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情中感

卷十三 情中感

題雪美人

《堅瓠戊集》:歌妓彩瑜,才華橫溢,美貌絕世,因天下大雪,她無事可做,便堆塑了一個雪美人玩。雪美人剛堆好,一位書生從旁走過,揮筆題了一首詞道:誰把輕盈妙手,裝成絕趣粉頭。欄干穩坐不知羞,終日張開笑口。偶過多情交好,遍身香汗通流。可憐化去沒人收,隨著江水兒走。

彩瑜見詞,心裡慘然而痛,遂萌生從良的願望。

感夢

《仙居縣志》:顧氏,是儒士張堂賢的妻子。堂賢死後,她的兒子太學生張鐸又早逝。顧氏操辦完丈夫兒子的喪事,便準備自己的喪葬用品,邊準備邊嗚咽著說:「我還活著幹什麼,乾脆隨丈夫死了算啦。」哀痛之極,以致七天滴水未進。一天晚上,她夢見堂賢對她說:「我不幸離開人世,你又要因我而捨命,這樣一來,我家的煙火不就快斷了嗎?我一生並沒有做對不起蒼天的事,現在我要哀告主宰者,憐憫憐憫我,明年讓我弟弟生個兒子,左臉頰上像我一樣長塊痣。但願你能把他撫養大,繼承我的香火,這是你的恩慈。希望你千萬別死去。」

顧氏因之感悟,勉強進食。第二年,堂賢的「話」果然應驗,顧氏將其侄撫育成人,來承奉祖廟的祭祀。

熱羹重進

《剪勝野聞》:明太祖朱元璋的飲食,都是由馬皇后調製,並親手奉到朱元璋面前,以避免出現差錯。一天,馬皇后為太祖做了一杯羹,端到太祖跟前時,羹有些涼,太帝大怒,拿起羹杯朝馬皇后摔去,羹撒得到處都是,馬皇后的耳朵邊也受了傷。皇后神色自若地重新將羹熱好,又奉到太祖面前。

左貴嬪

《晉書·劉聰載記》:劉聰將左貴嬪劉氏冊立為皇后,並打算為她在後院建鳳儀樓,廷尉陳元達強諫。劉聰大怒,說:「我為一國之主,營建一處殿堂,難道還要問你們這些鼠輩嗎?不殺了這個奴才,將會擾亂我的心志,我的宮殿又怎麼能建成呢!把他和他的妻子一同押到東市斬首,讓那些『鼠輩』們埋入一個洞穴。」此時劉聰在逍遙園內中堂,而劉氏在後堂。

劉氏聽說此事,密遣中常侍去下令左右停止用刑,隨之親自上疏切諫,劉聰見皇后出面勸諫,便赦免了陳元達一家,皇后引元達向皇上道歉致謝。後來,改肖遙園為納賢園,改李中堂為愧賢堂。

老婆牙

《詞苑叢談》:徐淵子喜歡用詩文開玩笑。丁少詹與妻子鬧彆扭,離家出走,皈依佛門,終日誦經,買海物放生,久而不歸。丁妻很憂慮,請徐淵子幫忙勸解,徐淵子應諾下來。一出門,見有賣老婆牙的,便買了一大筐送給丁少詹,並寫了一首《阮郎歸》詞帶去,詞中說:茶寮山上一頭陀,新來學者麼。有一物似蜂窠,姓牙名老婆。雖然無奈得他何,如何放得它。

丁少詹見了這首詞,大笑,遂歸家。

墜樓不傷

《龍溪縣志》:陳淑德是林端儀的妻子,陳克聰的女兒,十八歲時嫁給了林端儀,可是剛剛七個月便守了寡。淑德悲痛欲絕,終日哭泣,眼睛幾乎失明。服喪期滿,脫去了孝服,但凡遇節諱,淑德總是泣哭終日。公婆念她年紀輕,想讓她再嫁,淑德哭著說:「如果改變我的心志,我就只有一死了之。」她對公婆十分孝順,深得公婆厚愛。一日,她登上房樓,見到丈夫的遺服,便頓生傷感,哀泣不止,突然失足墜落樓下,聲音極大,連屋外的人都聽到了。全家人驚慌地跑來詢看,只見頭簪深刺入地,而她的身體卻沒受傷。家人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她說:「掉樓時,好像有人扶了一把,因而不覺得怎麼樣。」大家都很驚歎詫異,以為鬼神幫助她。七十歲時辭世而去。

傅女

景星杓《山齋客譚》:都氏之子某,曾聘傅氏的女兒為妻。

可是,還沒結婚,都某便患了瘋玻都、傅兩家的母親都是寡婦。都某患病後,雖經多方調治,但也不見好轉,其母便到傅家對傅氏說:「我家不幸,兒子患病,你們不要白白受拖累,這樣也沒什麼好處,不妨考慮改嫁吧。如果能有人聘娶,我願奉送一半的嫁妝。」傅女聞聽此言,出來拜見都氏說:「母親勞苦了,君郎已經病成那樣,您依靠什麼生活呢?」都氏說:「靠幾畝薄地為生,若是歉年,則只有半年的糧食,糧食吃完了就陷入深深的憂愁之中。」隨之,都氏又把前頭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傅女鄭重地說:「我沒有不正直的行為,既然已經受聘於您家,現在卻要退婚,不知內情的將怎麼說呢?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我願嫁到您家,與您相依為命。我素習縫紉刺繡,生活無著落時,我可以晝夜不停地做,憑這,也可渡過難關了。我現在就可跟您去。否則的話,你們就只有到黃泉路上找我了。」兩家寡母聽了傅女這一番話,都很高興,接著抱頭大哭。都氏回家後,便派人抬著轎子來迎親。傅女青衫白裙,沒改裝束,但卻楚楚動人。傅女快要抵達都家時,都子穿戴整齊走出房門,高興地對母親說:「新娘將到,母親應該出去等候。」母親驚訝地詢他怎麼知道迎新娘,是不是又說瘋話?兒子說:「沒說瘋話,我剛才睡覺的時候看到床後有四個鬼,皆披頭散髮,醜陋異常。他們對我說:『我與你沒有怨仇,只是遭你父親的冤獄,所以在他的後人身上作祟。傅女端正剛直,恪守操節如此,我們很敬畏她,不敢再作怪了。』說完,便不見了。所以,我如醉初醒。現在沒病了;」話剛說完,傅女到來,都母向她講述了這件奇異的事,大家都很吃驚慨歎。遂將此事告訴了傅母,選擇黃道吉日締結良緣。傅女是張儼公的孫女,都生的父親曾做過縣主簿。

君到采時近夜來

《玉泉子》:杜羔的妻子劉氏,會做詩。而在杜羔累年參加科舉考試都名落孫山,遂準備歸家,走到半路,妻子派人先送給他一首詩: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

如今妾已羞君面,君到來時近夜來。

杜羔見詩,轉身而去,竟登第而回。

兩邊花

《堅瓠戊集》:程仲權在武昌時,與一位歌妓很要好。他對人說:「歌妓想嫁給他。」俞羨長不相信,便去試探歌妓,歌妓對他也有心。羨長因之而作了一首詩寄給仲權,詩中寫道:官道中間栽桃李,一株開作兩邊花。

仲權見詩,明白此意,遂對歌妓灰心。

李章武

《才鬼記》:李章武,字飛卿,他的祖輩是中山縣人。章武容貌俊美;自幼聰穎,博聞強記,會作文章。因為章武敏慧有才學,所以人們常來向他垂問或與他論辯、而他總是出語不凡,見解高妙,且引經據典,追究本源,時人為他折服,將他比作張華。

少年時,與清河人崔信友善。崔信也是文雅之士,喜歡收藏古物。唐德宗貞元三年,崔信出任華州別駕,章武便由長安到華州拜訪他。住了幾天,章武到市北街漫遊,突然發現一位婦人甚美麗,於是就騙崔信說:「我要到州外去看看親朋好友。!」遂到那婦人家租房居祝房主姓王,那婦人是他的兒媳。王媳見章武相貌英俊,也深為愛慕,遂與章武私通。

章武在王家住了一個多月,其費用達三萬多,而王媳為他提供的費用比這還多一倍。兩人感情篤深,以至難捨難分。無奈章武有事要回長安,兩人依依惜別。章武臨行之前,給王媳留下一塊六丈長的鴛鴦綺,並贈詩道:鴛鴦綺,知結幾千絲,別後尋交頸,應傷未別時。

王媳拿一對白玉指環答謝他,也和詩一首說:玉指環,見環重相憶,願君永持玩,循環無終極。

章武有個隨身僕人叫楊果,王媳賞給他一千錢,以獎勵他侍服慇勤周到。

分別後,章武一直家居長安,八、九年間一直沒有機會與王媳互通音信。貞元十一年,章武的另一位朋友張元宗遷居下邦縣,章武又從京城去下邦拜訪張元宗。走到途中,他忽然想起舊日的相好,便調轉車頭,過了渭河去看望王媳。

日落十分,章武抵達華州,仍想住在王家,便驅車來到王家的門前。可是一看,王家人都無蹤跡,只是在屋外有幾張為客人準備的木床。正疑惑問,東鄰的一位婦人走了過來,章武上前施禮詢問,那婦人說:「王氏家的長輩都捨棄家業外出遊歷去了,那王媳死了已經兩年了。」章武便與她詳細交談,她告訴章武:「她姓楊,排行第六,是王家東邊鄰居的妻子。」

隨之,她又問章武的尊姓大名,章武實言相告。楊氏聽了章武的回答,又問:「您過去是否有個叫楊果的僕人?」章武回答說:「是的,有那麼一位。」楊氏一聽,便哭著告訴章武:「我嫁到這裡已經五年了,平日裡與王媳關係極好,她曾對我說:『我那個家就好像客店,來往的人很多。那些有意於我的人,都竭盡才智、傾家蕩產來討好我,他們或甜言蜜語,或信誓旦旦,但我都未曾動心。只是那年有個叫李十八郎的曾住在我家,我一見到他就極愛慕,難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後來竟以身相許,同枕共席,兩人異常歡愛。現在我與他分別已經好多年了,思念他的心情越來越烈,以至整日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我的家人無法相托,只好拜託於你。假如以後有人來找我,請你根據他的形貌姓氏查詢。只要那人曾有個叫楊果的僕人,就肯定是李公子。』其後,不到二三年的工夫,王媳便辭世了。臨終前,她又托付我說:『我本寒微之人,曾蒙李公子厚愛,因此心中常懷感激之情,終日戀戀不捨,以至久郁成疾。現在我已病人膏盲,不久將離別於人世。過去我托付你等待的人一旦要來的話,請你還讓他住在我的房子裡,期望能在冥冥之中與他相會,尋求久別不得之歡,消除九泉難申之恨。」章武聽後,忙求楊氏為他打開房門,接著又讓隨從去買一些柴米之物。當他正在準備臥具時,忽然有位婦人拿著掃帚走出內室來掃地。楊氏也不認識這位女子,章武便問她來自何處,回答說:「是這屋裡的人。」經章武一再盤問,她才慢慢地說:「王家亡媳感念您的恩情,將來與您相會,但怕您突然見她心生恐懼,便讓我先來通報一下。」章武說:「我到這裡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王媳。

雖然陰界陽界各不相同,但我發誓,對她絕不會有猜疑之心。

」聽了章武的話執掃婦人欣然離去。章武遂擺下酒飯,獨自飲用。飲後,便解衣安寢。

大約到了三更時分,床鋪東南方的燈突然忽明忽暗,一連好多次。章武心中明白要有事情發生,便讓人把燈移到臥室東南角的背牆處。突然,從西北角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有個人影姍姍而至。待到距離五六步遠時,已能看清形體服飾,原來正是王媳。王媳與先前沒什麼兩樣,只是舉止輕飄、迅捷,聲音清脆細校章武急忙跳下床來,擁抱迎接她。兩人雙手緊握一處,再享生前之歡樂。王媳說:「自從來到陰間,連父母都已忘記,只是思念公子的心情與以往一樣。」章武聽後,對王媳更加親熱。章武在與王媳的接觸中,並不覺得王媳與過去有什麼兩樣,只是王媳多次讓人去看啟明星,王媳告訴章武:「啟明星一出來,我必須回去,不能久住。」每當交歡歇息之暇,王媳還就懇托鄰居楊氏的事說:「若不是她,誰能使我們溝通這幽幽之情恨。」至五更時,王媳哭泣著下了床,與章武手挽著手走出房門,她仰望著天空,悲痛失聲。突然,又轉身回到屋子裡,由裙帶上解下一個錦囊,從囊中取出一個東西交給章武。這東西顏色碧綠,質地堅硬細密,冰冷似玉,形狀就像一片樹葉。章武不知是何物,王媳告訴他:「這就是所謂的『靺鞨寶』,出自崑崙玄圃中,它是很難得到的。我近來與西嶽玉京夫人一起玩耍,見這東西在眾寶鐺上,我十分喜愛,便向夫人詢問,夫人遂把它贈送給我。她對我說:『天上的仙人,都以得到這一寶物為榮耀。』因為您奉行道義,見識精深,所以我把它轉獻給你,希望你永遠把它當寶物保存。這不是人間所能擁有的。」隨後,又贈詩道:河漢已傾斜,神魂欲超越。

願郎更回抱,終天從此訣。

章武取下自己的白玉簪作為酬謝之物,也作詩答道:分從幽顯隔,豈謂有佳期。

寧辭重重別,所歎去何之。

題罷詩,兩人又相對流涕。過了好久,王媳又贈詩道:昔辭懷復會,今別便終天。

新悲與舊恨,千古閉穹泉。

章武又答道:

後期杳無約,前恨已相尋。

別路無行信,何囚得寄心。

題詩敘別後,王媳便向西北角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顧盼,擦著淚說:「李公子多加珍重,不要思念黃泉下的故人。

」接著又嗚咽悲泣,佇立不動。看看天色將明,王媳不得已奔到西北角,隨即不見蹤影。只是空室窅然,寒燈明滅。章武送走王媳,也匆匆打點行裝取道下郢,爾後回長安。當他到下邦時,郡官及張元宗為他設宴餞行。酒酣之際,章武不禁懷念起舊事,遂即事賦詩道:水不西歸月暫圓,今人恨望古城邊。

蕭條明發分歧路,知更相逢何歲年。

吟完詩,與郡官告別。獨自走了幾里,又反覆吟誦宴席上即事所賦的詩。忽然聽到空中有人歎賞,音調淒涼悲哀。再一細聽,竟是王媳的聲音。王媳說:「陰間陽世各有我們的位置,今天在此相別,就再也沒有相會的日子了。我知道您眷戀我,所以特冒陰司的譴責,遠道前來送行。請您千萬自重自愛。」

聽到這聲音,章武更為感動。

回到長安,章武與道友隴西人李昉談及此事,李昉聽後,也為王媳的誠心所感動,為之賦詩道:石沉遼海闊,劍別楚天長。

會合知無日,離心滿夕陽。

幾年後,章武到東平丞相府任職,閒暇時召來玉工看他所得的「靺鞨寶」,玉工也不知是何物,不敢雕刻。後來,章武出使大梁,他又召來玉工觀看,這回玉工稍微能辨寶玉的紋理,章武便讓他根據原來的形狀,雕刻成檞葉的樣子。其後,每逢出使上京城,章武都把它放在懷裡。一天,他來到京城的東街,偶然碰到一位胡僧,胡僧走近他的坐騎旁磕頭說:「您有一個寶物揣在懷裡,請您能讓我看看。」章武把他帶到僻靜處,拿出寶物給胡僧看。胡僧捧著寶物細觀了多時,說:「這是天上之物,絕非人間所有。」章武後來經常去華州拜訪楊氏,至今不曾間斷。

呼妻再三

《中洲野縣》:鄱陽人何梅谷的妻子年老時,好事佛,從早到晚,必念一千遍觀音菩薩。此時,梅谷以儒學聞名,勸阻妻子,妻子不聽,不勸阻她,又怕被同仁們笑話,於是他便想了個辦法,對付妻子。

一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呼叫妻子,而且隨應隨叫,沒完沒了。妻子大怒,說:「你幹什麼嚷嚷起來沒完?」梅谷慢吞吞地說:「我僅叫了這麼兩三聲,你就對我發火,而觀音一天被你叫了一千遍,怎麼能不生你的氣呢?」妻子幡然覺悟,遂不再念佛。

感娼改行

《無錫縣志》:談綽,字公綽,性情剛直,明太祖洪武年間,因其才學被朝廷徵召,奉命到蘇州督察,郡守李某送給他一百兩黃金。談綽說:「太守不瞭解我。」李某退而慨歎。他曾經客居松江,同一館舍的人叫來妓女飲酒,並逼他與妓女交歡,談綽拒不答應,竟點燈到天明。妓女被他感動得熱淚盈眶,遂改行為良家婦女。

圖形詩

《雲溪友議》:濠梁人南楚材遊歷至陳穎,在那裡住了很久。陳穎太守仰慕其儀表風範,便打算把女兒嫁給他。楚材家中有妻子,但他卻避開瞭解他情況的親眷,派僕人回家取來琴、書,表明沒有再歸家之意。又有人傳說他前往青城山求道,並去衡山訪僧,對仕途功名已經淡泊,只務道教之理。他的妻子薛媛,擅長書畫,文章做得也很好,她深知丈夫的內心想法,便對著鏡子畫了一張自己的像,並題了一首詩寄給南楚材,詩中寫到:欲下丹青筆,先拈寶鏡端。

已驚顏索莫,漸覺發凋殘。

淚眼描將易,愁腸寫出難。

恐君渾忘卻,時展畫圖看。

楚材收到妻子的自畫像及詩,深感慚愧,其詩責備的語氣似有漢代著名的官吏雋不疑的威嚴風格,遂辭謝太守的好意,歸家與妻子團聚,兩人白頭偕老。當時人們曾這樣說道:當時婦棄夫,今日夫離婦。

若不逞丹青,空房應獨守。

足抵一篇琵琶行

《槐西雜誌》:膠州的法南野漂泊流浪到了長安,在那裡生活仍然沒有著落,甚為貧窮。一天,他坐在御史李符干的家中說:「曾在灤口旅館中見到兩首詩,一首說:流落江湖十四春,徐娘半老尚風塵。

西樓一枕鴛鴦夢,明日窺窗也笑人。

另一首道:

含情不忍訴琵琶,幾度低頭掠鬢鴉。

多謝西川貴公子,肯持紅燭賞殘花。

其詩未署年月姓名,不知是誰所做。」我認為,這是他借此詩表達他境遇坎坷而已。然而,這五十六個字,足足抵得上一篇琵琶行了。

鄭德璘

《鄭德璘傳》:唐德宗貞元中期,湘潭縣尉鄭德璘家住長沙,他有個表親住在江夏,每年他都去探望一次。從長沙到江夏,中間要過洞庭、經湘潭。在洞庭湖,他常遇到一位鶴髮童顏的老頭划著小船賣菱角。德璘與他交談,他所說的話多玄妙難解。德璘曾問他:「船上也沒糧食,你以什麼為食?」老頭說:「菱角。」德璘好喝酒,每次去江夏都要帶著好酒松醪春,遇到老頭便邀他同飲,老頭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邀請,一點也不覺得慚愧。

有一年,德璘到江夏後,要返回長沙,將船停泊在黃鶴樓下。他的船緊挨著一條大船,船主是去湘潭作買賣的鹽商韋生。

這天夜裡,韋生邀請德璘到船上來飲告別酒,同時被邀請的還有鄰船的另一位女子。韋生也有個女兒,住在大船艙樓上,兩位女子聚在一塊,笑語聲聲。時光將至午夜,突然從江面傳來秀才吟詩的聲音:物觸輕舟心自知,風恬浪靜月光微。

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紅蕖香惹衣。

鄰船女子善於寫字,見韋女梳妝盒上有一幅紅箋,便隨手拿來將聽到的詩句書寫在上面,但吟哦良久,也不知是誰人所作。

天亮時,眾人告別離去。德璘的船與韋氏的船同時離開泊地鄂渚,到夜暮降臨時,又同宿在洞庭湖畔,兩船相距很近。

韋女美麗、妖艷、膚如凝脂,發似烏雲,唇賽櫻桃,腳若金蓮,濃妝淡抹,煞惹人愛。船停後,她便去舷窗中伸出魚桿垂釣。

德璘在自己船中窺見此景,不禁心神搖曳,使用一尺紅綾題了一首詩:纖手垂釣對水窗,紅葉秋色艷長江。

既能解佩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雙。

德璘題好詩,便用紅綾碰撞她的釣鉤,韋女遂將紅綾拾起。

仔細吟誦了好多遍,卻不明白說的是什麼意思。韋女不會寫字,但又不好意思不做酬答,於是把那天晚上鄰船女子抄詩的那張紅箋用釣線繫好,拋給了德璘。德璘以為是韋女所作,十分高興,但也不理解詩的含義,自然無法唱和,只能哼幾句欸乃曲。

此後,韋女一直將那塊紅綾繫在手臂上,甚為愛惜它。月明風清,韋氏的船停泊了一會,便又張帆啟航。不一刻,風勢突然加大,驚濤拍岸,煞是可怕,德璘船小,不敢與韋船同行,然而心中充滿了遺憾。

第二天黃昏,有位打漁人告訴德璘:「昨天那位鹽商的大船,已沉沒在洞庭湖中,船上的人都淹死了。」德璘聽後,異常震驚,神思為之恍惚,悲傷惋惜之情久久不能排泄。夜晚,他吟得《吊江妹》詩二首:其一云:湖面征風且莫吹,浪花初綻月光微。

沉潛暗想橫波淚,得共鮫人相對垂。

其二云:

洞庭風軟荻花秋,新沒青娥細良愁。

淚滴白蘋看不見,月明江上有輕鷗。

詩成以後,德璘先用酒灑入江中祭奠韋女,隨之把詩稿投入江中。也許是德璘的精誠感動了水神,水神把詩稿拿到水府,水府君主看完詩,把那些淹死的人都叫到跟前問:「誰是鄭公子所愛的人?」韋女當時不知道事情的來由,沒作答覆,有個管事的便檢查這些人的手臂,發現韋女的手臂上纏有紅綾。於是,水府君主就對韋女說:「鄭德璘將來要做我們這個地方的長官,況且他過去有恩於我,所以我不能不讓你回到人世。」

說罷,派人把韋女送還鄭德璘。臨走時,韋女看了看水府君主,原來是個老頭。韋女跟隨著送她的人在水裡急行,毫無阻礙,水路將盡時,看到有個大水池,池中碧波蕩漾,韋女突然被送她的人推落水池中,此後,她便時沉時浮,艱難地在水裡漂蕩掙扎。湖面上,此刻已是三更,德璘還未入睡,仍在吟詠紅箋上所題之詩,越吟詠越痛苦,不能自控。忽然,他覺得有個東西碰撞他的小船,因船家已經入睡,德璘便自己拿著燭火去照看,只水面漂著彩繡衣裳,好像有個人在漂動,德璘吃驚地把她救起,竟是韋女,手臂上還繫著紅綾。德璘十分高興。過了一會兒,韋女慢慢甦醒過來,天破曉時,已能開口說話。於是便將水府君主感念德璘恩德而讓她復活的事說了一遍。德璘不解地問:「府君是什麼人?」韋女也回答不出,兩人始終不能猜透這個謎。德璘遂娶韋女為妻,將她帶回長沙。

三年之後,德璘依朝廷規定要調換官職,他想謀求醴陵縣令的職位,韋女說:「你不過做巴陵令。」德璘問:「你怎麼知道?」韋女回答:「從前水府君主說,你應是他們邑的地方長官。洞庭屬巴陵,這事是可以驗證的。」德璘把她的話記在心裡,後來,果然被選為巴陵縣令。德璘上任後,便派人去接韋女。船行至洞庭湖畔,正值逆風,船行不動,德璘雇了五個人拉縴,這五個人中有個老頭,好像漫不經心地拉,韋氏見狀,很為氣憤,便唾罵他。老頭回頭看了看她說:「以前我在水府救了你一命,你不思圖報,反倒怒罵我。」韋女恍然大悟,心中十分恐懼,便把老頭請到船上,擺上酒食果晶招待他,並向他道歉。隨後,又磕頭問道:「我的父母仍在水府,不知能否讓我見見他們?」老頭說:「可以。」頃刻之間,小船好像沉入波濤之中,可是,船上的人卻沒有痛苦的感覺。不久,船到了往日的水府,船上船下大人小孩都倚船痛哭。韋女上前拜見父母,見父母房舍整齊,與人世間也沒什麼兩樣。韋女問父母需要什麼,父母說:「隨船沉沒的東西都在這裡,只是沒有火,吃的東西是菱角。」父親又拿了一些金銀器皿遞給韋女說:「這些東西留在我這裡也沒什麼用,送給你吧!你在這裡也不要久留。」於是,就催促她趕快離去,韋女悲痛地與父母話別。

臨行前,老頭用筆在韋女的頭巾上寫道:昔日江頭菱芡人,蒙君數飲松醪春。

活君家室以為報,珍重長沙鄭德璘。

寫罷,老頭就被幾百個僕侍從船上迎回水府宮殿。不久,韋女的船也浮出水面,船上的人都目睹了事情的經過。德璘細讀老頭題的詩,方才明白那水府老頭,就是從前賣菱角的。

一年後,有個叫崔希周的秀才給鄭德璘寄來一卷詩稿,其中有一首《江上夜拾得芙蓉》詩,即韋女投給德璘的紅箋詩。

德璘頗為疑惑,便盤問希周,希周回答說:「幾年前我的小船停泊在鄂渚,那天夜晚,風清月朗,我還沒睡下,忽然覺得有個小東西碰我的船,芳香襲鼻,我拾起一看,竟是一束芙蓉花,因此就寫了那首詩,詩成之後,我吟誦了好久,至今那束芙蓉我還保存著,可以對證。」德璘聽後,感慨地說:「這真是命啊!」此後,他再也不敢乘船渡過洞庭湖。德璘後來當了刺史。

織錦回文

《武後蘇氏織錦回文記》:前秦符堅時,秦州刺史扶風人竇滔的妻子蘇氏,是陳留縣令武功人蘇賢的三女兒。蘇氏名蕙,字若蘭,知書識字,聰敏精明,且儀容秀麗,謙遜明理。十六歲時嫁給竇滔,竇滔很敬重她。然而蘇氏性格急躁,嫉妒心也較強。竇滔,字連波,是右將軍竇真的孫子,竇郎的二兒子。竇滔身材魁梧,氣度不凡,深得符堅信任,視為心腹,歷任顯位。

而每任一職,都有政績,後來提升為秦州刺史,但任職期間因違背符堅的旨意被貶到敦煌。

此時正值符堅與晉國交戰,符堅擔心襄陽有危險,考慮到竇滔才藝超群,便起用他為安南將軍,遂留下來鎮守襄陽。當初,竇滔有位名叫趙陽台的寵姬,能歌善舞,無與倫比。竇滔將她安置在外宅。蘇氏知道後,便到處尋找,終於將她找到,遂對她辱罵捶打。竇滔深以為憾。而陽台又專找蘇氏的毛病,不斷地向竇滔吹耳邊風,讒言流語紛至沓來,竇滔更加痛恨蘇氏。蘇氏二十一歲那年,竇滔要去鎮守襄陽,臨行前,邀蘇氏一同前往,蘇氏因心有怨恨,拒絕同行。竇滔便帶著陽台前去上任,從此杳無音訊。蘇氏在竇滔走後,非常悔恨,暗自傷情,遂織錦為《回文璇風圖詩},其錦五彩繽紛,賞心悅目,縱橫各八寸,題詩二十三首,計八百餘字。縱橫反覆都能讀成文章。

文字也沒有半點差錯遺漏,才情之妙,舉世無雙,題名為《璇璣圖》。然而讀到它的人卻不能完全理解,蘇氏笑著對人說:「縱橫左右,都成文章,不是我的心上人,不能理解。」遂派僕人將《璇璣圖》送到襄陽。竇滔見到《璇璣圖》深感其絕妙,並為之感動。便把陽台送到關中,而派車將蘇氏迎到襄陽。此後,兩人感情越來越好。

蘇氏著詩五千餘言,後因戰亂,詩稿遺失,尋找不得,而《回文旋圖詩》則廣為流傳。

相公且忍耐區處

《三朝野史》:李全進攻淮南時,史彌遠正在朝中執掌大權,但卻對李全束手無策。後來有人傳言李全的軍隊已經渡過長江準備兵臨南宋的皇宮,京城的百姓因之驚慌不安。史彌遠更為驚恐,於半夜時分披上衣服走了出去。他有一個寵妾叫林夫人,見他此時起身,很疑惑,便也推開枕頭起了床,尾隨在後。忽然看見史彌遠想跳湖,遂急忙奔向前去扶住了他,哭著勸他說:「相公姑且在這裡再忍耐幾天。」數日後,果然傳來趙捷戰勝的消息。

張好好

《容齋三筆·杜牧之張好好詩》:杜牧曾為江西觀察使、宣歙觀察使沈傳師的幕僚,此時此地有個叫張好好的少女十三歲,該女能歌善舞,因而充為樂籍,沈傳師到宣城執政時,張好好也隨之前往,後被沈納為小妾。杜牧與她也有一些交往,所以,當後來在洛陽見到她時,便感舊傷懷,題了一首詩贈送給她,詩中說:君為豫章姝,十三才有餘。

主公再三歎,謂言天下無。

自此每相見,三日已為疏。

身外任塵土,尊前極歡娛。

飄然集仙客,載以紫雲車。

爾來未幾歲,散盡高陽徒。

洛陽重相見,綽約為當壚。

朋游今在否?落拓更能無。

問館動哭後,水雲秋景初。

灑盡滿襟淚,短歌聊一書。

莫負寒梅舊曰香

《情史類略》:女郎朱氏,是嘉興人,擅長作詩,且常能吟出佳句,自號靜庵。她的父親為宮中教官,丈夫也是文人。

他父親的朋友某州長官喜歡一位名叫寒梅的青衣女子。州長官妻子亡故後,他便萌生了續娶寒梅的心思,寒梅不同意,遂來到靜庵處哭訴。靜庵說:「我能勸阻他。」於是在扇子上題了一首絕句,讓寒梅拿給州長官看。其詩道:一夜西風滿地霜,粗粗麻布勝無裳。

春來若睹桃花面,莫負寒梅舊日香。

州長官讀了靜庵的詩,深為感動,終身不提再娶寒梅之事。

我楊氏婢耳

梅伯言《柏筧山房集》:楊勤恪,是楊錫紱的兒子,死後,其妾因生活貧困,不安於在楊家繼續生活,遂打算再嫁。臨嫁的頭一天晚上,她叫其婢女幫她做事,可連叫了三聲,婢女都不答應。楊妾大怒,說:「你是我的婢女,怎麼敢這樣!」婢女也大聲喝叱道:「我是楊氏的婢女,你現在是誰家的婦人,叫我為你的婢女。」楊妾此時正拿著剪刀,聞聽此言,心中一驚,剪刀掉在地上。楊妾拾起剪刀,在房中繞著行走。天亮時,她把婢女叫來說:「你現在還怎麼樣,我又重新做你的主人了。

」婢女磕頭哭泣,楊妾也哭泣,後來竟告訴媒婆她不嫁人了,要嫁婢女。婢女說:「因為我的一句話,你忍死至今,我也一輩子不離楊家大門。」婢女也終身未嫁。

雁字長短句

《余墨偶談續集》:女史官方玉坤,聰穎敏慧,擅長作詩。

成年後嫁給了舸部郎丁筱,出嫁不久,丁筱便因事去了南方,一去竟無消息。玉坤悵然若失,遂賦雁字詞抒發情感,我在她父親處讀到過這首詞,其詞道:丁嚀囑咐南飛雁,到衡陽與儂代筆行些方便。不請你報平安,不請你訴饑寒,寥寥數筆莫辭難,只寫個一人兩字碧雲端。

高叫客心酸,高叫客心酸,萬一阿郎出見,要齊齊整整仔細讓她看。當初此詞為遊戲之作,並沒有深意,後來聽說玉坤又將此詞抄好,寄給了丁筱,丁筱見詞,即日北歸。這與竹影詞人同一用意。

姑以婢事試汝

《堅瓠辛集》:潼州人王藻,為潼州府獄吏,每天晚上歸家,都要給妻子一些金錢,妻子懷疑他是受賄所得,遂故意派婢女去給他送飯。晚上王藻回家後,妻子對他說:「我今天做的豬蹄特別好吃,所以一下子給你送去十三個,你都吃完了嗎?」王藻說:「我僅見到十個。」妻子假裝生氣地說:「一定是婢女偷著吃了,或送給了他人。」王藻便把婢女綁起來拷問,婢女忍受不住痛苦,就招認了。王藻遂決定再打她幾十下然後驅逐家門。這時妻子才出來解釋道:「您為刑獄官多年,每天回家都拿錢給我,我怕您冤打成獄,遂用婢女來試探您,怎麼能有偷吃豬蹄的事呢!從今以後,希望您不要帶不義之財歸家。王藻幡然醒悟,取筆在牆壁上題了一首詩道:枷栲追求只為金,轉增冤債幾何深?

從今不願操刀筆,放下歸來游翠林。

於是,辭官離家學道去了。

魏公婢

施彥執《北窗炙輠》:魏公的夫人曾蓄養了一位婢女,而魏公不知道。魏夫人讓人教那位婢女唱歌跳舞,在魏公生日那天,出來為魏公祝壽。魏公見她言辭敏捷,挺喜歡她。婢女祝完壽,忽然流下淚來,魏公很奇怪,便問她是什麼原因。婢女說:「我想起父親活著時,每當祝壽日,婢女們也必唱此曲。

今天遇到這種場面,眼淚便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魏公問:「你父親是誰?」婢女說:「就是某人,曾做了某州通判。」

魏公很吃驚,責備夫人說:「這是士大夫之女,怎能讓她作婢女?」夫人道歉說:「不知道她是士大夫之女。」魏公便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後來為她挑選了一位官人,並厚贈嫁妝。

題倚屏美人

《堅瓠辛集》:王仲房相貌極醜,一天他到妓館遊樂,妓女見他長得難看,便奚落他,不拿他當一回事。此時,屋子裡掛著一張倚屏美人圖,仲房遂在其圖上題了一首詞道:肯笑笑,價值千金。無語無言,惱恨無人。我這裡錦重重、香馥馥,鳳枕鸞衾,恁那裡冷清清、孤零零,獨倚圍屏,攙你又不行,抱你又不能,我也憐香,我也惜玉,我也知音。你若活動些兒,我也自會溫存。

妓女見詞,甚為驚異,遂以禮相待。

譚鑫培

《清代聲色志》:譚鑫培是湖北省人。戲劇界都叫他天之驕子。他的父親起初在徽班扮演須生,很一般而無所建樹,閒暇時則以養鳥為樂,所以獲得了「叫天」的藝名。譚鑫培也承襲他父親的藝名稱「小叫天」。譚鑫培開始學武生,不久又改唱須生,聲名大起。當時須生汪桂芬正享有盛名,妒嫉鑫培出名逼近自己,又輕視他是個年輕的新角色。一天,汪桂芬穿著便衣前往戲班觀看譚鑫培演出,正好趕上譚鑫培演出《賣馬》。

他相貌清逸,聲腔悲壯。其中「舞鑭」一段,譚鑫培把英雄失路後恍惚無聊的神態,發揮得淋漓盡致。汪桂芬禁不住失聲讚歎說:「真乃天生的秦叔寶埃豎子自當成名矣。」於是他終身不演這齣戲。而汪桂芬擅長的劇目如《取成都》等,譚鑫培也從來不演。從此二人契合無間,在舞台上爭長迭霸將近二十年。

清朝光緒皇帝戊申(公元年》年間,宮保大臣項城五十誕辰,祝壽的時候府中指定招待四位來賓,那桐、鐵良、張允言和傅蘭泰。這一天請了各個名戲班前來演出祝興。譚鑫培也來了。那桐是清室的內閣大臣,此時負責安排各戲班的演出。

他半開玩笑地對譚鑫培說:「今天是為宮保大臣的壽誕演出,和平常的唱堂會不同。你能連唱兩出戲為我增光嗎?」譚鑫培本來不想連唱,就不緊不慢地回答說:「除非中堂大人為我請安。」那桐一聽大喜說:「這很容易。」於是屈膝向譚請安。

譚鑫培再無話可說,連演了兩出戲。王公大人們都嘖嘖稱道說:「那中堂真有能耐,會辦事。」

某年為孝欽王祝壽。內廷傳戲班演出,黎明時即入宮侍候。

譚鑫培竟誤了時辰。內廷幾次傳呼,譚鑫培仍未到。有位內務大臣平時和譚關係較好,此時更為譚的安危忐忑不安。將近中午的時候,譚鑫培才慌慌張張地走來。某內務大臣搓手頓足地說:「晚了,晚了。是什麼東西使你膽大包天,竟敢姍姍來遲。

內廷三四次詢問,左右都不知如何回答。這真是老佛爺破天荒的違意事。我的眼都幾乎為你望穿了,我的腸子都幾乎為你急斷了,我的心到現在還忐忑不安。」譚鑫培猶豫半晌,也不說一句話。忽然,他一甩衣袖大步走進入內廷,叩見孝欽王。孝欽王問他為何晚來。譚鑫培非常從容地稟奏說:「被黃粱夢困擾失眠,又擔心超越範圍,於是冒犯了死罪。」孝欽王聽罷傳諭內侍說:「他齊家有方,賞銀百兩,以勸勉治國者效仿。」

譚鑫培曾在中和戲園演出。有個鄉下人用倒好呼叫他。譚鑫培受京城人們的崇拜愛戴已經很久了,便認為鄉下人的呼叫是意想不到的奇恥大辱,遂讓手下弟子教訓了他一頓。結果鄉下人告到警署。某警官本來就氣憤譚鑫培放縱得意,想找機會折磨他,於是傳譚鑫培到警署聽候處治。然而,不到一天的工夫。王公貴人為譚鑫培求情的信函就來了一大摞。某警官更加氣憤,發誓一定要捉拿譚鑫培。譚鑫培知道後很害怕,就托人向那個鄉下人求情調和,並答應邀請九城的名角唱戲,請他為上座,演出劇目也由他選擇而定,以使他自己撤訴。那鄉下人本來愚鈍,這樣以來竟不知所措,遂答應撤訴。事情便得到解決。某警官則因得罪權貴被罷了官。

董年

《清代聲色志》:董年是秦淮一帶的絕色美女,和董小宛是姐妹們。艷麗之名也和董小宛不相上下。南京的張紫澱曾作悼小宛詩,其中有一首說:美人在南國,余見兩雙成。

春與年同艷,花椎月主盟。

蛾眉無後輩,蝶夢是前生。

寂寂皆黃土,香風付管城。

尹子春

《清代聲色志》:尹春,字子春,姿色雖然不很美麗,然而舉止風韻頗有大家氣度。她性格溫和,談詞爽雅,沒有塗脂抹粉的習氣;專攻戲劇排場,兼擅生角旦角;經常演唱《荊釵記》,扮演王十朋;《見娘》、《祭江》兩場演唱得悲壯淋漓,聲淚俱下。滿座戲迷無不為之傾倒。老梨園藝人也自歎不及。有人感動於心而贈詩說:紅紅記曲采春歌,我亦聞歌喚奈何?

誰唱江南斷腸句,青衫白髮影婆娑。

某年春天泣而賦詩。後來竟不知尹子春所終。

尹文

《清代聲色志》:尹子春的後人有個叫尹文的,長得豐艷姣美,且蕩逸飛揚,顧盼自喜,實在是超過了風流世俗之輩。

太守張維非常親暱寵愛她。只要是尹文所希望的,張維也都非常喜歡,並想娶她作小妾。尹文不答應。張維托友人強行勸說。

尹文笑笑說:「這不難。嫁給他三年,就斷送他了。」後來,終於嫁給了張維。然而,時間不長,尹文就死了。張維又過了十幾年才死。張維官至監司(監察州縣的地方長官》,他富有才華俠氣,輕視錢財而喜交賓客,也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田桂鳳

《清代聲色志》:北京花旦名角首推田桂鳳。她容貌技藝都屬一流,和譚鑫培合演《烏龍院》,令人拍案叫絕,無與倫比。田桂風和譚鑫培曾有小隔閡,不甚融洽。然而,合演《烏龍院》卻更見精妙,大概是兩個人都不肯放鬆一步,處處爭強鬥勝,所以情景非常逼真。演最後一場,宋江數次往返,連說再不來了。一次又一次的絕妙之處,決非他人所能摹擬得了。

譚鑫培身份派頭極大,到場最遲,往往是開戲了他還不到,而不得不墊一出楔子戲。戊戌(公元年》年以前,譚鑫培非田桂風配戲不登台演出。他們二人又都是煙霞晚起的人。然而,也聽說過譚鑫培誹議田桂鳳的話,「我最不喜歡和她伴戲。人家已經裝扮齊全等她。她洗十個指甲,都要半個時辰。」由此可見田桂鳳的細膩風彩和她的身份派頭。

程黛香

《清代聲色志》:程黛香,是滬上彈詞女郎,色技雙絕,尤擅長寫詩著文,曾以文才自負,欲兼黛玉香居而有之,故以此為名。她為馮小青《題曲圖》題詩云:「焚將詩草了今生,莫再他生尚有情。

卿說憐卿惟有影,儂將卿畫可憐卿。

卿題艷曲我題詩,舊時錢塘有所思。

後有小青前小小,一般才女兩情癡。

美人命薄本多愁,濃福還須幾世修。

一語慰卿兼自慰,留些詩句也千秋。」

此詩纏綿悱惻,讀之令人黯然傷神。與程黛香齊名的還有陳芝香。葛隱耕有詩道:「前輩芝香與黛香,會書未肯便登常若教往事談天寶,一曲琵琶淚數行。」

此詩吟詠的就是她們二人。

《古今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