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鎮元仙趕捉取經僧 孫行者大鬧五莊觀

第二十五回 鎮元仙趕捉取經僧 孫行者大鬧五莊觀

悟一子曰:前詩云:「只有一個原本,再無微利添囊。」八戒之無得而貪添,三藏之未識而推阻,或過或不及,俱是鮮能知味,味卻本來。本實先撥,道由何生?若不將此根本推究明白,培植完固,則是棄本逐末,而不識袖裡機關;欲暗渡陳倉,而不知腳根軟弱。饒你用盡巧思,窮極變態,終是幻情假相,轉輾差池,三番兩覆,沒個解救法,豈不耽誤了前程,幾時到得西天,見得佛面?所謂「項後有光猶是幻,雲生足下未為仙」也。此如大聖推倒樹果,而二童鎖閉層門矣,放曰:「壞了我五莊觀仙根,若能勾到得西天參佛面,只除是轉背搖車再托生!」詞嚴義正,面命耳提,真蟄雷法鼓,化雨慈帆矣。

行者笑出根由,二童罵成賊狀,八戒嚷打偏手,僅是認妄為真,焉得不捐真從假!弄神倒樹,斷絕丹種,「大家散火」一語,正如樹倒猴猻散,切當不易。詩中「悟空斷送草還丹,明月清風心膽寒」,最為提醒。蓋必先有為,而後馴致於無力。若止悟空中之空,而不識空中之果空空,一悟有何結果?這不是在悟空處斷送了還丹?雖有清風、明月,何能玩賞?終久倒在塵埃,不能濟事。

倒鎖、說謊之策雜施,起死回生之法安在?添萊提茶,乃謬用虛拘之見;關門惡罵,止造設口舌之場。解鎖夜行,暗中摸索而已,縱暫脫牢籠,難逃羅網。乘睡奔馳,起倒跋躓而已,雖努力向前,終成落後。此鎮元仙所以喚醒二睡童,而究明根本之受害;趕過九百里,而捉回昧本之狂行也。使袖裡乾坤的手段,是提挈傀儡的線索,所謂「天關在手,地軸生心」者是也。「每一個拴在一根柱上」,見人人總離不得一個根本,豈容不依本而立!忙取龍皮七星鞭鞭打,見個個須推問出一個根原,豈可不痛思而知!

「打腿」者,打其腳樁不實,如何胡行亂走?「替打」者,替其再三推敲,方可趲行前進。倘自倚聰明,施行小慧,欲借蒲柳之姿,為脫胎換骨之計,這是用假為真,雖真亦假。如夜半潛行,無非夢境。此師徒變柳樹為幻身,而昧卻人樹是真身,長老能不在馬上搖樁打盹也。一經責治,情虛自敗,大仙趕上,依然捉回,仍前綁住。把三個都使布裹,又把漆漆,蓋昧本者,由於不能返照自明。布帛多眼,通身裹好,使其通身生眼以求明;外加漆漆,使其外暗內明以自照也。若不能返照而悟本,亦是與死期不遠,即如此夾活大殮,漆好入士,亦算造化,誰曰不宜!

行者獨令下油鍋,何也?油者,水也;鍋者,金也。下架以木火,中實以石土,雖聚五行色相,終是易染脂膏。且隔截乖和,不能一體。學者不明內本之深源,而徒事外流之成跡,其涸也,可立而待致。推倒仙根者,此可懲真妄;認假作真者,此可驗其竭。倒樹,倒灶,一理也,總是一場大鬧。樹倒猴散,鍋漏油干,擾嚷激烈,悔之何及?噫!下油鍋之難,如上西天之不易!下得油鍋,方才上得西天。悟空能下不下,不能不下;能上不上,不能不上。不能保唐僧,下不下,上不上,不上不下,如何是好?要保唐僧下鍋上天,仍須內省返觀,請出觀音菩薩。

《西遊真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