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御府書畫式
思陵妙悟八法,留神古雅。當干戈ㄈ擾之際,訪求法書名畫,不遺餘力。清閒之燕,展玩摹拓不少怠。蓋睿好之篤,不憚勞費,故四方爭以奉上無虛日。後又於榷場購北方遺失之物,故紹興內府所藏,不減宣政。惜乎鑒定諸人如曹勳、宋貺、龍大淵、張儉、鄭藻、平協、劉炎、黃冕、魏茂實、任原輩,人品不高,目力苦短。凡經前輩品題者,盡皆拆去,故今御府所藏,多無題識,其源委、授受、歲月、考訂,邈不可求,為可恨耳。其裝票裁製,各有尺度,印識標題,具有成式。余偶得其書,稍加考正,具列於後,嘉與好事者共之,庶亦可想像承平文物之盛焉。
出等真跡法書。兩漢、三國、二王、六朝、隋、唐君臣墨跡(並系御題僉,各書「妙」字)。
用克絲作樓台錦票。青綠簟文錦裡。大姜牙雲鸞白綾引首。高麗紙<貝覃>。出等白玉碾龍簪頂軸(或碾花)。檀香木桿。鈿匣盛。上、中、下等唐真跡。(內上、中等,並降付米友仁跋)用紅霞雲鸞錦票。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高麗紙<貝覃>。白玉軸(上等用簪頂,余用平等)。檀香木桿。
次等晉、唐真跡(並石刻晉、唐名帖)。用紫鸞鵲錦票。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蠲紙票。次等白玉軸。引首後票卷縫用御府圖書印。引首上下縫用紹興印。
鉤摹六朝真跡(並系米友仁跋)。用青樓台錦票。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高麗紙票。白玉軸。御府臨書六朝、羲、獻、唐人法帖,並雜詩賦等(內長篇不用邊道,衣古厚紙,不揭不背)。用氈路錦。衲錦。柿紅龜背錦。紫百花龍錦。皂鸞綾票等。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玉軸或瑪瑙軸臨時取旨。內趙世元鉤摹者亦用衲錦票。蠲紙<貝覃>。瑪瑙軸。並降付莊宗古、鄭滋,令依真本紙色及印記對樣裝造。將元拆下舊題跋進呈揀用。五代、本朝臣下臨帖真跡。
用皂鸞綾票。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夾背蠲紙<貝覃>。玉軸或瑪瑙軸。
米芾臨晉、唐雜書上等。
用紫鸞鵲錦票。紫馳尼裡。楷光紙<貝覃>。次等簪頂玉軸。引首前後,用內府圖書、內殿書記印。或有題跋,於縫上用御府圖籍印。最後用紹興印。並降付米友仁親書審定,題於<貝覃>卷後。
蘇、黃、米芾、薛紹彭、蔡襄等雜詩、賦、書簡真跡。
用皂鸞綾票。白鸞綾引首。夾背蠲紙<貝覃>。象牙軸。用睿思東閣印、內府圖記。
米芾書雜文、簡牘。
用皂鸞綾票。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蠲紙<貝覃>。象牙軸。用內府書印、紹興印。並降付米友仁驗定,令曹彥明同共編類等第,每十帖作一卷。內雜帖作冊子。
趙世元鉤摹下等諸雜法帖。
用皂木錦票。瑪瑙軸。或牙軸。前引首用機暇清賞印,縫用內府書記印,後用紹興印。仍將原本拆下題跋揀用。
六朝名畫橫捲。
用克絲作樓台錦票。青綠簟文錦裡(次等用碧鸞綾裡)。白大鸞綾引首。高麗紙<貝覃>。出等白玉碾花軸。
六朝名畫掛軸。
用皂鸞綾上下票。碧鸞綾引首。碧鸞綾托票(全軸)。檀香軸桿。上等玉軸。
唐、五代畫橫捲(皇朝名畫同)。
用曲水紫錦票。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玉軸。或瑪瑙軸(內下等並謄本用皂票雜色軸)。蠲紙<貝覃>。
唐、五代、皇朝等名畫掛軸,並同六朝裝褫,軸頭旋取旨。
蘇軾、文與可雜畫(姚明裝造)。
用皂大花綾票。碧花綾裡。黃白綾雙引首。烏犀或瑪瑙軸。米芾雜畫橫軸。
用皂鸞綾票。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白玉軸。或瑪瑙軸。
僧梵隆雜畫橫軸(陳子常承受)。樗蒲錦襟。碧鸞綾裡。白鸞綾引首。瑪瑙軸。諸畫並上用乾卦印,下用希世印,後用紹興印。
諸畫裝褫尺寸定式。
大整幅上引首三寸,下引首二寸。小全幅上引首二寸七分。下引首一寸九分。經帶四分。上票除打ㄓ竹外,淨一尺六寸五分。下票除上軸外,淨七寸。
一幅半上引首三寸六分。
下引首二寸六分。經帶八分。
雙幅上引首四寸,下引首二寸七分。
上票除打ㄓ竹外,淨一尺六寸八分。下票除上軸桿外,淨七寸三分。
兩幅半上引首四寸二分。
下引首二寸九分。經帶一寸二分。
三幅上引首四寸四分。
下引首三寸一分。經帶一寸三分。
四幅上引首四寸八分。
下引首三寸三分。經帶一寸五分。
橫捲票合長一尺三寸(高者用全幅)。
引首闊四寸五分(高者五寸)。
應書畫面僉,並用真古經紙,隨書畫等第取旨。
應六朝、隋、唐出等法書名畫,並御臨名帖,本朝名臣帖,並御書面僉。
內中、下品,並降付書房,令裴禧書。
應書畫橫捲、掛軸,並用雜色錦袋復帕,象牙牌子。
應搜訪到書法墨跡,降付書房。先令趙世元定驗品第進呈訖,次令莊宗古分揀付曹勳、宋貺、張儉、龍大淵、鄭藻、平協、黃冕、魏茂實、任源等覆定驗訖,裝褫。
應搜訪到名畫,先降付魏茂實定驗,打《千字文》號及定驗印記進呈訖,降付莊宗古分手裝背。
應搜訪到古畫,內有破碎不堪補背者,令書房依元樣對本臨摹進呈訖,降付莊宗古,依元本染古槌破,用印裝造。謄劉娘子位並馬興祖謄畫。
應古畫如有宣和御書題名,並行拆下不用。別令曹勳等定驗,別行巽名作畫目進呈取旨。
碑刻橫捲定式
《定武蘭亭》,闌道高七寸六分。每行闊八分,共二十八行。《樂毅論》,闌道高七寸五分。每行闊六分,共四十三行。《真草千文》,闌道高七寸二分。每行闊八分,共二百行。智永《歸田賦》,闌道高七寸二分半。每行闊八分,共四十四行。獻之《洛神賦》,闌道高八寸三分。每行闊六分,共九行。《枯木賦》,闌道高九寸九分。每行闊九分,共三十九行。
應古厚紙,不許揭薄。若紙去其半,則損字精神,一如摹本矣。
應古畫裝褫,不許重洗,恐失人物精神,花木艷。亦不許裁剪過多,既失古意,又恐將來不可再背。
應搜訪到法書,多系青闌道,絹襯背。唐名士多於闌道前後題跋。令莊宗古裁去上下闌道,揀高格者,隨法書進呈,取旨揀用。依紹興格式裝褫。
內府裝褫分科引式格式
粘裁 摺界 裝背 染古
集文 定驗 圖記
按唐《藝文志序》,載四庫裝軸之法,極其環致。《六典》載崇文館有裝潢匠五人,即今背匠也。本朝秘府謂之裝界即此事,蓋古今所尚雲。
○解頤
匡衡好學,精力絕人,諸儒為之語曰:「無說《詩》;匡鼎來,匡說詩,解人頤。」蓋言其善於講誦,能使人喜而至於解頤也。至今俗諺以人喜過甚者,云:「兜不上下頦」,即其意也。本朝盛度,以第二名登第,其父喜甚,頤解而卒。又岐山縣樊紀登第,其父亦以喜而頤脫,有聲如破甕。按《醫經》云:「喜則氣緩,能令致脫頤。」信非戲語也。
○山陵使故事
韓魏公為永昭山陵使,事畢,而英宗不豫,不敢還。至四載,以永厚陵成,復護葬於洛陽。因上疏云:「自唐至於五代,故事山陵使事訖,合行求去。」遂以司徒、兩鎮節鉞,判相州。
元符間,章子厚為永泰山陵使,有作詞戲之云:「草草山陵職事,厭厭罷相情懷。」蓋謂故事當然也。
淳熙間,高宗山陵欲差五使,王季海為首相,殊以為憂。尤延之時為禮官,於是授之以說云:「今此乃攢宮耳,不當置五使。」季海遂倡其說曰:「祖宗全盛,營陵西洛,乃差五使。今權卜會稽,止當差總護使耳。且歲旱,民力何以堪之。」於是止差伯圭充總護使,洪邁充橋道頓遞使。殊不知季海拜高宗朝宰相,本無解罷之嫌,亦一時不深考典故耳。
○胡明仲本末
胡致堂寅字明仲,文定公安國之庶子也。將生,欲不舉。文定夫人夢大魚躍盆水中,急往救之,則已溺將死矣,遂抱以為己子。少桀黠難制,父閉之空閣中,其上有雜木,過數旬,寅盡刻為人形。安國曰:「當思所以移其心。」遂別置書數千卷於其上,年餘,悉能成誦,不遺一卷,遂為名儒。
及貴顯,不復為本生母持服,為右正言章夏所劾,會秦丞相亦惡之,遂謫新州安置。嘗於謫所著《讀史管見》數千萬言,極意譏貶秦氏。如論桑維翰,「雖因耶律德光而相,其意特欲興晉而已,固無挾敵以自重,劫主以盜權之意,猶足為賢」等語甚多。蓋此書有為而作,非徒區區評論也。
及論漢宜帝立皇考廟曰:「既為伯父母、叔父母之後而父母亡,則當降所生父母,而伯父母、叔父母之稱,昭昭然矣。稱謂既如此,則三年之喪,宜降其服期,又昭昭然矣。稱謂既如此,服喪又如此,則情之主乎內者,隆所當隆,殺所當殺,不敢交奪於幽隱之中,又昭昭然矣。」
其論哀帝議立定陶王后曰:「故為人後者,不顧私親,安而行之,猶天性也。當是時而責為人後者,絕私親之顧,彼反得以旁緣不孝之似而責之。顧私親者,至以孝自居,不顧者,反陷於罪辟。」云云。
其論晉出帝追封敬儒為宋王曰:「服而或加或降者,以恩屈於義也。屈所生之恩,以伸所厚之義,則恩輕而義重矣。恩輕而義重,則所生父母,固可名之曰伯父母、叔父母矣。為此論者,皆是欲借此以自解,然持論太過,所謂欲蓋而益彰,前輩蓋嘗評之,故今詳著始末於此,固非敢輕議先儒也。若夫定陶立後,敬儒封王,紛紛為是無定者,皆父子私心不能自克,互相為欺,以致此耳。若昭陵立英宗為皇子詔曰:『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思陵立壽皇為皇子詔曰:『藝祖皇帝七世孫也。』明白洞達,大哉王言,後世安得而擬議之哉?」
○詩用事
糜先生,吳之老儒也,〔B12U〕、,皆其子侄行。記問該洽,《九經》註疏,悉能成誦,場屋之文,未嘗謄稿,為時鄉師。然垂老連蹇,未嘗預貢士籍。時吳中孚(名惟信號菊潭)客吳,能詩,善絕句,糜極稱之,以為不可及。一日,遇諸塗,扣以近作,吳因朗誦《傷春絕句》云:「白髮傷春又一年,閒將心事卜金錢。梨花瘦盡東風懶,商略平生到杜鵑。」糜老至屈膝拜之曰:「子真謫仙人也。老夫每欲效顰,則漢高祖、唐太宗,追逐不少置矣。」蓋前輩服善若此。
陳簡齋嘗語人以作詩之要云:「天下書雖不可不讀,然慎不可有意於用事。」正謂此也。今人或以用事多為博贍,誤矣。
○王魁傳
世俗所謂王魁之事殊不經,且不見於傳記雜說,疑無此事。《異聞集》雖有之,然集乃唐末陳翰所編,魁乃宋朝人,是必後人剿入耳。
按嘉中,進士奏名訖,未御試,京師妄傳王俊民為狀元,不知言之所起,亦不知俊民為何人。及御試,王荊公時為知制誥,與楊樂道共為詳定官。舊制,御試舉人,設初考官,先定等第,復彌之以送覆考再定,乃付詳定。發初考所等以對,覆考如同即已,不同,則詳其程文為定。時荊公以初、覆所定第一人,皆未允當,於行間別取一人為首,楊樂道以為不可,議未決,太常少卿朱從道時為封彌,聞之,謂同捨曰:「二公何用力爭?從道十日前,已聞王俊民為狀元,事必前定,二公徒自苦耳。」既而,二人各以己意進稟,而詔從荊公之請。及發封,乃王俊民也。
後又見初虞世所集《養生必用方》,戒人不可妄服金虎碧霞丹,乃詳載其說云:
「狀元王俊民,字康侯,為應天府發解官,得狂疾,於貢院中嘗對一石碑呼叫不已,碑石中若有應之者,亦若康侯之奮怒也。病甚不省,覺,取書冊,中交股刀自裁及寸,左右抱持之遂免。出試院未久,疾勢亦已平復。予與康侯有父祖鄉曲之舊,又自童稚共筆硯,嘉中,同試於省場,傳聞可駭,亟自汶拿舟抵彭城。時十月盡矣,康侯亦起居飲食如故,但不樂,或云:『平生自守如此,乃有此疾。』予亦多方開慰。歲暮,予北歸,康侯有詩送予云:『寒窗一夜雪,紛紛來朔風。之子動歸興,輕袂飄如蓬。問子何所之?家在濟水東;問子何所學?上庠教化宮。行將攜老母,寓居學其中。』云云。予既去,徐醫以為有痰,以金虎碧霞丹吐之。或謂心藏有熱,勸服治心經諸冷藥。積久,為寒中洞洩,氣脫肉消,飲食不前而死。康侯父知舒州太湖縣,遣一道士與弟覺民自舒來云:『道士能奏章達上清,及訴問鬼神幽暗中事。』道士作醮書符,傳道冥中語云:『五十年打殺謝、吳、劉不結案事。』康侯丙子生,死才二十七歲,五十年前,豈宿生邪?康侯既死,有妄人托夏噩姓名作《王魁傳》,實欲市利於少年狎邪輩,其事皆不然。康侯,萊州掖縣人。祖世田舍翁,父名弁,字子儀,誦詩登科,為鄆州司理。康侯時十五餘歲,三兄弟隨侍,與予同在鄆學。子儀為開封軍巡判官,康侯兄弟入太學,不三年,號成人。子儀待蘇州昆山闕,來居汶,康侯兄弟又與予在汶學。子儀謫潭州稅,康侯兄弟自潭來貫鄢陵戶。康侯登科為第一。省試前,父雪昆山事,自潭移舒州太湖縣。康侯是年歸舒州省親,次年,赴徐州任,明年,死於徐,實嘉八年五月十二日也。康侯性剛峭不可犯,有志力學,愛身如冰玉,不知猥巷俚人語。不幸為匪人厚誣,弟輩又不為辨明,懼日久無知者,故因戒世人服金虎碧霞丹,且以明康侯於泉下。紹聖元年九月,漕河舟中記。」
○向氏粥田
楊和王最所鍾愛者第六女,性極賢淑。初事趙汝敕,繼事向子豐,居於,未有所育,王甚念之。一日,向妾得男,楊氏使秘之,以為己出,且亟報王。王喜甚,即請誥命,輕舟往視之。向氏家知王來,良窘,無策以泥其行。時王以保寧、昭慶兩鎮節鉞領殿巖,於湖為本鎮。子豐因使人諷郡官往迓之。自郡將以次,皆屬。謹伺於界首。王初以人不知其來,及是聞官吏郊迎,深恐勞動多事,遂中道而返。因厚以金繒花果以遺其女,且撥吳門良田千畝以為粥米,逮今向氏家有昆山粥米莊雲。此事得之向氏子孫。
○祥瑞
世所謂祥瑞者,麟鳳、龜龍、騶虞、白雀、醴泉、甘露、朱草、靈芝、連理之木、合穎之禾皆是也。然夷考所出之時,多在危亂之世。今不暇援引古昔,姑以近代顯著者言之。
王建父子之據蜀也,天復六年,巨省見青城山,鳳凰見萬歲縣,黃龍見嘉陽江,而甘露、白雀、白鹿、龜龍並見於諸州。武成元年,騶虞見武定,嘉禾生廣昌,麟見壁州,龍五十見於洵陽水中。永平二年,劍州木連理,文州麟見,黃龍見富義江。三年,麟見永泰,白龍見邛江,騶虞見壁山,有三鹿隨之。四年,麟見昌州。通正元年,黃龍見太昌池。瑞物之出,殆無虛歲,而太子元膺以叛死,大火焚其宮室,兵敗於外,政亂於內,終之以身死衍立而國亡。其為瑞征乃如此耳。
至如政和隆盛之際,地不愛寶,所在奏貢芝草者,動二三萬本。蘄、黃間,至有一鋪二十五里之間,遍野而出。密州山間,至彌滿四野,有一本數十葉,眾色鹹備者。太守李文仲,采及三十萬本,作一綱進,即進職,除本道運使。汝海諸郡縣,山石變為瑪瑙,動以千百。伊陽太和山崩,出水晶幾萬斤,皆以匣進京師。長沙、益陽山溪,流出生金數百斤,其間大者一塊至重四十九斤。其他草木鳥獸之珍不可一二數。一時君臣稱頌,祥瑞蓋無虛月。然越數歲,而遂罹狄難,邦國喪亂,父子遷播。所謂瑞應,又如此也。
善乎先儒之論曰:「未有喪仁而久者也,未有恃祥而壽者也。」商之王以桑谷昌,以雉大。鄭以龍衰,魯以麟弱。白雉亡漢,黃犀死莽,惡在其為符也。世有喜言祥瑞之人,觀此亦可以少悟矣。
○杭學游士聚散
杭學自昔多四方之人。淳辛亥,鄭丞相清之當國,朝議以游士多無檢束,群居率以私喜怒軒輊人,甚者,以植黨撓官府之政,扣閽攬黜陟之權,或受賂醜詆朝紳,或設局騙脅民庶,風俗浸壞。遂行下各州,自試於學,仍照舊比分數,以待類申,將以是歲七月引試為始。會教官林經德對士子上請語微失,於是大哄肆罵。時趙京尹與眾教官調停,一時但欲求靜,遂許以三百名內,一半取土著,一半取游士,於是乃息。
越數日,宰執奏事,上面諭曰:「近行諸州各試之法,正欲散遊學之士。不知臨安府憑何指揮復放外方之人。」趙尹聞之,恐甚,乃移牒,俾游士限日出境,其計始窮。乃為檄文,相率而去,云:「天之將喪斯文,實系興衰之運。士亦何負於國,遽罹斥逐之辜,靜言思之,良可丑也。慨祖宗之立法,廣學校以儲材,非惟衍豐芑以貽後人,蓋亦隆漢都而尊上國。肆惟皇上,克廣前猷。炳炳宸奎,厘為四學,戔戔束帛,例及諸生。蒙教育之如天,恨補報之無地,但思粉骨,何畏觸喉。直言安石之奸,共惜元城之去,實為公議,不利小人。始陰諷其三緘,終盡打於一網。不任其咎,移過於君,是誠何心,空人之國。鄭僑猶謂毀校不可,而李斯尚知逐客為非,今彼不顧行之,使我何顏居此?厄哉吾道,告爾同盟,毋見義以不為,宜行己而有恥。苟為溫飽,可勝周粟之羞,相與提攜,莫蹈秦坑之禍。斯言既出,明日遂行。」
八月朔,乃相率而出,復作文告先聖曰:「斯文將喪,嗚呼天乎!吏議逐客,嗚呼人乎!乘桴浮海,嗚呼聖乎!遁世無悶,嗚呼士乎!敢告。」
又作絕句詩云:「塞翁何必恨失馬,城火可憐殃及魚。一笑出門天萬里,擔頭猶有斥奸書。」
又五言云:「鄭五不去國,金陵深懼君。校存知必毀,書在已如焚。自是清流禍,非干北黨分。歸歟雖幸矣,恨未效朱雲。」
又古詩云:「上書如啜盧仝茶,直論國體寧無嘩。依然茅葦縱橫斜,鍾山老柏林槎牙。嗚呼時事如絲麻,食肉者口徒咿哇。鬼蜮空含射影沙,逐客令下堪吁嗟。識者將謂秦得邪,淳浸不知瑞嘉。邪人剛指正人邪,時有引喙鳴靈鴉。失腳奇禍遭羅,尼山草木枯無華。奄奄山鬼相揄揶,我今束書歸天涯,不惜一去惜國家。」
於是京尹待罪,兩教官各降一資,而陳顯伯、鄭雄飛方以公道自任,且欲收譽士林,乃相繼上疏,欲復其舊。而賈似道居淮閫,至以游士欲渡淮以脅上必從。而理宗以周粟秦坑等語怒未解,深不然之。至開慶己未,吳丞相潛再登揆席,首欲收士心復舊法,會去不果。戴慶可以參樞輪筆,竟作指揮,許京庠有籍無分人引試一次,於是漸復雲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