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朱醫生根本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一下子語塞。
但觀此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鬢,話音清越,確有仙風道骨之貌,其學問必是極高,可是顏面鷹鼻橘皮,垂眉如帚,目光詭異,卻又亦非善類,儘管自己一直想讓寒生學些黃老之術,但還是謹慎些好。想到這兒,便婉轉的拒絕道:「吳大師願收犬兒為徒,是高看他了,我們父子倆一直相依為命,平日裡也粗茶淡飯慣了,就在這鄉村裡做個普通的赤腳醫生也就滿足了,你的好意心領了,如果大師沒有其他的事情,就請回吧。」
吳道明輕輕一笑,道:「朱先生不必客氣,您可以再考慮考慮,您願意埋沒您孩子在農村裡了此一生麼?如果能隨我到香港見見大世面,我保準他幾年之後,必將出人頭地。我會再來的。」說罷拱手告辭,瀟灑出門去。
回縣城的路上,吳道明背靠在吉普車的後座椅上,心想原來青色土卵中的木蠶竟然可以醫治「漸凍人症」,真是匪夷所思啊,可是天下太極暈寥寥可數,土卵少之又少,看來根本無法形成一個產業。寒生,不過是個小孩子,他怎麼會懂得用這種古怪方法的呢?
是他父親?不會,朱醫生聽說兒子給人治病的事兒,臉上那種不相信的表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看來,朱醫生本人也根本不懂,這一點確鑿無疑。
如此說來,寒生這個小孩子不簡單,在他的身後,一定還隱藏著一位高人,此人的存在甚至連他父親都不知道。
我一定要會會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吳道明的神經莫名其妙的激動起來。
正文第十六章南山村
「這麼說,是太極暈穴生土卵裡面的蠶蟲治好了老太太的絕症,那我們可以在找到太極暈以後,把那些土卵都挖出來,在西方,估計一枚卵能夠賣多少美金?」黃乾穗聽完了吳大師的匯報後問道。
「價錢因病人而異,我看500萬美金一枚還是有市場的。」吳道明回答道。
黃乾穗倒吸了口冷氣,胸口一熱,忙又接著問道:「太極暈下面生有多少土卵?」
吳道明想了想說道:「不多,估計十餘枚而已,而且分為五種,金卵、木卵、水卵、火卵和土卵,治好老太婆的是青色木卵裡面的木蠶。」
孟祝祺在旁邊插話道:「其他的幾種卵說不定用處更大呢。」
「這些五行卵自亙古以來不斷吸收日月之精華,晝陽夜陰,應該是有很大的能量,但其作用不甚了了,所有的易學典籍從來都沒有過這方面的記載。」吳道明解釋說。
那個寒生背後的高人肯定是知道的,但這件事沒有必要告訴黃主任和他那蠢舅爺。
「我們可以把土卵裡的蠶蟲拿出來進行人工飼養和繁殖,這樣不就可以一變十,十變百了麼?」孟祝祺突發奇想,大聲說道。
蠢才,吳道明心裡罵了句,但嘴裡卻耐心的解釋道:「土卵失去了日月精華,其能量也就不復存在了。」
黃乾穗問吳道明:「吳大師,一定要盡快找到太極暈,拿到土卵,我已經打聽了,京城裡的那位無產階級老革命家病情日益嚴重,現在全身已經凍得收縮成團了,如果時間再遲,可能就來不及了。」
「我明白,那就安排我住進南山村,我會設法盡快打聽清楚的,不知哪一家比較可靠。」吳道明說道。
黃乾穗眼光瞟向他的舅爺,南山鎮的革委會主任應該瞭解下面的情況。
「朱彪,南山村的小隊長,是黨員,政治可靠,就住到他家裡,我來安排。」孟祝祺說道。
「好,就這麼定了。」黃乾穗站起身來。
吳道明和孟祝祺知道,談話結束了。
南山村草屋。
蘭兒向朱醫生講述了自己和母親不幸的身世,那邊母親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唉,這對母女的遭遇真是夠可憐的了,朱醫生一世行醫,各式各樣不幸的家庭見過不少,可像荷香這樣苦命的女人還是頭一次遇到。
「後來你的父親一直都沒有下落嗎?」朱醫生歎息著問蘭兒。
蘭兒搖搖頭答道:「沒有,天下之大,也不知從何處去尋。」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詡懸壺濟世,可是除了替人醫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醫得了世人之苦呢?先到此,朱醫生更是不由得長歎唏噓。
「寒生,真的是你替蘭兒娘醫好了『冰人症』嗎?」朱醫生嚴肅的問兒子。
「是的,老爹。」寒生怯懦的望著父親。
朱醫生望望蘭兒娘,又望望寒生,這怎麼可能呢?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雖說人不傻,但也絕無可能醫治得了這歷代中醫名家都束手無策的絕症啊。
「寒生,你實話告訴我聽,你剛才所說的『木蠶』就是那青色木卵裡的蠶蟲嗎?『血余』我是知道的,就是人的頭髮,也稱『人退』。」朱醫生語氣嚴厲。
寒生點點頭,輕聲說道:「老爹,我把木卵砸破了,用裡面的青蠶蟲給大娘吃了。」
朱醫生面色和緩了些,然後慢慢說道:「這種古怪的方法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老爹,我……」寒生想到那信中所言「得經之人當懸壺以濟世,切不可道其之來歷,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記,不負?之托也」的忠告,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應答。
「寒生!」父親厲聲道。
寒生知道父親的脾氣,不說今天無論如何是過不了關的,可是說了,就違背了千年古墓主人所托,真是左右為難啊。
「老爹,我從大鄣山上摔下來,是一個名叫『吳楚山人』的守林人救了我,那人隱居在臥龍谷中,天文地理、醫術風水無不精通,是個有大學問的人,我從他那兒學到了很多東西。」寒生沒有辦法,只有打個馬虎眼兒,一股腦兒推到了山人身上,細究起來,他也確實並無明說就是山人告訴他的藥方,看父親的理解程度了。
「吳楚山人?」朱醫生想了想,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南山村草屋。蘭兒向朱醫生講述了自己和母親不幸的身世,那邊母親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唉,這對母女的遭遇真是夠可憐的了,朱醫生一世行醫,各式各樣不幸的家庭見過不少,可像荷香這樣苦命的女人還是頭一次遇到。
「後來你的父親一直都沒有下落嗎?」朱醫生歎息著問蘭兒。
蘭兒搖搖頭答道:「沒有,天下之大,也不知從何處去尋。」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詡懸壺濟世,可是除了替人醫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醫得了世人之苦呢?先到此,朱醫生更是不由得長歎唏噓。
「吳楚山人?」朱醫生想了想,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蘭兒,你和你娘無家可歸,暫且先住下,寒生你把西屋收拾一下,給她們娘倆,你和我睡東屋,我去村裡李老二家割點豬肉回來。」父親吩咐道。
「吳楚山人……」父親嘴裡叨咕著,走出門去了。
方才蘭兒還未及提到寒生準備替她醫治『泣血症』一事,此刻見父親走遠了,寒生趕緊叮囑蘭兒,此事先不要告訴父親,蘭兒點頭應允,說一切聽從寒生安排。寒生心頭還有一個疑問,他聽了蘭兒的身世後,隱隱約約感覺到她們母女與吳楚山人似乎有某種聯繫,他決定抽空帶蘭兒去見山人,如果山人就是蘭兒失散多年的父親,他們一家人能夠團聚那該多好啊。大家一同拾掇好西屋,勤快的蘭兒打來水,裡裡外外、東屋西屋清掃了個乾乾淨淨。
家裡第一次有外人來住,父親特意割回來二斤肉並打了一斤燒酒,蘭兒和寒生去地裡摘了些青菜回來,便一起生活做飯,一向冷冷清清的家裡頓時熱鬧了起來,連大黃狗笨笨也興奮得跑前跑後,但是眼睛卻始終盯著那坨豬肉。
燒火時,寒生悄悄對蘭兒說今晚丑時方可進行醫治,就是下半夜一點以後,次日亥時可愈。蘭兒高興之極,連連道謝。
晚飯時,父親多喝了幾杯,一掃被關押兩天的怨氣,最後喝著喝著就多了,寒生扶父親回房上床睡了。
寒生躺在床上沒有合眼,扳著指頭數著牆上的老式掛鐘的報時打點,生怕錯過了時辰。當鐘聲敲打夜半12點鐘時,他悄悄爬起來,聽著父親的酣聲,躡手躡腳的溜出了東屋。
向外望去,院子裡撒滿了清涼的月光,四下裡靜悄悄,遠處的水塘邊偶然傳來幾聲蛙鳴。
推開西屋,蘭兒和她娘均和衣端坐在床上,她們一直在等丑時神醫的到來。
寒生二話不說,招呼蘭兒出來到院子裡,自己手握傍晚時事先放在門後的鋤頭,來到地頭邊老樟樹下開始刨土。不一會兒,就刨了兩尺左右深的一個土坑。隨即拎來了一桶水,倒在了土坑裡,然後要蘭兒用水勺子不停的舀起約一米多高,然後倒進去,再舀再倒,反覆不停。
約摸將近半個時辰過去了,丑時到,寒生表示說可以了。
「這就是『子夜地漿水』。」寒生小心的舀了些坑底餘下的泥漿水,拉著蘭兒來到了月光下。
他取出來那條來之不易的『雷擊騎馬布』,平鋪在地上,又從懷裡掏出那包百草霜,以地漿水調和百草霜,均勻的塗抹在騎馬布上。
「閉上眼睛。」他吩咐道。
蘭兒猶豫了一下,順從的閉上了眼睛。寒生將騎馬布纏在了她的臉上,外面又用準備好的布條一圈圈的繞了一遍,最後打上了結。
「好啦,明日亥時方可拆開。」寒生大功告成,鬆了一口氣。
他扶著蘭兒到了西屋裡,然後退出房門,悄悄回到了東屋,父親還在酣睡著。他輕輕脫衣上床,打了個哈欠,不久就沉入了夢鄉。
笨笨腦袋伸出狗窩,目睹了這一切,晃了晃腦袋,繼續打起了瞌睡。
正文第十七章不速之客
朱彪的家住在村北頭的那棵老槐樹下,土坡上也是三間草房,紅漆大門簷下掛著一鏡框,內是毛澤東站在天安門城樓上,身穿草綠軍裝正在檢閱的畫像,房門正前方有一綠色小方形池塘,兩側是青翠的毛竹林。
嗯,此房甚是不吉啊,吳道明一個人倒背著手站在老槐樹下,心下尋思道。
他是黃昏時由南山鎮孟祝祺親自送來的,當時朱彪正在灶間煮飯,見鎮革委會主任大駕光臨,實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對鎮上安排一個廣東來婺源鄉村采風的老作家住在他家裡滿口答應,並保證在生活上照顧和服務好。
朱彪是一個人過活,三十多歲了還打著光棍,據群眾反映,他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中,不但年年評為優秀黨員,而且還是五好社員和青年突擊手,按理說,這麼優秀的青年,應該是不愁找不到對象的,他本人則表示說,共產黨員應先生產後生活。這些情況都是孟祝祺主任於來南山村的路上介紹給吳道明聽的。
哼,此屋紅門映方塘,屋後子午不齊,應是「血盆照鏡」大凶之格局啊,居住此屋,非殘即夭,並斷香火子息。
朱彪告訴他,自己的父母均為殘疾,於兩年前先後去世,唯一的兄長文革期間死於械鬥。
果然不出所料,吳道明沉吟著,他抬頭望望老槐樹,此樹怕是有數百年的樹齡,虯枝骨突,皮色枯槁。「槐」著,木之鬼也,越老越易附著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不過,此等凶宅又如何耐得了我吳道明呢?他微微一笑。
「聽說你們南山古時產過五色土蛋蛋,朱隊長可知曉?」晚飯時,吳道明試探著問道,目光如炬。
朱彪惶然不知:「五色土蛋,哪有這樣奇怪的東西?」
吳道明笑了笑,說道:「只是聽說而已,你知道,凡是當作家的,好奇心都是很重。」
鎮裡有指示,生活上要滿足這位嶺南作家的需要,實報實銷。因此,晚餐有酒還燉了一隻雞,那是村中老馬頭家裡的那只紅毛大公雞,每天早上就數?叫聲最響。
朱彪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都紅了,他神秘的對著這位大作家說:「吳老,您是做大學問的人,您知不知道,如果一個大肚子婆娘突然死了,肚子裡的孩子是也跟著一同死了呢,還是過一段時間再死?」
「過一段時間再死?」吳道明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我是說,肚子裡面的孩子很可能不願意還未出生就死在***肚子裡了,他會不會有怨氣?」朱彪解釋道。
「那是自然的,在一定的時間和特定的環境下,嬰兒會怨天憂人,怒氣衝天,搞點事情出來的,當然這孩子必須有足夠的月份才行。」吳道明按照常理說道。
「多少個月?」朱彪緊張的問道。
「越大怨氣越甚,即將出生時的最凶。」吳道明詫異的望著這個鄉村裡的小隊長,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劃過的恐懼。
兩人默默的吃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吳道明感覺此人心中有極難啟齒之事,深埋在心,自己要不要幫助他呢?
尋思之間,抬眼細觀其面相,額頭天庭塌陷,左串骨無角,鼻骨犯眉,堂上不壽,顴骨爭眼,子嗣不立,音濁其聲,此人實屬賤品。這樣的人家中竟會獎狀掛滿牆壁,榮譽纏身,真是怪事。
可再一想,這種人卻是極好利用的,若能解他疑慮,必會對自己敬若仙人,死心塌地的供自己驅使。最後,吳道明意下幫他釋去心結,收為己用。
外面天色已暗,鄉村還沒有通上電,農戶家裡點燃了小盞的菜籽油燈,山林間漆黑一片。
「胎死腹中的嬰兒,怨氣難解,尤為怨恨其生父。」吳道明望著朱彪的臉色,先開口投石以問路。
朱彪身子微微一顫,這一點沒能逃脫吳道明鷹隼般的目光。
「為什麼?」朱彪迫不及待的吞下半杯酒。
吳道明微微一笑,道:「怨其未能保護好他和母體,尤其是在其生父有能力做到的情況下而沒有去做。」
朱彪的臉上微微變色,眉頭緊蹙,雙眸凝視,眼眶濕紅。
「他會怎樣?」他小心翼翼的問。
「形成鬼胎。」吳道明答道。
「鬼胎?」朱彪身子又是一抖,顫巍巍的手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吳道明看得真切,說道:「世間萬物都有破解之法,朱隊長心中若有苦悶,何不說出來聽聽,我頗識數術,可幫你解惑。」半晌,朱彪似乎終於下了決心,把手掌望桌上一按,道:「好,就請吳老幫我,你是外鄉人,千萬要替我保守秘密。」吳道明微笑不語,側耳傾聽。
「我曾經有一個女人,出身成份很好,在舊社會都是屬於苦大仇深的,人模樣長得也是南山鎮數一數二的,可惜丈夫是一個廢料,下面少了兩隻蛋蛋。後來,她懷上了我的孩子,肚子漸漸的大了,隨即引起了夫家的懷疑,對她百般凌辱拷問,打得她遍體鱗傷,斷了兩條腿,可是她始終一言不發,堅決不說出是誰的骨肉,最後實在忍受不住,就上吊死了。」朱彪邊說著,捏緊的拳頭青筋暴露。
「豈有此理!這夫家豈不是草菅人命?」吳道明聽罷不由得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