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帝

肅宗明皇帝,名紹,是元帝長子,在位三年。

原文 三年五月,以陶侃為征西大將軍、都督荊、湘、雍、梁四州諸軍事、荊州刺史,荊州士女相慶。侃性聰敏恭勤,終日斂膝危坐,軍府眾事,檢攝無遺,未嘗少閒。常語人曰:「大禹聖人,乃惜寸陰,至於眾人,當惜分陰。豈可但逸游荒醉?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嘗造船,其木屑竹頭,侃皆令籍而掌之,人鹹不解所以。後正會,積雪始晴,廳事前余雪猶濕,乃以木屑布地。及桓溫伐蜀,又以侃所貯竹頭作丁裝船。其綜理微密,皆此類也。

直解 東晉時,將湖、廣、四川接境一帶地方,分做四州。荊,是今荊州漢、沔等處。湘,是今長沙、常德等處。雍,是今襄陽、隕陽等處。梁,是今漢中、順慶等處。晉明帝太寧三年五月,以陶侃為征西大將軍,都督荊、湘、雍、梁四州軍事,領荊州刺史。前時陶侃曾有功德於荊州,百姓每都感戴他,願得他管領這地方,及至重來荊州,士民兒女無不歡慶,其得人心如此。陶侃生性聰察警敏,謙恭勤勞,終日衣冠,斂膝危坐,縱在閒居,絕無惰容。而軍府中事無大小,一日之中,都簡攝無遺,絕無一件廢閣。精勤職務,未嘗少閒。晉時風俗,率以游宴醉酒為高,他獨不然,嘗對人說:「昔大禹聖人,克勤於邦,一寸光陰,尚且愛惜。況今之人,萬萬不及大禹,就是一分,也該愛惜。百年之內,能夠幾何?豈可逸游荒醉,把這光陰虛度了!自家身上,全不理會,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枉過一世,分毫事業不能成就,豈不是自棄乎?」嘗造船隻,剩下的木屑竹頭,都著簿籍記了數目,收掌在官,不肯拋棄。人都不曉得他的意思,只說這零碎物件,收藏他有何用處?到後來正月元旦,府中官僚都聚會稱賀,那廳事前殘雪沾濕,就把這木屑鋪在地上才好接見賓客,此時木屑也有用了。及穆帝永和中,桓溫造船伐蜀,就把陶侃所藏的竹頭作了丁裝船,此時竹頭也有用了。其經理諸事,精微細密,都是這樣,不可悉舉,即此亦可想見其為政矣。夫王衍諸人,高曠清遠,不屑世事,固以陶侃為鄙瑣;陶侃勤敏微密,不遺小物,亦以王衍等為虛浮。二者正相反,然天下卒敗壞於王衍而興復於陶侃,可見虛談者不適於用,而勤事者乃能有成。人君取人之際,當知所審擇矣。

《資治通鑒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