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爾定律

上述趨勢成了電子設備的發展規律。每一年,電子設備都變得更小、更便宜、更快、更強大。計算機和微芯片行業發展的齊頭並進和相互交織更是凸顯了上述規律的正確性和重要性。諾伊斯後來寫道:「新元件和新應用之間的協同效應讓兩者均產生了爆炸性增長。」22 這種協同效應在半個世紀之前也出現過,當時石油業與汽車業出現了同步增長。這其中包含著一個關鍵的創新經驗:要瞭解哪些行業具有共生性,這樣才能利用它們協同增長所帶來的機遇。

要是有人能給出簡潔準確的規則來預測趨勢線,就能夠幫助創業者和風險投資家運用這條經驗。幸運的是,戈登·摩爾當時率先做起了這件事。在微芯片銷量剛剛開始激增之際,有人讓他預測未來市場走向。於是他在1965年4月號的《電子》(Electronics )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題為《讓集成電路填滿更多元件》的論文。

摩爾在論文開頭展望了數字行業的未來。他寫道:「集成電路將帶來一系列奇跡,比如家用計算機(或者至少是與中央計算機相連的終端)、汽車的自動控制系統,還有便攜式個人通信設備。」接下來,他做出了一個更富先見之明並注定讓他聲名遠揚的預期。他指出:「在元件價格保持最低的前提下,複雜性每年大約會增加一倍。我們有理由相信,至少在未來十年裡,這種趨勢將基本保持不變。」23

摩爾的話大致可以這樣理解,他的意思是說,能夠以低廉的成本集成到微芯片上的晶體管數量每年都在倍增,他預計該趨勢至少在未來10年裡都將保持下去。他有一位在加州理工當教授的朋友曾在公開場合稱之為「摩爾定律」。在10年之後的1975年,摩爾的觀點被事實證明是正確無誤的。隨後,他對自己的定律進行了修正,將預期增長率削減了一半,他預言未來芯片上容納的晶體管數量將「每兩年,而非每年翻一番」。他的同事戴維·豪斯又對其進行了進一步修正,稱隨著動力的增強及微芯片上晶體管數量的增加,芯片的「性能」每18個月提高一倍,這種說法現在有時候還會被援引。事實證明,摩爾定律及其變體至少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裡發揮了作用,它幫我們繪製了一張路線圖,為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創新浪潮之一以及財富的創造提供了指引。

摩爾定律不僅僅是一個預期,而且是行業的目標,這就使其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一種自證預言。第一個例證出現在1964年,當時摩爾正在醞釀該定律。諾伊斯決定讓仙童半導體以低於成本價銷售該公司最簡單的微芯片。摩爾將該戰略稱為「諾伊斯對半導體行業的意外貢獻」。諾伊斯知道,低價會促使設備生產商在他們的新產品中運用微芯片。他還知道,低價會刺激需求,推動批量生產和規模效應,進而使摩爾定律成為現實。24

1959年,仙童攝影器材公司不出意料地決定行使收購仙童半導體的權利。這使得8位創始人變得非常富有,但卻種下了不和的種子。該公司在美國東海岸的高管拒絕授權諾伊斯將股票期權分給有價值的新人工程師,他們還把半導體部門的利潤拿去投資平平淡淡也不怎麼成功的領域,如家用電影攝像機和郵戳機。

帕洛阿爾托的半導體部門內部也出現了矛盾。工程師們開始離職,這股離職潮促使硅谷出現了一批被稱為「仙童之子」的公司:來自仙童半導體的孢子讓這些公司生根發芽。其中最突出的一次是在1961年,赫爾尼和當年拋棄肖克利的「八叛逆」中其他三人離開了仙童半導體,加入了一家由阿瑟·羅克(Arthur Rock)投資創建的初創公司,這家公司後來成為Teledyne。此後,其他人也紛紛離開,到了1968年,連諾伊斯本人也準備走了。公司沒有讓他擔任頂層職位,這讓他感到很憤怒,但他也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想做這個。仙童這家公司乃至帕洛阿爾托的半導體部門都已經變得太大、太官僚。諾伊斯渴望甩掉一些無關緊要的職責,回頭去做實驗室的一線工作。

有一天,諾伊斯問摩爾:「我們辦一家新公司怎麼樣?」

摩爾回答說:「我覺得這裡也不錯。」25 他們曾經開創了離開成熟公司去創業的加州科技界文化。但當時兩人都已年近40,摩爾已經沒有那種駕著滑翔傘從屋頂往下跳的衝動了。諾伊斯不斷催促摩爾。最終,在快到1968年夏季的時候,諾伊斯索性對摩爾說自己準備走了。摩爾多年後笑稱:「諾伊斯能讓你不禁想和他一起向前跨越,所以最後我說:『好吧,我們走。』」26

諾伊斯在致謝爾曼·費爾柴爾德的辭職信中寫道:「(公司)規模越來越大,而我覺得日常工作越來越乏味了。或許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我是在一個小鎮上長大的,我喜歡小鎮上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係。現在我們的僱員是我能接受的『故鄉』最多人數的兩倍。」他說,他的願望是「重新貼近先進技術」。27

當諾伊斯給羅克(仙童半導體創建時的融資就是羅克安排的)打電話時,羅克立馬問:「你怎麼到現在才決定?」28

《創新者:一群技術狂人和鬼才程序員如何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