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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使傳旨至玉華閣,帝特曰:「因卿有詩,姻家自應相見。」臣曰:「今葭莩已得拜望,故敢以詩請。」上大笑。上持大觥酌酒,命妃曰:「可勸太師。」臣因進曰:「禮無不報。」

  於是持瓶注酒,授使以進。再去撤女童,去羯鼓,御侍細樂,作《蘭陵王》、《揚州教》、《水調》,勸酬交錯,日且暮矣,京奏曰:「久勤聖躬,不敢安。」徽宗曰:「不醉無歸。」更勸迭進,酒行無算,至二鼓五籌,君臣大醉而罷。」京出謂人曰:「保和殿後,自崆峒天入八閣,所陳之物,左右上下,皆琉璃之器。」在後二帝北狩,果符此流離之讖,非偶然也。劉屏山曾有詩記汴京遺事雲,詩曰:

  空嗟覆鼎誤前朝,枯骨入間罵未消。

  夜月池台王傅宅,春風楊柳太師橋。

  王傅指王黼,太師指蔡京父子也。

  冬,十月,徽宗幸道德院觀金芝。遂幸蔡京第。時道德宮生金芝,上幸觀焉;遂由龍德江泛舟至京第鳴鑾堂,淑妃從。

  上曰:「今歲四幸鳴鑾矣。」賜京酒,於是京作《鳴鑾記》以進。初京侍上,每進君臣相悅之說,於是以鞗尚主;而攸最親幸。上時輕車小輦幸京第,命坐賜酒,略用家人禮。表謝有云:主婦上壽,請酬而肯從;稚子牽衣,挽留而不卻。」蔡京常勸徽宗道:「人主當以四海為家,太平為娛;歲月幾何,何必自苦」上納其言,遂易服私行都市。

  上方為期門之事,故苑囿皆仿江浙為白屋,不施五采,多為村居野店;及聚珍禽異獸,動數千百,以實其中。都下每秋風夜靜,禽獸之聲四徹,宛若山林陂澤之間,識者以為不祥。

  蔡攸進見無時,便辟趨走,或塗抹青紅,優雜侏儒,多道市井淫媟謔浪之語,以蠱上心。妻朱氏,出入禁省。是秋蔡攸加開府,攸子行領殿中監。攸之父子為徽宗寵信,勢傾朝野矣。

  當時李邦彥以次相阿附,每燕飲,則自為倡優之事,雜以市井詼諧,以為笑樂。人呼李邦彥做「浪子宰相」。一日,侍宴,先將生綃畫成龍文貼體;將呈伎藝,則裸其衣,宣示文身,時出狎語。上舉杖欲笞之,則緣木而避。中宮自內望見,諭旨云:「可以下來了!」邦彥答道:「黃鶯偷眼覷,不敢下枝來。」

  中宮乃歎曰:「宰相如此,怎能治天下耶!」

  十一月,朱勉以花石綱媚徽宗,東南騷動。有太學士鄧肅上十詩,譏諷徽宗。其末詩雲,詩曰:

  靈台靈囿庶民攻,樂意充周百姓同。

  但願君王安百姓,圃中何日不春風。

  蔡京將詩獻徽宗,欲激徽宗殺鄧肅,謂:「太學士詩文以謗陛下,若不殺之,恐傚尤成風,黨錮之禍可鑒也。」帝不答,將鄧肅押歸田里,蓋欲保全之也。

《大宋宣和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