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勇隨後上房,瞧見那人轉身要走,好漢性暴,恐怕跑了,使了個餓虎撲食,伸雙手就抱,被那人右腿一蹬在胸前,陳大勇「哎喲」一聲,咕咚,掉在塵埃。那人將手一拍,「嗖嗖嗖」順房而去,朱、王二人魂膽嚇冒,只說「不好,快些救人,救人!」眾兵答應,上前扶起大勇。大勇一骨碌爬起來,口內說:「不好了,跑了!你們快去追趕,我還上房找尋,務必找著!」朱、王答應,留下十名兵,把守此廟。帶領千總王彪二十名官兵,分頭去趕,這且不表。
且說陳大勇上房,四下觀瞧,可喜這會月亮已上,微微看出方向。好漢連忙上了房脊之上,閃目觀瞧,忽見廟內的玉皇閣上,倒像是人。好漢不敢怠慢,也就上房追趕。剛趕到玉皇閣上,那人又躥出廟外民間的房上去了。大勇喊叫說:「你們都往東趕呀!我瞧見了!」眾人地下接聲追趕。
且說蕭老兒躥在民間房上,後坡隱住身形。
飛賊蹲在後坡上,暗暗沉吟腹內云:「細想我自幼學會藝,出來外面我害人。男女我害有二三十個,全無犯事有人擒。今年來到滄州地,此廟住下遇見人,本事和我一個樣,心胸不錯半毫分。八拜結交為昆仲,一共卻是八個人。他們六位鄚州去,七哥帶病難動身。今夜有人來拿我,一齊而來堵廟門。論理頭裡我該走,皆因為,惦記七哥病在身。故此我親自來動手,誰知道,那人著急叫箭墩。我才飛身出廟外,誰知那人以死跟。少時他若尋到此,我給他一下再理論。」想罷將磚拿在手,二目直瞅細留神。但見一人房上跳,蕭老兒點頭說:「也是能人!」說話之間那人到,蕭老兒輕輕站起身。右手拿著磚一塊,咬牙切齒下狠心。忽見那人往這縱,蕭老兒二目看得真,右手一揚磚打去,大勇「哎喲」又掉在塵。
蕭老兒一磚,將大勇打下房去,掉在地上。好惡賊,心中恨急了大勇了,「嗖」一聲,躥下房來,要取英雄性命。誰知大勇,磚雖打在前胸,不甚很重。會武藝的人,身子活動,掉在塵埃,也沒跌著。連忙爬起,抓刀將身一縱,要上房拿人。
蕭老兒並不知道,只當好漢跌著了,「嗖」一聲,跳下房來,只聽耳邊「忽」的一聲,原來是那人縱上房去。賊人一見,說:「好厲害!真是個魔頭。倒得留神。」且說大勇剛一上房,也聽見「嗖」的一聲,連忙扭項一瞧,原來是賊人擎刀下去了。
大勇忙伸手,把花簷拿了一塊,一轉身形,跳下來,腳一沾地,左手接刀,右手磚打將出去。賊人不防,剛要邁步,右肩膀上,「吧」,就中了一磚,打得身子一晃,說聲「不好!」腳一跺,縱上房去。大勇跟尾,縱將上去,掄刀就剁。
好一個,擒賊的陳大勇,心想拿人把功擎。一刀剁去十分力,大叫「賊人你是聽:任你總有千合勇,時遷的利便跑不能!老爺今夜拿定你,好叫大人審口供。」蕭老兒聞言心好惱,叫聲「那人你是聽:咱倆今日拚了罷,活在人間待怎生!我叫你把我擒了去,半邊俏從今不露形!」
言罷擺刀撲好漢,眼紅心橫奔英雄。大勇也是急斗一嘴,揮身使盡力無窮。二人房上將刀對,只聽房上響連聲。屋裡百姓也驚醒,一家老幼盡吃驚:不知房上怎麼樣?要是地動了不成!又聽房上人聲喊,只嚷「拿人」不斷聲。男女老少魂皆冒,房上必是賊人行。不言男女心害怕,藏在屋內不作聲。且說好漢陳大勇,刀剁飛賊下絕情。蕭老兒不由微微笑:大叫「那人少逞能!有心和你再動手,老太爺,還有別的那事情。」言罷雙足只一縱,躥上別房站住身形。大勇留神祇一看,不由著急吃一驚:此房離那房有一丈,好漢登時瞪二睛,這麼遠他會過去,陳某實在比不能!好漢心中生一計,連忙跳在地流平。復又飛身將房上,則見那人縱身形。一閃身子往下跳,大勇追趕不消停。
大勇上房,則見那人跳下去,大勇隨身後就趕,口中大叫「拿賊呀!拿賊呀!」蕭老兒往下一跳,原來是屠戶豬肉鋪的後門。掌櫃的姓劉,長了個傻大黑粗,一身渾勁。偏他跑肚,出後門出恭。剛然蹲下,只聽房上「當叮咕咚」瓦響,又聽有人高聲大叫「拿賊」。屠戶說:「你怎麼歹兒的媽媽,有了銀啦!」正然說著,只聽「忽」一聲,縱在房上跳下一個人來,跳在屠戶身上,壓得屠戶坐在屎上,鬧了一屁股屎。屠戶說:「兒的媽媽!好瞎眼的賊兒,跳在身上,兒,我把你這個驢日的,兒你往那個場兒跑!」言罷上前,雙手抱住蕭老兒。蕭老兒恐遭毒手,忙用刀尖回手,扎進屠戶的肋窩之上,死屍一仰。
半邊俏剛要脫身,這個空兒,大勇早到身後,揚手一刀背,打在左膀,左膀耷拉,復又核桃骨上一刀背,打傷其骨,蕭老兒跌倒。大勇揚刀背,向飛賊的核桃骨上一連幾刀背,打得個賊人不能動了。大勇高聲嚷:「拿住了!拿住了!」朱、王、千總二十名官兵聽見嚷「拿住了」,齊奔聲音而來,叫開舖門,一齊徑奔後院。大夥一見,果然將賊拿住。又見旁邊有死人,鋪中夥計瞧見掌櫃被賊扎死,大家著急。大勇說:「你們別害怕,等我回察大人。告訴你,我是劉大人派來拿賊的。」肉鋪夥計聞言,這才將心放下。大勇叫兵將蕭老兒四馬躦蹄捆上,派四名看守死屍,這才叫兵抬起蕭老兒,一齊奔廟。不多一時,來到廟前,一齊進廟門。這時候,馮吉也出來了,眾兵將蕭老兒放在塵埃。大勇眼望朱文、王明,說:「二位,快帶幾個兵進房,僧人,還有俗家,恰似在教之人,俱是一黨。快些拿出來,咱好起解。那個宿拉女人,不用拿她們了,省得費事。」「是」,二人答應,帶兵五名,一齊進房,留神細找。
朱文、王明人兩個,帶兵五名進房中。屋內留神仔細看,則見當地躺一婦人形。兵丁上前摸一把,渾身冰涼赴幽冥。復又留神滿屋瞅,只聽炕洞有人哼。兵丁低頭只一看,借燈光,瞧見妓女與那僧。五名官兵齊動手,把二人拉出炕洞中。那婦女精光實難看,和尚的褲子倒是紅。官兵一見不由笑,說「這個禿驢愛你精。」說罷就拿繩子捆,登時綁上那名僧。嚇得妓女渾身戰,體似篩糠一般同。兵丁用手指一指,說道是:「陳老爺開恩,不拿你到衙中。」
官兵言罷不怠慢,搭起僧人往外行。
朱、王二人帶著五名官兵,抬著和尚出房,來到當院,將僧人放在蕭老兒一處,復又滿廟搜著,楊四蹤影全無,不知去向。這時,天已大亮,大勇帶領眾人,抬著僧俗,奔城而來。
登時進城,一路招得軍民尾隨觀看。不多時,來到州衙,進大門將眾人放在門外,大勇、王明、朱文、千總四人進儀門,上堂,但見大人公堂理事。大勇打千,說:「兇犯拿到。」劉大人聞聽歡喜,吩咐:「帶進來!」「哦!」好漢答應。
大勇轉身往外走,來到儀門把話云:「大人吩咐將人帶!」只聽外面應一聲。這才鬆鬆僧俗綁,抬著拉著往裡行。登時抬到公堂上,座上劉公看分明:和尚不過平常相,跪在旁邊露怕驚。但見那人二十多歲,跪在堂前長得凶。
細白麻子倆圓眼,身體靈便露賊形。看罷大人開言問:「那人你叫甚麼名?家住哪府哪州縣?為何殺人你行兇?一同夥計幾個人?快快當堂來招承!若要隱瞞一個字,本部立刻動大刑!」那人開言把「大人」叫:「貴耳留神在上聽:家住河間任丘縣,蕭老兒是我的名。半邊俏是我的外號,飛簷走壁我甚能。作賊今年有八載,謀害人命我記不清。
前者武舉人四口,是我殺的本真情。自從作賊無朋友,單身一個我獨行。今朝被你來拿住,或殺或剮我願情!」言罷閉目哈哈笑。劉大人點頭暗說「好賊!」吩咐帶,一干人犯我判明。
劉大人吩咐:「帶一干人犯上堂!」青衣往下跑,不多時,將一應之人帶上公堂。武舉李國瑞、家丁李忠,早來伺候。大人提筆判斷:知縣拿賊,將無作有,囑盜拉人,就中取利,只有人命,例應熱決;皂役生端,害人起事之頭,例應絞罪;禁子受贓害人,例應絞死;和尚廟中住賊,知而不報,例應充軍;馮吉給信有功,須在陳大勇的名下;蕭老兒殺人四口,從前害人不少,例應剮罪。行文發給鄚州一帶府縣,廣捕一黨:燕尾子、常七禿子等人。武舉被屈,劉大人寫本,保補授千總。判畢,折子奏事,將一應人犯收監,等旨正法。劉大人往前察河,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