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在古時,名是命,字是字。按照慣例,孩子出生之後先有名,冠禮之後在有字,死後再有謚號,《禮記.檀弓上》將這個流程命名為:「幼名、冠字,周道也。」
古人的「名」、「字」常用來表示在家族中的行輩。先秦時,常在名、姓前加伯(孟)、仲、叔、季表兄弟長幼,伯孟是兄,仲是次,叔是弟;季是幼。例如三國郝郝有名的曹操,便字孟德。孔子排行老二,便字「仲」尼。
即使在改革開放那個年代,仍舊有些父母遺傳了這個傳統,出生時給孩子取名,孩子成年之後便賜予表字。
當然,無論是古代或者封建社會,普通的貧民百姓也是沒有表字的。古代時等級制度森嚴,能夠擁有表字的成年人,多是出自於,或者祖輩是破落的寒門士族,有功名在身,非一般商吏可比。
因此,這種虛名的榮耀一直根深蒂固的扎根在這些頑固不開化的老一輩之中。他們的腦子,是這樣想的,即使家族沒落了,但畢竟曾經也輝煌過。有個表字?
因此,這種虛名的榮耀一直根深蒂固的扎根在這些頑固不開化的老一輩之中。他們的腦子,是這樣想的,即使家族沒落了,但畢竟曾經也輝煌過。有個表字,自然彰顯了自家與普通人家的不同。
說到底,這種榮耀只不過是虛名而已。不過中國上下五千年來自古便是如此,人們重的,不過唯名利二字耳。哪怕是兩袖清風,一心為民的讀書人,仍舊把名譽看的無比之重,甚至於重過自己的生命。
雖然是改革開放初期,但劉家人依舊存著這份傳統,祖先出過武將的劉家,自然是擁有給孩子賜予表字的資格。
當然,表字這玩意,其實和名是相輔的。比如唐代著名詩人白居易,字樂天。這含義便是唯有樂天,才能居易。
劉國忠名國忠,字「孟勇」。孟為長,和勇連在一起,取的便是勇猛之意。表字之中盡顯武將世家風範。唯有勇猛,方能為國盡忠,唯有勇猛,方能護國安邦。
在以前,人一般都是叫字不叫名的。比如杜甫,字子美。在唐朝時,人們一般稱他為杜字美。只不過到了現代,為了簡易好記,書籍之上時常出現的,便是杜甫二字而已。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熟悉的人便稱呼劉國忠為孟勇,或者是勇哥兒。
當劉國忠被那壯碩的隊員背上來時,熟悉的村民便立即認出了他。大家手忙腳亂的又是壓胸,又是將他倒立起來連抖……做著一些溺水之後的防護措施。
而王姑姑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處,身為法教世家的後代,自然知道鬼魅的厲害之處,這劉國忠……怕是已經救不活了。
想到這,王姑姑悲從中來,淚水不受控制,簌簌的從眼角里流了出來。
誰知道這時候,昏迷的劉國忠居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水,眉頭緊皺,捂著胸口痛苦的大喊一聲:「痛煞我也。」
接著,便是難受的連連咳嗽,幾乎連膽汁都咳了出來。半響之後,劉國忠皺著眉頭,向身旁的人環視了一眼,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沒過多久,眼睛便是一陣打盹,像是多日未曾睡覺的人般勞累,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老支書探了探劉國忠的鼻息,發現劉國忠的呼吸雖然微弱,但依然尚在,只是昏迷過去而已,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他看了看那口枯井一眼,瞇著眼睛瞅了瞅荒涼的四周。唯恐夜長夢多,老支書忙讓隊裡壯碩的隊員背起劉國忠,一行人舉著火把,浩浩蕩蕩的跑下山。
一邊下山,大家還嘶啞著喉嚨,大聲的唱起了山歌。
嘹亮的歌聲在荒涼的竹林裡頭迴盪,配上一條長長的火龍。此時的村民們不像是逃命,反而更像是在搞一場篝火晚會。
老支書之所以讓大家這麼做,卻是另有一番不為人知的因由。
但凡老一輩人,或者行內人,都深知人如一盞燈,身上有三盞火,一盞額頭上,兩盞肩膀中。從這三把火上,可以看出一個人氣運的衰弱。
三火越勝,對鬼魅約有克制的作用。其實這三盞火,和人的情緒有很大的關係。比如說你走在夜深人靜的街頭小巷,猛然間有人一拍你的肩膀,你定然會一個激靈,渾身顫抖一下。又或者有個鬼魅在背後連續叫幾聲你的名字,你一回頭,猛然看到鬼魅的樣子,定然又是會嚇一大跳。
如若你害怕了,三盞火就會瞬間變得微弱。鬼魅靈體,這時候便可近你的身。但如果你不怕,反而一臉怒容,毫不畏懼的直視著他,有可能鬼魅還近你三分。
老支書雖然不懂什麼法術,但是他深諳這個道理。所以才叫村民們一邊舉著火把,一邊視若無人的唱起了山歌。
歌曲是個能抒發人內心情緒,將鬱悶,恐懼這些情緒一掃而空的好東西。尤其是一群人齊心協力的唱起了山歌,又是唱得如此高亢,頓挫有聲,情緒便一發不可收拾的亢奮起來了。
試問在這樣的氣勢之下,心中的熱血早已隨著歌聲起伏,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卻說生產隊裡的村民們,舉著火把一路高歌,終於平安無事的回到了生產隊的宿舍中。
老支書不敢遲疑,忙叫一嬸兒去請村裡的赤腳醫生,又將劉國忠安置在一個環境較好的單房裡,讓他好好休息。
村中的赤腳醫生看了劉國忠之後,略一沉吟,便是大約的猜出了箇中的因由。只不過因為剛改革開放的關係,人們對十年文革的運動仍舊心有餘悸。所以實際的情況,老中醫自然是不敢說出來的,唯有以一句風寒之症搪塞了過去。
為何是風寒,因為劉國忠被送回來之後,這身體卻是越來越燙,已經發起了高燒。
老中醫走後,劉國忠便是連續幾天都在昏迷與發燒中度過的。這照顧劉國忠的人,自然便落在了王姑姑身上、
許是因為救命之恩的關係,在接下來好長的一段時間裡,王姑姑都寸步不離的守在了劉國忠的床榻前。
說起這劉國忠,因常年練武的關係,身體根基扎實,早已被練的無比強碩,全身的血污被洗乾淨之後,一個濃眉憨厚的小伙子就活靈活現的出現在了王姑姑眼前。雖然算不得是個美男子,但卻別有一股敦厚之風,用現在的話說……這敦厚之風就是男人散發出來的安全感。
王姑姑常日裡一邊給昏迷的劉國忠灌藥,一邊也悄悄的打量著這敦厚的漢子。
且說哪個少女不懷春,何況朝夕相處的男人又是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長久日下,王姑姑便對這劉國忠產生了朦朧的情愫。
只不過正處於青春期的少女迷茫而羞澀,先不說暫理不清楚這朦朧的感覺到底是何物,即便是知道了,也礙於臉皮,沒那個膽量去跟旁人說出來。
直到一個很偶然的下午,劉國忠在一個很突然的情況醒了過來。
這一天下午,王姑姑正端著一盆米水,用硬幣使勁的刮著劉國忠那大腿上被抓傷的傷口。
說起用米水,紅線,硬幣刮傷,這是農村裡常用的土法之一。比如小孩子被狗咬了,或者是被某些髒東西給抓了,老人就會泡上一盆糯米水,先用紅線像是刮臉般在患者的傷口刮一遍,再用硬幣來將淤血刮出來。
這個方法雖然土,但也甚是管用,劉國忠剛被送回來的那幾天裡,王姑姑便是用硬幣從他大腿傷口的地方,刮下了好幾層泛黑的東西。
因這刮毒,須得刮到見紅,從污血刮到鮮紅嗎。所以這療程,倒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完事的。
王姑姑正用著硬幣輕輕刮著劉國忠大腿上的傷痕,心卻飛到了九霄雲外,想起了那一晚劉國忠捨身相救的一幕。
失神的劉姑姑,並沒有注意到劉國忠的手指兒在輕輕抖動。直到劉國忠揉著發痛的額頭,撐起身子痛苦而迷茫的大叫出聲時,王姑姑才猛得一下,直起身子,啊的一聲愣住了
半響之後,王姑姑羞紅著臉,低著頭奪門而逃。
舊社會的封建思想重,改革開放之後,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還根深蒂固的綁在了一些人的腦子裡頭。王姑姑用硬幣給劉國忠療傷,兩者的肌膚自然不可避免的會接觸到。
此時劉國忠猛然驚醒,而王姑姑卻失神了許久都懵然未知,一旦回過神來,自然是擔心劉國忠見到了這肌膚相親的一幕,因而不受控制摀住羞紅的臉,奪門而逃。恨不得想找一個縫鑽進去,簡直就是感到自己沒臉見人了。
第五章 國忠醒來
話說這劉國忠,自從那晚在枯井中救下了王姑姑之後便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之後連續發燒了幾天,連腦袋也變得迷迷糊糊了,自然是忽略了王姑姑為他刮傷的那一幕。甚至乎,他可能他連救下的那個女孩是怎麼模樣的都不知曉。
直到緩了好一會兒,大家奪門而入,嘰嘰喳喳的圍繞在劉國忠身旁問長問短時。劉國忠這才堪堪回過了神,向眾人堪堪憶起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那一天晚上,劉國忠帶著幾位好手出外去尋那生產隊中走失的黃牛。
村民開荒,都需要弄到農具和牛畜。在舊社會的生產隊中,重要的勞動力除了人之外,還有牛和犁頭具,沒有牛,這田就開墾不了,成了一處無法播種的廢田。
因而,這牛在當時社會的地位,甚至乎比人還重要,老百姓就算自己吃不飽,也得想方設法將牛餵飽。
當夜,劉國忠領著幾位好手在村裡尋了大半夜,也沒能尋到這黃牛的蹤跡。天黑之後,為了盡快將牛尋回來,劉國忠便提議大家分散來找,這樣能將搜索的範圍擴大,尋到黃牛的希望便更大些。
劉國忠所走的方向,恰好是在那竹林的另一頭。當他拿著手電筒,循步走進竹林中時,沒過多久便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呼救聲。
練武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當氣感益發增強時,眼力和耳力也會越來越尖。所以這聲音雖小,但還是被劉國忠捕捉到了。
當劉國忠三步作兩步,快速的走到枯井邊時,便切實的聽到了井邊傳來的呼救聲。江湖中人雖魯莽,字也不認得兩個。但凡是走江湖的武者,多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氣之輩。所以,這劉國忠幾乎是想都不想,立即縱身往井裡跳了進去。
之後,便是王姑姑被頂了上來,而劉國忠被千面屍拽住了大腿。
也幸得劉國忠是南派劉家拳的嫡傳門人,若是常人,說不定未到片刻就會被這千面屍拽下去,剝取了臉皮。
劉家拳與蔡李佛,莫家拳不同,除了劉家棍聞名南方之外。其橋手,劉家樁也為南方武林的一絕。
眾所周知,練武之人講究的是腰馬合一,出拳之時崩發的並非是蠻力,而是借助腰力,將勁道從拳頭上迸發出來。例如詠春拳中的二平馬(二字鉗陽馬),大成之時猶如千斤有墜,任你棍斷磚碎,他也渾然不動。即便你趁他一個不留神,給他一個撩陰腿。只要他馬步一夾,敵人的腳就猶如被千斤鉗穩穩鉗住,他若不松,敵人便不能動。
在廣東有句拳諺這樣形容劉家拳。
禽蟧爪(蜘蛛)爪,快如閃電無跡能尋,蝦公腰」,屈身自如攻守皆可。
「禽蟧爪」是形容橋手要快速敏捷,有如蜘蛛捕食一般;「蝦公腰」則是形容腰肢轉動靈活。一進一退,都可化攻為守,化守為攻。
所以這劉家拳的馬步毫不遜色於詠春。先以靜馬淬煉一個人的耐力,再以弓馬,走馬配合橋手出拳。講的是四平八穩,足下猶如老樹生根,剛勁有力。
那一晚,身處於險境中的劉國忠便是憑著這紮實的樁功穩住了一條性命。他以雙腳腳跟穩穩的紮在巖壁洞中,同時緊咬牙關,屏住鼻息不透氣。奔發出渾身陽氣之後,便是和這千面屍玩起了拖延戰。
最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老支書領著村民們及時趕到,將差點沉到井底的劉國忠給救了出來。
聽完了劉國忠的訴說,圍觀的眾人除了大呼驚險的同時,也不禁朝他豎起了大拇指,誇獎這劉國忠的功夫。更有甚者還當眾下跪,想拜劉國忠為師。
劉國忠這敦厚的漢子雖然出身於武術世家,可畢竟劉家早已沒落了,父親那所謂的掌門只是個虛設。這些年他跟著父親走南闖北的賣雜耍,過的又是風餐露宿,餓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哪還見得有人對自己行這般大禮。
於是乎,劉國忠慌忙的朝著下跪的村民擺手說:「我只不過空有些手腳功夫,上不得大檯面,大家若是鍾意。我自是教大家得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大家千萬不要行禮了,這會讓我好不自在的。」
劉國忠這紅著臉的憨厚模樣,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的同時,心中對他的印象更是不禁提高了幾分。
這時候,有好事者出到門外將躲在外面,透過門縫偷看劉國忠的王姑姑給拽了進來。
一位嬸兒更是忍不住調笑王姑姑說:「都這麼大個孩子了,還害羞個啥,來,快見過救命恩人吧。」
這位嬸兒隨後推了楞住的劉國忠一把:「勇哥兒你也是,人家王妹子一連幾天,不眠不休的照顧著你。你也得跟人家說聲謝謝!」
此時的劉國忠和王姑姑兩人,都被好熱鬧的眾人調戲得羞紅了臉,扭捏著,憋著臉,但就是不好意思朝對方說話。
王姑姑早已是對劉國忠暗生了情愫,只不過女孩子家畢竟臉皮薄。被眾人這麼一調侃,更加是羞不可耐。
而這劉國忠嘛,說白了臉皮比女孩子家還薄。雖說潛意識中感覺自己發燒那段時間裡有人在默默的照顧著自己。可面對眾人這陣勢,他也是好一陣手足無措,只能一邊傻笑,一邊傻不拉幾的撓著後腦勺。
眾人見他們兩個這般模樣,自然是知道有戲的。於是乎,好事的眾人都哄笑著推搡他們兩人,將他們給推到一起
被大伙使勁的往中間擠進去,劉國忠和王姑姑更加的手足無措,劉國忠雖然是個練武之人,可病了那麼多天,身上早已沒了半分力氣,又怎會是大夥兒的對手。
恰好,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聲大喝,及時的幫劉國忠和王姑姑化解了尷尬。
「吵吵吵,都在瞎嚷嚷些什麼?」
進來的人正是生產隊裡的老支書
大家一看到老支書,便不約而同的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說起了從劉國忠處聽來的驚險事跡。
「支書呀,你可不知道,咱們勇哥兒可猛了,扎個馬步,連鬼都沒轍。」
「是呀是呀,勇哥兒這會可算是大顯神威了,支書,您老看看是不是得給勇哥兒頒個獎呀!」
僅僅吵雜的到一半,這些人都被老支書一聲大吼止住了
「胡說,什麼鬼呀怪呀都是瞎扯,咱們現在是在改革開放的時代。講的是科技和腳踏實地,鬼怪都是虛構出來的,完全沒有這回事!」
說完,老支書繃著臉掃了屋子內的大夥一眼,沉聲道:「大夥兒都記住,這件事兒只是王大妹子不小心掉下了井裡頭。勇哥兒去救他時被水草纏住了,我們大伙上山是去救落水的勇哥兒的,沒有鬼神這回事。」
說完,老支書將熙熙融融的大夥兒都給轟了出去。而羞澀的王姑姑也及時逮著這個機會,掩面逃了出去。
只不過,雖然逃脫了眾人的調侃,可王姑姑的那顆芳心還是繫在了劉國忠身上。走出門外時,還一步三回首,悄悄的看了劉國忠幾眼。
待所有人走出去之後,老支書將門關上,坐在劉國忠的床沿上,皺著半響沒說半句話。
過了好一會兒,老支書才抽了幾口旱煙,沉聲問劉國忠:「勇哥兒,你是不是想不通我為什麼要欺騙大家,扭曲事實……」
「老支書,你不用說,我劉孟勇雖然是粗人一個,識不得幾個字。但我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老支書的一番苦心。支書您老人只管放心,這件事只會是我劉孟勇掉下了水裡頭,然後被支書您給救了上來。」老支書話沒說完,劉國忠拱手恭敬的打斷了他的話
劉國忠自然是知道老支書的一番苦心的,雖說這件事兒是真遇到了鬼。可真相卻萬萬不可對外說出去。文革雖已經過去了,可改革開放之後仍舊是個無神論的年代,除非想放去勞教,思想改造,否則沒人傻兮兮的到處說自己遇上了鬼。
不過,劉國忠心頭也是難得平靜。他雖是一個莽夫,但也有一顆拳拳熱切之心,最看不得的就是不平事。如今這村裡既然出現了鬼魅,劉國忠心裡想的,便是如何將他除了去,免得日後又有村民遭它毒手。
當即,劉國忠便沉聲問老支書說:「支書,這村裡頭怎麼會有這麼猛的野鬼。您老人家在這鄉里活了幾十年,不知支書您知不知道其中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