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雷一鳴,祖籍山東城武人氏,薄有田園,自幼愛習槍刀拳棒,十六歲上曾入武庠,十八歲中了一名武舉,榜名雷震,為人好俠,性直氣爽,平居凜然有不可或犯之色,待人卻甚和易。他的父親名雷聲遠,是一個博學鴻儒,因見一鳴一心好武,遂與他聘個教習,教他一身武藝。最妙的是百步穿楊,能於空中斜射飛鳥,百發百中,又使得好一對八角紫金錘,每個約重五十餘斤,舞動時如萬道金光,渾身盤繞。後來父親死了,母親封氏相繼而亡。其時一嗚尚未娶妻,孑然一身,十分傷感。村中有一個同年,姓雲,名峻,別號萬峰,本領非凡,為人慷慨。一鳴與他最是莫逆,故此結為異姓兄弟,招他住在一家,朝夕講論韜鈴兵法。只恨朝中秦檜弄權,金兵入寇,所以不願再取功名,也不願投軍效力,二人唯創辦團練,保障一村,倒也地方一帶,甚是安靜。
自從朝廷派了秦應龍的臥虎營兵來到此間,奸盜邪淫,無惡不作,反擾得雞犬不寧,兵丁等又不時與團勇作對,動輒倚官托勢,欺壓善良,一鳴怎肯容他,也曾使團勇入營控告,秦應龍們甚護短,屢次被逐出營,不曾準得一狀,因此縱容得手下兵丁愈形撒潑。一鳴乃與萬峰商議,糾集地方紳士耆民,至城武縣動了一紙公呈,敘述種種劣跡,享請縣官據實出詳。那縣官姓甄名衛,雖然兩榜出身,乃是秦檜的門生,焉肯觸犯師門。況且告秦應龍的狀紙,除了公呈之外,那些百姓也有告他強搶女兒的,也有告他強佔妻子的,也有告他調戲妻女、妻女不從被殺或被辱自盡的。至於手下人的強賒硬買,妄作妄為,尚是餘事。積案層層,何止百數十張。甄衛看了,不是批斥不准,使是捺擱下去,一概置諸不理。所以這眾紳民的公稟,也如未動一般。內中有幾個有氣性的鄉民,大是不平,屢欲雷一鳴統領團勇,把應龍殺了。一鳴告訴他們說:「秦應龍縱然萬惡。乃奉朝命而來。我等俱是安分良民,何可擅殺統兵大員,致於重譴。這事斷斷使他不得。」鄉民等說:「若據雷爺如此的講,難道我們平白地多受他糟蹋不成。」一鳴道:「為今之計,只有自保身家一法。俺這裡雷家堡上二十餘里居民,幸已練有鄉團,自應協力同心,不使歹人入堡。以後凡是臥虎營中的人路過此地,且是由他,若果有為非作歹之人,戮力上前,不論是兵是將,拿住幾個,送官聽辦,那時音這甄知縣尚有何法與他開脫。只要這樣的三番兩次,料那秦應龍不敢輕覷俺們小小村莊。但願一年半載之後,朝廷把他調回,保得個太平無事,這就罷了,何苦與他一般見識。」眾鄉民聞言,那一個不說雷爺講得甚是。
從此各自留心,凡有秦營中人人堡,倘果無事生非,必被眾民鳴鑼聚眾拿送當官。甄知縣見是眾百姓送來的,深知眾怒難犯,那得不略盡人事,把這人要打要辦的呵斥一番。又說:「你莫自恃著是秦大人營內兵丁,本縣奈何你不得。我今派差將你解到大營,侍秦大人用軍法重治。」立到備齊文牘簽差,把這人送到秦營而去,就算兩面光彩,完了他的事了。那知秦營不法人多,今日雷家堡拿了一個張三,明日又拿了一個李四,漸漸的連什長哨官多被捆送到縣。甄知縣要說百姓的不是,一則來的人多,二則凡送來的必有真實罪案,一連幾次,競弄得沒了法兒,只得暗下寫了一封書信,差個親信家丁送與應龍。書中詳述雷家堡民風強悍,須要約束兵丁,不可到彼生事。應龍看了,也曉得堡中利害,寫了復書,打發來人回去。一面傳齊五營四哨一眾兵了,曉喻一番,說:「自今以後,不許在雷家堡胡作胡為,如再有人被他們拿住,送官解到營中,立按軍法,梟首示眾。」各兵丁聽主帥如此吩咐,誰敢以身試法,果然一個個多不去了。所以秦應龍在臥虎營駐紮十年有餘,擾得四鄉八鎮處處不安,獨有雷家堡始終秋毫無犯,實出一嗚調度有方,處置得法之故。但是秦營中人雖然不敢入堡擾事,一鳴常慮堡中兵力單弱,方今世亂民荒,萬一有甚不測,安能臨得大敵,每日裡留心求訪奇才異能之人,要想藉資臂助。
一日,黃衫客自登州雲遊到此,聞村人盛稱雷一鳴的英雄蓋世,豪俠過人,特地踵門往訪。相見之下,一鳴叩問名姓,黃衫客只說是姓黃,名珊。
一鳴見他仙風道骨,氣字不凡,與他談論兵機,又出自己之上,心中十分敬慕,定要留他在堡小住幾時,雲萬峰也殷殷相勸。黃衫客一口應允,下榻堡中,一連住了十有餘日。見雷、雲二人為人正直,作事端方,暗地要想選他一個收作門徒,只是主意尚在未定。後於月夜出遊,在截雲山與紅線相遇說起白素雲父母兄弟被應龍所害,素雲現欲報仇,紅線已收他為徒,黃衫客便允在晴中相助。天明回到雷家堡時,遂把夜間之事,細細述與一鳴、萬峰得知,叫他兩人留心在意,並於下弦之後,每日請人往秦營中打探消息。夜間及黎明時,一鳴與萬峰兩個輪夜在堡前各處巡邏。素雲探營的這一晚,輪是萬峰巡夜,直至天色大明,始回堡中安息。一鳴清早起來,囑咐團丁密赴秦營細探:「昨夜可有動靜。」自己單身來至堡前散步。此時紅日已高,不防素雲始被應龍殺敗追來,以致手無寸鐵,急拔道旁大樹攔救,卻被應龍傷了一鏢,好生疼痛。素雲心中甚是過意不去,陪他回至堡中。那些莊丁及團勇等見雷爺不知如何同著一個女子回來,肩上又著了重傷,無一個不來問候。一嗚無心答話,急急返至上房,倒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