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英雄夏玉奇邁步來到梅花圈,上一眼,下一眼,看看這個假人頭。老頭兒看完之後,心裡頭有了底,問七星真人:「道長,你這個假人頭如果打開了,又怎麼樣呢?」「無量天尊。老人家,你晚來了一步,大概我交待的時候你沒聽見。這好辦,你只要把這人頭打開,裡邊有一壺酒,四個菜,你就把它吃了、喝了。大夥兒呵呵一笑,這第三陣,我們閻王寨算認輸,您看,這多好啊!」「哦,既然如此,老朽可獻醜了。」「請吧!」
夏玉奇站到人頭的對面,背著手,心裡盤算:自己的綽號叫「西洋劍客」,顧名思義,對西洋鑽心螺絲這套玩藝兒就頗有研究,而且本人武功還出眾,這一輩子經自己手製造的消息兒埋伏、破壞的消息兒埋伏數以萬計。但是,這個人頭還從沒見過。他很佩服七星真人司馬德修,這小子很有兩下子,研究的這玩藝兒也特殊。但是他懂得:這個小小的假人頭,包括著五行陰陽八卦,一下捅錯了,性命就保不住了,生鐵佛劉萬通就慘死在這上面,絕不能掉以輕心。雖然自己心裡有底,還得格外謹慎。
他一瞅,這腦袋上七個窟窿,這叫五官七竅,必須得按這個數數: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巽、坎、艮、震、乾、離、坤、兌。按著這個數目往前數,最後那個字落到哪兒,你就在哪兒下手,不會錯的。夏玉奇心裡默默數著,數來數去,最後數到假人頭的左眼睛。老人家一咬牙,就在這兒了!他把中指一探,對著這左眼睛往前一使勁兒,「開!」「啪!」這一點不要緊,就見這假人頭「卡叭」一聲,分為四瓣兒,裡邊兒露出酒壺和四個菜。
老劍客哈哈大笑,「道爺,我可獻醜了啊,打開了,這四個菜、一壺酒歸我了。」
老頭兒說著話,伸手就拿這酒壺。沒想到這酒壺裡頭還有埋伏,是夾層,上邊兒是酒,底下是五雷開花炮,這就是七星老道比別人毒辣之處,在原來的基礎上又多加了埋伏。
夏老劍客一時疏忽,以為這就完事了呢,他剛一拿這酒壺把兒,就聽見底下發出一種「絲絲」的聲音,非常短促,緊跟著就炸開了,「叭——」把桌子也炸倒了,人頭也炸飛了,要是崩到人身上肯定會骨肉橫飛呀!再看那四個菜連影兒都沒了,只剩一團兒黑煙直躥天際。
再說夏玉奇,就在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不好,只見他雙腳踩地,腦袋往後一仰,平著身把自己射出去四五丈遠。等這邊兒炸了,他人也射出去了,夏老劍客站立不穩,一個跟頭摔倒在地,「撲通」,差點兒沒把老頭兒摔死。這時全場皆驚,剎那間就開了鍋,開封府的人全都站了起來。「哎,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蔣平急得一跺腳,「哎喲,可坑死我了,老爺子怎麼樣?」結果,煙霧過去之後,發現夏玉奇沒事,大夥兒的心才放下。老劍客從地上一骨碌站起來,穩了穩心情,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用手指著七星真人司馬德修:「呸!妖道!你這叫背信棄義。你不說打開就完嗎?為何裡面還有埋伏?若非老朽躲得及時,我命休矣。看來你這個出家人,太不像出家人了。你連一般的俗家弟子都趕不上啊。出家人講得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慈悲為本,善念為懷。可你呢?研製出這種東西,在眾目睽睽之下竟敢殺生害命,豈能容忍!」夏玉奇說到這兒,血往上撞,從懷裡拽出十三節鋼鞭,奔七星道人就來了。司馬德修滿以為三環套月的把戲能把夏玉奇給崩死,可沒想到這老頭兒有超人的武藝,能死中得活。他先吃了一驚,一看夏玉奇提著兵器奔他來了,就厚著臉皮,把雙劍抽出來:「無量天尊,姓夏的,你少要責怪我,怨你求師不到,學藝不高。埋伏必然是出其不意,讓你猜測不著,我能告訴你這裡還有五雷開花炮嗎?你怪誰呀,沒把你崩死就算你揀著了,你反倒出言不遜,這還了得?」七星真人往前一送,擺雙劍就砍,兩個人就在梅花圈中戰在一處。這一打,不是比武,是玩兒命,雙方眼珠子都紅了。
但是,這個七星真人怎是夏老劍客的對手?打到十幾個回合,被夏玉奇使了個孤樹盤根,正好抽到他的左腿上,只聽「卡嚓」一聲,老道的腿就折為兩段,司馬德修仰面摔倒。夏玉奇把鞭子抽回來,望空中一舉,把本來是軟傢伙的十三節鏈子鞭像棍兒一樣立起來,這叫「沖天一炷香」。夏玉奇正想下手,第二鞭結果了他的性命,就見飛劍仙朱亮從西看台上下來了:「老劍客鞭下留情。」在倆人說話的功夫,嘍囉兵把七星真人用軟床抬回本隊,司馬德修才撿了條性命。
且說飛劍仙朱亮,抱腕當胸,滿臉賠笑:「夏老劍客,別來無恙乎?朱亮有禮了。」夏玉奇把鞭子收住一看,是飛劍仙朱亮,他認識,三十年前倆人就打過交道。那是在三勝蓮花會上,倆人都參加了,各自獻絕藝,彼此就熟悉了,但沒有什麼深交,朱亮賠著不是:「夏老劍客,算了,但能容人且容人,這第三陣我們認輸不就得了,而且你還是局外人,雖然受了一場虛驚,好在您連傷都沒受,您把對方的腿打折了,您也出了氣了,不知老劍客您能賞臉否?」
其實朱亮這話,柔中帶剛,夏玉奇明白他的意思,老頭兒一想:我剛來,自己還有私事要辦。好在我替開封府的人贏了一陣,也就夠了,不如見好就收。就見老英雄「嘩啦啦」把鞭子收回來,往腰中一盤,沖朱亮一抱拳,「好,既然如此,我就把面子賞給你了。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再見!」說到這兒,夏老劍客把衣服拿起來,回歸東彩台。到了台上,老少英雄都圍上來了,紛紛給老劍客壓驚。夏老一笑,「這算什麼?像咱們這行人,哪個不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整天在刀尖上混日子?不過,像方纔這種事還是少見,我又多長了點兒經驗,今後多加謹慎才是。」蔣平讓老頭兒坐下,倒了杯水,讓他在此休息。
這時候,西彩台上的飛劍仙朱亮,跟三世陳摶陳東坡耳語了一會兒。這老傢伙站起來,眼望開封府這邊,「蔣平蔣四爺、徐良徐三將軍,各位英雄,大家聽著:我們閻王寨連輸了三陣,這三陣,我們心服口服,可見,開封府來的這些人都不同尋常啊,叫人佩服。既然咱們打了賭、劃了押,還得接茬往下比。我宣佈:進行第四陣!不過煩勞眾位,這第四陣不在這兒,在後山。大家活動活動筋骨,隨我來。」說話間,這朱亮率領閻王寨的人走下西彩台。蔣平等人一聽,又是什麼新花樣?蔣平向徐良一招手,老少英雄也下了東彩台,跟著奔後山。
鬧了半天,這後山同梅花山就隔著一座大山,翻過去就是。人們往前走著,發現這地方有點兒特殊,別的山是青山疊翠,樹木叢生,一片蔥綠,唯獨這地方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朱亮等到了蔣平近前,「四爺,到了。您往下看。」大夥兒登到山腰上,居高臨下往下一瞅,這地方好像一個深陡的盆。大夥兒是在盆邊上站著,下面有一潭水,這潭水光滑如鏡,清可見底,但很深,方圓能有二十畝地大小,轉圈都是山。大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比水戰,但是沒有船;再看看四面的山坡,光滑如鏡,一下蹬不住,就會出溜進去。朱亮笑著說:「四爺,各位,這就是第四陣。閻王寨有八大名景,這就是其中之一,老朽給它起個名字,叫碧水寒潭,這第四陣就在這裡。怎麼個比法呢?您別著急,看我的。拿過來。」朱亮說著話,嘍囉兵捧過一個帶蓋兒的盆來,朱亮把蓋兒掀開,眾人一看,裡邊有不少活青蛙,朱亮伸手拿出一隻來,讓兩旁人都看了看,然後同蔣平說:「四爺您瞅,這是一隻青蛙,我把它扔到碧水寒潭中,您看看是怎麼回事。」說著話,朱亮把臂一甩,「嗖——」這只青蛙翻著個兒衝了下去,好長時間才「撲通」掉到水裡。只見很平靜的一潭水突然像開了鍋似的,「嘩——」「嘩——」「嘩——」,水面漲起四五尺來,無風三尺浪啊。突然人們發現,從水底冒出一個龐然大物,渾身上下墨炭黑,分不清眼、鼻、嘴,黑得簡直冒亮光。就見這東西搖頭擺尾,把那只青蛙吞了下去,在水裡轉了一圈,又沉入水底。過了一會兒,水面又恢復了平靜。在場的人無不驚駭,有的人渾身嚇得直起雞皮疙瘩,後脖子冒涼風。
「剛才那是什麼玩藝兒?」
「誰知道什麼玩藝兒!」
「好像一條魚。」
「不對,魚哪有那模樣!」
「那你說是什麼?」
「我沒看清。」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朱亮滿臉賠笑,「四爺,看清沒?實不相瞞,我在飛蛇谷時,沒事兒就到這裡溜躂,早就發現有這麼種怪物,是什麼,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它愛吃青蛙,沒事兒我就抓一點兒,坐在山頭上往下扔,觀看這個奇景。四爺,咱們練武術的人,講究的是水旱兩路的功夫,對不對?您這能耐光在旱岸上還不行,不夠全面,咱還得試試江河湖海的本領。因為咱們閻王寨不靠著江海,也沒有大河,只好拿碧水寒潭一試了,這第四陣就是這麼回事。哪位能下去,把這個怪物給降住,哪怕整死也沒關係,你就算贏。四爺,您看這陣多新鮮啊!怎麼樣,敢打賭嗎?」蔣平急得心中暗想:朱亮呀,你這個老傢伙損透了!這招兒都想絕了!這是第四陣,你就想出這麼毒辣的辦法,誰知往後的幾陣還會是什麼呢?看來,這個太危險了,但是已經打賭劃押了,決不能反悔!別說是一潭水,就是燒開了的油,也得往裡跳。故此,蔣平一樂:「好啦,咱們話復前言。」蔣平說著,一回頭,「各位,大家看清楚了,也都聽清楚了吧?這就是第四陣。哪位自告奮勇,願意到這碧水寒潭生擒或者斬殺這個怪物,為咱們露臉,哪位下潭?誰下去?」蔣平問到第三遍的時候,旁邊過來一個人,「四叔,我來。」蔣平一看,原來是小七傑之中的井底蛙邵環傑。這個邵環傑生長在邵家莊,離他家不遠有條馬尾江,他就是在江邊長大的,所以精通水性。要說在水裡的功夫,不次於蔣平,你別看他叫井底蛙,實質上江河湖海他全都不懼。他一想:這得用水裡的功夫,恐怕我們在場的人會水的不多,我年輕,我不下去誰下去?蔣四爺點點頭,「孩子,你不出頭,我也想到你身上了,多加謹慎。」「四叔,您放心吧。不過,我有個要求,假如我到裡邊被這玩藝兒吃了,或者上不來,死在裡頭,求您給我爹送個信,就說我死在閻王寨,為國家盡忠,讓他老人家不要難過。」「哎,孩子,你怎麼說這話?多不吉利,沒事兒,你到下邊能行則行,不行,趕緊上來,咱們換人。」「哎。」邵環傑又把這番話和徐良說了,徐良不住地搖頭。徐良能耐雖大,但不會水,見水就頭暈,要是會水,早就跳下去了。老徐拉著邵環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這時,邵環傑把水師衣靠換好了,小伙子長得也漂亮,再看這身打扮:頭上是月牙蓮子箍,分水魚皮帽;身上穿著魚皮的水師衣靠,這玩藝兒就像小孩兒的連襠褲一樣,連腳都一塊兒裝進去了,勒緊了卡口,水滲不進去,把帶子一勒,顯得小巧玲瓏。腦袋頂上有兩個螺絲扣,安上兩把尖刀,刀尖朝前,這是為了保護自己,攻擊對方。
邵環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想,我手中的武器不行。他善使一條十三節鏈子槍,這種傢伙兒在陸地上好使,到水裡有點玩兒不轉。他回頭看見劉士傑,「劉大哥,把您那刀借我使使。」
劉士傑的刀雖然不是寶刀,但也是純鋼製成、鋒利無比。劉士傑把刀卸下,邵環傑接過來,一道寒光。他衝著蔣平和眾人一抱拳,「諸位,咱們回頭見!」
邵環傑轉身正要跳水,被蔣平一把拉住,「等等。」「四叔,您還有事嗎?」「有,孩子,甭著急。你看看,從咱們腳下到水面,有多高,這四壁光滑如鏡,下去容易,怎麼上來?咱得想個辦法。」「哎,對了。」邵環傑一聽,心想:還是我四叔想得周全呀!蔣平回頭對朱亮說:「你們得幫幫忙,供給我們幾條繩子。」朱亮派人去取,時間不大,十幾個嘍囉兵扛來幾條大繩,有麻花粗細,數丈長。蔣平把繩子接過來,讓劉士傑、沈明傑、柳金傑、柳玉傑四個人負責,把繩子編成兩大條,連在一起,站在山上拉住一頭,那一頭送下去,下邊的人如果想上來,抓住這繩子頭一拽就上來了。小弟兄們一聽,趕緊領命。時間不大,繩子結好了,往下邊一抖,繩子系下去,上邊也有人拽好了。蔣平這才告訴邵環傑:「孩子,你順著這繩子下去吧。」「哎,謝謝四叔。」
他單手提刀,抓住繩子,順著山坡就下去了。這山坡比較緩,所以下去不太危險。當邵環傑的腳離水面還有一丈多遠,就見他雙腳一踹石壁,把身子悠起來,在空中一撒手,一轉個兒,一溜水線就進了碧水寒潭。山坡上幾千人都瞪著眼,伸長了脖子看著。蔣平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站到山坡上,瞪著眼睛瞅著。約摸有喝碗茶的工夫,突然,這水又開鍋了,水面又高出五尺多,水驟然增多,水浪冒起來有一丈多,拍打在巖上讓人驚心動魄。大夥兒仔細一看,那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又出現了。徐良這回看清楚了,確實是條魚。估計能有一丈七八,最粗的地方有四摟多粗,前邊的牙齒閃光發亮,小眼睛裡也閃著凶光。就見它張開火盆一般的大嘴,正在咬邵環傑。徐良渾身冒汗,真替邵環傑擔心呢!就見邵環傑一手提刀,雙腳踩水,翻上翻下,乘風破浪,跟這頭怪物戰在一處。這頭魚一會兒翻上來,一會兒又鑽入水底。時間不大,邵環傑把腦袋露出水面,一隻手把臉上的水擦了擦,然後又沉入水底。
這場兇殺惡鬥,真是別開生面,連飛劍仙朱亮也佩服:開封府的年輕人一個賽一個。這個年輕人我認識,叫井底蛙邵環傑,他爹名叫邵玉成,馬尾江的大寨主。他這兒子真出息,想不到水性這麼好。嘿嘿!娃娃,你再有能耐,今天也得做這個怪物的腹內食。
單說邵環傑在水裡遇上這個怪物後,雙手捧刀就刺,一共刺了十六刀,結果沒刺動。他發現,這條魚皮很厚,刀碰上就彈回來,根本扎不進去,看來這玩藝兒善避刀槍。小伙子心中暗想: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就是刺它的眼睛,要不然就鑽到它的嘴裡刺它的牙膛。不這樣就不能降服它。不管是什麼動物,跟人一樣,即使是銅頭鐵臂,它的眼睛避不住。邵環傑想得是不錯,但要刺眼睛談何容易啊!它搖頭擺尾,還沒等邵環傑靠近,就把尾巴一甩,「嘩——」把邵環傑扇出幾丈遠。還沒等他翻過身,這個東西大嘴一張,就要把他吞進去。邵環傑發現,這頭怪物有一種吸力,只要它一張嘴,人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走,如果控制不住,就會被吞進去了。因此,邵環傑很擔心,再加上斗了很長時間,他已精疲力竭,小伙子一想:算了,我四叔說得很清楚,能斗則鬥,不能斗馬上回去換人,想到這兒,就見他雙腳一踩水,一溜水線穿出水面,雙膀一晃,就奔繩子來了。離繩子還差四尺多遠,怪魚也追上來了,大嘴一張,往回一吸,邵環傑身不由己,又離開岸邊,被吸入水中。如此三次,邵環傑受不了了,再想往前衝已經不可能。井底蛙暗想:我命休矣!
岸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蔣平見了,陡地站了起來,「哎喲,快點,我下去。」說著抽出分水蛾眉刺就想下去。正在這時,一旁過來個小伙子,「四叔,您等等,我下去。」蔣四爺回頭一看,是鬧海雲龍胡小記。這胡小記是艾虎的親表哥,家住開封府不是一二年了。胡小記曾屢立戰功,受到皇封,身為六品帶刀的校尉旱岸上的功夫雖一般,但這水裡的功夫,就比別人高一等。當年他跟著叔父四處保鏢,西南西北、塞外偏關哪兒都去,有幾次曾自己泅渡金沙江、瀾滄江,在金沙江底摸過魚,故此,有人給他送個綽號——鬧海雲龍。胡小記一看邵環傑不行了,再等一會兒性命也保不住了,他和邵環傑交情挺好,焉能袖手不管,所以,挺身而出,自告奮勇要下去。蔣平一想,正好,反正朱亮是這麼說的,我們下去幾個人你管不著。因此他點頭道:「好,快下。」「是!」
鬧海雲龍胡小記早已收拾好了,順著繩子衝入碧水寒潭,單手提著劈水電光刀,雙腳一踹石壁,跳入水中。這時候,井底蛙邵環傑正第四次衝刺,怪魚張著嘴在後邊追。胡小記這一蹦下來,使怪魚有點吃驚,稍微這麼一愣的功夫,邵環傑得救了。井底蛙衝出水面,揪住繩子頭兒。上邊柳金傑、柳玉傑往上一拽,就把井底蛙拽上山坡。邵環傑上來後,一頭躺在地下,「呼哧」「呼哧」直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都變了。大伙圍攏過來,趕緊叫他更換衣服,好好休息。
單說鬧海雲龍胡小記,等他蹦到水裡,迎面正好碰上這怪魚,他舉起劈水電光刀就剁。這一下,正砍在怪魚的上嘴唇,「崩」的一聲,好像砍在膠皮上,把刀彈起老高,沒砍動。胡小記這才明白,怪不得邵環傑吃力呢!這東西刀槍不入啊,要知這樣,我把徐良的大環刀借來。這一刀把怪魚疼得夠嗆,只見它大嘴一張,尾巴一攪,整個碧水寒潭的水面又升起來了。一人一獸斗了很長一段時間,胡小記就挺不住了。胡小記一看:算了,我見好就收,換別人吧。他身子一轉個兒,踩水就往回走。但是,他可沒有邵環傑那兩下子,想走,能那麼容易?這怪魚把嘴一張,往回一吸,他就覺得身子被抽回去了,緊使勁、忙使勁也晚了,整個下半截被吸到魚嘴裡,這怪魚的大嘴一閉,「卡嚓」一聲,胡小記腿斷兩截。剎那間,碧水寒潭冒出一股紅水來,胡小記的上半身往上一冒,然後又沉入水底,被這怪魚給吞了進去。
老少英雄看得非常清楚,蔣平「哎喲」一聲,摔倒在山坡上,「孩子,你死的太慘了!」蔣平這一哭,在場的人無不落淚。邵環傑哭得更凶,心想:他要不是為了救我能死麼?邵環傑把眼淚一擦,「四叔,我還下去!我非給我徒弟報仇不可。」「呆著吧,你下去也白給呀。好啦,都別難過,這就是戰場,死人受傷不奇怪。行了,我先不哭。」蔣平把眼淚擦了擦,繼續向大夥兒說:「你們看見沒有?這戰場特殊,沒把握的可別報名,不行的話咱們認輸,有沒有敢下去的?」
大家都把頭低下了。這裡成了名的劍客不少:西洋劍客夏玉奇、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華成、一朵紅雲飛蓮道人紀華文、神手大聖夜渡靈光紀三爺、丁震老劍客,還包括徐良、歐陽春等等哪個沒能耐呀?但到水裡就有勁使不出來。這些人一低頭,別人誰敢言語?蔣平一看大夥兒都不吭聲了,唉歎道:「好啦,這陣算咱輸,行不行?咱們贏三陣輸一陣也合得來,現在我就宣佈。」
那位說蔣平怎麼不下去?蔣平下去也白給,翻江鼠不假,那是年輕時候,現在蔣四爺奔六十歲的人了,他下去也翻不了江,還得做了魚食。
正在這時,就聽山坡上有人高喊:「哎——慢著,我來了。」這嗓子是童子音,聲音清亮,藉著水音傳出很遠,在場的人聽得非常真切。蔣四爺停身站住,往山上一瞅,就見喊話人一邊說著,一邊撒腳如飛地往這邊跑,「我來了,交給我吧!」眨眼間,這人來到眾英雄面前。大夥兒一看,是個年輕的娃娃,不超過二十歲,身高不滿五尺,模樣可太慘了:光頭頂、尖下頦,窄天靈蓋兒窄腦門兒,小黃眼珠子、鷹鉤鼻、菱角嘴,多少有那麼六七根黃鬍子,錐子把兒的耳朵。頭上戴著一字馬尾過梁透風巾,身穿一件短靠,寸排骨頭紐,勒十字袢,大帶煞腰,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打著半截魚麟裹腿。只見他將大衣脫掉,捲了卷背在身後,身挎百寶囊,腰繫包裹,手中提了一件特殊的兵刃,叫三環套月避水圈。別看來人個兒矮,但是透著精神。大夥兒一看,樂了。這人好像和蔣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歲數上有差別。他來到人群中,東瞅西看,一直到了蔣四爺跟前,打量了半天,問道:「叔叔,一向可好?我給叔叔叩頭了。」說著,趴地下「登登登」磕了三個響頭。蔣平認出來了:「啊,孩子,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是蔣昭蔣小義?」「叔叔,您算說對了,我是您侄兒蔣昭,我找您來了。」「哎喲,孩子,你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爹挺好嗎?」「叔叔,我爹要歸位了,我就為這事兒找您來的。」「怎麼,他有病了?」「病倒沒有,讓人家關進死牢,要掉腦袋了。」蔣四爺聽完,腿一軟坐到了地上,心裡像油煎一樣。現在正是十陣賭輸贏的關鍵時刻,而哥哥又不知犯了什麼罪,要掉腦袋,這可怎麼辦?四爺對蔣昭說:「孩子,別哭,咱爺倆這不是見面了嗎?你把經過簡單說說,我心裡有個底,想方設法好救你爹。」「好吧。」
蔣昭蔣小義是蔣平的親侄子,前邊咱說過,蔣四爺是哥倆,大哥叫蔣順,他叫蔣平,自幼父母雙亡,家裡相當清苦,沒辦法,哥倆各投師父,各奔生路,蔣平從揚州討飯到金陵,又從金陵來到雲南,路過三老莊,被雲南三老發現。這三老是誰呢?大爺是古來稀左九耳,二爺梅花千朵蒼九公,三爺鬧海老龍神苗九西。這苗三爺發現蔣平是塊料,把他收為徒弟,帶回雲南三老莊學藝,不然的話蔣平的水性怎麼那麼好?那是受過專門訓練,是鬧海老龍神苗三爺親自教出來的。此後蔣平闖蕩江湖,在陷空島武藝超群,一舉成名,後來又跟了包大人到開封府當差到現在。他哥哥蔣順也遇上名師了,是九頭獅子甘豹,甘老俠客。他把蔣順收下,傳授武藝,故此蔣大爺也學得一手驚人本領。滿徒之後,回到家鄉揚州,開了一座鎮遠鏢局,當了鏢師。蔣平曾給他寫信,想讓他來開封府同自己一塊兒做事,但蔣順不樂意當官,認為當官不自在,自在不當官,就婉言謝絕了。有時哥倆通口信兒,因為彼此事太忙,也就多年沒見面了。蔣小義就是大爺的獨生子,大爺對他愛如珍寶。您別看這小孩兒不大,但他受過高人的傳授,名人的指點,就說他手中的三環套月避水圈,就是稀世珍寶。此外,他絕藝在身,比蔣順強得多了,這回來找他叔叔,正遇上這兒十陣賭輸贏,所以他要在碧水寒潭大顯絕藝,威震閻王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