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王明計進番總府王明計取番天書
詩曰:
何處名僧到水西,乘舟弄月宿涇溪。平明別我上山去,手攜金策踏雲梯。騰身轉覺三天近,舉足回看萬國低。謔浪肯居支遁下,風流還與遠公齊。笑殺王明無遠見,迷邦懷寶不堪提。卻說國師老爺點兩點頭,心裡想道:「中生好度人難度,寧度中生莫度人。王明這廝上山不打緊,騙了樵夫,得了寶貝,見了關聖賢,借了力氣,學了刀法,他只是說謊,不肯承招。不免再問他幾聲,看他怎麼?」又問道:「王明,你昨夜在那裡安歇來?」王明道:「不覺的天色昏黑,就在草地上權歇一宵。」國師道:「你睡著草裡做的好夢麼?」王明看見國師問得有些古怪,半會兒不敢開言。國師又趕他一句,說道:「你今日早上舞的好刀麼?」
王明只見扦實了他,連忙的跪著磕上兩個頭,才不敢說謊,把昨日一日的實事,昨夜一夜的實事,細說了一遍。國師道:「你的草在那裡?」王明雙手遞上來。國師看了一看,說道:「你好意收了,這是你防身的寶貝。我告訴你罷,你成家立業,顯祖榮宗,封妻蔭子,改換門閭,一條金帶,都在這根草上。」王明聽見國師許他一條金帶,他心中暗喜,說道:「若只是條蒙金帶,是副千戶,吃他三石八斗米;正千戶,吃他四石二斗米。若還是條光金帶,就是指揮僉事,吃他五石八斗米;轉一個指揮同知,就吃他六石二斗米。若是天地可憐見,掙了一條起花金帶在腰裡,就是指揮使,就吃他八石四斗米。若還該我的時運到了,指揮有功,就升一個游擊;游擊有功,就升一個參將;參將有功,就升一個副忠乓;副總兵有功,就升一個掛印的正總兵。到了正總兵,上去就易了。若是福分雙齊,一轉就是都督;都督一轉,就做伯;伯一轉,就做侯;侯一轉,就做國公。做了國公,擺開頭踏來,撐起大傘來,抬起四人轎來,好不維持也!」心下正在歡喜。
國師老爺又叫軍政司取過酒來,賞王明三杯酒。還不曾到手,只見藍旗官報道:「番將討戰。」國師道:「王明,你敢去出陣立功麼?」王明道:叫、的去得,只有一件不敢去。」國師道:「怎麼去得,又有一件不敢去?」』王明道:「小人的本領是去得,只因沒有披掛,這一件不敢去。」國師請元帥給與他披掛。元帥道:「披掛是將官的威風,怎麼少得?」連忙的取一副披掛與他。王明頂盔摜甲,披簡懸鞭。自古道:「人是衣裝,佛是金裝。」王明裝束起來,出一馬,就是九里山前楚霸王,喝一聲,就是灞陵橋上張翼德,那個不說道好一員將官!
國師道:「王明,你還飲過了那三杯酒。」王明舉起杯來,想了一想,說道:「小人去不得了。」元帥道:「軍中無戲言,怎麼一會說去得,一會又說去不得?」王明道:「元帥在此,豈不聞單絲不線,獨木不林?小的一個人怎麼去得?」元帥道:「我這裡少不得與你一枝人馬,放三個大炮,吶喊三聲,助你的威風,要你像個指揮把總行事。」王明道:「二位元帥老爺固是抬愛小的,只是這一千軍士,都是小人的班輩。他豈肯聽小人調遣?萬一威令不行,亂了軍法,連小人的性命也難保了,反不失了元帥的大機!」老爺心裡想道:「此人雖是一名小軍,倒有幾分機見,不可小覷於他。」說道:「王明,我這裡欲待築壇拜你為將,沒有工夫,欲待實授你一個官銜,猶恐人心不服。」連忙的把一口寶劍響一聲,抽出鞘來。真好一口劍:昆吾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良工鍛煉凡幾年,鑄得寶劍名龍泉。龍泉顏色如霜雪,良工咨嗟歎奇絕。琉璃玉匣吐蓮花,錯鏤金環生明月。
老爺提起個劍來,說道:「這口劍是萬歲爺親賜我先斬後奏的。我如今權時交付與你,倘有一名軍士不聽你調遣者,一劍就撇下他的腦蓋骨來。」自古道:「朝中天子三宣,閫外將軍一令。但得一朝權在手,等閒便把令來行。
王明得了寶劍,領了一枝人馬,一聲信炮,吶喊三聲,一直殺將前去。番官看見南陣上湧出一彪人馬,門旗下坐著一員將官,就高叫道:「來將留名!」王明心裡倒好笑:「只是這『來將留名』四個字,就羞殺我也,怎麼好?」自古道:「時來風送滕王閣,運去金鐘撒碎聲。」王明一會兒福至心靈,應聲道:「吾乃大明國征西統兵招討大元帥鄭爺麾蓋下大將王明。」說了這一聲不至緊,連眾人都服了他,都說道:「莫錯認了王克新,盡好拆拽哩!都督也是大將,元帥也是大將,都司、參將也是大將,這如今長官也是大將,王克新卻不是好拆拽哩!」王明高叫道:「你是何人?」番將道:「吾乃撒發國國王駕下總兵官圓眼帖木兒的便是。」王明道:「生擒我南朝三員大將可是你麼?」帖木兒道:「然者,就是。」王明大怒,罵說道:「番狗奴!敢如此無禮!」舉起刀來,分頂就砍,帖木兒手裡一張大斧,急架相迎。兩家大戰,殺做一堆,砍做一處。
南陣上軍士那一個不說道:「王克新果好一段本領。」那一個不說道:「王克新不是國師薦他,卻不埋沒了英雄豪傑!」帖木兒也看見王克新刀法利害,無心戀戰,虛幌了一斧子,竟敗陣而走,王明連忙的趕下陣去。左右都說道:「此人專用妖邪術法,我們不要趕他。趕他不至緊,怕吃了他虧。」王明一者是個初生兔兒不識虎,二者是個乘勝長驅不用鞭。不聽左右勸解,一任的趕他下去。可可的帖木兒又拿出一個甚麼寶貝來,敲了三下。王明頂陽骨上一會兒就走了真魂,翻下馬來。番陣上一聲梆響,一夥番兵番卒蜂湧而宋。王明看見不是頭勢,拿出隱身草,就不見了王明。帖木兒說道:「可怪,可怪!一行看見吊下人來,怎麼一行就沒去尋處?」
南朝軍士看見王明落馬,看見番兵番卒蜂湧而來,只說是拿是王明去了,都來報上元帥。元帥道:「原就不該趕他。」洪公公道:「王明倒不至緊,只是去了元帥的寶劍。」王爺道:「王明還有些妙處,決然拿不住他。」眾軍士道:「小的們看得仔細,分明是拿了他去。」道猶未了,王明走上帳前,說道:「你眾人還不曾看得十分仔細,你眾人還不曾看得十分分明。」這兩句話兒雖是說得輕,就把這些軍士嚇得魂不附體,魄不歸身。
王爺道:「我說王明還有些妙處。」元早道:「你果是落下馬來麼?」王明道:「非干小的武藝不精,不能取勝;只因他手裡拿著一個甚麼寶貝,敲了一響,小的頂陽骨上就走了真魂,就吊下馬來。」元帥道:「既是吊下馬來,怎麼又不曾捉得去?」王明道:「不敢相瞞二位元帥老爺說,小的身上也有一件寶貝,故此他捉小的不住。」元帥道:「你的寶貝也敲一下,也吊下他的魂,也教他落下馬來,卻不是好。」王明道:「各人的不同。小的寶貝只可防得自身,不能勾要他人落馬。」元帥道:「可恨這一班邪術,把我三員將官坑陷得在他國中,不知吉凶禍福,還是怎麼?」王明道:「小的明日還要出陣,和他廝殺。」元帥道:「你只聽見他敲得響,你就早早的抽身而回。」王明道:「稟過元帥,小的明日要他拿得去,才好就中取事,只是眾軍人敗陣而回,元帥老爺不要吃他驚嚇。」元帥道:「你也須要小心,不可誤事。」王明道:「不是小的誇口所說,料他粘一粘小的也不能勾。」
到了明日,圓眼帖木兒又來吆喝,王明道:「一客不犯二主。」飛身上馬而去。一聲炮響,南朝人馬一字兒排開。帖木兒看見門旗下,還是昨日的王明,心中大怒,罵說道:「我把你這個賊,你是何邪術,敢來煽惑軍心?」王明道:「你那番狗奴,一團邪術,還敢開大口說別人。」帖木兒更不打話,取出那個寶貝就敲。王明勒住了馬,憑他敲。敲了三下,王明又是衝下馬來。番兵來拿,又不見了個王明在那裡。帖木兒說道:「這個賊多半不是人,是個甚麼精靈鬼怪。」竟自領兵回去。王明說道:「這等一個寶貝,敲三下,拿住我一個將官;敲三十下,卻不拿住我十員將官?敲三百下,卻不拿住我百員將官?寶船上去子一百員將官,那裡還有來?趁我十年運,有病早來醫。我也趁著這個寶貝,跟他進城,看他是個甚麼動靜。好下手時須下手,得欺人處且欺人。」
卻說圓眼帖木兒回到教場裡,坐著牛皮帳上,吩咐大小番官說道:「南朝今番出一個鬼將,叫做王明,再也拿他不住。你們大小官員卻要謹守城池,盤詰奸細,怕他驀進城來,或有不測。你們另撥五十名軍士,到我府中看守我的寶貝。」眾人說道:「曉得了。」吩咐已畢,帖木兒回進府中。
帖木兒也只好這等仔細。那曉得王明就跟定了在他身邊,一句句的聽得明明白白,說道:「有了五十名軍士,就是我的路頭。」只見那五十名番兵都到總兵官府裡來,進頭門,王明也跟進頭門;進二門,王明也跟進二門;進第三門,王明也跟進第三門。到了寶藏庫前,卻有一個番官坐在那裡查瞧花名手本,把兩扇庫門關著一扇,掩著一扇,只捱得一個人進去。點一個,放一個;點兩個,放兩個。你捱我、我捱你,魚貫而入,沒有一個空兒進得身子。王明站著在側邊,眼睜睜沒奈何,一會兒,就點到四十八名上,王明心裡想道:「再點了這兩名,卻不枉費了這一番心!」可可的天假良緣,人逢其巧。第四十九名番軍是個兒子替老子,年貌不同,番官和他剝嘴,不肯放他進去。捱了一會,卻不是個空缺,王明早已閃將進去。進到裡面,四下裡搜尋一番,不見個甚麼寶貝。只見那五十名番兵走將進來,周周圍圍看著一池子清水。
王明心上有些不明,到了定更時分,卻假裝一個番兵的聲桑,歎一口氣說道:「這等一池的水,怎麼要個人來看他?」內中就有個口快的說道:「這一池的水,終不然要你看他!老爺的寶貝在裡頭。」王明卻曉得是個寶貝在水裡。雖然曉得是個寶貝,怎奈這五十名番兵眼也不呲,盹也不打,怎麼下得手哩!低頭一想,計上心來。又假裝一個番兵的聲嗓,說道:「一夜筵趕不得一夜眠,我們坐得這一夜過哩!」內中又有一個說道:「寶貝兒要緊,怕你坐不過麼?」王明又故意的說道:「我們眾人也好呆哩!五十名軍士分做兩班,二十五名看上半夜,二十五名看下半夜,豈不省些辛苦,兩利俱存。」內中就有一班要睡的番兵,都說道:「言之有理。我們分做兩班,那一班不要睡的,坐在池邊;那一班要睡的,就走到東邊房簷底下去,放倒頭就是一覺。」
王明說道:「中了我的機關。」看一看,只見二十五名都在南柯夢裡,他就平添中夜恨,頓起殺人心,把那二十五名睡著的番兵,一個一刀,就像砍瓜切菜一樣。王明道:「殺得我好快活也!」卻又來殺那二十五個坐的,只見那叫更的說道:「噫!這如今已是二更半了,你們睡的,好起來替我們也。」王明就充一個睡的,朦朦朧朧說道:「我們起來了,你們睡去罷。」那些人只說是這二十五名軍士起來了,都一個個的走到了西邊房簷底下去,放倒頭也是一覺。王明道:「斬草不除根,不如不動手。」看一看,只見這二十五名也是南柯夢裡,王明也是一個一刀,又結果了這二十五個。卻不乾淨了五十名看寶貝的番兵。
王明自由自在,掀過一池水來看著,只見水底下有一個池窖,池窖裡面卻有兩件寶貝。那兩件寶貝?原來一件有三寸圍圓的一個鍾兒,一件有一尺圍圓的一個磬兒。王明拿起他的來,到燈光底下打一看,只見一件寶貝上有一行字:鍾兒上鑿著「吸魂鍾」三個字,磬兒上鑿著「追魂磬」三個字。王明看了,吃了一驚,說道:「原來這兩件寶貝取了人的真魂,怎叫我南朝將官不受他生擒活捉!也罷,我明日拿他的寶貝,也還他一個席兒。」心裡又想道:「這西番的人最是奸巧。這兩件寶貝果是真的,便就好哩。萬一是個假的,又沒奈他何,反惹得元帥見怪。也罷,那裡去尋個人來試驗一試驗。」起眼又不見個人,漸漸的東方發白。王明走出庫門外來,只見庫門外又有一班外巡在那裡。王明拿出寶貝來,敲了三敲,那一班外巡一個一轂碌都跌翻在地上。王明說道:「這個是真的了。」竟歸寶船上來。
元帥道:「王明,你昨日出馬,今日方回,這一夜在那裡安身哩?」王明道:「元帥爺在上,是小的走進撒發國總兵官府裡面,找尋他的寶貝來。」元帥道:「可曾找尋著他的沒有?」王明道:「是小的找尋著了。」元帥道:「是個甚麼寶貝?」王明道:「原來他有兩件寶貝,一個叫做吸魂鐘,一個叫做追魂磬。敲了三下,就把人的真魂取將去了。怕你是甚麼潑天關的本領,搖地府的神通,也要吊下馬來。」元帥道:「怪不得那三員大將都吃了他虧。」馬公公又沒鞘鞭,說道:「既是這等寶貝,不得贏他,不如回轉南京去罷,後來再作道理。」王明道:「寶貝雖是利害,卻被小的騙得他的來了?」二位元帥大喜,說道:「妙哉!妙哉!有些寶貝,又何愁於他!你拿出來,我們看一看。」王明拿出寶貝來。元帥老爺接著,都看了一看,都說道:「這等一件東西,怎麼這等利害?」又問王明:「這兩件寶貝,怎麼敲哩?」王明道:「眼看著那個,就敲著那個。」馬公公道:「王明,你敲一個我們看。」王明也是弄鼻子的,就看著馬公公敲了三下。馬公公是個忠厚的,那裡曉得把他試驗,不知不覺的掀他—交。又好吃惱,又不好認真,爬將起來,說道:「二位元帥在上,好利害寶貝哩!」元帥道:「王明,也是你費了這一場心機。你明日拿出陣去,擒下番將,見你的功勞。」
那番將看見殺了他五十名軍士,偷了他的寶貝,惱了一日,不曾出門。到了第—二日,恨得牙齒咯叮咯叮的響,跑出陣來,高叫道:「王明,你這個賊!你殺了我五十名軍士還自可,你怎麼偷得我的寶貝來!你好好的頂在頭上,送來還我。你若說半個『不』字,我教你這些大小官軍,一個個都死在這我海裡。」王明稟過元帥,竟自出馬。又叮囑左右道:「你們多帶些鉤耙繩索來。」
卻說帖木兒看見個王明,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高叫道:「你這個賊!你怎麼殺了我五十名軍士?你怎麼又偷了我的寶貝?你敢來生擒我麼?」王明再不開口,衣袖裡就溜出一個吸魂鍾來,敲上一下。一下也還不曾響得住,帖木兒手裡把個扇子搖一搖,就把王明身邊的寶貝,一陣響風都招過去了。王明看見去了寶貝,只氣得眼瞪瞪的,不曉得怎麼個緣故?帖木兒得了自家寶貝,連敲三下,把王明又掀將下來,叫聲:「小卒綁了他!」卻又不見了形影。帖木兒雖然不曾拿得王明,卻得了寶貝,躍馬而去。王明心裡想道:「番官又不曾拿得,寶貝又去了,怎麼好回復元帥老爺?也罷,一不做,二不休!我不如跟他進城,看他招寶貝的又是個甚麼?待我一繳過兒結果了他;豈不為美!」連忙的一手拿了隱身草,一手提了一張刀,跟定了番官回去。
卻說番官到了府門,下了馬,卸了盔甲,敲了三下雲板,竟進內房裡面,王明早已跟到內房裡面。只見四個丫頭,一個夫人遠遠的迎接,接著問道:「連日廝殺,勝負何如?」帖木兒說道:「夫人,不好告訴你的。」夫人道:「勝敗兵家之常,怎麼不好告訴我的?」帖木兒道:「南朝出一個甚麼王明來,那個賊,盡有些利害。」王明站在背後,只奸笑哩!心裡想說:「這個番官真憊懶,千賊萬賊的罵人哩!」夫人道:「怎麼一個王明利害?」帖木兒道:「若論他本領,還不打緊些,只是一行吊下馬來,一行就尋他不著。」夫人道:「既是尋他不著,得放手時須放手罷。」帖木兒道:「他卻又不放我。」夫人道:「怎麼不放你?」帖木兒道:「他前日個晚上,驀進了我的寶藏庫來,殺了我五十名軍士,偷了我的寶貝,並不曾有人看見。若不是我的寶貝兒多,今日我的性命,卻不送在此人之手?」夫人道:「偷了你甚麼寶貝?」帖木兒道:「偷了我吸魂鍾、追魂磐兩件寶貝。」夫人道:「你今日又是個甚麼寶貝招他回來?」帖木兒道:「是個寶母兒。」夫人道:「怎叫做個寶母兒。」帖木兒道:「凡是寶貝見了他,一招就來,故此叫做個寶母兒。」夫人道:「是個甚麼樣子?」帖木兒道:「就是一把扇兒。」
王明站在背後,心裡想說:「原來是一把扇兒。這個不打緊,也好偷他的。」
夫人道:「我每常看見你這把扇兒,也只說是個尋常之扇,那曉得有這許多的妙用。只是還有一件來。是那一件?這等的寶貝不可造次,萬一有失,連那兩件寶貝也不能保,也日悔之,噬臍無及。」帖木兒道:「我也還不懼他。我還有一卷天書,還有些妙處,念動了那些真言,宣動了那些密咒,憑你寶貝在那裡,都要招將你的來!莫說只是我西牛賀洲,假饒就是東勝神洲、南贍部洲、北俱蘆洲,一霎時就都歸了我的手。」王明站在背後,吃了一驚,心裡想說道:「這番官好利害也!原來還有個甚麼天書。卻不曉得他的天書放在那裡?就有隱身草,沒處會他的來。」
只見夫人道:「相公,那天書放在那裡?」帖木兒道:「放在小花園之內書房裡面。」夫人道:「那裡卻謹慎,這三件寶貝也送到那裡去罷。」帖木兒叫過小童們來,把這三件寶貝送到後面書房裡去。夫人道:「相公差矣!這等幾件寶貝豈可假手於人?我陪你自家送將進去罷。帖木兒道:「多謝夫人厚愛。」
一個前,一個後,竟往後面書房裡跑。王明十分之喜,心裡想說是:「多得夫人領路。」悄悄的跟定了他。只見左一灣,右一角;左一穿,右一抹;直到後面,卻一個小小的書房兒。夫人道:「天書在那裡?」帖木兒道:「就在這個朱紅匣兒裡面。」夫人道:「你開來看他一看,怕有甚麼疏虞。」帖木兒開了鎖,取出來看了一回。
王明也站在側邊些。看了一回,只是不認得是個甚麼字。帖木兒拿起了天書,放上那三件寶貝。夫人道:「天書怎麼又不放在裡面?」帖木兒道:「王明那個賊,我恨入骨髓。我明日不用這三件寶貝,單把這個天書去拿他。故些不放在裡面。」夫人道:「天書只好招寶貝,終不然也會拿人哩。」帖木兒道:「夫人,你還有所不知,這天書我念動他的真言,諷動他的密咒,把一條捆妖繩望空一撇,莫說只是一個王明,就是十分王明,也走不脫半個。」
王明也在背後,心裡想說是:「你這傷公道的,明日廝殺,今日苦苦的算計於我!你那裡曉得我也算計你麼?」帖木兒把個寶貝袖著。夫人安排酒來,對歌對酌,酒至半酣,卸了衣服,丟在一邊。吃一會酒,耍一路拳;吃一會酒,又舞一會刀;吃一會酒,又使一會槍。
王明看見他衣服丟在一邊,早已到袖兒裡面撈將來了,竟到寶船。元帥道:「你今日又跌下馬來,寶貝往那裡去了?」王明道:「小人出馬,指望拿住個番官。那曉得吸魂鍾兒還不曾敲得一下,那番官又有個甚麼寶母扇兒,拿在手裡招一招,就把那兩件寶貝都招將去了!」元帥道:「可惜去了那兩件寶貝!」王明道:「小人不是已,卻又跟他進城,指望偷他的扇來。那曉得他還有一本天書,念動他的真言,宣動他的密咒,那三件寶貝,一霎眼卻就在面前。」二位元帥又吃一驚,說道:「此等的天書,怎麼得他的到手?」王明道:「元帥老爺寬懷,小的自有處置。」
畢竟不知是個甚麼處置,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