定,別無他警,卿更不須進發,且回軍鄂州屯駐。故茲親詔,卿宜知悉。
故敕,紹興六年九月日付岳飛。
岳飛接詔書讀罷,歎曰:「今日不乘此機會取復中原,何時能雪君父之仇而安靖天下也耶!」正是奸臣誤國,志士失心。
言罷泣下,因作《小重山》詞一律題於壁雲。詞曰: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籠明。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紹興六年九月下旬,岳飛復上表,乞終母服。表曰:草土臣岳飛札子奏:九月初五日,臣領兵至九江府,奉御書令臣領兵回鄂州屯駐。伏念臣孤賤之跡,幼失所怙。
鞠育訓導,皆自臣母。國家平燕雲之初,臣方束髮從事軍旅。但期盡瘁,不知有家。自從陛下渡江以來,而臣母淪陷河朔。凡遣人相繼道路,始能搬挈得脫虜禍,因驚悸致疾,遂以纏綿。臣以身服戎事,未嘗一日獲侍親側,躬致湯藥之奉。今者遭此大難,荼毒哀告,每加追念,輒欲無生。而陛下恩眷有加,即命起復提兵東下。今淮西既定,別無他警。臣重念為人子者,生不能致菽黍之歡,死不能終衰絰之制,面顏有靦,天地弗容。且以孝移忠,事有本末。如內不克盡事親之道,外豈復有愛主之忠。伏望聖慈矜憐餘生,許終服制。取進止。紹興六年某月日臣岳飛謹言。
岳飛表上,朝廷不允其請。
忽張浚遣呂祉入奏邊事,高宗召進內殿。呂祉奏曰:「樞密近來措置邊防,一應便宜行事就緒,因遣臣具奏以聞。」帝喜,顧謂尚書趙鼎曰:「朕可謂得人矣。今張浚治兵於外,甚得其宜,豈中原興復有望乎。」鼎奏曰:「此非專出浚力,皆忠臣義士戴宋恩渥,齊願報效所為也。依呂祉所陳,得非掩他人之績而獨居功於浚耶。」帝手詔遣呂祉於鎮江獎渝張浚。呂祉領詔,至鎮江見張浚。張浚問呂祉曰:「見君上曾有何語?「呂祉一一以趙鼎對高宗言白之。浚曰:「趙宰何以小覷我哉!」因懷恨之,每具表奏他事,則內語意微侵趙鼎。高宗遇覽張浚疏奏,謂鼎曰:「他日張浚與卿不和,必呂祉所致也。」鼎奏曰:「臣初與浚同政事,蒙陛下恩寵井隆,猶如兄弟。因呂祉離間,遂爾睽異。今張浚成功,當使之展盡底蘊,維持國運。
浚當留,臣當去位。乞允臣骸骨歸鄉,此陛下之盛賜也。」帝曰:「卿志何以遽促哉。如的願歸休,須亦待召浚還議之。」即下詔召張浚回朝。張浚承詔,率師還自鎮江,入見帝。帝曰:「召卿回,欲議趙鼎去就計。」浚奏曰:「趙鼎,國之元臣,多知舊政。陛下宜優詔留之以理朝廷。」高宗從張浚奏,遂寢其事。
十二月,集群臣復議遷都。趙鼎與折彥質請帝回蹕臨安,以據天下之勝,而擊中原之望。張浚奏曰:「天下之事不倡則不起。三歲之間,陛下一再臨江,士風百倍。今六飛一回,人心解體。乞乘勝攻河南,而車駕幸建康。進則可以恢復故疆,退則以示金人不敢來寇也。」又言劉光世沉湎酒色,驕惰不戰,不可為大將,請罷之。趙鼎復執於帝前曰:「擒劉豫而得河南固易然耳,能保金人不內侵乎。且光世累世為將,將卒多出其門,今無故而罷之,恐人心不安。」浚不悅。高宗止從張浚所議,大駕幸建康;罷劉光世淮西宣撫使職,降為萬壽觀使,以其兵隸都督府,命呂祉節制之。趙鼎因與浚不合,求退益力。
帝允其請,罷知紹興府。
卻說通問使何蘚還自金國,入朝高宗,以洪皓之書奏聞,高宗始知太上皇帝及太上皇后崩。帝得書,痛哭不勝情。下示諸臣曰:「朕不能奉太上皇帝生事之道,死不能盡終葬之儀,誠天地罪人也。卿等何以見議?「張浚奏曰:「太上皇帝既已崩矣,陛下須當嘗膽圖報,請遵以日易月之製成服,得以爰整干戈,駕征北漠矣。」高宗詔外朝從之,中宮仍循古禮,致喪三年。詔下,諸鎮咸知道君皇帝及寧德皇后鄭氏相繼而崩,皆發奮思致復仇雪恥。百官齊上表請遵以日易月之制,惟知嚴州府事胡寅上疏,請致喪三年,乞上衣墨臨戎,以化天下。帝覽疏,欲遂終服。張浚奏曰:「天子之孝,不與士庶同。欲終三年之喪,必思所以奉宗廟社稷。今梓宮未返,天下塗炭,願陛下揮淚而起,斂發而趨,一怒以安天下之民。」帝從之,乃命浚草詔,告諭群臣。浚又請命諸大將帥三軍發哀成服,使中外感動。帝皆從之,隨以王倫為奉迎梓宮使如金。次日,張浚上疏,乞求退位。疏曰:陛下思慕兩宮,憂勞百姓,臣每感慨,的期誓殲敵仇。
十年之間,親養缺然,爰及妻孥,莫之私顧。其意亦欲遂陛下孝養之心,拯生民於塗炭。昊天不吊,禍變忽生,使陛下抱無窮之痛,罪將誰執。念昔陝蜀之行,陛下命臣曰:「我有大隙於北,刷此至恥,惟爾是屬。」而臣終隳成功,使敵無憚。今日之端,自臣致。乞賜罷黜,取進止。
疏上,高宗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