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不必費力啦,你道這山鼠味道為何如此美味,因為這裡面給你多加了道佐料『陀羅銷魂散』,三日劑量,睡上個三天,好好休息吧。」吳楚山人淡淡說道。
吳道明大怒,正欲起身,眼前慢慢黑下去了,緊接著失去了知覺。
吳楚山人站起身來,背負著雙手,抬眼望著夜空,長歎一聲,吟道:「山中為孤客,古道客獨行。撫琴蕭涼曲,唯有鳥獸聽。君去六百年,不見青田人。」
蔣老二走近前來,輕聲道:「先生,此二人如何安頓?」
吳楚山人未回身,只是擺了擺手,吩咐道:「鎖入密室,順便解開寒生穴道。」
蔣老二應了聲,提起吳道明返回草屋,又從地上抓起昏睡著的朱彪,繞去草屋後的一處山崖下,崖壁上有大大小小的數十個石洞。此處山體都是石灰岩,天長日久被雨水侵蝕成為喀斯特地貌,內裡無數溶洞,縱橫交錯,曲徑通幽。
蔣老二從一個很不起眼的洞口進去,再漆黑的石廊中拐來拐去,最後來到一座石壁前。
蔣老二放下手提的兩人,然後運足了氣,雙掌按在了光滑的石壁上,緩緩地推轉了一扇沉重的石門,門內露出微弱的有燈光。
蔣老二拎起吳道明和朱彪,走進門內。這是一間寬敞的石室,扔下兩人後,蔣老二走到石室的一角,那裡放著一張木板床,寒生還在昏睡著,旁邊的大黃狗笨笨也被蔣老二點了穴道躺在了那裡,不同的是,笨笨儘管昏迷不醒,但卻打著響亮的呼嚕。
遵照山人的吩咐,蔣老二認準寒生的膻中穴道,出指點下,然後轉身離去,那狗可就不去管?了,萬一醒了在山洞裡亂叫可就討厭了。
重又關好石門,他按原路返回了草屋旁。
「先生,辦妥了。」他恭恭敬敬地說道。
吳楚山人點了點頭。
「先生,我們終於要了結了這600年的宿願了嗎?」蔣老二眼眶發紅,噙著眼淚水。
吳楚山人沒有作聲,憂鬱的眼神依舊仰望著星空,許久許久,他才說了一句話:「《屍衣經》終於要重現江湖了。」
正文第二十六章陰龍
寒生睜開了眼睛,耳邊迴盪著有人離去的腳步聲,之後是關閉石門的嘎吱聲,接下來是一片寂靜,間斷著有滴水的叮咚聲響。
他坐了起來,藉著石壁之上微弱搖曳的油燈光,眼睛慢慢的適應,這才看清楚原來自己身處在一個石室內。
這是什麼地方?他努力回憶起,當時自己是在臥龍谷的草屋內,與那個叫蔣老二的守林人對峙著,他發現對方出手時,已經來不及躲避了,腰間一麻,以後就不知道了,失去知覺之前,耳邊彷彿聽到大黃狗笨笨的怒吼聲。看來自己是被蔣老二點中了穴道,然後給關在了這個石室裡。
熟悉的呼嚕聲引起了他的警覺,低頭細看,原來是笨笨睡在了自己的身旁,正發出響亮的鼾聲。
「笨笨,起來。」寒生搖晃著?。
笨笨依舊不醒,難道?也被點了穴道?
寒生叫不醒笨笨,於是翻身下了床,開始觀察石室內的情況。此石室是天然形成的,屋頂上垂下一些石鐘乳,乳尖上滲出水滴,然後落在地面上的石筍上。不知哪兒有風吹來,油燈芯火焰在輕微的抖動著。
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細瞧竟是兩人睡著的人,再看其面孔,卻是認得的,一個是南山村小隊長朱彪,另一個則是那個香港來的風水大師吳道明。
寒生挨著個推動他們,可都還是不省人事,他們一定也是被點了穴道了,奇怪,他們怎麼也來到了這裡呢?
說不定,連吳楚山人也遭到了蔣老二的毒手呢。
寒生歎了口氣,不再去翻動他們,走到石壁上查看,找到了石門的所在。他試了試,用盡了吃奶的氣力,石門仍是紋絲不動。
寒生回到了床邊,笨笨仍舊酣睡著。
他索性躺下了,抱著腦袋胡思亂想,一會兒是老爹,一會兒是蘭兒,最後腦海裡出現了青囊經,他回憶著一條條的醫經藥方,其中有一條專門講述解穴之法……
《青囊經》上記載,世上點穴手法千奇百怪,無非是以強力封閉經絡,導致氣血阻滯,從而影響相對應的肢體及器官的功能暫時喪失,解穴之法分內外兩種。外者,重手點擊相生之對應穴位,疏通被封閉的經絡。內者,封閉其口鼻,使之不得呼吸,迫使體內元氣四處衝撞,臨瀕死時最後一瞬間的爆發的撞擊力,可衝開所有人為封閉的經絡穴道。越是內力深厚之人,衝撞力越是強烈,因而人也越發痛苦,惟小兒及年老體弱多病之人不可用此法。
寒生心想,與其在這暗室裡坐以待斃,不如試上一試。
他跳下了床,來到吳道明身旁,還是先從這老傢伙開始,寒生打心眼兒裡厭惡那個朱小隊長。
寒生一條腿彎曲跪在了吳道明的腦袋旁,兩隻手分別用力按住他的嘴和鼻子……
不一會兒,感覺到吳道明的面部發脹,口鼻處在翕動,進而顫抖,自己的手掌下面熱乎乎的燙人,須臾,吳道明的身子整個的發抖,腰板向上弓起。
寒生手臂竭盡全力壓下,最後將自己的身體也全部用力壓上去了。
只聽得「撲哧」一聲,隨即一股極臊臭的氣味兒撲鼻而來,吳道明的肛門括約肌被體內元氣衝開,屎尿俱下……
寒生急忙撤回手掌,摀住自己的鼻子,說心裡話,從來沒有聞過如此惡臭的氣味兒。
吳道明是中了「陀蘿銷魂散」昏睡的,而這銷魂散則是起麻痺整條督脈之用,而點穴只是封閉穴道一處,因此寒生使用「青囊經」上的解穴之法並非對症,可以說反而是會要了吳道明的性命。
世上事,原本就是陰差陽錯,寒生此番誤打誤撞,竟也撞對了。那吳道明乃是一個甲子六十年的童子,純陽之氣何等了得,在口鼻被堵住的情況下,體內元氣極度膨脹,先天之精竄入仁督二脈,竟一舉貫通,多少江湖人士夢寐以求的水火既濟就在這一瞬間完成了!
「哈哈哈。」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笑聲自吳道明口中發出,他醒了,慢慢地站立了起來。
吳道明微笑著盯住寒生,親切地說道:「好小子,真不愧為江湖上的絕頂國醫聖手,竟懂得使用如此詭異的手法,不但破解了『陀蘿銷魂散』,而且還打通了吳某的仁督二脈,我要如何感謝你才好呢?」
寒生依舊用手捂緊了鼻子,未及說話。
吳道明「咦」了一聲,此刻方才發覺自己的褲襠裡粘糊糊的,十分不舒服,鼻子一嗅,頓時面紅耳赤。
寒生捂著鼻子走到一邊角落裡,大口的喘著氣。
吳道明四處掃視一周,心中已經明白了目前的境遇,包括寒生,大家都被吳楚山人關進這山中的石室之中了,看來三天之內是放不出去了。
守陵人世代守谷至今已逾600年,三天之內會有人持信物前來此臥龍谷,前來的是什麼人呢?手持的又是什麼信物呢?此谷太多的謎團,處處顯示著一種詭異的氣氛,吳某縱橫嶺南數十年,甚至連港督都讓自己三分,沒想到竟然栽在了臥龍谷中,實在是汗顏啊。今日多虧了寒生,自己反而因禍得福,這小子倒真是自己命中的福星呢。
「寒生,你怎麼也被關起來啦?」吳道明走過來問道,身上的臭味兒已沒有剛才那麼濃烈了。
寒生看了他一眼,說道:「蔣老二點了我和笨笨的穴道。」
吳道明點了點頭,又問道:「此地詭異之極,你來做什麼,你原來就認識蔣老二和吳楚山人麼?」
「吳楚山人?你見到他了?」寒生立刻興奮起來。
「嗯,見到了,還和他一同飲酒吃老鼠干呢。」吳道明忿然道。
「他知道我被關在了這裡嗎?」寒生心懷希望的問道。
「我猜他是知道的,因為他就是這臥龍谷的主人,蔣老二是他的屬下。」吳道明語氣十分確定。
「他為什麼會這麼對我?我同他可是朋友啊。」寒生痛苦的扯著頭髮。
「好,寒生,振作起來,讓我們出去找他問個明白。」吳道明說罷伸手點向大黃狗,「汪」的一聲,笨笨跳了起來。
「好笨笨。」寒生摟住了?的腦袋,笨笨也親熱地伸出柔軟的大舌頭舔來舔去。
吳道明走到躺在地上的朱彪身邊,一腳踢去,解開了他的穴道。
朱彪打了個哈欠,一骨碌爬了起來,莫名其妙的四處張望著:「奇怪,這兒怎麼這麼黑呢?」
吳道明敏銳的目光一眼就發現了石壁上的痕跡,上前兩步,來到了石門的前面。
試了幾下,最後「嘎吱」一聲,石門應聲而開。
石甬道內漆黑一團,吳道明返身從石壁上取下那盞微弱的油燈,甬道內有了一絲光亮,大家魚貫而入。
前面洞連洞,天然的石甬道也是縱橫交錯,別生支岔,究竟是哪一條路才能出得去呢?吳道明也頓時沒有了主意。
「讓我帶路吧,這是每個老表迷路都懂得的方法。」朱彪搶過油燈說道。
石灰岩洞中有著人不太感覺得到的微風,油燈上的火苗會朝向有風有新鮮空氣的方向傾斜。吳道明恍然大悟,心想這朱彪也真是應了「愚者千慮,必有一得」的俗話了。
朱彪手舉油燈走在了前面,後面跟著吳道明,最後是默默不語的寒生,他始終不明白吳楚山人為什麼避而不見,本來自己還想著把蘭兒母女的事情告訴他,寒生基本肯定山人就是蘭兒的生父。
大黃狗笨笨則一會兒衝到隊伍的前面,一會兒又跑回到寒生的腳邊,蹭著他的褲腿,輕輕在喉嚨裡咕嚕幾聲。
約摸走了半個時辰,溶洞越來變得越寬闊。
「慢,好像有些不對頭。」吳道明喊停了興致勃勃的朱彪,大家站住了,四下裡打量著。
這是一個長條形狀的溶洞,寬約十餘丈,長則不見盡頭。石壁上的孔隙中滲出來像血液般暗紅色的液體,連石筍也被染紅。
吳道明伸出手指沾了少許,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似乎有一種淡淡的腥氣。
「這是什麼?」寒生在身旁問道。
「也許是某種礦物質,被含有碳酸的水所溶解,滲出了石隙。」吳道明分析道。
「哎呀,油不多啦。」朱彪站在一邊驚呼道。
吳道明低頭看去,油壺內果然只剩下一層油底子了。
「抓緊走,不然我們都會困死在這地下迷宮裡了。」吳道明手持油燈,率先向頭裡走。
「龍血……。」寒生口中喃喃道。
「你說什麼?」吳道明止住了腳步。
「這是龍血,」寒生手指也沾了些紅色的液體,湊在鼻下面嗅著,「藥引子……」。
「如此說來,我們現在正處於龍脈的腹內,黃山東南而行的陰龍的腹內?」吳道明一下子來了情緒,雙目炯炯有神。
「再不走就來不及啦。」朱彪催促道。
「慢,你看那是什麼!」吳道明高舉油燈,一隻手指向了溶洞的頂部。
搖曳不定的油燈光下,溶洞的頂部有好多巖梁,凸起在頂壁上,一條一條的,像極了人的肋骨。
「天地造化啊。」吳道明感歎之極。
正文第二十七章石蛋
寒生抬頭望了望,驚詫道:「咦,怎麼看起來像豬肉排骨?」
吳道明哈哈笑道:「此陰龍腹內洞如重屋,層層疊疊,龍身之上樟樹林草茂樹高,兩谷對峙如孿生,開國建府之葬地啊。」
「吳老是說還要開國建府,豈不是反革命言論……」朱彪嚇得趕緊摀住了嘴。
「世事循環,風水輪流轉,誰人道得明白?惟有劉基劉伯溫啊。」吳道明歎道。
「吳老,此地如果是龍腹,那麼有沒有龍心、龍肝肺和腸子肚子呢?」朱彪問道。
「理論上說,應該有類似的自然形成物體,不過誰也未曾見過。」吳道明回答道。
寒生並沒有理會他們的談話,自己望著指尖上的龍血,口中自言自語著:「藥引子……」
吳道明柔聲問寒生道:「這龍血是醫治什麼病的藥引子?」
寒生望了吳道明一下,低下頭沉默不語。
「中國易經的精髓之一就是『萬物類像』,自然界創造和進化了人類和動物,世上同時也相應存在有形似或神似的自然現象,這龍腹就是其中之一。」吳道明侃侃闡述道。
一隻碩大的白髮紅眼蝙蝠突然悄無聲息的滑翔至面前,輕輕的落在了地上,並當著笨笨的面撒了一泡尿,笨笨傻乎乎的上前用鼻子嗅了嗅,突然喉嚨裡對其「嗚嚕」著發出了警告,但那老蝙蝠似乎並不懼怕大黃狗,反而挑釁似的一跳跳的向後退去,最後退進了斜刺裡石壁上的一個不起眼的溶洞內。
「笨笨,別亂跑。」寒生急忙叫道,可已經來不及了,笨笨已經惱怒的追進了溶洞內。
寒生正欲衝進洞內,吳道明一把拉住了他,急切說道:「別追了,燈油已經不多了。」
寒生瞪了他一眼,用力甩脫了吳道明的手,緊跟著跑進了那個洞口。
「怎麼辦?我們要不要跟過去?」朱彪緊張的看著吳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