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好啊,我也要去湊湊熱鬧了。」吳道明說道。
吳道明洗漱後,先去了趟村北頭李老二家,見剛剛殺完豬,正欲送鎮集上去賣,吳道明也不講價,掏錢就買下了整個一頭豬,然後吩咐李老二送到朱醫生家。
李老二自是歡喜異常,忙用竹扁擔挑起整頭豬,沉甸甸約有二三百斤,跟在了吳道明的身後,晃晃悠悠來到了朱家。
「哈哈,聽說寒生回家了,朱醫生,吳某今天送給寒生一口大肥豬,略表臥龍谷中援手相救之心意。」吳道明拱手施禮。
朱醫生愣了一下,心想寒生這些天裡做的事情還真不少呢,猶豫了一下,李老二已經放下豬肉回去了。
吳道明一眼瞥見屋子裡的劉今墨,吃了一驚,說道:「劉今墨,你怎麼會在這裡?上面可是在通緝你呢。」
劉今墨淡淡一笑道:「嶺南吳道明,上次出手重了,還望見諒。」
吳道明臉上微微一紅,一眼瞥見寒生進來,忙把話鋒一轉,招呼道:「寒生,吳某特來看你來啦。」
寒生見到吳道明,態度較以前好多了,說道:「上次多虧你提醒,不然那個老頭怕是醫不活了。」
吳道明微笑著問道:「怎麼樣,寒生,我來看看咱們還有沒有師徒緣分了,還是跟我回香港去吧,包你三年成名,富甲天下。」
寒生笑了笑,沒有答話。
就在這時,一個人滿頭大汗的衝進門來,面色漲得通紅,「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朱醫生一看,原來是沈天虎,忙將其攙扶起來,問道:「天虎,出什麼事了?」
沈天虎環顧四周,氣喘吁吁的說道:「不好啦,朱醫生,我家出事了。」
朱醫生急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說清楚點。」
「我兒子……才華他……」沈天虎語無倫次的喃喃道。
「快說呀。」朱醫生急了。
「早上起來發現他在……雞窩裡,所有的雞,公雞、母雞,還有小雞,都死了,?們的血都被才華吸乾了……」沈天虎瞪著驚恐的眼睛說道。
吳道明心中暗暗點頭,這鬼嬰終於現形了,鬼嬰的出現幾率是非常之低的,甚至比香港六合綵頭獎還要低上千萬倍,因為要求一系列的條件具備,而且恰巧時間吻合。
沈菜花婚後,發現丈夫無蛋,形如太監,做為一個閨中少婦又豈能心甘一世。朱彪身強體健,又是單身未婚,兩人機緣巧合,或許是天意,相遇一如乾柴烈火般,乃人性也。夫家是南山鎮的主人,算是地頭蛇了,他倆只能偷偷摸摸的,決不敢暴露。但還是被發現了,因為沈菜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這在一九七五年的江西農村裡,可是丟臉面的大事了。
這沈菜花也真算是個剛烈女子,任憑夫家嚴刑拷打,硬是不肯說出姦夫是誰,最後孩子八九個月大了,實在拖不下去了,竟然勒斃了沈菜花,一屍兩命。可憐的是沈菜花,一直到最後也沒有盼到朱彪的出現,這個面相俗極的賤人竟是個縮頭烏龜負心漢。當絞索套到沈菜花的脖子上的時候,她方才明白她所摯愛並為其犧牲原來是多麼的不值,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氣緊緊包裹和保護住了胎兒,使那胎兒不至於在沈菜花正常分娩之日前夭折,儘管母體已經被深埋在了土中,這也虧得葬入了人煙罕至的荒墳崗「白虎銜屍」十煞陰地之故。右山包白虎本來就大凶,而且已經張口,堪輿學上有「白虎莫開口,開口必銜屍」之說,此凶煞之地阻擋了其他邪氣侵入和毀壞沈菜花的屍體和胎兒。
恰巧農婦沈天虎的婆娘懷孕八九個月時途經此地,並坐在了沈菜花的墳墓旁邊休息,所有的條件全部都吻合了,沈菜花的至陰胎氣甚至不避陽氣盛極的正午,從土壤裂隙中冒出,自沈天虎婆娘的褲管裡鑽進了下體來到腹中,鬼胎終於過胎了。
沈天虎婆娘懷的是女胎,沈菜花的則是男胎,於是那鬼胎開始侵入和吞噬原先胎兒的神經系統和生殖系統,進行性別轉換,到目前為止尚未全部完成。
這個鬼嬰嗜血成性,竟然一夜之間吸乾那麼多隻雞,將來之前途必不可限量,真是一隻百年難得的吸血嬰啊。
自己一定要相助鬼嬰一臂之力,萬萬不能讓朱醫生這些俗人們毀了這百年難遇的鬼嬰,吳道明想。
吳道明心意已決,開口對大家說道:「吳某還有些私事需要處理,就不叨擾了,告辭。」他拱了拱手出門而去。
朱醫生拎出來藥箱,背在了身上,對沈天虎說道:「走吧,我同你去看看。」
沈天虎爬起身來,驚恐之色漸漸散去。
劉今墨站了出來,毛遂自薦道:「朱醫生,我隨您同去,有什麼事兒也好有個照應。」
朱醫生推辭不掉,只得應允。
「寒生,在家裡好好照顧蘭兒一家人。」父親臨出門時叮囑寒生道。
朱醫生和劉今墨跟同沈天虎一路匆匆走了。
寒生心中有些犯嘀咕,那晚,接生時他也是在場的,並且注意到那滿臉是血的嬰兒曾經對著他詭異的一笑,自己當時並沒有太過留意,這件事也就慢慢淡忘了。現在回想起來,那孩子咧開小嘴時,他彷彿看見了口中長著白森森的兩排小牙,是啊,剛剛出生的嬰兒怎麼會笑呢,怎麼會長有牙齒呢,而且吸了這麼多雞的血,真是古怪,莫非真的是如父親所說的鬼嬰?
唉,無稽之談,寒生笑了笑,走過西屋去探望山人一家了。
沈天虎精神上彷彿有些崩潰,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劉今墨抓住了他的一條臂膀,這樣才順當了一點。
不到一個時辰,他們途經路過那處荒墳崗。
咦,朱醫生視線之中,沈菜花那被掘開的墓穴周圍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土狗,足有數千隻之多。
大家停下了腳步,驚訝的望著那些忙忙碌碌的土狗,它們在幹什麼呢?
土狗,學名「螻蛄」,也叫??蛄,生著複眼,善於倒退著行走,可入藥。朱醫生走到穴坑邊上朝坑內望去,發現它們正在搬運土粒,好像在掩埋什麼物體。
「那是什麼?」朱醫生手指著坑內露出一角的東西說道。
沈天虎縱身躍下坑底,伸手用力拉出那物體,原來是一條舊麻袋。朱醫生注目細看,發現麻袋上有些乾涸了的血跡和白色的污跡。
就在這時,土狗開始蜂擁而上的朝沈天虎的身上爬去,褐麻麻的速度極快,同時以三角形的開掘式前足撕扯嗜咬沈天虎的皮肉,沈天虎大聲嚎叫起來,眼瞅著渾身上下已經看不見他的本來面目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劉今墨悄無聲息的凌空而起,半空中探出手一抓,將其憑空拎了起來,飄出兩丈開外,投到草地上,然後劈手奪過麻袋,順手甩入墓坑內。
土狗們紛紛從沈天虎的身上爬下來,一古腦兒的撲向麻袋,重新掩埋起來。
再看沈天虎,早已衣無整縷,被瘋狂的土狗們的鋸齒前足切割得渾身冒血,體無完膚了。
朱醫生趕緊上前,打開藥箱,開始為沈天虎清理傷口,消毒和包紮。
這些土狗好像個頭比普通的要大近一倍,而且眼睛都是血紅的,鋸齒足也鋒利許多,它們為什麼會死命的攻擊沈天虎呢?
「那條麻袋上的血跡和白色污漬或許是墓主人的,感覺到陰氣很重,不知是什麼人的?」劉今墨說道。
朱醫生歎息道:「那是沈菜花的墓。」
「這麼說,那條麻袋與這個叫沈菜花的人有關,這麼多的天螻會被其陰氣吸引,此人確實不簡單呢。」劉今墨說道。
是啊,說不定是蔭屍呢,朱醫生忐忑不安的想。
朱醫生處理完沈天虎的傷,站起身來道:「我們走吧,出了那竹林就到了。」
劉今墨攙扶著沈天虎,三人穿過那片毛竹林,來到了沈天虎家的草房前。
院門外站著沈家婆娘,表情呆滯,眼光癡癡的望著院子的一角。
院子的角落裡是雞窩,由竹子搭蓋而成,頂上鋪著茅草。窩裡橫七豎八的躺著一些死雞,脖頸上都被咬開了一個傷口,雞毛上面斑斑血跡。
沈才華渾身赤裸著坐在雞窩裡,白嫩的皮膚上已經被鮮血染紅,他聽見了腳步聲,緩緩地轉過頭來,黑黑的瞳孔,幾乎見不到眼白,紅瑕瑕的小嘴,衝著朱醫生他們詭異的一笑,露出了兩排血紅的牙齒……
朱醫生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寒氣,這已是鬼胎無疑了。
「朱醫生,怎麼辦啊?」沈天虎忍痛央求道。
朱醫生沉吟道:「待我想想用什麼藥來鎮靜他,我們先把他弄出來。」
「我先試試抱他出來。」沈天虎慢慢踱過去,輕輕將手伸進了雞窩裡……
「嘶……」沈才華猛地一晃腦袋,張開嘴巴,照著伸過來的手指就是一口,同時還發出恐嚇的嘶嘶聲。
沈天虎趕緊收回手,差一點就被咬中。
劉今墨對朱醫生說道:「要我把他點倒麼?」
朱醫生點點頭,提醒道:「孩子太小,出手要輕。」
劉今墨點點頭,貼近雞籠,出指照著嬰兒腰間的昏睡穴輕輕一點,無聲無息如閃電一般迅速。
沈才華張開小口探頭欲咬,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渾身一麻,便昏睡過去了。
正文第四十八章無名庵
劉今墨輕輕的將沈才華從雞籠裡抱了出來,大家一同來到了屋裡。
朱醫生吩咐沈家婆娘馬上搞些熱水來,那婆娘一溜煙兒的去了。
朱醫生問道:「劉先生,他能夠睡多久?」
劉今墨道:「我以最輕的手法浮點,一個時辰後自會醒來,若您需要,要他即刻醒來也行。」
朱醫生擺擺手道:「讓他睡吧,我要考慮一下如何治療。」
熱水端來了,朱醫生試了試水溫,然後開始清洗嬰兒身上的血污。
沈才華閉著雙目沉睡著,朱醫生一點點地洗去血污,其實這孩子長得還是蠻不錯的。洗到下身,望著小傢伙圓鼓鼓的肚子,他喝了多少雞血啊。
沈才華的小雞雞比數日前長大了不少,睪丸也長出來了,皺皺巴巴的,像枚小核桃。
沈天虎戰戰兢兢的在一旁問道:「這孩子以後會不會吸人血?」
朱醫生沉吟半晌,鄭重地說道:「天虎,有些事情我不能瞞你,因為那樣做會有危險的。我想,此事是因你家婆娘懷孕後去過荒墳崗而起的,那座沈菜花的新墳坐落於『白虎銜屍』之地,此乃犯了風水上的大忌。另外,這沈菜花生前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如是自殺身亡,也是怨氣未解,乃至陰氣護住胎兒,導致死後一段時間之內胎氣不散。
你婆娘有偏偏懷有八九個月的女嬰,身體氣血兩虛,表裡極易感受風寒陰氣,經過沈菜花的墓穴時,受到了沈菜花極陰胎氣的侵入,導致過胎,所以出生之時久產不下,後來我使用了驅陰邪之藥,原以為可以去除了,沒想到竟沒有奏效,才有今日之局面,唉……」
朱醫生不曉得,當初他下的藥只是中醫概念上的驅邪之藥,若對付像沈菜花這樣怨氣極重的過胎是沒有用處的,所以當時久產不下了。
後來,寒生偷偷把藥給換掉了,代之以《青囊經》上驅鬼胎的方子,土狗為藥,半天河水為引,本可以一舉驅除沈菜花的過胎,只可惜半天河不純,水中含有蚊子的幼蟲??孑孓,破了藥引子的作用。最後孩子倒是產下了,可是那鬼胎卻沒有除掉,反而更加厲害了,這是寒生所始料不及的。
「那可如何是好?」沈天虎和他的婆娘面面相覷,心都涼了。
「辦法總是有的。」門外有人哈哈笑道。
屋內眾人急視之,只見吳道明笑容可掬的走進門來,身後跟著朱彪。
「你們怎麼來了?」朱醫生奇怪的問道。
吳道明微笑道:「朱彪,孩子的乾爹聽說後不放心,就趕過來探視嘍。」
朱彪焦急之色溢於言表,忙問道:「孩子怎麼樣了?」
朱醫生說道:「我們正在想著辦法。」
吳道明說道:「此嬰懷孕後期受陰氣所侵襲,現已成形,非一般藥物可以驅除。」
朱醫生見其說的有道理,便詢問道:「吳先生可有解決的辦法?」
吳道明哈哈一笑,說道:「吳某在嶺南數十年,並非浪得虛名,自然是有法子啦。」
沈天虎急道:「既然吳先生有辦法,就快請說出來呀。」
吳道明不疾不緩道:「宋元以來,古徽州一帶的官宦世家流行修建寺庵道觀,並委託僧人道士代為祭祀祖先的風氣,實際上這些寺庵道觀實質上就是變相的宗族家廟。
其中,婺源有名的黃孟兩族在明代洪武年間就曾建了兩觀六寺,祭祀祖先,世承香火,奉祀不絕。目前這些寺觀早些年就已經作為封建四舊被清除了,但是卻還保留了一座小庵,名叫『無名庵』。該庵之所以能夠保留下來,是因為無名庵的庵主,一個沒有名字的老尼。
此老尼深居簡出,從不在人面前露出真實面孔,以致於婺源一帶知道她的人寥寥可數,而且認識她的人也從不向外說起。正所謂真人不露相,老尼有一項特殊的能力,就是驅鬼,無論是心魔也好,鬼上身也罷,曾有省城甚至京城慕名偷偷前來找她驅鬼治病的。」
朱醫生搖了搖頭,疑惑道:「我卻從未聽說過,吳先生遠自嶺南而來,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香港有人專程來婺源找過她。」吳道明說道。
沈天虎問朱醫生:「朱醫生,吳先生說得是真的麼?真的無藥可治?」
朱醫生面色慚愧,說道:「我到目前還沒有想到十分對症的方子。」
「吳老,麻煩您帶我馬上就去找那個老尼吧。」沈天虎抓住吳道明的衣袖懇求道。
「不麻煩,我們立刻就動身麼?」吳道明說道。
《青囊屍衣》