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你爸爸當時也是慌了神,竟然從甲板下面摸出了一把長桿獵槍。那鐵頭龍王豈是區區獵槍能夠對付的,我想要攔住你爸爸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衝到船尾,對著鐵頭龍王扣動了扳機。我讓你爸爸停止射擊,因為這樣做非但傷害不了鐵頭龍王,反而還會激怒它。但是你爸爸卻說不能坐以待斃,所以孤注一擲,根本就不聽我的勸告。
鐵砂打在鐵頭龍王的身上,就像在給它撓癢癢,以獵槍的威力壓根就沒法擊穿鐵頭龍王身上那層厚厚的鱗甲。面對滿天飛散的鐵砂,鐵頭龍王終於被激怒了,巨尾一甩,那顆又大又硬的腦袋凶狠地撞上船尾。
烏蓬小船哪裡經得起如此猛烈地碰撞,船尾瞬間就變成了碎片,你爸爸也隨之跌入了水裡。不等他從水裡探出頭來,鐵頭龍王怪嘴一張,四周的水流嘩啦啦地倒灌進它的嘴裡。當時我眼睜睜地看著你爸爸被鐵頭龍王吸入肚子,但卻無能為力。
也許是我命不該絕,鐵頭龍王並沒有繼續攻擊我,而是緩緩沉入了河底,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說來也怪,當鐵頭龍王消失之後,天上的暴雨突然就停歇了。風把烏雲撕裂成一塊一塊的碎片,明媚的陽光從縫隙中穿透而出,落在水面上。惡浪不再翻滾,黃河也不再咆哮,一切又變得寧靜而美麗。
烏蓬小船的船尾嚴重受損,大量河水湧入船艙。無奈之下,我只得放棄小船,套上救生圈躍入黃河,一路順水漂流。也不知道漂了多久,一艘路過的漁船將我救了起來。我死裡逃生回到了河子村,然而你爸爸卻永遠都回不來了。」
說到這裡,爺爺放下老煙桿,蒼老的臉上已經佈滿了淚痕。
我緊緊握住爺爺的手,沒有說話。
爺爺的訴說驚心動魄,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怎樣離世的,小時候經常會問爺爺,但是爺爺每次都是沉默著喝酒,也不回答我的問題。今時今日,我才知道父親原來葬身在黃河古道。
沉默片刻,爺爺神色黯然地說:「也許我真是一個災星,都怪爺爺不好,弄了一個什麼龜棺回家,這次害得你們惹上這麼大的麻煩,爺爺這心裡……真是……難受呀……」
「爺爺,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有些事情注定要落在我們身上,我們想躲也躲不了,這是我們的命。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我們就勇敢去面對吧!」說著,我端起了酒盅。
爺爺抹了一把眼淚,臉上露出堅定的神色:「說得好,勇敢去面對!孩子,拓跋家族以你為驕傲!」
有了爺爺這個得力的老舵手加入我們的隊伍,這使得我對這次的黃河之行充滿了信心。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我們開始忙碌地準備著。
為了更好地保障我們的安全,爺爺拿出積蓄,從鄰村購買了一艘二手鐵皮船,這種船無論是從馬力還是堅固程度來講,都比傳統的烏蓬小船好太多了。而且船艙的體積也足夠容納我們四個人,乘坐起來比較舒適。
我們抓緊時間檢修了一下這艘鐵皮船,把一些陳舊的零件換掉,然後換上了一台動力更足的柴油發動機。除此之外,我們還把船艙清理出來,不僅堆放了充足的清水和乾糧,還鋪上了兩床被子,行船途中可以輪換著休息。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我們登上了鐵皮船,爺爺帶上了一桿老獵槍和一隻大紅公雞、糯米、以及香燭清酒。按照慣例,在正式出船之前,我們一定要祭拜黃河大王,請求黃河大王保佑我們平安無事。
古人很迷信,那時候科學技術還很落後的時候,人們對自然界充滿了敬畏,認為整個世界都由神主宰著。而且神無處不在,天有天神,山有山神,海有海神,河有河神。所謂的黃河大王其實就是指掌控黃河的河神,我們必須尊敬河神,河神才會保佑我們。我們要是不尊敬河神,一旦河神發怒,我們就會在劫難逃。
在祭拜河神的儀式上,我們還是表現得非常虔誠,不管信與不信,我們還是想圖個吉利,討個好兆頭,希望這一路能夠平平安安,不要出什麼岔子。
爺爺在甲板上放了一碗雪白的糯米,然後將點燃的香燭插在碗裡。他讓我拎過大紅公雞,手起刀落,斬掉了雞頭,殷紅的鮮血噴濺出來。爺爺拿著無頭公雞,在甲板上走了一圈,一邊將雞血潑灑在地上,一邊低聲吟唱著古怪的祭詞:「敬愛的大王喲……你要保佑你的子孫喲霍……你是不朽的神吶……你讓遊蕩的魂靈都回去吧……讓一條平安的黃河古道給我們吧……咿呀喲……咿呀喲……」
好久沒有聽過這曲祭詞了,我也忍不住跟著放聲高唱起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沒有忘記。原來,有些東西早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地烙印在了我們的身體裡面,無法抹去。
一曲唱罷,爺爺將手中公雞扔進河中,然後將斬落的雞頭端端正正地擺放在甲板最前端。緊接著,爺爺將一壺清酒潑灑在地上,對著那個雞頭一臉虔誠地跪了下來,恭敬地拜了三拜。
我們見狀,也跟著爺爺跪了下來,對著那個血淋淋的雞頭拜了三拜。
做完這一切之後,碗裡的香燭已經燃燒得差不多了,爺爺欣喜地說道:「黃河大王顯靈了,香燭燃燒得很順利,沒有斷折,看來我們這一趟的運程不錯!」
等到香燭完全燃盡之後,爺爺將雞頭放在碗裡,連同那碗糯米一塊兒沉入了水裡。
爺爺雙手合什,對著水面連連作揖:「謝謝黃河大王!謝謝黃河大王!」
拜神儀式結束,爺爺拍了拍褲腳的塵灰,起身往駕駛艙走去。路過古枚笛身邊的時候,爺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未來的孫媳婦,你可別見笑,別以為爺爺腦子有毛病,這是我們黃河撈屍人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出船規矩!」
古枚笛微笑著說:「放心吧爺爺,這個我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爺爺返身走進駕駛艙。
第二十三章 天神
不一會兒,就聽見發動機轟隆隆地響了起來,一股濃濃的黑煙從船尾的排氣管噴了出來,鐵皮船推開波浪,突突突地駛離了岸邊。/class-3-1.html
我們沿著黃河古道溯流而上,今日天氣不錯,陽光明媚,風平浪靜。我們都坐在甲板上享受天然的日光浴,潮濕的河風溫暖的拂過臉龐,微涼微涼的感覺非常美妙。
爺爺興許也是心情大好,一邊掌著舵,一邊唱起了他最愛的黃河民謠。古往今來,黃河邊上傳唱著很多民謠,但凡出船的艄公都會唱一些,無論是在忙碌的時候還是空閒的時候,無論是心情愉悅還是心情沮喪的時候,黃河邊上的人們都愛引頸高歌兩曲黃河謠:「黃河的水不停地流……流過了家……流向東方……」
葉教授在我們面前攤開一張地圖:「龜棺裡既然裝著西夏武士的古屍,那毫無疑問龜棺是西夏王朝的產物。要想找到龜棺的起源,我們就要進入西夏王朝的版圖。對於赫赫有名的西夏王朝,我想你們也不會陌生。」
古枚笛點點頭,接過話茬詳細地講述道:「西夏又稱邦泥定國或白高大夏國,是中國歷史上由黨項族建立的一個征服王朝,主要以黨項族為主體,包括漢族、回鶻族與吐蕃族等民族在內的國家。因位於中國地區的西北部,所以史稱西夏。
黨項族原居四川松潘高原,唐朝時遷居陝北。因平亂有功被唐帝封為夏州節度使,先後臣服於唐朝、五代諸朝與宋朝。夏州政權被北宋併吞後,由於李繼遷不願投降而再次立國,並且取得遼帝的冊封。李繼遷採取連遼抵宋的方式,陸續佔領蘭州與河西走廊地區。1038年李元昊稱帝建國,即夏景宗,西夏正式立國。
這之後,西夏在宋夏戰爭與遼夏戰爭中大致獲勝,形成了三國鼎立的局面。夏景宗去世後,大權掌握在皇帝的太后與母黨手中,史稱母黨專政時期。西夏因為皇黨與母黨的對峙而內亂,北宋趁機多次伐夏。西夏抵禦成功並擊潰宋軍,但是橫山的喪失讓防線出現破洞。金朝崛起相繼滅掉遼、北宋後,西夏改臣服金朝,獲得不少土地。兩國建立金夏同盟,大致和平。
夏仁宗期間發生天災與任得敬分國事件,但經過改革後,到天盛年間出現盛世。然而,漠北的大蒙古國崛起,六次入侵西夏後拆散金夏同盟,讓西夏與金朝自相殘殺。西夏內部也多次發生弒君、內亂之事,經濟也因戰爭而趨於崩潰,最後於1227年亡於蒙古。」
說到這裡,古枚笛拿出一支筆,在地圖上勾勒出一個很大的版圖:「西夏的都城為興慶府,也就是今天的寧夏省銀川市。其統治範圍大致在今寧夏,甘肅,新疆、青海、內蒙古以及陝西的部分地區,其疆域方圓數千里,東盡黃河,西至玉門,南界蕭關,北控大漠,幅員遼闊。」
我歎了口氣道:「看來要想找到龜棺的起源也非易事呀!」
葉教授道:「其實也不難,試想想,棺材通常都會出現在什麼地方?當然是在古墓裡。我們所發現的龜棺都是極其珍貴的陰木棺材,而裡面卻只裝殮著陪葬的武士,可見這些龜棺必定來自一座西夏的皇家大墓。再想想,棺材為什麼會包裹在龜殼裡面?龜棺為什麼又能順著黃河漂向下流?按照這兩條線索分析,很明顯這座西夏王朝的皇家古墓是修建在黃河岸邊的,所以裡面的棺材才會被河水沖走。而且,我推測這座古墓很有可能是一座罕見的水底墓,所以棺材外面才包裹著龜殼!通過我們目前分析的情況來看,只要我們一路沿著黃河古道逆流而上,就一定能找到這座西夏王朝的水底墓!」
我和古枚笛讚賞地沖葉教授豎起大拇指,教授不愧是教授,原本看上去很複雜的一件事情,在教授的解析之下突然就變得容易多了。
在黃河古道上一連行駛了數天,這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雖然有些舟車勞頓,但我們卻沿河領略了不少迤邐風光,見識了不少風土人情,大大地豐富了我們的人生。如果不是背負著任務,我想這一趟肯定是我終生難忘的美妙旅行。
當然,除了美麗的黃河風光以外,還有古枚笛這個大美人朝夕陪伴在旁邊,和她一起看風景、品美食、談理想、聊人生,兩個人深藏在心底的情愫也在不知不覺地萌芽。
這一日,我們的鐵皮船已經駛入了寧夏境內。寧夏省居黃河上游,北倚賀蘭山,南憑六盤山,黃河縱貫北部全境,歷史文化悠久,古今素有「塞上江南」之美譽。西夏王朝曾在寧夏銀川建都,所以我們推測,那座西夏的皇家大墓很有可能就在寧夏境內。
在大西北的高山荒漠旁邊,雖然地處半乾旱地區,但還有江南風光般的肥沃土地,這就是著名的塞上江南。進入寧夏境內,這樣的景色愈加明顯,大漠金沙、黃土丘陵,水鄉綠稻、林翠花紅。在這裡不僅可以領略到截然相反的不同景色,而且你還會驚奇地發現,這兩種不同的景色融合得竟是那麼巧妙,交織出一幅瑰麗多姿的美好畫卷。
就連爺爺都忍不住感慨道:「我一直以為大西北就只有高山荒漠,沒想到在這裡還能夠看見如此美麗的江南風光,自然界真是太奇妙了,這裡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呀!」
葉教授也是一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當鐵皮船行駛在塞上江南的時候,他從船艙裡找出了一根魚竿,竟然悠閒地坐在甲板上釣魚。塞上江南可謂是肥魚成群,葉教授不一會兒就釣上來好幾尾肥魚。
我和古枚笛將肥魚打理乾淨,在船尾架了一個火爐,將肥魚放在火爐上翻烤。肥魚在火上燒得滋滋作響,濃郁的肉香飄散出來,饞得人直流口水。
古枚笛拂了拂額前秀髮,拍著我的肩膀道:「拓跋孤,你快看對面的山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