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屍穸

  近代喪禮,初死內棺,而截亡人衣後幅留之。

  又內棺加蓋,以肉飯黍酒著棺前,搖蓋叩棺,呼亡者名字,言起食,三度然後止。  琢釘及漆棺止哭,哭便漆不乾也。

  銘旌出門,眾人掣裂將去。

  送亡人不可送韋革、鐵物及銅磨鏡奩蓋,言死者不可使見明也。董勳言,「《禮》:『弁服??。』此用韋也。」(一曰「茅韋」)  刻木為屋舍、車馬、奴婢,抵蟲蠱等。周之前用塗車、萏靈,周以來用俑。

  送亡者又以黃卷、?葛錢、菟毫、弩機、紙疏、掛樹之屬。又作?康車。車,古蔞也,蔞似屏。

  世人死者有作伎樂,名為樂喪。?頭,所以存亡者之魂氣也。一名蘇衣被,蘇蘇如也。一曰狂阻,一曰觸壙。四目曰方相,兩目曰欺。據費長房識李娥(一曰俄)藥丸,謂之方相腦,則方相或鬼物也,前聖設官象之。

  又忌狗見屍,令有重喪。  亡人坐上作魂衣,謂之上天衣。  送亡者不鏡繼奩蓋。

  [B168],鬼衣也。桐人起虞卿,明衣起左伯桃,輓歌起紼謳。故舊律發塚棄市,塚者重也,言為孝子所重,發一{爾蟲}土則坐,不須物也。

  「吊」字,矢貫弓也。古者葬棄中野,《禮》:貫弓而吊,以助鳥獸之害。後魏俗竟厚葬,棺厚高大,多用柏木,兩邊作大銅?鈕,不問公私貴賤,悉白油絡?幃車,?素槊仗,打虜鼓,哭聲欲似南朝。傳哭輓歌無破聲,亦小異於京師焉。  《周禮》:「方相氏區罔象。」罔象好食亡者肝,而畏虎與柏。墓上樹柏,路口致石虎,為此也。

  昔秦時陳倉人,獵得獸若彘而不知名。道逢二童子,曰:「此名弗述,常在地中食死人腦。欲殺之,當以柏插其首。」

  遭喪婦人有面衣,期已下婦人著幗,不著面衣。又婦人哭,以扇掩面。或有帷幄內哭者。  漢平陵王墓,墓多狐。狐自穴出者,皆毛上坌灰。

  魏未有人至狐穴前,得金刀鑷、玉唾壺。  貝丘縣東北有齊景公墓,近世有人開之,下入三丈,石函中得一鵝,鵝回轉翅以撥石。復下入一丈,便有青氣上騰,望之如陶煙,飛鳥過之輒墮死,遂不敢入。

  元魏時,菩提寺增多(一曰「達多」)發塚取磚,得一人,自言姓崔名涵,字子洪,在地下十二年,如醉人,時復遊行,不甚辨了。畏日及水火兵刃。常走,疲極則止。洛陽奉洛裡多賣送死之具,涵言:「作柏棺莫作桑?襄。吾地下發鬼兵,一鬼稱是柏棺,主者曰:『雖是柏棺,乃桑?襄也。』」

  南朝薨卒贈予者以密,應看貂蟬者以雁代之,綬者以書。

  先賢大臣塚墓,揭戈題其官號姓名,五品以上漆棺,六品以下但得漆際。  南陽縣民蘇調女,死三年,自開棺還家,言夫將軍事。赤小豆、黃豆,死有持此二豆一石者,無復作苦。又言可用梓木為棺。  劉晏判官李邈,莊在高陵,莊客懸欠租課,積五六年。邈因官罷歸莊,方欲勘責,見倉庫盈羨,輸尚未畢。邈怪問,悉曰:「某作端公莊客二三年矣,久為盜。近開一古塚,塚西去莊十里,極高大,入松林二百步方至墓。墓側有碑,斷倒草中,字磨滅不可讀。初,旁掘數十丈,遇一石門,固以鐵汁,累日洋糞沃之方開。開時箭出如雨,射殺數人。眾懼欲出,某審無他,必機關耳,乃令投石其中。每投箭輒出,投十餘石,箭不復發,因列炬而入。至開第二重門,有木人數十,張目運劍,又傷數人。眾以棒擊之,兵仗悉落。四壁各畫兵衛之像。南壁有大漆棺,懸以鐵索,其下金玉珠璣堆集。眾懼,未即掠之。棺兩角忽颯颯風起,有沙迸撲人面。須臾風甚,沙出如注,遂沒至膝,眾皆恐走。比出,門已塞矣。一人復(一曰後)為沙埋死,乃同酹地謝之,誓不發塚。」

  《水經》言,越王勾踐都琅琊,欲移允(一曰元)常塚,塚中風生,飛沙射人,人不得近,遂止。按《漢舊儀》,將作營陵地,內方石,外沙演,戶交橫莫耶,設伏弩、伏火、弓矢與沙,蓋古制有其機也。

  又侯白《旌異記》曰(一作言):「盜發白茅塚,棺內大吼如雷,野雉悉。穿內火起,飛焰赫然,盜被燒死。」得非伏火乎?

  永泰初,有王生者,住在揚州孝感寺北。夏月被酒,手垂於床。其妻恐風射,將舉之。忽有巨手出於床前,牽王臂墜床,身漸入地。其妻與奴婢共曳之,不禁地如裂狀,初余衣帶,頃亦不見。其家併力掘之,深二丈許,得枯骸一具,已如數百年者,竟不知何怪。

  江淮元和中有百姓耕地,地陷,乃古墓也。棺中得昆五十腰。  處士鄭賓於言,嘗客河北,有村正妻新死,未殮。日暮,其兒女忽覺有樂聲漸近,至庭宇,屍已動矣。及入房,如在梁棟間,屍遂起舞。樂聲復出,屍倒,旋出門,隨樂聲而去。其家驚懼,時月黑,亦不敢尋逐。一更,村正方歸,知之,乃折一桑枝如臂,被酒大罵尋之。入墓林約五六里,復聞樂聲在一柏林上。及近樹,樹下有火熒熒然,屍方舞矣。村正舉杖舉之,屍倒,樂聲亦住,遂負屍而返。

  醫僧行儒說,福州有弘濟上人,齋戒清苦,常於沙岸得一顱骨,遂貯衣籃中歸寺。數日,忽眠中有物嚙其耳,以手撥之落,聲如數升物,疑其顱骨所為也。及明,果墜在床下,遂破為六片,零置瓦溝中。夜半,有火如雞卵,次第入瓦下。燭之,弘濟責曰:「爾不能求生人天,憑朽骨何也?」於是怪絕。

  近有盜,發蜀先主墓。墓穴,盜數人齊見兩人張燈對棋,侍衛十餘。盜驚懼拜謝,一人顧曰:「爾飲乎?」乃各飲以一杯,兼乞與玉腰帶數條,命速出。盜至外,口已漆矣。帶乃巨蛇也。視其穴,已如舊矣。

《酉陽雜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