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十三 神仙五十三
麒麟客 王法進 維楊十友 金可記 楊真伯
麒麟客
麒麟客者,南陽張茂實客傭僕也。茂實家於華山下,唐大中初,偶游洛中,假僕於南市,得一人焉。其名曰王夐,年可四十餘,傭作之直月五百。勤干無私,出於深誠,苟有可為,不待指使。茂實器之,易其名曰大歷,將倍其直,固辭,其家益憐之。居五年,計酬直盡。一旦辭茂實曰:「夐本居山,家業不薄。適與厄會,須傭作以禳之,固非無資而賣力者。今厄盡矣,請從此辭。」茂實不測其言,不敢留,聽之去。日暮,入白茂實曰:「感君恩宥,深欲奉報。夐家去此甚近,其中景趣,亦甚可觀,能相逐一遊乎。」茂實喜曰:「何幸,然不欲令家人知,潛一遊可乎?」夐曰:「甚易。」於是截竹杖長數尺,其上書符,授茂實曰:「君杖此入室,稱腹痛。左右人悉令取藥。去後,潛置竹於衾中,抽身出來可也。」茂實從之。夐喜曰:「君真可游吾居者也。」相與南行一里餘,有黃頭執青麒麟一,赤文虎二,候於道左。茂實驚欲迴避,夐曰:「無苦,但前行。」既到前,夐乘麒麟,茂實與黃頭各乘一虎。茂實懼不敢近,曰:「夐相隨,請不須畏。且此物人間之極俊者,但試乘之。」遂憑而上,穩不可言。於是從之上仙掌峰。越壑凌山,舉意而過,殊不覺峻險。如到三更,計數百里矣。下一山,物眾鮮媚,松石可愛,樓台宮觀,非世間所有。將及門,引者揖曰:「阿郎何(明鈔本無何字)來?」紫衣吏數百人,羅拜道側。既入,青衣數十人,容色皆殊,衣服鮮華,不可名狀,各執樂器引拜。遂於中堂宴席畢,且命茂實坐。夐入更衣,返坐,衣裳冠冕,儀貌堂堂然,實真仙之風度也。其窗戶階闥,屏幃茵褥之盛,固非人世所有,歌鸞舞鳳,及諸聲樂,皆所未聞。情意高逸,不復思人寰之事,觀極。主人曰:「此乃仙居,非世人所到。以君宿緣,合一到此,故有逃厄之遇。仙俗路殊,塵靜難雜,君宜歸修其心,三五劫後,當復相見。夐比者塵緣將盡,上界有名,得遇太清真人,召入小有洞中,示以九天之樂,復令下指生死海波。」且曰:「樂雖難求,苦亦易遣。如為山者,掬土增高,不掬則止,穿則陷。夫(夫原作天。據明鈔本改)升高者,不上難而下易乎?」自是修習,經六七劫,乃證此身,回視委骸,積如山嶽。四(四原作曰。據明鈔本改)大海水,半是吾宿世父母妻子別泣之淚。然唸唸修之,倏已一世。形骸雖遠,此不忘修致,其功即亦非遠。亦時有心遠氣清,一言而悟者。勉之!」遺金百鎰,為營身之助,復乘麒麟,令黃頭執之,夐步送到家,家人方環泣。茂實投金於井中,夐抽去竹杖,令茂實潛臥衾中。夐曰:「我當至蓬萊謁大仙伯。明旦蓮花峰上,有彩雲車去,我之乘也。」遂揖而去,茂實忽呻吟,眾驚而問之,茂實給之曰:「初腹痛時,忽若有人見召,遂奄然耳,不知其多少時也。」家人曰:「取藥既回,呼之不應,已七日矣,唯心頭尚暖,故未斂也。」明日望之,蓮花峰上,果有彩雲。遂棄官游名山。後歸,出井中金與眷屬,再出遊山,後不知所在也。(出《續玄怪錄》)
麟麒客,是南陽張茂實雇來的僕人。茂實家住在華山下,唐朝大中初年,偶然出遊到洛中,在南市雇僕人,找到一個人。他名叫王夐,年約四十多歲,傭作的工錢每月五百錢。這個人勤勞幹練沒有私心,異常忠誠,如果有可做的事,不等主人指使就干了。茂實很器重他,給他改名叫大歷,打算加倍給他工錢,而王夐卻堅決推辭,因此茂實全家更加憐愛他。住了五年,估計酬勞相抵已盡。有一天,王夐向茂實告辭說:「我本來住在山裡,家業不薄。正趕上碰到厄運,必須傭作來消災,本不是無錢出賣力氣的人。現在厄運已盡了,請允許我從此告辭。」茂實猜不透他的話,不敢留他,聽憑他離去。天晚了,王夐又進去告訴茂實說:「感謝您待我寬容有恩,很想奉報,我家離這裡很近,其中景趣也很可一觀,能跟我去游一次嗎?」 茂實高興地說:「多麼幸運啊,可是我不想讓家裡人知道,悄悄地游一趟,可以嗎?」王夐說:「這很容易。」於是截了一支幾尺長的竹杖,竹杖上畫了符,交給茂實,他說:「您拄著它進到屋裡,假稱肚子疼,讓左右的人全去取藥。他們走後,悄悄地把竹杖放在被子中,抽身出來就行了。」茂實聽從他的指教。王夐高興地說:「您真是可以到我的住處一遊的人啊。」一起向南走一里多路,有個黃頭仙童牽著一隻青麒麟、兩隻紅色花紋的老虎,在道旁等候。茂實害怕想要躲開,王夐說:「不要害怕,只管前行。」到跟前以後,王夐乘上麒麟,茂實與黃頭各騎一隻老虎。茂實害怕不敢靠近,王夐說:「我隨著你,請不必害怕。而且這東西是人間極出眾的動物,只管試著騎它。」茂實才靠著老虎跨上去,說不出的穩當。於是跟隨王夐上了仙掌峰。越溝壑凌高山,一轉兒就過去了,一點也不覺得險峻。好像到了三更天,估計走了幾百里了。直到一座山,物華鮮媚,松石可愛,樓台宮觀,不是人世間所能有的。將到門前,引導的人就來作揖說:「阿郎從哪裡來?」幾百個穿紫衣的官吏在道邊羅拜。進去以後,又有青衣幾十人,姿色都不一般,衣服鮮艷華貴,無法形容,各拿樂器引拜。就在中堂設宴吃完飯,又讓茂實坐著。王夐進內室更衣,又回來坐著,衣裳冠冕儀貌堂堂,實在是仙人的風度啊。那裡窗戶階闥,屏幃茵褥的繁盛,本來就不是人世所能有,歌鸞舞鳳及各種聲樂,都聞所未聞。這時,茂實情意高逸,不再去想人間的事,歡樂已極。主人說:「這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不是世人所能到處。憑您宿緣,應當到這裡一次,所以有逃避厄運時的際遇。但仙俗道路不同,塵世和靜修之人難以混雜,您應當回去修養慕道之心,三五劫後,當再相見。我近來塵緣將盡,上界有名,得遇太清真人,召我入小有洞中,以九天之樂指示我,又令我下指生死波瀾。」又說:「歡樂雖然難以尋求,痛苦也容易打發。像堆山似的,掬土山就增高,不掬山就停止,穿它就透。登高的人,不是上難下容易嗎?從此修習,經過六七劫,就能使此身證果,回頭去看看遺留的形骸,堆積如山。四大海水,有一半是我舊世父母妻子兒女離別悲泣的眼淚。然而我一心一意修道,轉眼已經一世。形骸雖遠,依然不忘修致,其功就不會遠。也時而有心遠氣清,一句話而悟道的人。你努力吧!」又送給茂實金百鎰,作為營身的資助,又讓茂實乘著麒麟,令黃頭牽引,王夐步行送他回家。家裡的人正環繞哭泣。茂實把金子投到井中,王夐抽去竹杖,讓茂實悄悄躺進被子中。王夐說:「我該去蓬萊拜見大仙伯。明天早晨蓮花峰上有彩雲去,就是我的車子。」於是一揖而去。茂實忽然呻吟,大家驚異地問他,茂實騙他們說:「我剛肚子疼時,忽然好像有人召我,就只剩一口氣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了。」家人說:「我取藥回來以後,叫你你不答應,已經七天了,只是心頭還溫暖,所以沒有裴殮。」第二天,張茂實去觀望,蓮花峰上果然有彩雲,就棄官遊歷名山。後來回家,把井中的金子取出給了眷屬,再出去遊山,後來不知道他在哪裡。王法進
王法進者,劍州臨津人也。幼而好道,家近古觀,雖無道士居之,其嬉戲未嘗輕侮於像設也。十餘歲,有女冠自劍州歷外邑,過其家,父母以其慕道,托女冠以保護之。與授正一延生小菉,名曰法進。而專勤香火,齋戒護持。亦茹柏絕粒,時有感降。時三川饑儉,斛斛翔貴,死者十五六,多采野葛山芋以充飢。忽三青童降於其庭,謂法進曰:「上帝以汝夙稟仙骨,歸心精誠,不忘於道,敕我迎汝受事於上京也。」不覺騰空。逕達大帝之所,命以玉杯霞漿賜之。徐謂曰:「人處三才之大,體天地之和,得人形,生中土,甚不易也。天運四時之氣,地稟五行之秀,生五穀百果,以養於人。而人不知天地養育之恩,輕棄五穀,厭捨絲麻,使耕農之夫,紡績之婦,身勤而不得飽,力竭而不御寒,徒施甚勞。曾無愛惜者,斯固神明所責,天地不佑矣。近者地司岳瀆所奏,以世人厭擲五穀,不貴衣食之本。我已敕太華之府,收五穀之神,所種不成,下民飢餓,因示罰責,以懲其心。然旋奉太上慈旨,以大道好生,務先救物。雖天地神明責之,愚民不知其過所自,固無懺請首原之路。汝當為上宮侍童,入侍天府,今且令汝下歸於世,告喻下民,使其悔罪,寶愛農桑,此亦汝之陰功也。」命侍女以《靈寶清齋告謝天地儀》一軸付之,使傳行於世。曰:「令世人相率於幽山高靜之所,致齋悔謝,一年再為之,則宿罪可除,谷父蠶母之神,為致豐衍矣。龍虎之年,復當召汝。」即今清齋天公告謝之法是也。法進以天寶十二年壬辰,遂復升天。(出《仙傳拾遺》)
王法進,是劍州臨津人,幼年就好道。他家靠近古觀,雖然沒有道士住在那裡,他遊戲的時候也不曾對神像輕視侮慢。十多歲時,有個女道士從劍州遊歷外縣,經過他家,父母因為他慕道,托付女道士保護他。女道士授給他一本《正一延生小菉》,給他起名叫法進。讓他專心香火,齋戒護持。他也就只吃樹籽不吃飯,不時有感應降臨。當時三川歉收鬧饑荒,糧價飛漲。死的人佔十分之五六。多數人採集野葛根山芋來充飢。忽然三個青衣童子降臨到他家的院子裡,他們對法進說:「上帝因為你早有仙骨,皈心精誠,不忘道德,命令我們迎接你到上天去接受差事。」法進不覺飛騰到空中,直達玉皇大帝的住所。大帝命人用玉杯盛霞漿賞給他喝。慢慢地對他說:「人處於天地人三才中最大的一方,體現天地之和諧。獲得人形,生於中土,是很不容易的。天催動春夏秋冬四時的氣候,地承受金木水火土五行的靈秀,生長五穀百果,未養育人。然而人不知天地養育之恩,輕易地拋棄五穀和絲麻,使種地的農夫,紡織的婦女,身體勤勞而不能吃飽,力量用盡而不能御寒,白白地勞作,竟無人愛惜,這本來是神明要責罰的,天地也不保佑了。近來地司岳瀆奏報,認為世人厭棄五穀,不重視衣食的根本。我已下令太華之府,收回五穀之神,讓所種不收下民挨餓,借此顯示責罰,來警誡人們的思想。然而不久奉太上慈旨,認為大道愛好生靈,務必先救物。雖然天地神明責罰他們,但愚民不知他們的過錯從何而來,當然沒有懺請首原之路。你當入上宮作侍童,入天府侍奉,今天暫且命你下界回到人世,告誡下界之民,使他們悔罪,像珍寶似地愛惜農桑,這也是你的陰功啊。」又命侍女拿來《靈寶清齋告謝天地儀》一軸交付給他,使他傳行於世。又說:「令世人都到深山高處清靜之所,設齋悔謝,一年做兩次,那麼舊罪可除,谷父蠶母這些神,就會為他們送來豐裕了。龍虎之年,我當再召你。」如今清齋向天公告謝的做法就是這樣來的。法進於天寶十二年壬辰終於又升到天上。維楊十友維楊十友者,皆家產粗豐,守分知足,不干祿位,不貪貨財,慕玄知道者也。相約為友,若兄弟焉。時海內大安,民人胥悅,遽以酒食為娛,自樂其志。始於一家,周於十室,率以為常。忽有一老叟,衣服滓弊,氣貌羸弱,似貧窶不足之士也。亦著麻衣,預十人末(預十人末原作領十人來。據明鈔本改),以造其會。眾既適情,亦皆憫之,不加斥逐。醉飽自去,莫知所之。一旦言於眾曰:「餘力困之士也,幸眾人許陪坐末,不以為責。今十人置宴,皆得預之。席既周畢,亦願力為一會,以答厚恩。約以他日,願得同往。」至期,十友如其言,相率以待。凌晨,貧叟果至,相引徐步,詣東塘郊外。不覺為遠。草莽中茆屋兩三間,傾側欲摧,引入其下。有丐者數輩在焉,皆是蓬髮鶉衣,形狀穢陋。叟至,丐者相顧而起,牆立以俟其命。叟令掃除舍下,陳列蘧蒢,布以菅席,相邀環坐。日既旰矣,鹹有饑色。久之,各以醯鹽竹箸,置於客前,逡巡,數輩共舉一巨板如案,長四五尺,設於席中,以油帕幕之。十友相顧,謂必濟饑,甚以為喜。既撒油帕。氣烔烔然尚未可辨,久而視之,乃是蒸一童兒。可十數歲,已糜爛矣,耳目手足,半已墮落。叟揖讓勸勉,使眾就食,眾深嫌之,多托以飫飽,亦有忿恚逃去,都無肯食者。叟縱餐啖,似有盈味。食之不盡,郎命諸丐擎去,令盡食之。因謂諸人曰:「此所食者,千歲人參也,頗甚難求,不可一遇。吾得此物,感諸公延遇之恩,聊欲相報。且食之者,白日昇天,身為上仙。眾既不食,其命也夫。」眾驚異,悔謝未及。叟促問諸丐,令食訖即來。俄而丐者化為青童玉女,幡蓋導從,與叟一時升天。十友刳心追求。更莫能見。(出《神仙感遇傳》)
維楊十友,都是家產較豐,安份知足,不求官祿,不貪錢財,仰慕清靜知道道義的人。他們相互作為朋友,像兄弟一樣。當時國內很安定,老百姓都安居樂業,他們就用酒飯娛樂,自己為自己的志趣而高興。從一家開始遍及十家,都把這當作常事。忽然有一個老頭,衣服又髒又破,從外表看很瘦弱,好像是個貧寒不豐足的人。他也穿著麻衣,跟隨十人之末,來到他們聚會的地方。大家既然心情舒暢,也都憐憫這個老頭,不趕他走。老頭吃飽喝足自己走開,沒有人知道他到哪裡去。一天,他向大家說:「我是個能力缺乏的人,幸而大家允許我在末座相陪,不責怪我。如今你們十人設宴,我都得到參與。宴席已經輪流完畢,我也願意盡力準備一次宴會,用來答謝你們的厚恩。以另外的日子相約,希望大家能夠一同前去。」到了約定的日期,十友依老頭所說的話,一起等待。凌晨,窮老頭果然來了,領著他們慢慢走,來到東塘郊外,不覺很遠。荒野中有兩三間茅屋,歪斜得要倒,老頭就把他們領到茅屋之下。已有幾個乞丐在屋裡,都是披散著頭髮穿著補了又補的破衣,樣子骯髒醜陋。老頭到了,乞丐互相看了看就起來了,像一面牆似地站著等老頭吩咐。老頭令他們打掃屋子,鋪上柴草,展開草蓆,邀請他們圍成一圈坐下。天已經晚了,大家都有飢餓的神色,過了很久,分別拿醯鹽竹筷,放到客人面前,一會兒,幾個乞丐共同抬著象案子似的一塊大板,板長四五尺,擺在草蓆中央,用油漬漬的布把它蓋上。十友互相看看,以為一定能解饑了,為此很高興。油布撤去以後,熱氣騰騰地還不能看清,看了很久,原來是一個蒸熟了的小孩,大約十多歲,已經稀爛了,耳目手足,一半已經脫落。老頭揖讓勸勉,讓大家去吃,大家都很怨恨他,多數假裝說不餓,也有人生氣逃去,都不肯吃。老頭就放開量大吃起來,直到吃得好像有要流出的樣子。老頭沒有吃盡,就讓眾乞丐拿走,讓他們吃光。於是老頭才對眾人說:「這次所吃的東西,是千年的人參啊,很難找到,不能遇到一次。我得到這個東西,為眾位筵請相待之恩所感,姑且想用它相報。而且吃到它的人,能白日上天,身為上仙。大家既然不吃,大概是命運吧!」大家都很驚異,後悔道歉不及。老頭催促詢問眾丐,讓他們吃完就來。不一會兒,乞丐們變成了金童玉女,旗旛傘蓋前導後從,與老頭一起同時升天。十友挖空心思去追尋,再也沒能見到老頭。
金可記
金可記,新羅人也,賓貢進士。性沉靜好道,不尚華侈,或服氣煉形,自以為樂。博學強記,屬文清麗。美姿容,舉動言談,迥有中華之風。俄擢第,於終南山子午谷養居,懷隱逸之趣。手植奇花異果極多,常焚香靜坐,若有思念。又誦《道德》及諸仙經不輟。後三年,思歸本國,航海而去。復來,衣道服,卻入終南。務行陰德,人有所求,初無阻拒,精勤為爭,人不可偕也。唐大中十一年十二月,忽上表言:「臣奉玉皇詔,為英文台侍郎,明年二月二十五日當上升。」時宣宗極以為異,遣中使徵入內,固辭不就。又求玉皇詔辭,以為別仙所掌,不留人間,遂賜宮女四人,香藥金彩,又遣中使二人,專伏侍者。可記獨居靜室,宮女中使,多不接近。每夜,聞室內常有客談笑聲,中使窺竊之,但見仙官仙女,各坐龍鳳之上,儼然相對,復有侍衛非少。而宮女中使,不敢輒驚。二月二十五日,春景妍媚,花卉爛漫,果有五雲唳鶴,翔鸞白鵠,笙簫金石,羽蓋瓊輪,幡幢滿空。仙伏極眾,升天而去。朝列士庶,觀者填隘山谷,莫不瞻禮歎異。(出《續仙傳》)
金可記,是新羅國人,賓貢進士。他性情沉靜喜好道術,不崇尚奢華,有時服氣煉形,自己以此為樂。他又學問廣博記憶力強,寫文章風格清麗。他的相貌也很美,舉動言談,顯然有中華之風。後來考中進士,到終南山子午谷蓋草房居住,懷有隱退安逸的志趣。他親手栽植的奇花異果很多,經常焚香靜坐,若有所思,又誦讀《道德經》及各種仙經不停。以後三年,想回歸本國,就航海而去。重新回來,穿著道士衣服,進入終南山。他致力於行陰德,人們有求他之處,向來不拒絕推阻,精心勤懇辦事,別人不可同他相比。唐朝大中十一年十二月,忽然上表章說:「我奉玉皇詔旨,擔任英文台侍郎,明年二月二十五日當升天。」當時唐宣宗覺得這事極奇異,派宮中使者徵召他入宮,他堅決推辭不來。又向他要玉皇詔書辭句,他用被別的仙人所掌管,沒留在人間來回答,唐宣宗就賞給他四名宮女,以及香、藥、金、緞,又派宮中使者二人,專門服侍他。金可記獨自住在靜室,宮女和中使,他多不接近。每天夜裡,都聽到室內有客人的談笑聲,中使就偷偷地去窺視,只見仙官仙女,各自坐在龍鳳之上,莊重地相對,還有不少侍衛。而宮女中使都不敢擅自驚動他們。二月二十五日,春光明媚景色艷麗,花卉爛漫,果然有五彩祥雲仙鶴啼鳴,鳳凰白鵠在飛翔,笙簫金石,羽蓋瓊輪,旗旛招展,遮滿天空。仙伏極多,金可記升天而去。朝中大臣以及士人百姓,觀看的人堵塞了山谷,沒有人不瞻仰禮拜歎服驚異。
楊真伯
弘農楊真伯,幼有文,性耽玩書史,以至忘寢食。父母不能禁止,時或奪其脂燭,匿其詩書,真伯頗以為患,遂逃過洪饒間,於精舍空院,肄習半年餘。中秋夜,習讀次,可二更已來,忽有人扣學窗牖間,真伯淫於典籍不知也。俄然有人啟扉而入,乃一雙鬟青衣,言曰:「女郎久棲幽隱,服氣茹芝,多往來洞庭雲水間。知君子近至此,又骨氣清淨,志操堅白,願盡款曲。」真伯殊不應,青衣自反。三更後,聞戶外珩璜環珮之聲,異香芳馥,俄而青衣報女郎且至,年可二八,冠碧雲鳳翼冠,衣紫雲霞日月衣,精光射人。逡巡就坐,真伯殊不顧問一言。久之,於真伯案取硯,青衣薦箋,女郎書札數行,腆然而去。真伯因起,乃視其所留詩曰:「君子竟執逆,無由達誠素。明月海上山,秋風獨歸去?」其後亦不知女郎是何人也。豈非洞庭諸仙乎,觀其詩思,豈人間之言歟?
(出《博異志》)
弘農楊真伯,小時候就有文才,每每沉溺書史,以至忘記睡覺和吃飯。父母也不能禁止他,有時奪去燈油蠟燭,把他的詩書藏起來,真伯以此為憂,就來到洪饒一帶,在學舍裡學習半年多。中秋之夜,真伯正在讀書,大約二更已過,忽然有人敲他的窗戶,由於真伯沉迷於書籍之中沒有聽到。突然有人推門而入,乃是一個梳著雙鬟的使婢,她說:「女郎很久住在幽深隱秘之地,喝仙氣吃靈芝,常常往來於洞庭雲水之間。知道君子最近來到這裡,又骨氣清淨,志堅操白,願盡慇勤的心意。」真伯絲毫不應,婢女自己回去了。三更後,聽到門外有珩璜環珮的聲音,聞到芳馥的異香。一會兒,婢女稟報說女郎將到。那女郎年約十六歲,頭上戴著碧雲鳳翼冠,身上穿著紫雲霞日月衣,光彩照人。女郎遲遲疑疑地坐下,真伯根本不回頭,一句話也不問。過了很久,女郎在真伯書案上取了硯台,婢女獻上紙,女郎寫了幾行詩,著愧地離去。真伯於是起來,才看到她所留下的詩:「君子竟執逆,無由達誠素。明月海上山,秋風獨歸去。」也不知女郎是什麼人?難道是洞庭諸仙嗎?觀看她詩句的意思,難道是人間的言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