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氏雙傑一看鴿子飛出井口,喜出望外,吩咐嘍囉兵快絞轆轆把兒,時間不大,把蘿筐絞上來,大夥一看,徐良樂呵呵地在筐裡邊坐著呢。「師父啊,您好,什麼事都沒有嗎?」徐良點點頭,有人過來伸手把荊筐的邊抓住了拽到井口沿上,徐良一抬腿下來了。「老師,那裡邊究竟是什麼?」「回到屋裡再說。」大家眾星捧月一般回到聚義分贓廳,徐良把寶劍摘下來往桌子上一放:「你們看,就得了這麼個東西。」「劍!」藍天本一按繃簧,寶劍彈出來,但見寒光爍爍一個勁兒閃光,「這是寶傢伙呀,快拿根鐵條來!」有個嘍囉兵拿過來一根比大拇指頭粗三圈的大鐵通條,藍天本用寶劍的劍鋒對準鐵條輕輕地一削,就像快刀削蘿蔔似地掉了一塊。再一使勁,把鐵條斬為兩段,哥倆樂道:「師父,您是福大造化大,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看來這是老天贈給您的。」徐良一樂:「不要這麼講話,哪有這種道理,你們聽我說。」徐良把下到井底的一切經過都說了,把大伙都驚呆了。「師父,您說那具骷髏是誰呀?」「我也不清楚,但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然的話,不能有這麼好的殉葬品。」「師父您看,這寶劍上是什麼字?」徐良樂了,他根本不認得這種字,全山一百來人也沒有認識的。書中代言,是「青龍」二字,這段書叫《徐良誤走黑山頭,巧得青龍劍》。藍氏弟兄把一個靈巧的嘍囉兵找過來,對徐良說:「老師,我們的兵刃都是他打造和收拾的,您看這劍鞘都不行了,讓他給您裝飾裝飾。」這嘍囉兵領命下去了,僅半天工夫就裝飾好了。但見二尺半長的杏黃燈籠穗也給按上了,把寶劍的劍身、劍刃給重新開的光,跟剛才可就大不相同了。徐良真是愛不釋手啊。一琢磨,可惜呀,我對寶劍沒下過功夫,待回到開封府,見到展熊飛我展大叔,好好跟他學學。將來我又會使刀,又會練劍,那有多好啊!
第二天老西兒徐良要告辭,藍氏兄弟難捨難離:「師父,您走了,我們怎麼辦呢!您已收我們倆做徒弟,不許我們再干傷天害理之事,那您得給我們指條明路啊。」徐良說:「我要是直接回開封府,就把你們帶走了,可我得回家。這樣吧,我給你們留封信,你們哥倆讓嘍囉們有家的奔家,沒有家的投親,如果實在無去處的,挑那品行端正的,你就帶著趕奔開封府,面見青天大人包相爺,就說我引薦你們去的。開封府正在用人,一定會給你們安排個差事,你們哪怕到那兒做苦工,也比佔山為盜強得多啊。」「哎呀師父,包大人能要我們嗎?」「放心,有老師我介紹,料也無妨。」於是一個嘍囉兵趕緊準備了筆墨紙張,徐良提起筆寫完信,蓋上印章,把它封好,便說:「我走之後,你們馬上就起身,我給你們路費。」徐良拿出銀子給了藍氏兄弟,這哥倆千恩萬謝,總算把賊皮脫掉,從今要走正路了。
藍氏弟兄讓那小頭目去買東西,準備豐盛的酒宴給老師送行。徐良居中而坐,藍氏弟兄左右相陪,有幾個頭目在這裡布菜滿酒。在酒席宴上,徐良告訴他們怎樣為人,以後到了開封府,應該注意哪些,這哥倆不住地點頭。正在這時候,山前一個小嘍囉兵跑進來,慌慌張張跪倒在地,「報、報告寨主,山前有事!」大廳的人都一愣,藍氏雙傑問:「什麼事?是不是又來買賣了?我說過不幹了,從今往後咱們什麼買賣也不幹,放行。」「不,不是買賣,來了個出家的道人,口口聲聲要求見二位寨主爺,他說叫見也得見,不叫見也得見,說有重要的事情。」「道人?」藍氏弟兄想,我們素來與僧道無緣哪。徐良想,這個道人來得突然,遂說道:「讓這個道人進來,問他有什麼事情。」「好吧,既然師爺吩咐了,請老道到裡邊來見我們。」嘍囉兵走了,約片刻工夫,進來一個出家的老道。嘍囉兵往旁邊一閃,徐良一看,這老道長得是仙風道骨,高不過七尺,長得福福態態,面如晚霞,花白鬍鬚,沒戴帽子,高綰牛心發卷,銅簪別頂,手裡拿著拂塵,身後邊背著把寶劍,斜挎著黃兜子。老道來到聚義廳,閃目看了看,眼光就落到徐良身上,特別是徐良身後背著的那把寶劍。這老道也不言語,直愣愣往面前一站,藍氏弟兄心中挺不痛快,把桌子一拍「啪!」「喂,我說老道,咱們萍水相逢,素不認識,你非要見本寨主,何故?你見了也不言語,像木頭似的,到底想幹什麼?」徐良在桌子底下捅了他們哥倆一下,那意思是說話客氣一點。就見這老道微含一陣冷笑,「哼哼哼……二位寨主,誰說咱們不認識?咱們都認識半個多月了。」「是嗎?」這哥倆晃晃腦袋,「怎麼我們哥倆不記得呢?」「寨主爺,貧道來到黑山頭很多天了,天天圍著後山轉,難道你們就沒發現?」「啊,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有個沒看清五官相貌的人,不知是和尚還是老道,老圍著咱們這兒轉,鬧了半天就是你,你這人膽子不小,今天突然而來,不知是為何事?」「貧僧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要我們家寶劍來了。」「你們家的寶劍?」「對了,就是那位英雄身後背著的那把劍,它要物歸原主,只請把寶劍賞給我,我轉身就走,決不找黑山頭各位的麻煩,如果賴著不給,那可就要找麻煩了。」藍氏弟兄一聽,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什麼臭無賴都有啊,我師父剛得了寶劍,這位就來要了,這寶劍跟你有什麼關係?豈有此理!藍天本火性挺暴,把手中酒杯摔了個稀碎,邁大步來到老道跟前:「我說你是哪兒來的,鬧了半天你是個無賴啊,怎麼證實這寶劍是你們家的?你知我們是怎麼得的嗎?我告訴你,要是往常,我喝令一聲,把你亂刃分屍。今天我老師在這兒,一再勸我們改邪歸正,所以,今天對待你算客氣了。老道,你要知趣趕緊滾,咱們兩下都方便,你要在這兒繼續耍無賴,我們可不是饒人的!」嘍囉們擼胳膊、挽袖子把傢伙全都綽起來了,直往前湊。這出家人毫不在乎,兩眼瞇成一條線:「嘿……請不必發威撤野,你怎知我是無賴呢?既然你不明白,我就告訴你。我且問你,這黑山頭歸哪府哪縣管?」「歸京兆府,三元縣管。」「三元縣有個李家大戶你們知道不?」「知道,李家大戶那都是練武的人家,我們哥倆有耳聞。」「那行了。貧道我就是從李家大戶來的,提起我,可能你們二位不清楚,要提起我的祖先,量你們也有耳聞。我的祖先乃是大唐朝赫赫有名的風塵三俠的頭一位,號稱三元李靖,我九代聖祖,我就是他不肖的後人。」徐良一聽,明白了,一提大唐風塵三俠,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是三元李靖那是唐代有名的武聖。此人是李靖李老劍客的後人,所以他心裡頭感覺挺敬慕的,於是站起來,喝退藍氏弟兄和嘍囉兵,來到老道面前躬身施禮:「仙長,請不必動怒,山西人這廂有禮了。」「無量天尊。」老道仔細打量打量徐良,「請問,你是不是著名的白眉大俠徐良?」「一點不假,仙長認識我?」「不認識,但是你有白眉毛為記,一看就知道。」徐良用手相讓:「仙長,我們坐下講話。」藍氏弟兄一看,老師說話了,不敢不聽,馬上換上一副笑臉:「道爺,我們是粗人,說話氣粗,您可擔待,請坐,請坐。」老道一坐,好懸沒趴下。凳子是三條腿的,不穩當,一面還拿磚墊著。道爺也不敢樂,平身坐下之後,徐良相陪。藍氏弟兄不敢坐,垂手站到老師的身後。徐良詳細地問:「仙長,剛才你說你姓李,是三元李靖的後人,山西人聽了非常高興。請問,這把寶劍跟你老人家有什麼關係呢?」「啊呀,徐大俠客,一言難盡,這把寶劍,是我們家的,那上頭有『青龍』二字為證,這把劍就叫青龍劍,乃是我祖上三元李靖所佩帶。他老人家佩帶這把寶劍,走遍天下,除暴安良,為唐天子立下汗馬功勞。後來他老人家將近九旬時,脫離紅塵,回歸原籍,就在這黑山頭修了一座祠堂。你們後山那個破廟,就是李家祠堂。他老人家就在這兒養老了。我們都是李姓家族,據我所知,我這老祖先就死在祠堂之內,後人為了紀念他,才修了這眼井。聽說此處地脈特別好,還聽說有不少殉葬品,究竟有些什麼?誰也不清楚。去年我家來了個本家叔叔,他責怪我,為什麼不把祖先的祠堂修好?那些寶物丟了怎麼辦?留下你們這幫後人給李家丟人哪!這把『青龍』寶劍就是這位叔叔告訴我的。但是這山已經被你們佔了,我要來勢必要發生衝突。貧道打算暗中找到地穴,把寶物取走,但始終未能得手。方才在集市上,我見你們嘍囉兵又買酒又買肉,又買魚又買蝦,要給白眉徐良餞行;還聽說祝賀他得了件寶劍,所以我對這事動心了。剛才我講得一點也不假,這是我祖先留下來的,李姓人應該繼承,不能落到別人之手。當然,這劍是你們先發現的,又費了那麼大勁兒,冒了那麼大的危險,這我要表示感謝。但劍是我們家的,我得要,貧道本就是這個目的。不知徐大俠可否賞臉?」徐良一聽心裡很不痛快!心說:「這姓李的老道,你也沒看見你的祖先,這年代又遠了。這寶物究竟是誰的也不清楚。如今我們得到手,你又來要了,按理說不該給你。」可老西兒又一想,人家說得有根有據,就憑我這身份賴人家一把寶劍,傳出去也不好聽,乾脆忍痛割愛,該是誰的歸誰算了。老西兒想到這裡,一伸手把扣兒解開,從背後摘下青龍劍,雙手往前一遞:「仙長,你這一說我全明白了,請問,你在什麼地方出家?怎麼稱呼?」「貧道就在三元縣內,西門裡三元觀出家,我叫李士賢。」「好了,既然如此,寶劍還給你。」藍氏弟兄在旁邊一聽,心說老師啊,你可真夠大方的,要換成我們,說什麼也不能給,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可那老道也不客氣,伸手把寶劍接過來,往自己身上一背,站起來往外就走,連個謝字都不說。藍氏弟兄忍無可忍,過去就把道路攔住了:「李老道,留步。」「無量天尊,二位有事嗎?」「當然是有事了,老道您今年高壽了?」「我還小哪,五十有四。」「啊,半百過去了,人情你懂嗎?這把寶劍是我老師捨死忘生,從那麼深的井裡得到的,給你是人情,不給是本分。你上這兒要了東西怎麼連個謝字都沒有,這麼轉身就走,有些不近人情吧。」老道一笑:「我家的東西,我往回拿,有什麼不近人情的?二位,怏把道路閃開,別找不方便。」「找不方便你還敢怎麼的?你把寶劍留下,什麼時候本寨高興叫你來取,不高興這寶劍就不給你了!」說著話,藍氏弟兄上去就搶。老道不悅,往旁邊一閃身,左手握寶劍,右手探雙指,在藍氏弟兄的背後「崩崩」兩下,可了不得了,這哥倆覺得渾身發麻,干眨巴眼動不了地方,全定在那兒了。這乃是武林之中點穴之術。徐良一看就明白了。心想,雖然藍家哥倆禮貌不周,可對你就算不錯了,你這是幹什麼?弄什麼玄虛?顯什麼能耐?我豈能叫你從我鼻子尖底下溜掉!老西兒徐良站起來了:「等一等,仙長留步。」老道一轉身:「徐大俠,你要反悔不成?」「不是,你說錯了,山西人辦事向來是說話算數。寶劍給你是肯定的,不過你這個人有點不講理,我打算領教領教你的武藝,然後再放你下山。」「徐大俠,你跟貧道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來一則是要寶劍,二則是想在你面前討教討教,因為你名氣太大了,我想瞅瞅白眉大俠的武功究竟能達到什麼境界。既然你提出來了,貧道要得罪了。」「等一等,你先把這兩個人的穴位給破了。」「好,」老道左右手一伸一推,這哥倆身子一晃,這口氣才上來。「師父,您可不能讓他走了。」「你倆放心,他走不了。」徐良和這道人都把外衣脫掉,因屋裡窄小,便來到院子裡。這個院子又平整又寬闊,別說是兩個人在步下比武,就是騎著馬掄大刀也折騰得開。兩個人各找合適的地方挺身站好。
山西雁徐良拉出金絲大環寶刀,亮了個夜戰八方藏刀式,老道李士賢手舞青龍寶劍亮了個仙人指路不用忙。兩個人互相道了個「請」字,就見老道手腕子一翻,劍往前指,直刺徐良的咽喉。徐良久經大敵,對打仗動手那是家常便飯。所以,一不慌,二不忙,兩隻眼睛盯著對方的寶劍。一看奔咽喉來了。徐良上右腳往左面撤身,用金絲大環刀的刀背往外一掛寶劍,把青龍劍撥開,緊跟著把手腕子一翻,使了個順水推舟,刀背朝自己,刀刃朝老道。李士賢不敢怠慢,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大哈腰,刀從頭頂掠過。眾人都在這兒看熱鬧,藍氏雙傑和那些嘍囉兵眼睛睜得滴溜圓,舌頭吐出來都收不回去了,全驚呆了。就見這兩個人開始一招一式清清楚楚,打得比較慢。過了十幾個回合,就越來越快了,徐良一邊打著,一邊暗挑大拇指:不愧是三元李靖——李老劍客的後人,人家是祖傳的劍術,看現在的李士賢,就能想到當年的古人三元李靖——李藥師。難怪人家叫風塵三俠,真了不起!今天我還得留神,不然就要吃虧。李道爺一邊動手,一邊觀瞧,不住地點頭讚歎。心說:難怪徐良出名,這白眼眉果然受過名人的指點,高人的傳授。這把刀使得太好了。這是八卦萬勝金刀的刀術,果然變化無窮,招術特殊。
打到四十回合,仍然未分出輸贏,徐良一晃金絲大環刀,飛身跳出圈外,躬身施禮:「老前輩住手,我今天算開了眼了,果然是劍招精奇,佩服、佩服。咱倆別打了,寶劍歸還給你了。」李道爺也累得夠戧,借此機會單手提劍,把額角上的汗擦了擦:「無量天尊,徐俠客,高!貧道我服了,我這叫見好就收。這把寶劍是李家的傳家寶,我今天要奉送給徐大俠,作個見面禮,請笑納!」李道爺把寶劍歸匣,雙手往前一遞,徐良再三推辭。李士賢就解釋:「不錯,這劍原是我們家的,要不是您探地穴得到此劍,我上哪找去?今天我來要,已是非禮。我原怕這把劍落到凡人手裡,不但起不了作用,還得把命搭上,又怕這劍落到歹人手中,禍國殃民。今天我見徐大俠德高藝精,可佩此劍,交給您我放心了。」這真是一個不要,一個硬給。藍氏雙傑一看,趕緊過來說合:「都不必客氣了,師父,既然道爺一片至誠,您卻之不恭,這劍收在您身上,作用小不了,您拿著它可以殺壞人,做好事,李道爺一個出家人能殺生害命嗎?師父,我看您就別客氣了,收下得了。」當然這哥倆是向著師父。徐良一看,也只好如此,就把寶劍舉過頭頂,當著李士賢發誓:「如今寶劍落到我手中,我絕不殺戮無辜,倘若我妄殺一個好人,我對不住道爺。」「無量天尊,但願如此。」說著話彼此一笑,二次回到屋中歸座。李老道一伸手從懷裡拿出個古香古色的本本來,交給徐良。「徐大俠,如不嫌棄,這本劍譜貧道奉送了。這乃是我們李家五花劍的劍譜,對您大有幫助。」徐良對寶劍沒研究,一見人家不但贈劍,又給了一本劍譜,真是感恩不盡哪。徐良接過來翻了幾頁,一看上頭畫著圖,用劍的知識、方法,都標得非常清楚。老西兒再三謝過,把劍譜收藏好了。李士賢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徐良帶著藍氏弟兄一直送下黑山頭,這才拱手告別。
徐良把他送走之後,回到山寨。老西兒一算計日子,得趕緊起身,再這麼耽誤下去,回開封府非晚了不可。藍氏雙傑一聽老師要走,把嘴噘得多高:「師父,您能帶我們走嗎?」徐良一樂:「你們兩個人怎麼跟小孩一樣,我走後,趕緊把嘍囉兵解散。你們二人就拿著我的信趕奔開封府。」「可也是,不過您這一走,我們好像少了主心骨似的,師父,咱們開封府見。」徐良下了山,這哥倆回來招集全山嘍囉兵,宣佈散伙,各找出路。然後放火燒了山,藍氏弟兄就趕奔開封府了。
徐良離開黑石山,邁開大步急急趕路,恨不能肋生雙翅回奔家中。誰料想越著急還越出事,老西兒因為走近路,淨翻山越嶺,這一天正往前走著,就聽見山下有喊殺聲,徐良一愣,這是哪在打仗啊?聽這聲音人還不少。徐良登上一塊懸崖,居高臨下,手搭涼棚仔細觀看。由於樹木交錯著看不太清楚,影影綽綽就見山道上仗打得難解難分。兩方能有一百人左右,有人喊,「別叫他跑了,一個也不准留啊!追呀——」徐良想,這是兩伙爭鬥無疑,準有一夥是好的,一夥是壞的。也許是山大王在這兒劫道行兇?也許是分贓不均私打鬥毆?不管為什麼,我遇上了,不能不管。因為山太高,徐良只好尋覓道路奔出事地點,這就耽誤了一段時間。等徐良順著聲音找到這地方一看,仗打完了,往山道和山坡兩旁一看:淨是死屍,缺胳膊少腿的、開膛破肚的、腦袋搬家的、趴著的、仰著的,一股血腥味。徐良皺著眉、哈著腰仔細觀察,他發現死的這些人都是宋朝的官兵。老西兒一愣,這是怎麼回事?抬頭往兩旁看看,一切都很靜,不知那伙強人上哪去了。徐良就在死人堆裡來回走了幾趟。正在這時候,他聽見離這兒不遠有人發出呻吟,順聲音一找,在石砬子後面發現了一個人。這人跟血葫蘆一樣,腿上、身上都負了傷,靠著石砬子半躺半臥,手裡還拿了把刀。徐良覺著這人有點眼熟,但是又認不出是誰。老西兒緊走兩步,蹲下身子,「朋友,你是哪一位?」這位聽來人說話不像敵人,把臉上的血跡擦擦,把散亂的頭髮往後梳了梳:「哎呀,你不是徐三將軍嗎?徐三將軍啊!」說罷撲在徐良懷裡就放聲痛哭。霎時,徐良認出來了,這人是開封府的官人,六品帶刀的護衛,姓姜叫姜樊,人送諢號「花刀將」,跟自己同在一個衙門共事。老西兒徐良趕緊把他抱住:「我說老薑,這是怎麼回事?」「徐將軍,你要早來一步,就出不了事了,快救大人!快!晚去一會兒大人就活不成了。」他這一句話把徐良嚇得腦袋嗡嗡直響。他一說大人徐良就認為是包大人。他納悶兒包大人不在開封府,跑到這深山老林來幹什麼,也說不定是奉了皇上聖旨到哪辦事,在這兒遇上強盜了……徐良想到這兒,就追問:「你快說清楚哪位大人?」姜樊費了半天勁才訴說了經過:「包大人有個親侄子叫包世榮,去年進京趕考,高榜得中,得了榜眼,文才特別高,皇上親自接見,御筆親批他為山西大同府的知府,當了四品皇堂。包世榮是個讀書人,一躍成為國家的命官。臨上任以前,到開封府向叔叔包拯辭行,聽叔教誨。包大人告訴他如何為官,以及忠君愛民一番教誨。包大人擔心侄子沒有經驗,恐怕他有負重望,就把開封府的兩名差官姜樊、黃茂撥給包世榮,告訴他,遇上為難事,可與他們商量,遇上危險他們倆還能保護你,將來你有了經驗,這兩個人再回開封府。」包世榮千恩萬謝。去年,在大同府上任,包世榮官聲甚好,跟他叔叔一樣,兩袖清風,明鏡高懸,把地面治理得非常安靜,萬民稱頌。消息傳到朝裡,仁宗大喜。正好四川成都布政使李大人故去了,這個位置空著,所以皇上又加封包世榮為四川布政使。包世榮奉旨走馬上任,把大同府的事情做了交接,就帶著姜樊、黃茂起身奔往成都。於是便從這兒路過,這個地方屬蒲州管轄,四周圍都是山。穿過這兒直接奔陝西,再從陝西直奔四川。這麼大的官上任身邊能少帶人嗎?全班人馬一共是一百四十餘人。頭前挑著大旗、官銜牌、官銜燈,黃彩亭裡供著聖旨,後面是家眷。包世榮坐著八抬大轎,師爺、衛隊在兩旁保護著。誰也沒有想到,竟敢有賊攔路搶劫。方才從山裡出來一夥人,這夥人能耐太大了,一聽包大人從這兒路過,「呼啦」往上一闖,把包大人和家眷、東西全給搶到山上,把反抗者全部殺絕。姜樊受大人之托保護公子,身負重托,能不拚命嗎?但是孤掌難鳴,屁股蛋上讓人捅了一劍,後背上讓人砍了一刀。他昏迷不醒,賊認為他死了,搶完東西就沒影兒了。結果姜樊沒死,甦醒過來一哼哼才幸遇徐良。他把經過訴說了一遍,徐良聞聽,氣得青筋都鼓起來了:「這幫賊人在什麼地方?」「我哪知道啊,大概就在眼前這座山上吧。」徐良看看天色,太陽快要落山了,一會兒天就得黑。他心裡盤算,大概這伙賊少不了,我不摸底就不能太著急,去了非吃虧不可。受傷是小事,主要是大人和家眷在人家手心裡攥著呢,一旦三公子出了事情,我對不起包青天哪!他檢查了姜樊的傷口,一瞅傷勢不輕,大口子都翻著,血不住往外淌,徐良就一伸手從百寶囊裡把最好的刀傷藥拿出來,給姜樊又上藥,又把衣服撕開給他包紮。經過搶救姜樊精神些了,便說:「三將軍,你得想個辦法呀,是調兵還是遣將,怏把大人救出來。不然的話,這命可就保不住了。」「不要著急,如果他們有心殺包大人,十個都殺了;不然的話,他也就死不了。我這就去救大人,你在什麼地方等我?」「我也不知道在哪兒好。」徐良一想,就把他扶到密林墳地,讓他坐到大碑上等著,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離開這兒,等把大人救出來,再到這兒來接他。姜樊點頭答應。
徐良出了樹林,直奔出事地點看了看這些屍體,心裡默默禱告:「各位安息吧,我這就去給你們報仇雪恨,等將來我辦完事,再來給你們收屍。」說話間,天黑下來了,仗著徐良有經驗,左一趟,右一趟,搜遍了左右兩個山包,終於把賊窩找著了。鬧了半天這賊窩子在半山腰密林之中。這是一座古剎,這座大廟始建於什麼年代已不知曉,廟可不小,徐良到近前一看,門上有一塊橫匾寫的是「蓮花寺」。徐良眼珠轉了轉,一琢磨,蓮花寺怎麼這麼耳熟啊,想起來了,想當初學藝的時候,我老師魏真曾經跟我說過,咱們現在練武術的,分成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其中有一門就是蓮花門。凡是蓮花門的人都有蓮花二字,不管是庵觀寺院或者是村莊鎮店,一瞅見這兩個字,就是他們門戶裡的。蓮花門屬於下三門,手毒心黑,要是遇上他們這種人絕不能留情。這話徐良牢牢地記在心裡。今天一瞅這大廟叫蓮花寺,心說:難道就是這伙賊干的?若是也好,我一方面救大人,另一方面給武林之中除害。想到這裡,徐良熱血沸騰,週身上下收拾緊襯利落,拉開金絲大環刀,飛身往裡一縱,要用寶刀鎮群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